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不同人的不同（1 / 1）
此时，第十七大街和第十八大街汇交叉路口的交通灯还没有完全转绿，天空一如既往的蓝灰，大群喧嚣的黄色出租车就争先恐后地穿过了这个城市街道上最危险的地方。踩离合器、加油门、换挡位，从空挡到一挡还是从一挡到二挡？她不清楚。松离合器。朴素雅头脑中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些程序。在这个充斥着急刹车声的中午，即使是换了的歌曲也难以给人带来些许安慰，更不用说会带来什么方向感了：毕竟城市里高楼林立，这里的路标看来，又没有韩国那样的熟悉。汽车猛烈地前冲了两次之后才东倒西歪地驶过了那个十字路口。朴素雅的心怦怦地狂跳着。汽车渐渐平稳起来，她这才开始缓缓加快速度，同时低头瞄了一眼，想确认一下是否是在二挡行驶。可是这时，一部出租车的车尾影突然闪现在朴素雅的挡风玻璃上。朴素雅一下子手足无措，只好猛踩刹车踏板。由于用力过猛，朴素雅的鞋后跟折断了。倒霉！又一双价值五千多的鞋子成了她在压力之下完全缺乏优雅风度的牺牲品：这是她本月第三双遭此厄运的鞋子了。汽车停下来的时候她几乎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她紧急刹车的时候，显然忘了踩离合器，她用力捶了一下木质高档方向盘。而后用几秒钟的时间脱下Manolos鞋子，把它们扔在乘客席上，车子就这样，躺在路上。
如果她不顾忌那些愤怒的喇叭声以及从四面八方奔袭而来的各种形式的咒骂声的话，这几秒钟还算是平安无事的。小山羊皮质地的Gucci裤子把朴素雅的大腿和臀部绷得太紧了，在她安全停下来的几分钟时间里，这两个地方都麻木起来。除了裤子，她似乎无处擦拭出汗的双手。手指在柔软的小山羊皮上留下了一条条潮湿的划痕。试图在午饭时间驾驶这部价值几十万的手动敞篷汽车穿越满是障碍物的上海市中心，现在看来，这样的想法是多么的不切实际。她感觉现在只有烟和酒精才能平复她现在的心情。上海的路，简直是堵得要死，还这样的窄，完全和首尔的不同！
“你他妈的倒是走呀，小姐！开这么好的车，你他妈倒是走啊！”一个出租车司机大声叫喊着，他茂密的胸毛好像要从衣服里窜出来似的。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是他妈的你家吗？滚！”朴素雅竖起中指朝他晃了晃，然后，把注意力转向她眼前要做的事情：让尼古丁尽快进入到她的血液里，然后再冷静下来。她的双手再次浸满了汗水，Zippo不停在手中滑动。当她刚好把香烟点着的时候，绿灯亮了。只好把它含在口中，任凭烟雾随着呼吸的节奏进进出出，熏得鼻子有些难受，眼睛也有一些酸涩。而这同时还要处理着踩离合器、加油门、换挡位和松离合器之间的复杂关系。不得不说，她刚刚拿到驾照只有1个多月，对于复杂机械有着与生俱来的畏惧和笨拙。再过三个街区汽车估计才能摆脱这里臃肿的交通，她才有时间去好好的享受一支烟，要不，就是现在把它就扔掉。但是已经来不及了。长长的烟灰径直落在了裤子上的潮湿部位。她一只手无奈的拖着额头。
“Shit！”
她短促的咒骂了一句呀。加上鞋子，她已经在三分钟之内损失了价值2万多的东西。还没来得及细想，朴素雅的手机就响了，不知道又是什么烦心的事，好像她生命的精华在那一刻即将被吸食干净。朴素雅既有专职司机，也有管家和保姆。考虑到在开车时打电话，在韩国是违法的，其结果很可能是被警局拘留，虽然这是在上海，但朴素雅还是把车停到了公共汽车专用道上，并打开危险警告灯。吸气，呼气。她指导着自己，甚至还记得在把脚抬离正常刹车位前使用停车手刹。驾驶手动车对朴素雅来说已经是几年前男朋友手把手教的的事情了。车是她刚买的，还没有把它从经销商那里开回家。她有很多工作要做。她很后悔，怎么没有叫来一个司机，但是她的手机里传出来的录音留言似乎在提醒着她，她的司机已经在路上了。不一会儿她来到杨林笙的别墅，管家，保姆，司机什么的应有尽有，朴素雅终于可以长长的呼出一口气了。
