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爱德华图卢兹精神病院(1 / 1)
“叮咚──叮咚──”
铃声足足响了五分钟之久,房门才被猛然打开,门后出现一张睡眼惺松的男性脸孔,深金色的头发乱糟糟地垂在额前,清秀的眉宇之间隐含怒气。
“三更半夜的,究竟是谁乱按门铃啊?!”
“是……是我,嗨,斑比。”纳纳讪笑了一下,伸出手打招呼。
金发青年一瞬间呆住了。
在他眼前,一个身高不足160公分的少女披头散发地站在那里,头发乌黑,皮肤苍白,全身不着寸缕,只用几张报纸简单地遮盖住了腋下和膝盖以上的部位,其余部分全都□□在外,在月光下呈现出惨白的颜色。冷风吹过,报纸发出喳喳的响声,更是给这副画面增添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唉,我一定是太累了,才会产生这种幻觉。”
金发青年揉了揉太阳穴,自言自语了一句,“砰”的一声用力把门关上。
可是仅过了一秒,门又打开了,青年瞪大眼睛,不敢置信地喊:
“纳纳,是你?!”
纳纳露出狼狈的笑容,嘿嘿地惨笑了两声,抓抓后脑说:“对不起,这么晚来打扰你,可是我叫不到出租车,又没有力气走回家,只好厚着脸皮……”
“快进来。”话还没完,青年就打断她,侧过身示意她进门。
半小时之后,纳纳已经洗了个舒服的热水澡,全身香喷喷地坐在沙发上吹头发了。而屋子的主人则穿着围裙为她做宵夜,厨房里传来怪异的炒饭味道。
这个金发青年不是别人,正是“另一岸”酒吧的神秘调酒师,瑟。由于名字跟法语的小鹿发音相近,纳纳总是习惯叫他“斑比”,所以一听到这个称呼,他立刻清醒过来了。
看着瑟忙碌的背影,纳纳欣慰地笑起来。事实证明,向瑟求助果然是对的,他虽然沉默寡言,行事诡秘,但却是个值得信赖的好人。
在等待宵夜的空闲时间,纳纳关掉吹风机,走到电脑桌旁。从电脑屏幕上显示的日期来看,自她离开后已经过了五个月了,和她在中世纪度过的时间完全相等。这样看来,她自身的时间流失速度是不变的,差别只在于时间轴上的起点吧。
假如她把这段时间的经历说出来,瑟和店长他们会不会相信呢?
正思忖着,瑟已经端着盘子和饮料从厨房走了出来。纳纳一看见丰盛的炒饭,便迫不及待地在餐桌边坐下,两眼闪闪发亮。
“哇,好像很好吃的样子,是海鲜炒饭?”
“嗯。”
瑟瞄了纳纳一眼,见她穿着自己宽大的T恤,一个肩膀露在外面,简直像个小学生似的,忍不住叹息说:“我再去找件小一号的衣服吧。”
“没关系,反正我只穿一会儿,天亮就会回家。”纳纳舀了一勺炒饭,送到嘴边,笑着说,“不过真没想到,你家里居然没有女人的衣服。”
“我还单身。”
“咦?骗人的吧。”纳纳鼓起腮帮努力咀嚼,发出含混的声音,“我觉得凭斑比这么好的条件,应该不会缺女人才对呀。”
瑟点燃一根烟,在她对面坐下,丢给她一个大白眼:“不要叫我斑比,你什么时候才肯好好叫我的名字?”
“什么话,我一直都有好好叫你啊……”纳纳低下头,忽然没声音了。
“怎么了?”
纳纳一脸苦相:“你的酒调得那么出色,为什么炒出来的饭却这么难吃?”
话音刚落,一只烟盒朝她的脸飞过去。瑟放下手,表情僵硬地命令:“再难吃也要给我吃下去!”
“呜……”
勉强吞下几口饭,纳纳渐渐收敛笑容,语气变得正经起来:“那个,我无故缺席那么久,店长是不是很生气?”
瑟呼出一口烟,淡淡说:“生气是没有,不过大家都很为你担心,尤其是独眼,他听说你失踪的前一晚去了警察局,以为你父母出了事,怕你一时想不开,急得到处找你。”
纳纳歉然地垂下头。
“后来,店长也贴出寻人启示,用尽各种方法找你,不过他执意不招新的音乐系学生,说要等你回来。”
纳纳的眼眶开始红润。虽然这些话瑟说得十分轻描淡写,不过她心里明白,这段时间店长和独眼酒保一定花费了大量精力,他们对她的关心,很早以前她就知道了。
“至于我……”瑟看了纳纳一眼,“我对找人很不在行,帮不上什么忙,所以我就替你做了一些简单的工作,照顾小孩子,还有中文家教之类的。”
纳纳抬起头,放下勺子,惊讶之色溢于言表。
“等一下,为什么你要替我工作?”
