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 最后的心愿和礼物(第四集完)(1 / 1)
载着纳纳和夏代的豪华马车驶过一大片农田,阵阵马粪和牛粪味从窗外飘进来。夏代忍不住捂住鼻子,皱起眉,纳纳却根本没心思理会臭味,全部精神都集中在寻找逃跑机会上。
失去了和克雷蒙德联络的工具,让她一下子变得紧张起来,眼看马车离小城阿朗松越来越远,渐渐驶向远处未知的荒山野岭,她看看夏代,又看看窗外,急得坐立不安。
夏代看出她的意图,若无其事道:“不要白费力气了,就算你能跳出马车,也一样逃不出我的手掌心的。”
听她这么一说,纳纳想想也对,这种时候强硬的做法肯定行不通。既然夏代不敢吸她的血,也不急着杀她,那她暂时就没有性命危险,与其歇斯底里地反抗,还不如先顺着她的意,等到把一切谜团解开再见机行事也不迟。
于是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吐了口气,抬起脚放在软椅上,半躺下来,找了个舒服的姿势。
“好吧,我不逃了,我们来聊些女孩子的话题吧。”
夏代从小到大没有见过同龄的女孩,也从来没人愿意跟她聊天,听纳纳这么一提,立刻露出单纯的笑容。
“好啊。”
“在公爵大人背叛组织的时候,是你出手为我们挡下长老的攻击,当时你这么做其实不是为了救我,而是救公爵大人吧?你喜欢他吗?”
夏代脸颊微微一红,点头说:“嗯,喜欢。”
这么老实啊……纳纳在心里感叹,如果换作是她,她就不好意思承认。
“你究竟喜欢他哪一点呀?”
“全部都喜欢。”夏代毫不避讳地笑了笑说,“我的父母生下我之后,就由于触犯第二条戒律而被赶出圣修会,只有我留了下来。在组织里,大家都把我视为圣修会的耻辱,讨厌我,看不起我,甚至用酷刑折磨我……只有克雷蒙德大人不会这样,他虽然沉默寡言,来总部的次数也很少,可是每次来都会跟我说话,对我很温柔。”
温柔……?
纳纳忍不住在心里咕哝,她怎么不知道这个词可以用来形容克雷蒙德?她们说的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所以,你就为了他,而背叛了圣修会?”
“那只是一个契机而已,我早就想离开圣修会了。”夏代的眼神一暗,表情阴沉下来,“除了克雷蒙德大人之外,我讨厌圣修会的每一个成员,多多,莱麻,长老,所有为组织效力的魅蓝,我统统都讨厌!他们全都伤害过我,辱骂过我,死了活该!”
“……”纳纳瞠目结舌地看着她,“原来,圣修会的那些魅蓝,也是你……”
“没错!在长期残酷的训练下,我的能力早就超过了所有魅蓝,杀掉他们根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我也一点都不后悔,因为这是他们轻视我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可是……你没有想过,这样会让公爵大人很伤心吗?”
“没什么好伤心的,圣修会一直都在利用克雷蒙德大人,他们不喜欢大人,大人也没必要同情他们。”
“我不是指你杀了血族同胞这件事,而是指,你欺骗公爵大人,对他隐瞒真相的事。”
听纳纳这么一说,夏代惊慌地抬起眼,隐约露出内疚的神色。不过,她的语气仍然很坚定:
“这一点,我早就有心理准备了,为了实现我的愿望,我不能让克雷蒙德大人在这种时候怀疑我。”
“那你的愿望是什么?”
纳纳顺口问道,本以为夏代会避而不谈,想不到她居然带着十分骄傲的表情,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我希望有一天可以成为碧骸!”
“诶?”纳纳吃了一惊,“你是说,像杰欧瓦那样的碧骸?这怎么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圣修会一直在致力于把魅蓝转变为人类的研究,那为什么我不可以期待自己有一天成为碧骸?”
“这、这好像不太一样吧?”