喧闹的声音刚刚平息不久，下一波紧急的刹车声，鸣笛声，又开始充斥在了这个原本就不怎么安静的中午。下一波高峰期又要到了所有的人都争先恐后的朝着公司赶去。
孙梦洁特意看了看婕舒，拔得过多的眉毛挑得更高了。她又和咪咪聊了一会儿，不停地讲着刘浩生活中的一些习惯。
“你说，刘浩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孩呢？高的？矮的？喜欢扎起头发的还是披下来的啊？”
孙梦洁手里拿着一杯咖啡，抬着脑袋痴痴地想着。
“谁知道呢，看他的样子，工作都还是那样的帅的啊。”
咪咪满脸花痴，看着还在里面手指挥动的刘浩。
婕舒继续接着电话，并做好记录，大部分都是交代她有什么工作，要在什么时候完成之类的。过了一会儿，婕舒感觉有些渴，就朝着茶水间走去。路过刘浩透明的办公室外。感觉这个男孩儿，的确是比其他人有那么一点点的帅。
他们说，刘浩办公室之所以是透明的，是为了让大家都好好学习刘浩努力工作的样子。婕舒走到他的办公室前，刚刚好听到了电话那端传来的英国口音。
“喂，刘浩，是你吗？”声音听起来虽然有点冷漠，却具有帝王气概。
“我需要你快一点为那个软体做好安全防护。”
他用手把听筒捂住，双眼圆睁。
“恩，我知道，明天就可以交给你，你把你的要求传真给我好吗？”刘浩低声说着，听起来也有些许的英式腔调，不看脸的话，似乎可以就这样蒙混过关，
“恩，我知道。刘先生，您的工作效率真是太棒了。我都不知道要怎样说，怪不得贵公司能有这么好的业绩！”刘浩转笑了笑，把电话挂断了，连一句“谢谢夸奖”，甚至“再见”都没有说，似乎他认为，他的笑，远在电话另一端的他的客户，也能够看得到。
十一月中旬的天空湛蓝，纯净得不带一丝杂质，白云如飞絮点缀其间，看上去都感觉舒适惬意。
婕妤熟练的把简言的电话转到她的线路上，脸上又浮现出灿烂的笑容。
“简言？我是婕妤。需要我做些什么吗？”她拿起笔开始在记事簿上飞快地写起来，眉头紧锁，神情专注。
“是的，当然。很正常。”通话很快就结束了。她用充满期待的眼光看着婕妤。“下午的工作好像马上就要开始了。我需要一条明天穿的裙子，还有其他一些东西，所以你最迟要在今晚之前把这些东西送上飞机。”
婕妤知道，她必须把一条裙子千里迢迢地运往新加坡，仅仅只是因为简言要求她去做。
婕妤的头脑现在突然变得一片混乱。简言总是只说个大概，剩下的东西还是要靠自己去问别人。婕妤一边咕哝着一边抓起了电话。
“喂，乔安，是我。她需要一条裙子，我今晚必须把它送到拉·伦塔夫人的飞机上，因为她会在那里见到简言。不，我也不知道。不，她没有说。我真的不知道。好吧，谢谢。”
乔安总是最了解简言的一个人了，婕妤每次被简言要求带这样或者那样东西的时候总会先问问乔安，但是这次连他也不知道简言到底是要哪种款式的衣服。
她说得越不具体，事情就会更难办一些。她太忙了，不可能操心那样的细节问题，所以她没有说她需要什么样的料子、颜色、款式或者牌子。不过，没问题。婕妤幸好知道一个不会变的东西——她的尺码，当然也很了解她的欣赏品位，所以这么多次基本能准确地预测到她喜欢什么样的东西。
乔安马上就去叫人送过来了一些裙子。婕妤的头脑中闪现出电视节目上手持一个计分板的样子，而简言无疑就是评判员。Gucci胜出，掌声四起。虽然不是完全相像。