“你现在很缺钱吧?我和店长要赞助你,你又不肯接受,只有让雇主直接把钱汇到你账上,你才没办法拒绝。”
“可是,你说过你讨厌小孩子。”
“不是讨厌,我只是怕吵。”
“但你的中文水平很糟糕啊,只会说‘马马虎虎’这四个字而已。”
瑟瞪了她一眼,把烟头熄灭,一本正经地用中文说:“你好,谢谢,我的口语还过得去,马马虎虎。”
“噗!”听着他蹩脚的中文,纳纳大笑了两声,声音逐渐转低,变成喃喃自语。
“这样啊……原来,你们为我做了这么多,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人在等我的……”
沉默了一会儿,她忽然俯下身拼命扒饭,鼻尖向下,几乎把脸埋进盘子。稀里哗啦的扒饭声中,隐约夹杂了阵阵啜泣,随着手的动作幅度减小,她的肩膀不住地颤抖起来。
“喂,斑比,你为什么不问我,这段时间去了哪里?”
瑟皱皱眉,担忧地看着她抽搐的模样,轻声道:“我是男人,有些事情不方便过问。无论如何,你平安回来就好,其他都不重要。”
“呜……”纳纳抬起脸,泪眼婆娑地向他走过去,“小鹿斑比……”
“干嘛?恶心巴拉的话就不必说了。”
“不是的。”纳纳揉揉眼睛,抽噎了两声说,“我是想告诉你,这个炒饭真的好难吃,你要更加努力提高厨艺才行啊。”
“砰!”话刚说完,头上就被敲了一个大包。
瑟满脸不悦地从纳纳手中夺过勺子,自己吃了两口,没过几秒就全吐了出来。随后,在纳纳的注视下,他泰然自若地端起盘子,自行到厨房清理善后去了……
―――
陪着纳纳一直聊到天亮,瑟声称要去上日班。在镜子前稍作装扮后,这个午夜酒吧的调酒师摇身一变,变成了一个西装革履、戴着黑框眼镜的上班族,看得纳纳忍不住惊叹:
“骗人!这差别也太大了吧!”
瑟回头,用布满血丝的眼睛抛给她一个白眼。
“衣服先借你穿回家,电脑旁边有些钱你可以拿去用,出门以后把钥匙放在花盆底下就行了。”
如此交代了一番,瑟拎起公文包,匆匆打开门。刚要跨出去,手机响了,看了一眼来电显示,他又关起门,按下了接听键。
“嗯,独眼,怎么了?”
另一头传来一个聒噪的声音,开始喋喋不休地唠叨起来,瑟却只是安静地聆听,长时间一言不发。
在听完对方冗长的一段话后,他才面无表情地开口:“啊,对了,说起纳纳,我正要告诉你一件事……纳纳回来了,现在正在我家。”
语毕,他迅速伸长手臂,让手机撤离耳朵一公尺,下一刻,手机里果然传出了十分夸张的吼叫声:
“你──说──什──么?!这么重要的事干嘛不早说!”
纳纳噗嗤一笑,和瑟对视了一眼。
“好了好了,不要激动。”瑟微微勾起嘴角,“我现在把手机给纳纳,有什么话你自己和她说吧,我赶时间。”
纳纳接过手机,跟瑟挥手拜拜,同时把耳朵凑上去,一脸止不住的笑意。
“嗨,独眼,好久不见。”
想不到独眼却以焦急的口气喊:“纳纳,太好了,你终于回来了!我有一件很紧急的事要告诉你,电话里说不清,我现在来找你,你就在瑟的家里等我。”
“咦?什么紧急的事?”
“等我到了再说,别走开哦!”
讯号很快被切断,显然独眼已经急不可耐地出门了。纳纳放下手机,怔怔地看着窗外,心里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没多久,独眼如约赶来了,一进房间就脱下安全帽,拉开冰箱“咕嘟咕嘟”灌下一瓶饮料,直到热气从头顶全散发出来之后,他才笑着跟纳纳打招呼:“抱歉抱歉,我一口气从学校骑车过来,差一点就要脱水了。”
相比瑟的正经装束,独眼却是一副轻松的休闲打扮,浅褐的短发下,黑色的单眼眼罩十分醒目。
纳纳哭笑不得地把手巾递给他:“真是的,究竟是什么事,需要你翘课加飙车赶来告诉我?”