夏代皱了皱眉,好像一个被人怀疑偷了东西的小孩子一样,红着脸据理力争:“我认为,从本质上来说,这两项研究根本没有区别!我们魅蓝是人类和吸血鬼的混血,当血液中属于吸血鬼的部分被排除时,我们就是人类,而反过来,当属于人类的部分被排除时,我们就会变成纯血的碧骸啊!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呃,不,我也没有说不对啦。只是按照能力来说,魅蓝变为人类是退化,而魅蓝成为碧骸则是一种进化,我认为进化比退化要难得多……”
说着说着,纳纳感觉夏代瞪她的表情不太对劲,好像被她激怒似的,浑身透着一股杀气。
她连忙改口,结结巴巴瞎掰说:“不过……当然,你说的也很有可能啦。毕竟在这个世上,有那么多只猴子进化成了人类,却从来没听说过有那个人类退化成猴子的,所以,你的愿望还是有可能会实现的……”
夏代看了她一会儿,露出“这还差不多”的表情,渐渐恢复冷静。
“天使大人明白就好,因为,我的愿望还要借助你的力量才有可能实现。”
在纳纳还没想通她这番话的含意时,马车缓缓减速,停在了一座废弃的农庄前。
对于这座农庄,纳纳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它,因为它实在太破太旧了,看起来比圣修会总部的城堡遗迹还要简陋。农庄的院子里堆放着几样制作粗糙的耕地工具,一些没用完的枯柴,另有石磨和水车等农用器具,显然有人生活过的迹象,却不见人的踪影。
“这里是?”
夏代跳下马车,告诉纳纳说:“这里是阿朗松和沙特尔之间的灰色地带,原先有一个村子,但是战争过后就成了废墟。这幢屋子是少数几间保存下来的建筑之一,同时,也算是我父母留给我的遗产吧。”
“你的父母曾经住在这里?”纳纳心头忽然涌上同情。
“也许吧,我也不清楚,长老是这样告诉我的。”
“那我的镜子就藏在这里面?”
夏代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她转过头,笑了笑,对着正走下马车的纳纳说:
“对不起,天使大人,那是骗你的,我那样说只是为了把你引到这里来。”
纳纳叹了口气:唉,她就猜到会是这样。
“那么,你到底打算把我怎么样?”
“别急别急,我有几样很棒的东西想给你看。”夏代用钥匙打开农庄仓库的大门,轻轻一推,然后带着神秘兮兮的表情向纳纳招手,“来,天使大人,快跟我进来。”
“……”纳纳不情不愿地走上去,脚步谨慎而缓慢。
仓库空荡荡的,比想象中干净,似乎不久前刚打扫过,顶部和一侧各有一扇窗户,采光方面也差强人意。此时已接近黄昏,橙红色的夕阳照进仓库,在地面上投下了几道斑驳的影子。
在仓库的尽头,有一块从天花板一直垂到地上的白色帷幕,颜色和质地都很不起眼,假如不仔细看的话,还会把它错当成墙壁的一部分。
夏代又一次向纳纳招手,领着她向白色帷幕走去。
她到底想给她看什么呢?纳纳狐疑地想,在这样荒凉的地方,又是一间闲置已久的旧仓库里,恐怕不会有什么很棒的东西吧。
“准备好了吗?天使大人?”夏代像个急于献宝的小孩子一样嗤嗤笑起来。
“铛铛铛铛──”
白色帷幕悄然落下,就在纳纳眨眼的一瞬间,她看到了一副惊悚的画面,吓得用尽全身力气尖叫起来:
“哇啊啊啊啊啊!!”