“叫人送来裙子”是婕妤在这里听到最多的一句话，虽然很多时候不是裙子，虽然婕妤确实不得不承认这种办事方法的效率很高，就像一项军事行动一样。婕妤或者苏觅安会去通知时装部的助理——总共大约有八个，她们和一些专门的设计师和专卖店都保持着很好的关系。这些助理马上就会打电话给各种各样的时装设计工作室，与她们所有有关系的客户取得联系，如果需要，她们会打电话给纽约，米兰或者是巴黎那些迎合高消费阶层口味的商店，告诉他们简言，是的，简言，没错，确实是她本人要穿的，或者正在挑选一件衣服。不出几分钟，为MichaelKors，Gucci，Prada，Versace，Fendi，Armani，Chanel，Barneys，Cholé，CalvinKlein，Bergdorf，RobertoCavalli和Saks服务的公关部业务经理和助理都会把简言有可能感兴趣的每一种裙子的有关信息传过来（或者，有时候，亲自送过来）。婕妤发现整个过程就像一支经过精心编制的微电影一样，每个演员都很清楚在什么地方、什么时间、以什么样的方式把下一幕的表演表演出来。
当这个近乎日常的事情正在进展的同时，婕妤还要去取今天晚上要和裙子一起送走的其他东西，虽然简言没说，但是有些事情她还是知道，什么该做什么时候做。当然，简言刚刚还说，她已经派了车在下面等着。婕妤拿起电话和那张纸直接朝大楼靠近第十八大街的那一侧走去，或者甚至，那句话是什么意思？婕妤不知道。甚至不知道那辆车是什么样子，什么牌，奔驰，宝马？还是简言时常开的兰博基尼？或者说是什么颜色。婕妤刚刚走上人行道，怯懦地往四周看了一眼，一个蹲着的灰发男人，嘴里噙着香烟，就朝婕妤走了过来。
“你是简言的助理吗？”他声音嘶哑，嘴唇上烟渍斑斑，红棕色的烟嘴却一刻都没有离开唇边。
婕妤点了点头。
“我叫李峰，是车辆调度员。需要车，就给我说，知道了吗，漂亮妹妹？”婕妤又点了点头，她不怎么认识这个司机。
“简言上一个司机呢？就是那个姓赵的胖大叔啊？”
“他啊？你认识他啊？也是，他在这里工作这么久了。”
他嘴里叼着烟，咕哝的说着。
“可是他刚被简言开除没多久，我来带班。这种事情太常见了，他仅仅因为堵车迟到了四五分钟，就被开除了，说不定哪一天，我也会。”
他用手在脖子上比划着，做出杀头的样子。
婕妤急忙钻进一部黑色凯迪拉克轿车的后座。他砰的一声把车门关上，然后朝婕妤挥了挥手。
“小姐，你去哪儿？”司机问她，他的声音把婕妤带回了现实中。婕妤这才意识到自己对于去哪里还是一无所知，她赶快从口袋里掏出那张纸。第一站：希尔夫格的工作室，第五十七大街西３５５号，６层。然后找赵丽恩。婕妤把地址告诉司机，然后望着窗外。一个寒冷的秋日下午，三点钟，２３岁，坐在专车的后座，行驶在工作室的路上。饥肠辘辘。中午都没来得及吃饭。不知道为何，婕妤感觉今天工作总是心不在焉的，老是忘事情，还好事先都记了下来，要不可就麻烦了，她可不好意思去问简言第二遍，并且一定是会被她臭骂一顿。
婕妤他们已经在４５分钟之内走了市中心的１５个街区，婕妤真正见识了城市交通大堵塞。司机说他在这个街区周围随便转转，等她出来。
婕妤下了车去找工作室。当她在六楼的接待处问赵丽恩在哪里时，一个１８岁左右的可爱女孩蹦蹦跳跳地从楼上跑下来。
“嗨！”她大声叫着，面容非常的稚气，还有那个把尾音拖长了几秒钟时间的娃娃音。
“你一定就是简言的新助理。我们非常希望她常来这儿，当然还有你！”她咧开嘴笑着说。婕妤也咧嘴笑了笑。她从桌子底下拉出一个很重的塑料袋，并马上把里面的东西倒在了地板上。
