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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8 挑拨(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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读好书,交益友,人生乐趣也。支持本站,请记住本站名字,极度官场免费提供蜀客王妃归来在线阅读全集:全文全集番外 第27-28章 挑拨

第二十七章挑拨

第二日醒来,雁初除了感到虚弱,没有太多不适,知道是他用折元之术疗伤的缘故,接连数日使女们不断送来药与补品,雁初也不拒绝,一概照服,尽量不去想那个失去的孩子。大约休养了半个月,雁初菜重回到定王府,没多时便接到乌将军的消息,信中轻描淡写提到萧齐派的眼线已处理好了,至于他具体是如何处理的,雁初也没追究,乌将军毕竟是军中重将,手段自不会少,萧齐这边没反应,说明他并未察觉,估计那些“眼线”让在向他汇报消息。

霰白山,雪洞中,那盆残花开得越发美丽,花朵大了很多倍,算来离结果之期已经不远雁初浇过萧炎早准备好的血,然后将花重新藏好,趁早下了山。

刚进城,雁初就被人请到了熟悉的房间,很快,南王自屏风里面走了出来。

雁初笑道:“殿下好皮厚,除夕宴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碰了个大钉子。”

“焰邪元君本就受皇兄控制,”南王道,“你回来是为他。”

雁初道:“殿下管得太宽了。”

南王道:“他来世的命运就掌握在本王手里,你猜本王会如何对他。”

“殿下的威胁为时过早。”雁初转移话题,“乌将军手头三部越军随时待命,殿下打算几时离开京城?”

南王没有回答她的问题:“皇兄派人找上平昌应远,他和另几人已有向皇兄投诚之意。”

雁初沉吟道:“经历除夕宴上哪一出,他们必是畏惧元君之威,平昌候手里握着急焰军,殿下打算如何处理?”

南王道:“只有一个字,等。”

急焰军是焰国特设军队,约合五万之众,个个精英,平日不出动,只在京城危急时待命备战,焰皇近年忌讳萧齐与越军,也在暗中扶植势力,若再得到急焰军,他未必能继续容忍南王的嚣张。

雁初略作思索便明白他的意图,皱眉道:“殿下以身作饵,未免不智。”

南王道:“你这是在担心?”

雁初道:“事关大计,雁初与殿下是一条船上的人,殿下的安危太重要。”

南王道:“你完成了你该做的事,本王也不会让你失望。”

雁初道:“殿下真不担心急焰军?”

“急焰军多年不曾出战,早已不复当初,空有名声而已,何况平昌应远又如何知道急焰军还会听他的?”南王道,“本王放弃一群废物,得到骁勇的越军,又能借此事让皇兄轻敌,亦十分合算。”

妖娆脸容带着难以捉摸的笑,宛如墨狐。

“本王在京中的事情已完,急焰军向皇兄投诚之日,便是我离京之时,到时局势变化,需要你助我出城。”

雁初回到枫园,天将黑了,没多时萧齐也特意过来看她,两人就在房间里坐着说话,红叶在旁边伺候,除夕夜被琉羽所伤,此时她已好了许多,便不肯休息。

萧齐问道:“好些了吗?”她半个多月未回,永恒之间有人来报信,他还只当旧伤复发。

雁初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好了,多谢你。”

很好啊,那边越夕落的牌位躺在云泽家的祠堂里,这边她刚为另一个男人打掉了孩子。

知道她怕冷,萧齐特意命丫鬟装手炉,亲自递给她,又说了些外面的趣事引她开心,近日两个人之间仿佛有种奇怪的默契,相处下来反而比往常更亲切自然,雁初拿左手支着头,听得频频微笑,当年他也是这样哄着她宠着她,她以为自己所求的便是这种生活了,安安静静地相携到老,可惜晚上他就谁在了另一个女人的床上。

“夫人来了。”丫鬟匆匆来报。

秦川琉羽?雁初看萧齐,萧齐脸上的笑立即消失,他站起身道:“她来做什么,我去……”

没等他说完,外面就传来喧哗声,帘子被掀开,琉羽带着丫鬟走了进来,今日她穿了身素净的衣裳,头上只斜斜别着支双头银钗,衬着瘦瘦的小脸倒有几分楚楚可怜。

萧齐颇觉无奈:“你又来闹什么?”

见他并未被自己打动,琉羽将袖中双手握得死紧,出乎意料没有吵闹:“你总不肯给我好脸色也罢了,如今我都快被人害死了,萧齐,你到底管不管?”