在那帷幕的背后,几十副血淋淋的躯干整齐地悬挂在半空中,彼此之间挨得极近,放眼望去,密密麻麻一排全是脚……
更诡异的是,这些躯干上依然有着微弱的生命气息,只是由于心脏上被插了木桩而动弹不得。很显然,这样的身体特征并不属于人类,也不属于德梦,只有魅蓝才能在被刺穿心脏的情况下存活。
在那些宛如受难者的魅蓝中,纳纳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一个是长老,另一个则是被克雷蒙德刺伤的莱麻。
“怎么样?”夏代满足地看着纳纳的表情说,“我跟只会用德梦做实验的长老不同,我的实验品可全都是魅蓝哦。”
“你……”纳纳倒退几步,惊恐地瞪她,“你简直不正常!”
“哪里不正常了?”夏代迷惑地问,“用魅蓝做实验有什么不对?”
“他们跟你一样是魅蓝,是同胞,是同族,甚至是同伴啊!你怎么能狠得下心用他们来做实验?”
“可是,他们也对我做过同样的事情啊,我只是以牙还牙罢了。”
纳纳目瞪口呆,一时找不出反驳的话来。
这个既可悲又可怕的女孩,到底是在一个怎样糟糕的环境中长大的啊?她简直不敢去想象,她到底承受了多少精神压迫和身体虐待,才形成今天这种扭曲的人格,要不是亲眼所见,她根本无法把那个天真的、带有一点雀斑的女孩跟眼前这个残忍的凶手联系在一起。
不过,这个是吸血鬼世界的事,她不懂,也没有资格去指责什么。
所以夏代的问题,还是留给吸血鬼自己去解决吧,她只要乖乖保住自己的小命就好。
想到这里,纳纳转了转眼珠,一边后退,一边尽可能若无其事地说:
“呃……那个,你要做实验我没意见,我也衷心地祝你能早日找到变成碧骸的方法。至于我么,我就不奉陪了……”
说完,她拔腿就跑,恨不得自己像蜈蚣一样生出一百只脚来。
夏代当然不可能放她逃跑。她自己都承认了,从魅蓝到人类的转变是退化,所以以一个普通的人类而言,她就算真有一百只脚,也无法逃开魅蓝的手掌心吧。
果然,只听“咚”的一声,她撞在了一堵结实的肉墙上。
正在奇怪夏代的身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硬了,一只有力的胳膊把她整个人圈了起来。
纳纳抬头,意外地看到了一张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脸。
“克雷蒙德大人?!”夏代震惊地捂住脸,不敢看他,“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明明把蝙蝠捏碎了啊!”
对啊,你为什么会在这里?纳纳惊喜之余,也好奇地用眼神询问。
克雷蒙德向后扬了扬下巴,纳纳和夏代同时往马车的方向看去。在马车的后方,一扇暗门悄然打开,堤法从里面钻了出来,脸上带着得意的微笑。
纳纳恍然大悟,原来这一路上,他们一直都跟她们在同一辆马车里啊!难怪要为她们准备如此豪华的马车,也难怪纸条上说要她尽量套夏代的话,找出她隐藏的秘密来。那个蝙蝠道具,充其量只不过是个幌子而已嘛。
夏代带着极度心虚的表情,十分不自然地问克雷蒙德:
“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你事先安排好的吗?”
“没错。”
“你是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第一次在贫民街见到猫脸面具的时候。我的意见和纳纳一样,我也不认为杰欧瓦会干出这样的事,所以必定是某个魅蓝想嫁祸给他。”
“可是,你为什么会怀疑到我头上?为什么不是多多?他明明比我更有可能啊!”
“想知道为什么吗?”
克雷蒙德转过身,对着马车淡淡说:“你可以出来了。”
夏代和纳纳张大嘴,均是一头雾水的表情。难道马车里还有人吗?这辆马车居然能装下这么多人?
马车后的暗门再次打开,这一回钻出来的是个矮小的男孩,眉清目秀,白肤黑眼,全身伤痕遍布,目光却炯炯有神。
“多多?”夏代颤声喊,“这不可能!我明明砍了他的脑袋,他怎么可能还活着?”