“等等,在告诉你之前,我要先确定一件事。”
独眼放下背包,双手搭在纳纳肩膀上,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的眼睛,严肃道:“纳纳,这段时间你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有没有受伤?要不要我叫上兄弟们带着家伙去为你报仇雪恨?”
“拜托,明明只是个大学生而已,你干嘛讲的好像自己混黑道一样?”
“那个不是重点啦,重点是,你这几个月到底怎么了,方便告诉我吗?”
“我……”纳纳为难地沉默下来,思考了半天,才支支吾吾回答,“对不起……”
独眼立刻心领神会,放开她的肩膀,装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来:“啊啊,没关系,我只是随口问问,你不要放在心上。假如还有其他人问起来的话,你就说是去国外度了个假好了,这个理由很不错吧?”
“嗯……谢谢你,独眼。”
“好了,打起精神来吧,我们来看一段录像,看完之后你就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事了。”
说罢,独眼从背包里掏出一个袖珍iPod,接到瑟的笔记本上,点开文件夹,示意纳纳坐到他身边来。
“这段图像是我从电视上录下来的。你大概不知道吧,半个月前,马赛的精神病护理中心发生了一件惨案,一个精神病患者杀死了两名护士,并把她们的尸体肢解了。前阵子许多电视台都在报导这件事,我很偶然地在其中一段录像中,看到了一副不可思议的画面……”
纳纳的双眼死死盯住显示屏,眉头紧皱,心跳加速,脸上霎时笼罩上一层阴影。
画面上首先出现的是一幢破旧的老式洋房,看上去还是上世纪60年代的混凝土建筑,灰白斑驳的墙上油漆剥落,窗台上爬着稀疏的植物,几个肥胖的老太太正坐在门前,百无聊赖地抽烟。
随着镜头的视角逐渐拉近,可以看到房子内部的结构。大厅里有一群穿着拖鞋做体操的病人,角落有一个用玻璃罩隔开的接待室。大厅尽头是一个左右对称的回旋楼梯,顺着楼梯向上,二楼是普通病房,再往上便是一块特殊的封闭疗养区,镜头在几间病房门口匆匆闪过,很快又回到了楼下。
“停!”看到这里,纳纳忽然紧张地喊,“倒回去一点,就从三楼的楼梯口开始。”
独眼点了两下鼠标,喃喃道:“我是不太确定啦,不过,你也发现了对不对?”
画面又开始动了起来,在三楼的某个病房前,他飞快地按下了暂停键,让镜头定格在一个男人身上,随后默默地转头看向纳纳。
纳纳颤抖着站起来,不敢置信地喊:“爸爸……是爸爸!”
那间病房里,病人仰面躺在床上,手脚被固定在四角,呈一个大字型。他的眉毛浓密,鼻梁高挺,脸部线条冷硬,左边的眉梢处有一颗黑痣。从这些特征来看,纳纳有足够的理由相信,这个病人正是她的继父尼古拉加佩。
可是,失踪一年多的他为什么会出现在马赛,还在精神病护理中心?!妈妈呢?她是不是也跟他在一起?
一想到妈妈或许也有相同的遭遇,纳纳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
两天后,纳纳婉拒了瑟和独眼想要陪同随行的好意,独自一人来到了马赛。
这家名为爱德华图卢兹的精神病护理中心,位于城市北部人烟最稀少的区域,由于医生、护士和各方面资金严重匮乏,整个病区弥漫着一股贫穷和衰败的气味。
跳下公车,纳纳循着路牌的指引,找到了画面中的那幢洋房。房门前写了几个清楚的字:11号大楼。
当纳纳提心吊胆地走到接待处,出示自己的身份证时,大厅里所有病人的视线全都集中到她身上,吓得她急忙把帽檐压低,把背对着他们。
接待处的中年男人慢条斯理地问:“尼古拉加佩先生?”
“是的。”
“你和病人的关系是?”
“我是他的女儿。”不等对方回答,纳纳就迫不及待地把问题一古脑倒出来,“请问,爸爸是什么时候入院的?病情如何?当初是谁把他送到这里来的?我的妈妈是不是也一起?还有……”
“不要急,让我查一下。”
中年男人打断她,随即便开始翻阅档案。纳纳心急如焚地看着他把一本档案从左翻到右,又从右翻到左,拖拖拉拉地磨蹭了好几分钟,就在耐性快被磨光时,中年男人终于开口了。
“没有记录。”
“什么?”纳纳摘下帽子,吃惊地瞪着他,“没有记录是什么意思?”