萧齐皱眉道:“莫要胡说,谁会害你?”

琉羽道:“若是无凭无据,我也不会来找你。”

她身后那大丫鬟站出来说道:“夫人晚饭的汤里被人下了毒,幸亏婢子眼尖发现不对,方才将园内人都叫来查过,竟然是……”她看了雁初一眼,道,“她们说,曾看见银霜鬼鬼祟祟地钻进厨房,如今她也已经招了。”

那银霜正是枫园当差的小丫鬟,此刻被人带进来,低着头跪在地上。

琉羽道:“说,是谁指使你的?”

银霜支吾:“是……雁初姑娘,她说只要夫人死了,王上就……”

“你胡说!”红叶不待她说完便大怒,“银霜,姑娘平日待吓人宽容,从未为难你,你为何要陷害她?”

银霜涨红脸,咬牙道:“婢子本就是奉雁初姑娘之命行事,这里还有姑娘给的药。”她果真从怀里摸出一包药。

红叶气得过去给她一耳光:“你良心被狗吃了!她们给了你什么好处!”

“放肆!”琉羽厉声道,“王上还没说话,你一个丫头插什么嘴!没做亏心事怕什么,人证物证俱在,谁又陷害她了?”她狠狠地盯着雁初语气满是怨毒,“你为何如此狠毒?害了我哥哥,又要害我!纵然有王上护着,国法也难容你!”

雁初笑了。

琉羽道:“你笑什么?”

“我笑她,”雁初坐直了身,问银霜,“你给夫人下的毒?”

银霜道:“那不是姑娘你吩咐的吗……”

“可下毒的到底还是你啊,”雁初懒懒地道,“拖下去杖毙吧。”

银霜变色,马上望向琉羽:“夫人!”

琉羽冷笑道:“你想杀人灭口?”

“那又怎样,”雁初问萧齐,“王上说她该不该死?”

萧齐面无表情地点头:“拖下去,杖毙。”

众人都大惊失色,银霜更是面如土色,眼看要被拖出去,她顿时明白了什么,慌得大哭:“王上饶命,不是我!是夫人下的毒,故意叫我这么说的!”

琉羽惊得白了脸,喝道:“你血口喷人!”

雁初也道:“这可是胡说,夫人怎会让你下毒害她自己?”

“夫人恨王上爱重姑娘,”银霜早已顾不得什么,尽数招来,“她故意在汤里下毒,让我这么说,嫁祸给姑娘,王上必会因此厌恶姑娘,夫人承诺会替我说情,就算被卖出去,也会让人把我赎走……”

琉羽指着她骂道:“你胡说!明明是你怕她,要反过来陷害我!”

“婢子说的全是实话!”银霜以头碰地,哭道,“王上要是不信,我家里还有夫人赏的东西,是给我后半辈子用的!”

“够了!先拉出去卖了!”萧齐一拍高几,“秦川琉羽,我娶的事管家夫人,不是嫉妒的毒妇,这些年算我看错了你!”

“看错我?这些年你几时真正看过我!”琉羽盯着他,“我嫉妒,越夕落不也嫉妒吗?”

“夕落是嫉妒,可她是堂堂正正跟我提出只娶一个,不会背地里对人下毒手!”萧齐这回是真被她激怒了,“你呢,你当初怎么说的?只要夕落容你进门,你做什么都愿意,只要能跟着我,没有名分也无妨,这些话你还记得多少?如今你却做出这些事!”

“你始终只相信她!”琉羽通红着眼,喃喃道,“我哥哥死了,你说会追究,最后却不了了之,你若果真在意我,怎会如此?你先遇上的是我,你先爱上的也是我,为什么我还是比不过她?你我多年的情分,难道不及跟她的短短一两年?既然她比我重要,你为何选择就我?”她猛然想到了什么,停住脚步,“是了,你当你虽然救了我,却也险些……明明是我先遇上你,她为什么要来抢!”

越说越恨,她指着雁初骂:“越夕落,你不会有好下场的!”

萧齐道:“事到如今扔不思悔改,你想要一封休书不成!”

“不要!”仿佛听到世上最可怕的事,琉羽整个人如同失了魂,“就是死,我也不要被你休弃,萧齐,我是云泽家的人,你不能这样对我!”

萧齐见状亦有些不忍,语气压低了点:“你好自为之吧,再使这些见不得人的手段,就给我滚出云泽家!”

目送他出门离去,琉羽脸色青白,僵硬地站在原地。

他此番言语再无半点纵容与疼惜,还当着下人的面骂滚出门,竟不给她留脸面了!