“很遗憾,你砍的只是一具被你咬死的尸体而已。”克雷蒙德说,“实际上,那天下午我就遇见了多多,他把在总部发生的事全都告诉我了,晚上那一幕也是为了试探你而演的一出戏罢了。”
“那、那么,晚上邀我一起商量也是……”
“没错,那也是为了把你和纳纳分开而演的戏。既然知道了你是幕后凶手,我就不能再让你接近纳纳了。”
夏代猛地抬头,将眼睛瞪得大到不能再大,发出既像哭声又像笑声的呓语:“呵……呵呵……我唯一想隐瞒的人就是你啊,克雷蒙德大人,可没想到,原来你早就知道了……”
“夏代。”克雷蒙德皱眉看着她,语带怜悯地说,“我还没有通知消隐会的暗杀者,在他们找到你之前,主动去自首吧。”
“自首?”夏代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可我没做错啊,如果这样也算错的话,那他们对我做的又算什么呢?”
“圣修会确实亏欠你很多,就算是因果报应也罢,但杀害那些无辜的人类,就是你的错了。”
“呜……”
“夏代,我再说一次,自首吧。”
夏代闭上眼睛,咬着嘴唇,伤心地大哭起来。
“不要再说了……我不想从克雷蒙德大人的口中听到这些话啊!这么多年来,唯一支持我活下去的就是你,我不希望你轻视我,不想让你对我失望啊……我总是对自己说,我要努力研究出可以变成碧骸的方法,然后把它当成礼物送给你……我最大的心愿,其实是想看到克雷蒙德大人开心的笑容啊!”
克雷蒙德揪紧眉头,哀伤地看着她:“你搞错了,我想要做的并不是碧骸,而是人类。”
“人类?”夏代呆住了,“那么,长老的实验岂不是正好符合你的愿望?”
“是这样没错。”
“那你为什么还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把天使大人带出圣修会?”
“……”克雷蒙德表情一僵,不自然地瞄了眼纳纳,一时不知该怎么向夏代说明。
“我懂了。”夏代苦笑了一下,擦干眼泪,忽然从胸口摸出一面四四方方的镜子。
“月亮百合?”纳纳叫道,“原来真的在你手里?”
“是的,天使大人,从多多手里夺走之后,我一直都把它带在身边。你告诉过我,这是你用来重返天堂的信物,对你来说是很重要的东西,所以我现在愿意把它还给你。你能到我身边来吗?”
夏代说完,又对克雷蒙德和堤法喊:“你们不准动,只有天使大人可以过来,否则,我就把这面镜子砸得粉碎!”
“啊……不要!好好,就照你说的,我一个人来!”
纳纳对克雷蒙德和堤法使眼色,要他们放心,然后壮了壮胆子,独自走了过去。
只有一步之遥时,夏代突然抱住她,对准她的脖子狠狠咬了一口。
纳纳没来得及出声就瘫倒在地上。
“纳纳!”
“哈哈……真好玩,想不到最后时刻,我居然还能玩一次赌博游戏。”夏代舔了舔嘴角的血迹,天真地笑着说,“那么,我会摇到什么奖呢?是会简单地死掉,还是变成人类、碧骸和德梦中的一种?哇,好想快点知道答案哦……”
她说着说着,笑容枯萎在嘴角,突然,喷出一大口血,不支地跪倒在地。
“呜!”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夏代浑身抽搐,痛苦不堪地蜷缩起来。不过,即使痛得满头大汗,她还是努力对克雷蒙德挤出一丝微笑:
“克雷蒙德大人,看来,我是当不成碧骸了……咳……”
纳纳在她旁边支撑起身体,既惊恐又悲伤地喊:“夏代,你是魅蓝,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死掉的!别放弃,坚持下去啊!”
如果夏代就这么死掉的话,那吸过她血的堤法和克雷蒙德怎么办?如果他们也变得像她一样的话,她要怎么办……?