“我们这里有简言最喜欢的牛仔裤，按照惯例，准备了三种颜色。我们也装进去了一些十五六岁的孩子们穿的T恤衫。她就喜欢卡西迪和卡罗琳设计的卡其布裙子——我们给她挑了一些橄榄色和暗青灰色面料的。”牛仔裙、粗斜纹棉布夹克，甚至还有几双短袜都从袋子里抖落出来。婕妤帮不上什么忙，只有瞠目结舌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这些衣服足够填满四个或者更多的衣柜了。到底谁是卡西迪和卡罗琳？她盯着这些衣服百思不得其解。究竟是谁这么注重衣着，要穿汤米·希尔夫格设计的牛仔裤，还要三种不同的颜色？虽然她觉得牛仔裤本身几乎就是没差的啊，除了颜色，谁设计都是一样的牛仔外形。婕妤的表情显得非常茫然，因为赵丽恩重新把衣服装起来的时候，故意背对着她说：“我知道简言的外甥女肯定喜欢这些衣服。她们穿我们设计的衣服已经有几年时间了。这些衣服是汤米亲自为她们挑选的。”婕妤扫了她一眼，猜想着她的年龄。把有些重的袋子背到了背上，没想到现在都要为简言的家人工作了。
“祝你好运！”电梯门关上的时候她冲婕妤叫了一声，脸上挂着纯真的微笑。
“你真幸运能得到这样一份让人羡慕的工作！”她还没有说完，婕妤在心里就已经替她完成了这个句子。对啊，成千上万个女孩子都对此梦寐以求。在那一刻，当她刚刚看了一个著名设计师的工作室，同时背着价值几万或者更多的衣服时，她觉得她说得没错。婕妤拿到这包东西的时候，时间已经过去了好久。婕妤对于自己是否应该吃点东西犹豫了几分钟时间，不知道如果她花一分钟的时间买了一份快餐吃掉，是否会耽误了什么样子的行程，然后简言会再次因为这迟到的几分钟而勃然大怒。但是婕妤也没有办法。她只是在早上７点钟吃了一点儿面包后，到现在还没有吃任何东西，而现在已经将近下午四点钟了，甚至感觉到有些头昏眼花。
婕妤让司机把她拉到一个KFC门口，最后，决定也给他买一个。当她递给他一个深海鳕鱼堡时，他的下巴沉了下来。婕妤不知道她的做法是否让他觉得有点不爽。或者说是有些奇怪。
“我只是觉得你可能也饿了，”婕妤解释着，不停眨动着水灵灵的眼睛。
“噢，你整天开车到处转，可能没有太多的时间吃午饭的吧。”
“谢谢你，小姐。谢谢你对我这么好。我给上层的各总各样的女孩们开了１２年的车，她们都没有你这么善良。”他从后视镜里看着婕妤说。他的口音很重，不太容易辨认出到底是哪里的口音。婕妤对他笑了一下，忽然有种不祥的感觉。不过，那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了。堵车的时候，他们一边狼吞虎咽地吃着汉堡，喝着冰咖啡，一边听他最喜欢的光盘。在婕妤看来，那种音乐听起来更像一个女人不知在用什么语言一遍又一遍地尖声叫喊着同样的事情。整个歌曲都是浓浓的美国风格。
简言的下一个指令是要婕妤去取一条她急需的、打网球时穿的白色短裤，婕妤猜测他们可能是要去Polo专卖店了吧，可是她看到的，纸上却写着Chanel。Chanel生产白色的网球短裤吗？她映像中，香奈儿应该总是和香水还有包包什么奢侈品挂钩的，运动服应该不在这个里面的吧？或者是他们不会卖这些的吧？
她还在疑惑的时候，司机就已经把她带到一个私人沙龙，一个年龄较长的售货员递给她一条棉料和莱卡混纺的零号白色紧身短裤。它挂在一个丝绸衣架上，松松地裹在一个天鹅绒质地的衣服袋子里。婕妤看了一下这条短裤，觉得它太短了，好像给六岁的小孩穿也不一定合适，还有那个袋子，手感几乎和她穿的衣服一样的好。她又看了一眼那个女人，她的眼袋使她的眼睛看起来就像两条狭长的裂缝。
“嗯，你能确定这真的是简言穿的短裤吗？”婕妤小心翼翼地问她，而她看着售货员听到这句话时那种吃惊的表情，也许是担心他们搞错了尺寸，也许是觉得简言不再喜欢他们的设计。婕妤觉得售货员可能会张开无情的大嘴把她囫囵吞进去。她生气地看着她。