“知道他为何不信你吗?”雁初忽然轻笑道,“我要杀你,需要用毒?你不是最擅长装柔弱装可怜吗,真该将那毒茶喝上几口,或许他心疼之下就信了你。”

“你别得意!”琉羽咬牙说出这句话,带着丫鬟们走了。

乌将军那边很快又有消息到了,昭恒酱酱名义上执掌两部越军,但手里其实只得一部,另一部已被萧齐的人架空,好在另有几个营都是旧部,感念旧主,愿意效命。雁初得知后也没放在心上,原本三部越军已足够,如今多出来的算是意外之喜。

入夜,雁初支开丫鬟,坐在床上练西聆君所授的心法,近日她的心疾却是有轻微的好转,发作起来没那么严重了。

忽然,窗户外“咯吱”一声响。

人一旦习惯了步步谨慎,就更容易感受危机,雁初张开眼,几乎是毫不迟疑地从床上掠起身,撞破门冲出楼外,同时惊呼了声。

火光平扫而来,光影将地面映成火海,散发着炽热气息。

这么快?雁初有点意外。

一道修长黑影立于火光中,犹如掌控地狱火的恶魔,他只站在原地不动,凌厉的掌风就封死了她所有的退路,丝毫也不容她喘息。

面对骇人的掌力和速度,雁初闪避越来越吃力,连撑三招都不可能了。

掌风迎面而来,雁初暗叫不妙,忽觉脸上一热,那炽热的掌风居然偏开了点,自她脸旁刮过,隔空将她身旁的一株枫树削断,顿时焦味扑鼻。

终究还是偏了,他在尽力保全她!

雁初既喜又怕,忍不住轻呼:“萧炎!”

萧炎顿了下,抬眸。

顺着他的视线望,萧齐正带着侍卫匆匆赶来,雁初松了口气,想也没想就拼尽全力朝萧齐扑过去。

萧齐立即揽住她护到身后,冷冷地看着萧炎:“回去告诉陛下,莫要动她。”

不客气的话,早已超出了臣子的范围。

举起的手迅速放下,萧炎漠然地看了二人一眼,转身掠走。

果然不出所料,焰皇不可能动萧齐,至少不是现在,事先就对他下过指令,幸亏雁初早有准备,这段日子特意让萧炎住在离枫园最近的小楼里,所以能及时赶来,加上她方才又应变得快,否则早已成了掌下亡魂。

雁初望着那方向长长地松了口气,额头冷汗经风吹,全身都跟着发冷了。

这样的他,比疯狂的他可怕百倍。

“没事了。”萧齐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半响又道,“你不必担忧,陛下不敢伤他性命的。”

不伤性命,可是有任务失败的惩罚把。雁初收回视线,慢慢地离开她的怀抱:“竟险些再死一次,托你的福。”

萧齐转脸望后园,似是无力。

焰皇再次对她起了杀心,自然是知道了某些消息,尤其是她曾经离开定王府两个月,期间不知所终,此事萧齐并未对外宣扬,而南王目前需要她,更不可能泄露,若非她早做了防备,今日必难逃一死。

“算了。”雁初握住他的手低声劝解,心底却在冷笑。

想要保护吗,以为看住她就没事,可惜那个蠢女人不安分,太容易中计了,自己不过帮了她一把而已,调换密信害死父兄的直接凶手,越夕落又怎会放过她?她不是爱萧齐如命吗,如今让她被萧齐一步步厌弃,必要给她最惨最应得的死法!

接连发生大事,后院仍很安宁,不见萧齐与琉羽有任何争吵,当然很大部分原因是萧齐根本不去见她,第二日朝会后,萧齐应召留下,由侍者领着进了御书房。

焰皇坐在案前冷冷地看着他,见他作礼也不理会。

萧齐亦不动。

终于,焰皇开口道:“不得动她,定王的意思朕不明白。”

萧齐道:“臣一时情急失言,望陛下恕罪。”

焰皇眼中阴鸷更重了一些,近年萧齐仗着越军越发不将自己放在眼里,只是眼下若动了他,越军必反,南王未除,形势极为不利,还是先忍一时,待首付急焰军除去南王再说。

焰皇缓和了神色,示意他起身:“朕也是担忧,越将军父子之死,朕与你都脱不了干系,朕不管她是不是王妃,就算是永恒之间的人,若生异心,也必须除去,以大事为重。”他略作停顿,笑了声,“若她是王妃,背着你见外人就更奇怪了,她前日刚见过南王。”

萧齐道:“臣明白。”

焰皇道:“朕听说,她曾离开王府一段时日,失去踪迹。”

“她的确在永恒之间数日,”萧齐道,“女人之间难免争风吃醋,言过其实,传出些闲言碎语。”

消息本是琉羽传出来的,焰皇闻言点头:“我知道你必不可能为那个女人就糊涂至此,拿云泽族的前途当儿戏,妇人之言自是不可尽信,但越军那边你不得不防。”

萧齐道:“陛下放心。”

焰皇道:“地国局势最近有何变化,你可曾听说?”