“登记的姓名列表里找不到叫尼古拉加佩的病人。”
“不可能!我明明在电视上看到过他,就在这幢房子的三楼。”
中年男人抬头瞥了她一眼,思忖了一会儿,嘀嘀咕咕说:“三楼?你是说封闭区?对了,那里确实有一个身份不明的病人,由本地流浪汉组织送过来的,因为病人意识不清,又联系不到家属,所以只好一直把他关在病房里。”
纳纳顿时湿了眼眶,忍不住哽咽道:“怎么会这样……对不起,我来得太晚了。”
见到她这副懊悔的模样,中年男人也禁不住长叹了口气。
“既然你来了,就把令尊转移到大医院去吧,继续待在这里对他没什么好处。在我们这种地方工作,形象本来就不佳,收入也不好,愿意来的医生寥寥无几,半个月前的那桩惨案又把护士全都吓跑了,我看这里也差不多快倒闭了吧。”
说着,他从墙上拿起白大褂,向纳纳做了个手势。
“请跟我来。”
封闭区的房间全都统一刷成白色,放眼望去一片死气沉沉,此刻又正值午睡时间,病人大多服药睡下了,因而整层楼面仿佛墓地一样安静。
来到其中某个房间的门口时,中年男人停下脚步,从门牌上抽出一本记事簿,粗略扫了几眼,向纳纳解释说:
“根据记录显示,病人几乎每天都会产生幻觉,重复说一些荒诞不稽的故事,情绪高低起伏变化大,这是典型的妄想症,同时还伴有间歇性躁郁症。”
纳纳一边看着病房里的父亲,一边忧心忡忡问:“他产生的都是什么样的幻觉?”
“让我找找……唔,在一次精神测试时,病人说,他曾经光着身体回到两百年前的过去,亲眼目睹了农民起义的爆发,还见到了当时的法国国王路易十六。”
“路易十六?”纳纳呆呆地重复了一句,脑海中似乎有个部分抽动了一下。
“病人在记忆力和判断力的测试上都趋向正常,和医生交谈时思路也很清晰,但是自我控制能力低下,一旦发作起来就会胡言乱语,情绪亢奋,还经常叫喊‘放我出去!她还在中世纪,我要去救她!’之类的话。”
“中世纪?”皱了皱眉头,纳纳脸上的表情越来越困惑。
“除此之外,病人还多次向院方要求把一面镜子归还给他,从频繁的程度来看,或许他还有轻微的强迫性神经症……”
中年男人还在继续描述病情,纳纳却已经没有心思听下去了。她的脑中此刻只有三个词:路易十六、中世纪、镜子……
一瞬间,她恍然大悟。
“不对,你们都搞错了,爸爸他根本没有患病,那些也不是胡言乱语,他说的都是事实!”
该死,她以前为什么没有想过呢?最初的那面月亮百合,就是在父母的行囊中找到的,古怪的镜子加上神秘的失踪,这不是应该很容易联想得到吗?她的父母也和她一样,穿越了时空啊!
想到这里,纳纳不顾中年男人的阻止,拉开门就冲了进去。
“爸爸!”她焦急地伏倒在病床前,摇晃父亲的肩膀,“爸爸,醒一醒!”
听到声音,病床上的男人缓缓睁开双眼,可是眼神呆滞,反应迟缓。
门外的中年男人抱怨起来:“喂,你这样可不行啊,病人刚服了药,现在正在午休……”
纳纳回头央求道:“拜托你,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想和爸爸单独谈一谈。”
“如果你坚持的话,可以申请单独会面,但是我们必须给病人捆上约束带,防止病情发作时对周围人造成的伤害。”
“不,不要捆绑,这样就可以了,爸爸不会伤害我的。”
中年男人一副伤脑筋的表情:“真是的……那么,你就在免责声明上签字吧,要是出了问题,我们可概不负责啊。”
“好的,谢谢你。”
纳纳依言在合约上签了字,关上门,把所有窗帘和门帘全部放下来,又重新回到父亲床边。
“爸爸,我是纳纳,你还认得我吗?”
听到纳纳的名字,尼古拉总算有了些许反应。他微微侧过头,游移的视线集中到纳纳脸上,讷讷地看了她许久,两瓣嘴唇开始蠕动。
“纳……纳……”
“是我。”纳纳心痛地抱住他的手臂,“爸爸,我终于找到你了。”
尼古拉却有气无力地挣脱她的手,神情恍惚,自言自语道:“纳纳?不可能……我又产生幻觉了,难道……我真的疯了吗?”