“我觉得是这样，小姐，因为它是根据她给的尺寸量身订做的，”她把那条超短裤递过来的时候几乎吼叫着说，
“告诉她，科佩尔曼先生向她问过好。”
又是一个婕妤不知道的人。就算婕妤已经工作了将近半年，但还是有许多许多人，她还是不知道。
下一站是写着“在市中心、离市政厅不远的J＆R电脑世界。”简言想让她在这里买一个名叫“堕落世界”的电脑游戏软件，好像这里是整个城市惟一销售这个电脑游戏的商场一样。
过了一个小时，快到市中心的时候，婕妤觉得自己有点像受过大学教育的信使。不过，她非常喜欢现在的工作。婕妤在一个非常豪华的公园大道的休息室里把装着Tommy牌衣服的袋子、紧身短裤和电脑游戏交给了一个气质非常高贵的看门人，之后，就要很快的返回那栋大楼。
婕妤走进办公区的时候，一些人就像是在练Yoga一样正盘膝坐在地板上，忙着用纯白色的纸张和带子包装礼品。她们的四周堆满了小山一样红白相间、形状相同的盒子。几百个，也许几千个盒子零零散散地堆在办公桌之间，甚至延伸到了简言的办公室里面。他们没有觉察到婕妤已经进来了，婕妤发现他们似乎只需要两分钟的时间就能包好一个盒子，再用大约１５秒钟的时间就能系上一个白色的缎带。她们的动作娴熟利索，效率很高，一秒钟的时间都不会浪费。包好的白色盒子在她们的身后堆起了新的小山，而没有包装的盒子似乎也没有减少。婕妤估计她们要再包好几个小时也不一定包的完。她的电脑里播放着蔡依林的歌曲。
简言似乎是嗅到了空气里多了一个人的气息。
“哎，婕妤？你回来了么？”
婕妤好像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头脑完全空白。不过，她马上意识到是简言在叫。慌忙走进了办公室。
“事情办得怎么样？”她的语速很快，“清单上的东西都拿到了吗？”
婕妤点点头。
“包括那个电脑游戏？我打电话的时候，就剩一套了。你去的时候还有吗？”婕妤又点点头。
“你把所有的东西都交给公园大道的门房了吗？衣服、短裤，所有东西？”
“当然。没问题。一切都很顺利，我几分钟前把所有东西都放在那里了。”婕妤在想，简言真的会穿那条…
“听着，我一直在等你回来，现在我得出去一下。守在电话旁边，哪儿都别去，好吗？”
婕妤笑着点了点头。原本以为简言会夸奖一句，事实证明是自己想多了。
她转身走开了。婕妤把手放在桌子上，尽量使自己平静下来。跑了整整一个下午，累的要死，脸上都有一些汗渍混合着空气里弥漫着的灰尘，很不舒服。
婕妤正在给简言准备她喜欢喝的咖啡，小杯拿铁，两包粗糖，一个头发微卷的女子拿着一个和她的身材极不协调的柳条筐上气不接下气地进来了，婕妤记得她好像是时装部的一个助理。她在简言办公室外面徘徊着，似乎没有得到允许她丝毫不敢跨进这扇门里。
“裙子就在我这儿。不好意思这么长时间才拿过来，因为刚好是万圣节前夕，人手比较少。无论如何，希望你们能够找到她喜欢的裙子。”她低头看了看筐子里叠得整整齐齐的裙子。
婕妤走了出去，用几乎不加掩饰的眼神看着她，
“就把它们放在我的桌子上吧。我会把不合适的给你们送回去的。就简言的品位来看，我估计大多数都不会合适的。”最后一句话婕妤低声说出来的，似乎只有她一个人能听得见。
那个卷发穿着时尚的都市女郎看起来很困惑的样子。她当然不是那种让人一看就垂涎三尺的女子，不过她看起来已经足够漂亮的了。
已经工作一整天了，再加上不停地被使唤来使唤去，苏觅安又不在，所有工作都是她一个人在做。又在市里到处跑了几圈，还有几百个名字和面孔需要她去记忆……婕妤看着放在她的桌子上那个大框，双手卡腰，低头看着。