萧齐道:“相王将是地国新皇,此事已成定局。”

“弑兄夺位,英明嘛,”焰皇冷笑,“朕这个位置也有人眼红着呢。”

转眼又到饲花的日子,一叶花本来生于冰雪中,竟偏喜萧炎的邪血,雁初再去霰白山看时,那盆花意结了小小的淡蓝色的果实,而永恒之间这盆,花朵只是开得更大了些,离结果应该还有些时日,雁初对着花看了许久,走出雪洞。

细雨飘飘,扶帘婉玉坐在轮椅上与使女说话。

“凝雪石……是冰帝所赠那粒?”

“是的。”

扶帘婉玉若有所思,半响,她忽然示意使女退开,转身看着雁初笑道:“怎么,又想杀我报仇?”

雁初亦回以一笑:“我是好心来提醒你,听说冰过扶帘将军近日有些麻烦。”

扶帘婉玉不为所动:“你有那份闲心,不如多补补身子。”

雁初没理她的嘲讽:“数月前,我曾在弈园见到白奇将军,一时记起来罢了,告辞。”

目送她消失,扶帘婉玉敛了笑:“他与白奇将军并不熟,上回见面还是经我联系的,白奇将军怎会突然来永恒之间?扶帘族果真有事,我怎会没得到消息?”她急急地吩咐使女,“你们速去打听打听。”

心口处隐隐有不适感,雁初走下第一层石级。

冰帝病重,太子与尺相国成功夺权,金贵妃被打入冷宫,十五皇子“夭折”,丰悦已是自身难保,扶帘将军是丰悦一党,扶帘族岂能摘干净?此等大事出身冰国的他怎会不知,扶帘婉玉却一点消息都没得到,贵为公主又如何,也未必比自己幸运啊。

旁边亭子里飘来一朵白色的伞,罩在了她的头顶。外面薄薄的雨雾被风吹,有雨丝飘进伞,沾在他身上,曳地蓝衫却无半点污泥与湿迹,面前是永恒之道的主宰,这张脸明明很熟悉,可是她从未看清过。

心疼陡然加剧,雁初忍不住捂住胸口,道:“不想扰了西聆君的雅兴,雁初这就告辞。”

西聆君看着她。

颜色苍白,额上有细细的冷汗。

做出不可原谅的事,令他震怒,报复,利用,甚至动杀机,然而看她因此命悬一线,看她日夜首旧伤折磨,终究还是狠不下心。

其实那日他并非有一叫扶帘婉玉送药,是送药的丫鬟在路上被扶帘婉玉看到截下,他知道后立即赶过去,心情本就极差,见到她又记起往事,一时忍不住做出那冷酷无情之态。

他好容易才强迫自己作出那个决定,她却像没事般接受了,正如当年,终日缠着他的那个率性娇憨的女人,狠心起来远胜于他。

“会挑拨了,长进不少。”

雁初咬唇不语。

她将白奇将军来过永恒之间做客的事告诉扶帘婉玉,本就是故意的,白奇将军在这紧要关头背叛扶帘将军,连她这个外人都怀疑,扶帘婉玉又岂能例外?

西聆君竟没有怪罪她,只是掰开她捂住胸前的手,握住:“我送你出去吧。”

柔和的力量顺着手心源源传递过去,护住她的心脉。

雁初抬起脸,见那眸中竟有一丝浅淡的暖意,淡得像那无色的雨,和她裙边上白色的花瓣。

她想要缩回手:“不劳西聆君了。”

西聆君牢牢地握着那手:“恨我吗?”

雁初不解地望着他

他淡淡道:“我逼你打掉孩子。”

双睫轻颤,雁初垂眸。

他亲手送来药,打掉了他们的孩子。或许少女时有过当母亲的梦,随着萧齐的背叛,终成奢望,能回来报仇已经是恩赐,至于这场交易之下的意外,他不认可,她有什么理由恨?