“不!你没有疯,这也不是幻觉,我真的是纳纳,而且我也相信你说的话,有关路易十六和镜子的事,全部都是真的!”
纳纳咬了咬嘴唇,在尼古拉惊愕的目光中,坦然承认道:“因为,我也曾回到过中世纪。”
―――
自从纳纳把父亲接回家住之后,情况便渐渐好转起来。
尼古拉在纳纳的细心照料下,身体和精神双方面都有了极大的改善。他原本就没有罹患精神病,记忆混乱和情绪失控也是受到环境的影响,因此药物的效果消失以后,他很快恢复神志,又变回了一年前那个和蔼可亲的父亲。
只是对于在中世纪的那段经历,他却始终闭口不提,无论纳纳怎么向他打听,他的回答总是千篇一律:
“纳纳,过去的事就不要再想了,这一年来你吃了不少苦,现在该是考虑自己幸福的时候了。放心,所有的事都交给爸爸一个人来解决,今后我们两个就这样生活下去吧。”
纳纳无话可说,只好用微笑来回应。
但事实上,她是知道的,父亲每天晚上都会偷偷拿出月亮百合,对着镜子呼唤母亲的名字……
这么做的理由,纳纳心里再清楚不过:她的母亲还在中世纪,父亲一定是希望能够通过镜子回到过去,再将她带回到现代。
不过,从父亲把希望寄托在单面镜子上的举动来看,他显然不知道穿越的方法。
“没关系,只要我知道就行了。”
看着自己藏在枕头底下的第二面镜子,纳纳暗自下定决心:
“爸爸的愿望,就由我来实现吧,我会把妈妈带回来的!”
从那以后,纳纳便开始为第二次穿越做起准备工作。
为了更好地了解中世纪,她把空闲时间全都花在了阅读历史书籍上,几乎把整个欧洲中古简史读了个遍。凡是有关18世纪法国名人的传记和相关材料,她也一概不放过,全部消化吸收并存储在脑子里。
此外,为了到中世纪的时候能够不依赖任何人而独自活下去,她选择了一条能够最快致富的道路,那就是──替人占卜。因此她不仅查看占卜书籍,还学习了相当多的星相学和手相学知识,以便在为历史上默默无闻的贵妇占卜时,也能说得头头是道。
这些准备工作又花费了两个月时间,等到纳纳觉得差不多可以启程时,炎热的夏天已经过去了。
然后,就在九月的某一天深夜,纳纳离家出走了。
走之前,她在父亲的桌上留下一封告别信,在信中简单解释了她的计划和目标,并告诉父亲,在需要帮助时,可以去酒吧找一个名叫瑟的调酒师。随后,她偷偷取出两面镜子,小心地将它们分别放在背包两侧,自己则轻装上阵,来到了瑟的住所。
这一次,她不加隐瞒,把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全都告诉了瑟。
瑟听了纳纳惊人的经历,脸上的表情依然镇定自若,不过从他忘记把烟蒂熄灭结果导致手指烫伤这一点来看,纳纳可以确定,他的内心其实是很不平静的。
看他故作冷静的样子,纳纳禁不住偷笑起来。
“好了,我说完了。那……斑比,你可以答应替我保密,并且在我回来之前,替我保管其中一面镜子吗?”
瑟显露出闷闷不乐的神色,又点了一根烟:“你为什么只告诉我一个?”
“因为独眼和店长都是大嘴巴,只有你的口风比较紧。”
“就只有这个理由?”
纳纳又想了想,回答说:“还有,你的个性比较冷静,脑筋也很不错,我想假如是你的话,应该可以说服我的父亲,阻止他做傻事吧。”
“那如果独眼问起你,我该怎么回答?”
“就说,我去国外旅游了,独眼会理解的。”
瑟盯着纳纳半晌,点头说:“我明白了……好吧,我答应你。”
“真的?”纳纳高兴地跳过去,一把握住他的手,“太好了!这样斑比就算是我的同伴啦,一想到在现代还有一个同伴存在,我好像突然间就有了无限的勇气和信心呢!”
“同伴啊……”看着她激动的样子,瑟叼着烟,勾起唇角,眼神迷离起来。
把所有的事交代完毕之后,纳纳便拿出两面镜子,将其合拢,在白光闪现的一刹那,她一本正经地向瑟提出建议。
“对了,斑比,去买一本西班牙食谱吧。”
“干嘛?”
“好好提高一下厨艺,然后等我回来时,做正宗的西班牙皇家海鲜炒饭给我吃,这是约定哦!”
瑟眼神一闪,烟灰抖落,额头上霎时冒出一个十字青筋。
“那你还是不要回来了!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