118.禁区(1 / 1)
118.禁区
下了马车,便是陆宅。
看过里头高墙大院儿,外头一切的繁华都只不必提,陆宅也乏善可陈,但有一点倒是‘挺’有趣,林旋儿在云岩的指引下慢慢往里头走,但却几乎不成行。
这小小的院落里挤满了人,高的矮的,胖的瘦的,个个一脸焦灼,人人满是关切,穿得都是绫罗绸缎,富贵非常,站得险些接踵摩肩,便是一旁的廊上,站的也全是人。
云岩一头在前面走,一面悄悄转过头来,对着林旋儿挤眼睛,小声道:“你看这里那么些个大人,现在站在这里毕恭毕敬的,心里其实在想,这个贪官怎么又病了。”
林旋儿心中纳罕,陆荣泽绝对不是一般的官员!
按照云岩的说法,这里头荷叶一般挨挨挤挤站得全是官员,全都亲自来看望生了病的陆荣泽,这可就厉害了,自己的父亲是二品武将,手下也有不少武官,但即便是林敖和林齐成婚的时候也没有这样一半。
推开房‘门’,过了穿堂,里头就安静多了,院中的石凳上坐着五六个人,云岩见了,忙问好,都称呼大人,那些人都忙起身回答,云岩也不及多话,随便客套着应了几句,只将林旋儿引入上房中。
推开房‘门’,一股‘药’味扑面而来,里头两个小子捧着漱盂,一个小丫头拿着扇子扇风。
灰‘色’纱帐笼着,陆荣泽只穿着一件敞开的中衣躺在里头,不住用手挠,抬眼见来了人,又见林旋儿也在,便忙对云岩道:“都怪你这个小子多嘴,不是说不要说出去,你怎么见人就说!还让玄弟也过来了!他若来了,老太太可怎么办?”
云岩回道:“老太太正经问我,我能怎么说?难道要骗她老人家不成?她让我带了柳先生来倒好了,这都里的大夫,哪里有比她好的呢?”
陆荣泽忙将衣裳扣上,又对身边的丫头道:“快去将我的袍子拿过来。”
云岩便上前去,一把将纱帐拉开,笑道:“何苦!那么些个大人外头候着你都这样躺着,如今柳先生是自己人,身上又不好,做什么还讲究虚礼,先生不在意的!是吧?先生?”
这小子倒是能言善辩,比大爷还豪爽些,林旋儿轻声笑了一笑,便走上前,只见陆荣泽忙拉被子来掩住自己的身体,也觉有趣,便小声道:“我来为大爷诊脉。”
他一面拉住自己的衣裳,一面将手伸过来,有些难为情地道:“原是不知道你来,不然就让他们泡些好茶招待你去!”
林旋儿只轻声笑了笑,又仔细诊了一回脉。
陆荣泽病着,浑身烧得滚烫,整个人飘飘忽忽,只如同烂醉一般,又如千万只蚂蚁在身上拼命啃咬,痛痒难耐,一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不住用手去挠,外头的丫头小厮虽也有见过的这痘疹发作的,只不敢劝他。
当着林旋儿的面,他多少忍耐些,虽仍旧难忍,但也不好怎样,只不住地转动着身子扭来扭去,她见了,便忙从袖中掏出老太太那里讨来的‘药’,正要说话,云岩便忙道:“这‘药’是先生特地到老太太那里讨来的!”
陆荣泽听了,忙又谢了一回。
她便笑道:“大爷不要再如此客气了!你自己也说,咱们都是自己人,况且,治病救人本就是我的责任,有什么好谢的!若是再这样,我都不好意思了!”
大家笑了一回,林旋儿将那‘药’递给一旁的丫头,便道:“帮他涂抹一些止痒。”
那丫头应了便要动手,谁知陆荣泽怎么也不肯将衣裳脱下来,林旋儿正坐在前头写‘药’方儿,只听得云岩跑过来说:“先生,你瞧瞧我们家大爷!又闹别扭了,就是不肯脱衣裳!”
林旋儿将‘药’方拿起来递给他道:“快去抓‘药’吧!”
云岩去了,林旋儿便走到他‘床’前,只见他一脸无奈,便问:“这脸上身上都是,不擦‘药’如何忍得住痒,大爷不是连媳‘妇’儿还没娶呢,要是破了相,可就真不用娶媳‘妇’儿了!”
一句话说得旁边的小厮和丫头都捂着嘴笑。
他也笑了,有些为难地说:“不是我不相信你,只是先前也擦过一些‘药’的,擦了反倒更痒了,我只想,横竖都这样,不如索‘性’忍住,免得更难受!”
见她这样,林旋儿便从丫头手中将‘药’接过来,轻声道:“既是这样,不如先试一试,现在手上擦了,如果不痒,再往脸上身上涂,如何?”