雁初缓缓摇头:“不恨。”

手上力道骤然加重,他总算控制住没有伤她,她还是疼得轻哼了声。

她不在乎他的孩子,她曾经用事实证明给他看,宁可承受冰解术的折磨也不后悔,如今她还亲口告诉他,这个大胆的女人,就是仗着他不舍,好在他有的是时间将她留在身边,品尝他的报复。

“萧炎已是自身难保,还指望他带你走?”西聆君冷声道,“别再妄想逃脱,那是不可能的事,否则我定会叫你生不如死。”

逃不掉吗?雁初垂首。

前面的路好像很长,又好像很短,他很快恢复了平静与温柔,拉着她慢慢走着,任凭伞外风雨飘摇,安然穿行在岁月间。

第二十八章来世之钓

刚进京城天就黑了,雁初被接应的人接入南王府,她坐在厅上等了半日,屏风后才出来一个人,不是南王,而是南王妃。

雁初没有意外:“依计行事。”

神态雍容,穿戴尊贵大方,南王妃面上哪里还有半分妒色,反而恭恭敬敬地朝她拜下:“今夜殿下能否安然离京,全在姑娘身上。”

焰皇怎肯放虎归山,必会有所行动,雁初没有跟她客套,只说了句“事不宜迟”,便迅速换上一身早已准备好的紧身黑衣,穿戴完毕,她想了想,又撕下块黑巾蒙住脸,这才与南王妃两人转到府西侧门处,那里停着一辆外表普通的马车,南王妃请她先上车,然后自己也坐进去,马车驰进府,走最僻静的街道,既无侍卫也无丫鬟跟随。

南王妃端坐车内,神色平静。

雁初问道:“平昌侯已透陛下了?”

南王妃点头:“急焰军如今在陛下手里。”

雁初闻言笑了笑,南王留在京城多人,绝不会真的只是坐等焰皇出手,明里失了急焰军,暗里不知道又收用了多少,单凭越军四部投诚的消息,该站哪边,那些人焉能不重新考虑?焰皇也没料到吧,自以为得手,其实是得不偿失——焰邪元君再厉害也就一个人而已,纵使得到急焰军,又怎能与勇猛善战攻城夺池的越军相比?

雁初道:“想不到殿下为脱身,连王妃也牺牲做了替身。”

南王妃道:“我不过区区妇人,只要能助殿下成大事,死不足惜。”

投入感情的时候,总是女人最傻,雁初叹道:“王妃实乃贤内助,殿下之福。”

“雁初姑娘过奖。”南王妃岂会听不出讽刺之意,她只是微微一笑,看向车门,“外面这车夫是他最得力的暗卫,曾多次救他性命,如今他肯留给我,我已满足了,或者……我倒宁愿命丧今日。”

雁初听得惊讶了。

“活着,看他坐上那个位置,将来我还不知要应付多少后宫佳丽,诸子争储,能否保全地位都难说。”南王妃叹息,眉宇间隐有三分意气,“死有何惧?他会永远记得我,念在我为他而死,必能用心保护栽培我们的孩子,纵然将来他再宠爱哪个妃子,活人又如何与死人争呢?我还能留个千古美名,是最好的结果。

雁初沉默片刻,道:“王妃大义,雁初佩服。”

南王妃摇头:“其实除了我,不知多少女人都愿意为他赴死的,纵然他喜欢的是……我姐姐。”

“丹妃娘娘?”雁初想起来当初御花园见到的那个女子,苦笑。

连南王妃都被骗过,不得不说南王太会作戏,那个美丽痴情的妃子只是被南王利用,成为焰皇手里的一张假的底牌而已,南王兵反之日,她的命运难以预料,其实她才是最无辜最悲哀的那个吧。

两人各怀心思,都不再说话,然而马车前行没多久,陡然颠簸起来起来,加快了速度。

“王妃坐稳了,有埋伏。”车夫低沉的声音传来。

南王妃虽然早有准备,但她毕竟是女人,出身贵族,从未经历过这种惊险之事,闻言不由得紧张得握紧了双手,面色发白。

雁初微微叹息,轻拍她的手:“王妃定能无恙,母仪天下。”

“落到陛下手里,我务求一死,叫他起兵有名,无后顾之忧。”南王妃果断地反握住她的手,将一只镯子滑至她腕间,“稍后以拖延时间为上,倘若遇险,姑娘不必管我,自行脱身便是,将来代我照顾两个孩子吧,此镯是殿下所赠,教他们认你为母……”