从婕妤刚刚进去看到的情况来看，简言办公室的地板上起码有２５条质地、颜色和尺码各异的裙子。她真的没有详细说明她想要什么样的裙子吗？她真的甚至没有告诉任何人她需要的是去参加正式晚宴的裙子？或者是去参加什么舞会要用道的裙子吗？或者只是用来平常穿的裙子？她是喜欢粗斜纹棉布料的呢，还是薄绸料的更好一些呢？他们怎么可能准确地预料到什么样的裙子可能使她满意呢？答案就要浮出水面了。
婕妤把柳条筐拿到简言的办公室，然后，小心翼翼地、谨慎地把它放在沙发边的豪华地毯上。她坐下来，开始把裙子一条一条从筐里拿出来，在四周呈环状摆开。其中有一条是Celine做的紫红色的裙子。它是用钩针编织的，色彩鲜艳，非常漂亮。还有一条CalvinKlein做的珍珠色的裹身短裙，一条希尔先生亲手做的黑色小山羊皮裙，底边缀着黑色的珠子。一些裙子的颜色是红色的，一些是米色的，还有一些是淡紫色的；一些裙子有饰边，一些裙子是开司米织物。有几条裙子长达脚踝，雍容华贵；有一些则短得看起来更像无吊带紧身背心。
婕妤选了一条长至小腿的裙子，很漂亮的褐色丝绸料子，她把它拿到腰部比了一下，裙子很窄，只能裹住她的一条腿。然后拿起另一条裙子，轻薄的纱绸使裙子蜿蜒盘旋垂至地板，看起来好像很适合舞会。一条牛仔裙已经预先经过了打磨，一条极大的棕色皮带环绕在腰间；另一条裙子的表层是褶皱状的银灰色料子，衬里也是不透明的银色料子。她到底该选哪一条呢？
这个时候，乔安走了进来，来看简言准备的怎么样了。他在门口已经看了婕妤很久，他抑制不住的想要看到婕妤的样子，她的表情，动作还有气息。但是，他不知道，不知道到底该怎么表达他现在心里的想法
“恩，你穿这件很漂亮嘛。”
乔安看着婕妤在身上等量着那些裙子。
“嗨，乔安，你来干什么？我是说，你的事情都忙完了吗？我觉得简言真的对这些裙子非常的着迷，或者说是痴迷。”
婕妤把裙子按顺序放好，和乔安一起坐在了旁边简言办公室的沙发上。
“恩…。其实，我是来看我们的谋女郎准备的怎么样了。你有什么主意吗？关于这些裙子。说起来，简言对围巾那才是着迷，裙子只是冰山一角罢了。”
乔安没有与她进行过多的视觉接触，只是在看着桌子上的杂志。
“这只是她其中一个可爱而又怪异的癖好。”乔安对这些早就已经司空见惯。
“啊，真的吗？”婕妤努力使自己的语调显得很感兴趣而又没有被吓坏的样子，她总是极力了解简言的生活习惯。对围巾着迷？婕妤像其他女孩一样喜欢衣服、手提包和鞋子之类的，但是不能确切地说她对哪件东西“着迷”，只是当作装饰品罢了。而且，乔安说这件事时的样子也有点怪怪的。
“真的，她一定是为了出席某种场合而临时需要一条特别的裙子，但是，围巾才是她真正喜欢的东西。你注意到她那些标志性的围巾了吗？”他看了看婕妤。婕妤的神情一定告诉了他，她对这些茫然无知。
“你一定记得面试时见到她时的样子吧，你不会不记得了吧？”
乔安笑着扭过了头，看着婕妤纯净的双眸。
“我当然记得。”婕妤急促地说，心想可不能让他知道其实面试的时候几乎不知道简言的名字，更不用说记得她穿什么样的衣服了，甚至是来的时候不知道这本杂志的详细情……
“不过，我不能确定她是否戴了围巾。”
“她总是、总是、总是戴着一条白色的Hermès围巾，大部分时间她都把它围在脖子里，但是有时候，她会让她的理发师把它系在发髻上，偶尔她也会拿它当皮带来用。它们就像，她的标记。每个人都知道简言戴一条白色的Hermès围巾，不管是什么样子的。很漂亮的，对吧？”
就在那一刻，简言刚刚好回来了，尝了一小口桌子上的咖啡。婕妤注意到简言腰间的皮带上系着一条酸橙绿颜色的围巾，在白色的T恤衫下面时隐时现。
“她有时候喜欢混合在一起用，我猜这一次就是这样。不管怎样，时装部的那些傻瓜永远都不知道她喜欢什么。看看这些东西，多令人讨厌！”他拿起一条非常华丽耀眼的裙子说。它比其他的裙子稍微考究一些，一些金色的斑点在深褐色的衬底上闪闪发光。
“是的。”婕妤附和着他。