夏代却不断吐出大量鲜血,死亡的阴影已经笼罩在她苍白的脸蛋上。
她转过头,再次对克雷蒙德微笑道:
“我好喜欢你们,克雷蒙德大人,堤法大人,还有天使大人,跟你们一起度过的那几天,是我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我真的好开心……只可惜,我到最后……还是没能看见克雷蒙德大人的笑容啊……”
“夏代。”克雷蒙德走到她身边,却怎么也笑不出来。
“最后,我有一样礼物要送给克雷蒙德大人,希望这一次,我不会再搞错了。”
说着,夏代举起一只虚软无力的手,用尽全身的力气向镜子砸去。
“咔啦!”月亮百合应声而裂,转眼变成了一堆破碎的玻璃。
“不!”纳纳惊慌地大叫。
“太好了,这样一来,天使大人就再也无法离开克雷蒙德大人了……”
她就这样微笑着,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把错愕、哀叹、无奈和无尽的悲伤……留给了这个世界上她曾经喜爱过的人。
―――
清晨,纳纳在柔和温暖的朝霞中醒来。
她迷迷糊糊地转动脑袋,发现自己仍躺在那辆豪华马车里,身上盖着的是克雷蒙德的外套,可是克雷蒙德本人,还有堤法、多多、马车车夫,却都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昨天,在那令人惋惜的事件之后,堤法和多多帮助受伤的魅蓝回到总部疗养,克雷蒙德则飞往圣修会的墓地,把夏代的遗体安葬在了那里。
而无事可做的纳纳,只能抱着破碎的镜子,一会儿叹气,一会儿埋怨,最后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就这样在马车里度过了一整夜。
完全清醒以后,她摸了摸空空如也的肚皮,又转了转僵硬的脖子,跳下马车,走进了夏代父母的农庄院子里。
在一口水井边,她打了些水洗脸漱口,稍稍清洗了一番。可是转了好几圈都没找到可以吃的食物,她不得不放弃这个想法,垂头丧气地走了回来。
刚走出院子,她就感觉有点不太对劲。
在两片光秃秃的农田交界处,原先那辆超豪华的四马大马车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辆奇丑无比、丑到简直让人哭笑不得的独马小马车。
这辆马车不仅体积娇小,颜色也十分诡异,车身被涂成了鲜艳的橘红色,车顶挂了两串绿油油的桑树枝,轮子上则缠绕了一大堆爬藤植物,远远看起来,它就好像是一个……
呃……方形的南瓜?
纳纳有点无言地看着这辆“南瓜”马车,又把目光投向那位驾车的车夫。老实说,她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怪人,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驾着这种怪马车出来溜达。
这位仁兄难道不怕被人砸臭鸡蛋吗?
不过话说回来,这车夫的背影看起来倒是挺帅气的,穿的衣服也很干净,头上的白色礼帽虽然跟车夫的身份很不搭,但是戴在他身上却也没有突兀的感觉……
咦?礼帽?等一下,南瓜马车,白色衣服,礼帽,帅气的背影……
不会吧!!
纳纳捂着发烫的脸颊,差点失声尖叫,一时间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远远地,高大的车夫向她走来。在他的胸前,一大束红玫瑰在白色礼服的衬托下显得格外醒目。
在纳纳面前站定,他十分尴尬地扶了扶礼帽,清了清嗓子,把鲜花递到她面前,声音古怪地说:
“咳……纳纳,我来接你了。”
“噗!”纳纳忍不住喷笑出声,“你真的是……那个克雷蒙德公爵大人?”
克雷蒙德微微红了脸,没好气地把花塞到她手上。
“好了,现在,我准许你直接称呼我‘克雷’。”
这下换纳纳不好意思了,整张脸霎时变得火红。她低下头,动了动嘴唇,想试着叫他一声,却死活叫不出口。明明提议的人是她自己,结果现在想反悔的人也是她自己。
哇……怎么办啊,她紧张到快死掉了啊!