这种时候还想着丈夫的大事,雁初实在不知该说什么,她忽然叫了声“小心”,猛然将南王妃拉倒,同时朝车后壁拍出一掌。

车壁飞出,已被一柄闪闪的长剑穿透。

终于动手了!雁初丢开南王妃,眨眼间人已高高站在车顶上,凌厉掌风将近处几名刺客逼开,右手在腰间一扣,弯刀再现,火光中几名刺客血溅当场。

许多刺客是初次见识越家刀的威力,惊骇之下出手放慢了许多,这也难怪,看她身形明显是个女子,焰国女人极少有习武的,想不到她出手就这么凶悍。

车夫不知何时也执了柄剑护在车前,与雁初前后配合,两人都称得上一等一的高手,然而焰皇派出的人又岂是寻常之辈?何况他们人数多出数倍,渐渐地两人都有招架吃力的迹象,围上来的刺客却不见减少。

嗖嗖声起,空中箭羽如织。

雁初将牙一咬,弯刀收起,玄功初运,双掌往前面一压一推,气劲爆开,形成一道竖立起的火色光幕,三丈外地面尘土飞扬,暗箭被扫落大半,旁边那车夫意外而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舞剑相护。南王妃仍在车内没露面,看来她是铁了心要拖延时间,好助南王平安离京,偶有箭没入车壁,虽未射中,也没见她惊呼出声。

两人合斗众高手,雁初毕竟年轻,修为有限,更觉支拙。

就在这关头,夜风送来一阵诡异的气息,紧接着,熟悉的热浪骤然掀起!围攻的几个人只来得及惨叫几声,眨眼便化作了枯骨飞灰!

他出手向来不分彼此,众刺客既惊又喜,慌忙退避。

“是焰邪元君!”车夫变色。

焰皇果然还是派出了他,雁初也只再难拖延时间,当下做下决定,足底用劲,马车板壁“砰”地炸开,南王妃闭目端坐于内。

“不好,又是计!”有人叫。

没找到目标,萧炎看着南王妃,毫无留恋地掠走。

“走西侧门。”任务当前,众人发觉弄错对象,生恐走脱了正主,哪里还敢耽搁,一时也顾不得追究南王妃的身份,紧追萧炎离开,只留下几名刺客对付三人。

南王的调虎离山之计成功了,雁初松了口气,伸手去扶南王妃,不料南王妃刚刚定了神就猛地抓住她的手,急急哀求道:“元君过去了!你不用管我,快去救殿下,西侧门!”

车夫道:“这里交给我,接应的人,马上就来了。”

雁初也清楚孰轻孰重,毫不犹豫地点了下头,施展轻功走壁而去,不是往西侧门,而是往北侧门。

不出所料,北侧门外火光映照,混战成一片,双方在京城内夫人势力终于交上了手,北侧门位于宫城旁,由焰皇的人把守,四面追截,南王偏偏选了所有人认为他最不可能走的路,果然令对方措手不及,连南王妃也被骗过了。

萧炎竟也寻到了这里,被南王手下数十名卫士团团围在中间,情况有点部队,只见他身上红白二色光芒交替闪烁,仿佛功体受制,邪力难以施展,纵然如此,周围仍不断有人倒下,死无全尸。

雁初一来就见到这般情景,惊讶失声:“凝雪石!”

凝雪石乃是极地冰国国宝,也是克制萧炎功体唯一的东西,连冰国也仅有寥寥几粒,极少外流,太祖皇帝曾出兵助冰国驱逐雷泽国大军,冰帝以一粒凝雪石答谢厚谊,后来萧炎转世时竟多出一条邪火灵,为了制伏他,焰皇便用这粒凝雪石封印了他的心,对外封印真相,雁初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正被关在地牢里,功体受制,因此雁初对凝雪石并不陌生。

握有凝雪石,难怪南王这么有把握,焰皇听说他离京,果然沉不住气了,派萧炎追杀,却不知道南王目的本就是如此——一是需要起兵的名义,名正言顺,有时候比雄厚的兵力更重要;二是对付萧炎,代表皇权的元君提前结束一世,不说别的,焰国人心就会散。

然而,这粒凝雪石是如何得来?他能耐再大,冰国也没有谁够胆子将此物偷出国库赠人的。

萧炎功体受制,力量仍不可小瞧,众人迟迟拿不下他。雁初看他负伤亦不退,十分担忧着急,正打算上去阻止,一只手从旁边伸来拦住了她。

南王身着寻常黑袍,隐在角落里十分不起眼:“他的死,只是转世重生而已。”

不同的,雁初摇头道:“你的目的已达到,他不需要现在死。”

“你我大事必成,皇权更替,他迟早也会死,接受事实是为明智。”南王看她一眼,冷声下令,“放箭。”

雁初扣住他的手腕,冷冷道:“殿下莫要忘形,越军还不在你手里。”

“在我手里,”南王道,“本王未必非要越军不可,而把越军交到本王手上,对你对越军才是最安全的选择,越夕落,你活着是为了报仇,当年败在男人手里,如今还为了一个男人延误大事?愚蠢!”