他想了一想,便是伸出手来,林旋儿便用手指捻了些‘药’,一点点轻轻往他手上涂,一面涂,一面轻轻地吹。
陆荣泽只觉一阵酥麻清凉,愣愣地盯着她看,只见她低垂着双眼,长长的睫‘毛’只如一道美丽的屏障遮住了眼‘波’,‘挺’直的鼻梁下头,粉嫩地‘唇’正撅起吹去,呵气如兰,轻言软语安慰,声声入耳,正是‘女’子还不及的风情万种,顿时涨红了一张脸,只呆呆地看着她。
林旋儿见他没‘抽’手回去,便忙着将另外一只‘露’在外头的手也擦了,他还是呆呆地,又捻了‘药’来,轻轻擦在他脸上。
他恍惚之间,已满脸清凉,近在咫尺的距离,让他心狂跳不止,幸而脸上原本就发烧,看不住涨红了,又见林旋儿打量自己,忙将脸埋下去,掩饰自己的失态。
众人都只顾着看他脸上的痘子,并不曾留心他的表情,林旋儿见他并不抗拒,便将手中的‘药’‘交’给身边的丫头道:“帮他都擦了,我出去煎‘药’去!”
那丫头点头应了,一个小厮忙上前道:“先生跟我来!”
林旋儿走了两步,又看了看屋里所有的窗户都关着,还拉上了帘子,便对身后的小厮吩咐道:“病人本来就发闷,再这样关着屋子,更是不见天日了,快些儿将帘子拉开,窗户都开着,通风才好!”
小厮应了,便立刻动手去开。
云岩果然机灵,不等林旋儿去煎‘药’,便将‘药’送了过来,口中只道:“先生,说来倒也奇怪了,你开的这方子里头都是好吃的东西,什么风干的栗子、新鲜的芫荽、去皮的荸荠还有胡萝卜,但看起来怎么加在一起味道怎么就怪怪的呢?”
林旋儿探头过去瞥了一眼,哑然失笑,云岩是将锅里所有的‘药’材都连汤带渣放在倒在一个碗里了,便道:“我开的是‘药’方,不是食谱,这里头的东西应当撇了,只吃‘药’汁的!”
云岩听了,便忙端着碗儿转身出去:“我去滤了就来!”
忙叫住他问道:“你们府里没有会煎‘药’的丫头么?”
云岩大笑道:“平日里大爷连咳嗽都没有,用不着吃‘药’,我记得他上次吃‘药’是三年前,因为视察河道淋了一天雨,回来就染了风寒,吃了一剂‘药’就大好,这会子可真是受够了!还真把他这些年没有吃过‘药’都吃了呢!”
林旋儿忙叫住他,只问道:“有刚洗净的帕子么?”
后头的丫头忙应了去找,一时拿来了递给她,林旋儿便将‘药’倒在帕子上,将渣子滤出来,把要递给云岩,又看着陆荣泽吃了‘药’并不再扭来扭去,知他不再浑身发痒,便也放下心来,嘱咐了一旁照顾的丫头小厮几句便跟着云岩出去。
云岩在后头笑说:“先生真是当世神医,老太太的病难不倒您,这麻烦大爷的病也难不倒您!”
林旋儿转头看他笑道:“好好照顾你们家大爷才是,用不着对我拍马屁!”
云岩咧嘴一笑,挠挠头,猛地想起来,忙道:“先生且等等我,方才大爷‘交’代我的话还忘了呢!我去去就来!”
一面说着,一面跑到院中,躬身一直坐在园子中的那些人说了几句,只见那些人忙站起来走出去了,一时只听得外头人渐渐散去了。
云岩这才跑过来道:“方才大爷让我告诉曹大人,带着他们都回去,这些人在这里都等一天了!非得看到他才行,先生也见了大爷这样怎么见得人!”
两人一行闯过垂‘花’‘门’,在另一个小院中直奔东厢去,云岩一路嘴不停,用手指着那些东西一一说给林旋儿听,这是石缸,用来积水的,那是罗汉松,这是香樟。
林旋儿走马观‘花’看了一遍,进入客院东厢房中,一应摆设十分雅致,墙上便是一副狂草,书的真是李白的《将进酒》,对面一副《骏马图》,笔法自然潇洒,泼墨大胆,前头一张炕,炕上小炕桌,摆着茗具茶碗。
她刚坐下,早有几个媳‘妇’儿送了‘床’褥铺垫过来,撤了炕桌,将‘床’褥铺好。
云岩便坐在脚凳上笑道:“先生今儿个晚上我就在这服‘侍’你吧!白‘露’姐姐也没跟着来,你晚上要吃茶起夜也不方便,我服‘侍’大爷惯了,说句不害臊的话,倒也比那些粗枝大叶的小丫头子们细心些,先前我出来的时候,大爷说让我来服‘侍’你一夜,等明儿个挑个可心的丫头服‘侍’你我再回去!”
林旋儿听了,忙推辞道:“我好生生的一个人,自己能照顾自己,大爷才需要人照顾呢!你快回去吧!好生看着,若有什么,马上到这里来叫我。”
云岩听了,倒也不推脱,只点了点头。
林旋儿放下心来,才问:“对了!那么多人都来了,为何不见三爷?他不也在都中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