“上车吧。”
为了制止这种没完没了的暧昧气氛,克雷蒙德牵着纳纳的手,把她扶上南瓜马车,随后自己骑上白马,驾着车晃晃悠悠地向城堡出发了。
狭小的车厢里,纳纳又想害羞地抓墙,又想抱着肚子大笑,一时不知道该选择哪一个。
最后,她打开窗户,把头伸出窗外,故意自言自语道:
“咦?我记得某人好像说,他绝对不会再求我回去了,那么现在这个车夫到底是谁呢?我要不要拒绝他呀?”
克雷蒙德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听上去很有种威胁的味道:
“纳纳,我警告你,为了达成你那该死的第三个条件,我连最最丢脸的事都做了,你要是再敢拒绝我的话,我真的会一口咬死你!”
纳纳偷偷笑起来。
“可是,这个南瓜马车也太不正宗了,你有见过方形的南瓜吗?”
“那恐怕要麻烦你先告诉我,为什么一定非得是该死的南瓜不可啊!”
“因为,南瓜马车很浪漫啊,童话里不都是这么写的吗?”
“我可没听说过那种童话,也实在看不出南瓜有什么浪漫的。”
这个嘛……纳纳得意地想,他当然不可能知道啦,因为《灰姑娘》这个故事要到很多年以后才会问世,现在这个时代的人当然不会懂得南瓜的浪漫了。
“喂……呃……那个,克雷……”
克雷蒙德十分自然地应道:“什么?”
“我想,我有句话一定要对你说。”
“非得现在说吗?”
“嗯,就现在。”
因为假如现在不说的话,等到她跟他面对面时,就再也不好意思说出来了。
克雷蒙德沉默了一会儿,静静地说:“我在听。”
纳纳深吸一口气,下定决心,这一次,一定要把心里的想法完完全全吐露出来。
“我想说的是,其实,我有无数个理由从你身边逃开……”
“等一下,你还是别说了,这不是我想听的话。”
纳纳哭笑不得地喊:“喂,听我说完啦!”
真是的,不然他以为她会说什么呀?
“我想告诉你,我虽然有无数个理由可以从你身边逃开,可是,当我知道我的血有可能会给你带来伤害时,我改变主意了。如果现在离开你的话,我一定会后悔一辈子……所以,为了将来回忆往事的时候,我不会对自己的人生感到后悔,我决定从现在开始,陪在你身边……不管未来会发生什么,不管这条路有多艰难,我都要跟你一起战斗!”
把这段话说完时,纳纳已是气喘吁吁。她偷偷地瞥了一下克雷蒙德的侧脸,发现他的嘴角勾起,似乎是个十分欣慰的微笑,纳纳于是也在心底微笑起来。
好一会儿,克雷蒙德才再次开口,不过说出来的话却相当煞风景。
“我说,你该不会是因为镜子砸碎,回不去了,所以顺便说些好听的话吧?”
“什么?”纳纳气得鼓起嘴,“这话未免也太侮辱我了,我早在镜子碎掉之前就做出决定了呀!再说,就算回不去,我也不一定非要仰仗你才能活下去啊。”
“哦?”
“只是……一开始,可能需要问你借点钱罢了……”
越说底气越不足,纳纳红着脸不吭声了。
“这样好了,我们来做个交易吧。”克雷蒙德顿了顿,轻描淡写地道,“如果你从第三个条件中,把‘用男高音美声唱法唱法国情歌’这段话一笔勾销的话,我就借给你五千路易,怎么样?”
“……”
纳纳半睁着眼睛,额头上滑下一滴汗。
“为什么不说话?”
“克雷……你该不会是,五音不全吧?”
“……”
这下轮到克雷蒙德沉默了。
此时,伊夫林省的林间小道上,一辆丑陋的南瓜马车在风中疾驰。马车里的公主正怀着激动的心情,扬起邪恶的坏笑,等待她的骑士大展歌喉的美好时光。她知道,在不远的前方,还有一条鲜红的玫瑰地毯,两排夹道欢迎的人民,以及一座如鬼屋一样阴森的城堡在等着她。
——纯血饲养04 《魅影的背叛》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