雁初沉默,缓缓地、有些僵硬地松开了手,闭上双眼。

破空声响起,一道接一道,不知道究竟有多少,刮得耳膜生疼,夹杂着许多惨呼声,听不出是由谁发出来的。

他的死亡原本就不由自己决定,生死对他来说没有区别,痛与不痛也一样吧。

“不,不要!”雁初猛然睁开眼。

形势已变,萧炎后肩中箭,箭簇仍留在身上,他好像根本不知道疼痛,手起掌落,按在一名侍卫天灵盖上,邪恶的力量下,颅骨碎裂,脑浆来不及流出,那侍卫上半身已经变成枯骨。

雁初倒抽了口冷气,只听身旁南王道:“好个元君,若不趁机除去,他日要夺皇印必然艰难!”

说话间,那边萧炎仿佛有了感应,猛然转脸朝这边看来,犹如发现了目标。

纵然隔着面纱,雁初也知道他已经发现了自己,暗道不好,一只手扣刀一只手推开南王:“殿下快走!”

对面几名黑衣人也留意到这种变化,眼中突现兴奋之色,纷纷挥刀朝这边扑来,出手狠辣,直取南王,这次任务关系太大,也难怪他们个个急于争功。

危急之刻,南王并不躲避,轻揪大麾,掌风凌厉,他竟一直深藏不露,几名黑衣人毫无防备,身在半空退无可退,毙命当场。

雁初虚惊一场,冷冷道:“原来殿下才是高手。”

“你还不打算出手?”南王道,“越家刀阳劲足却不过分,可以影响他身上的凝雪石,凝雪石躁动,必能扰乱她的真气。”

“这才是殿下今日要我相助的真正目的?”

“没错。”

雁初踌躇间,忽听得一片惊呼声,感受到熟悉的热浪,她连忙抬眸看。

萧炎已经站在二人面前,形貌越发妖邪,俊脸时青时红,睫下赤光闪烁,分明是真气散乱的表现,想不到他受凝雪石所制,竟然还能突出重围,目前距离太近,最近的卫士都援救不及,唯有眼睁睁看着他抬掌拍出。

南王微惊,退后两步。

毫不迟疑地,掌劲吐,炎风起。

“萧炎,住手!”雁初想也不想就扑过去挡在他面前。

南王若死,所做的一切都将毫无意义,这些年忍受痛苦折磨,坚持活下来只为报仇雪恨,如今仇报不了,恨消不了,如何甘心!

掌心赤红,朝她额头拍下!

突如其来的危机感使得头脑一片空白,雁初瞬间汗湿后背,唯有握紧刀摇头,茫然地唤他:“萧炎!”

长睫微动,离她的前额还有一寸左右,那手掌忽然停住了!

掌风吹起她的头发,隐隐含着受压制的热力,让脸上皮肤生疼。

未经思考地,雁初下意识地将刀往前一送。

轻轻的响声里,周围空气静止了。

刀,刺入心脏。

消失的意识逐渐回来,她眼睁睁地看眼前人摇晃着身体,慢慢地单膝跪倒。

刀锋在这股力量下顺势拔出,然而,雁初手颤得再也握不住了,刀落地,发出“当”的一声响,清脆,清晰。

雁初迅速跪地抱住他,张了张嘴,没有说出一个字。

南王却目光灼灼,扬手指着宫城:“很好,皇兄不顾先皇遗命行赶尽杀绝之事,文朱成锦也不必顾念手足之情,今日所受之祸,他日必当奉还!”

代表皇权的元君殒命,对面众人也早已被震呆了,哪里还记得任务。

南王俯身,单手搀住雁初的右臂,神色柔和:“你救了本王性命,这就随本王走吧。”

雁初轻轻将萧炎平放在旁边,仍是双膝跪地,呈上一枚扳指和一面玄铁牌:“越军二部、三部、五部、七部、愿效忠殿下,请殿下将来善待几位将军。”

南王接过信物放入袖内,皱眉道:“知晓越军反了,萧齐就算肯放过你,皇兄也定然不饶,你怎的如此糊涂!”

雁初恍若未闻,转身抱住萧炎,邪火灵之气渐散,凝雪石失去制约,力量急速爆发,寒气自萧炎身上散发出来,冻得她连连哆嗦,旧伤复发,忍不住喷出一口鲜血。

南王见状大惊,立即回身问:“医官何在?”

旁边一名将领跪地阻拦:“殿下,大事为重!”

一名幕僚也急急走上来:“西卫军转移到城外,此刻正拖住他们的人,但他们已察觉我们的调虎离山之计,京中护卫和急焰军都快赶到了,何况殿下这次回封地,途中尚有变数,事不宜迟,趁萧齐没过来,请殿下速速出城!”

“元君已死,降者不究,愿追随本王者,即刻出城。”南王说完,看了眼雁初腕间的镯子,转身上马。

耳畔蹄声逐渐远去,消失,周围火光依旧明亮,雁初抱着萧炎久久不动,剩下的宫卫暗卫都清楚大势已去,或许是太过惊慌的缘故,也没有谁先上来动她。

俊秀的脸苍白如雪,胸前血流不止,凝雪石的寒气很快释放完,渐渐地,他全是又开始发热。

他毕竟留情了,违背命令对她留情了。

被控制的一世终于结束,很快又要迎接被控制的来世。无止境的轮回,被强迫做事,沦为维护皇权的工具,重复的每一世,逃不出的宿命,造就了他邪恶怪诞的个性。厌恶规则,玩弄他人命运,只因为他自己是个被规则和命运束缚的人。

西聆君了解他想要什么,所以才会以那盆残花打动了他,他想要借了因果逃离五灵界,逃脱这可悲的轮回宿命。

师父总算懂你了。

“用这有限的时间,送你一世快活。”无论如何,她是第一个对她说出这句话的人,尽管那可能只是个恶作剧的玩笑。她对他,从最初的惧怕到最后的感激,那是奇怪的感情,是惺惺相惜,还是朦胧的心动,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已经来不及想清楚。

雁初轻声道:“对不起。”

对不起,我不配。

邪火灵流失,皇印控制的力量也随之减弱,怀中人盯着她许久,慢慢地弯起嘴角,变回了那个熟悉的恶魔:“终于又有了短暂的自由时刻,想不到今世会以这种方式结束。”

“我回来只是因为兴趣,可是师父,你笨得回来找我,让我很高兴。”他像往常那样抬起一只手,仿佛要去接那漫天的火光,“是高兴,多久没有高兴的感觉了啊!”

面巾轻颤,雁初嗓音沙哑:“你放心,那盆花已结果了。”

俊脸真正有了光彩,萧炎拿手指摸摸脸,笑道:“那么,我在来世等你,师父。”

雁初点头:“很快。”

手滑落,长解垂下。

冬寒天气周围却掀起了一阵热风,仿佛炎炎夏日,熏得人昏昏欲睡,好似醉了般。

风力劲猛,衣袍鼓起,发丝被吹的散乱,漫天尘沙扬起。

尘沙影里,雁初跪在原地纹丝不动,眼睁睁地看着怀中燃起幽幽的火焰,焰邪元君的死是这样的过程?火焰燃烧,不烫手,出乎意料的温和,将他全身笼罩,双臂间的重量在逐渐减轻,最后完全消失了,只剩两只手依旧维持着拥抱的姿势。

一缕暖意在心口游走,疼痛消失,是他留下的最后的温暖。

萧齐早已带着人赶到,静静地站在一旁看着一切,没有他的命令,周围的人也不敢擅自动手。

许久,萧齐才开口:“你是谁?”

风吹面巾,雁初蓦地反应过来,飞身掠走。

消息传入宫里,偏殿内,焰皇手握茶杯坐在案前,阴沉着脸。

骤然,茶杯掷出,摔得粉碎,面前书案也同时碎裂,案上堆积的奏折被震得四处飞散。

旁边侍者战战兢兢地问道:“那些死士……”

“没用的东西,杀。”

“是。”

焰皇叫住他;“你看清了,是那个女人?”

侍者道:“没错,虽然她蒙了脸,可是那身段错不了,据下面人报,她出手时用的好像是越家刀。”

“越家!”焰皇咬牙,“养虎为患,萧齐很好,糊涂得好!”

让南王走脱不说,焰邪元君之死带来的后果是迹严重的,叫他如何不震怒!最关键的是,目前不能与萧齐翻脸,这口气憋在心里,便越发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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