“这看起来简言一点儿都不会喜欢的。”
婕妤却认为它很漂亮，甚至愿意在婚礼的时候穿上它。
乔安继续唠叨着款式和质地，以及简言的需求和爱好方面的事情，偶尔冒出一句对同事尖刻的辱骂。他终于为简言选出了三条截然不同的裙子，把它们放在了一边，然后走了过去，和简言说着什么，她听不清楚。
但是已经将近七点了，她不知道自己是饿坏了？或者是极度的恶心？或者仅仅是累过了头？婕妤想这三种情况都有。她甚至没有注意到，一个印象中身材最高的人突然走了进来。
“你！”婕妤听到有人在她身后说，一个陌生的声音，略显生涩的中文发音，她手中的书差点晃掉。
“站起来让我看一看！”婕妤转过身来刚好看到这个人，他正用手指着她。他至少有一米九五的身高，皮肤被晒成了微微的褐色，头发黑黑的，蓝绿色的瞳孔。200的体重和他令人吃惊的身高非常相配。他肌肉发达，身材健美，身体看起来好像要从他的粗斜纹棉布……女式紧身连衣裤里迸发而出了！
“你是？！我认识你么？”
婕妤大声吼叫着，声音显得十分尖锐，她被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穿着一条女式紧身连衣裤！没错，没错，一条粗斜纹棉布单件女式紧身连衣裤。他的裤腿紧绷，腰部系着皮带，袖子被高高地卷了起来。还披着一条披肩。其实那是一条毯子大小的毛皮披肩。它在他的粗脖子里缠了两圈。一双网球拍大小的黑色军靴在他的大脚上发着亮光。他看起来有３５岁左右，虽然他发达的肌肉、深褐色的皮肤以及轮廓分明的额骨使他看起来比实际年龄小了十岁或者大了五岁。他冲婕妤摆动双手，示意她从椅子上站起来。她看不出来，穿女士紧身裤的男子，他到底是有什么想法？
婕妤茫然的站了起来，仍然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不知道他究竟是要做什么，但是隐隐感觉到了外国人特有的毫无拘束，和自由散漫。
他开始研究起她的身材。
“你是？”他用很好听的假声叫喊着说，“你真漂亮，而且非常健康，我是说，你的身材凹凸有致。这身衣服却一点都不适合你！”
“我叫张婕妤。是简言的助理。”他上下打量着婕妤的身体，看得非常仔细。
然后是让人无法忍受的沉默。他似乎对她的身份丝毫不在乎，也没有想要告诉他他的信息，甚至是名字。
他应该不想认识她的吧？要不怎么名字都不愿意说？也是，我这样的小人物。婕妤心里嘀咕着。
“齐膝长靴？配一条齐膝长的裙子？你在开玩笑吗？宝贝儿，除非你不知道——除非你没有看到这扇门上贴着的黑色的大字。这里是全世界他妈的最时髦的杂志。全世界！不过，别担心，我会帮你的。你不久就会大变样的，变得连你自己都不认识。我发誓！”
他把两只大手放在婕妤的臀部，让她旋转了一圈。她甚至能感觉到他在看她的腿。
“很快，我向你保证。腿美、头发好，人又不胖。我很会雕琢不胖的人。很快。”婕妤一脸茫然的样子，她完全没有见过这个人，不知道名字，样貌也没有见过。可是，可以知道他很懂穿着打扮，还有就是。一脸猥琐的笑。
终于从他对下半身的控制中挣脱出来，现在，她有几分钟的时间来思考一下目前以及刚刚发生的情况：一个陌生人，或者说是一个没见过或者新来的同事，没有别的什么关系——主动过来对她的衣服和身材毫不留情地作了真实的评价。可是她却没有。她不懂穿着打扮，只是按着喜好。她看着他那双充满善意的蓝色眼睛，它们好像是在笑而不是在嘲弄。也许不仅仅只是这些。
似乎已经通过了他的审查，他给婕妤列了一张服装清单，包括详细的颜色，尺码……然后在末尾签上了名字：奈杰尔。他是简言在米兰时期认识的好朋友，Gucci的服装设计师和艺术总监。年轻有为，这次特地来拜访简言，唯一就是有一种对于时尚的绝对洁癖。不能容忍他身边的人有一丝丝不时尚的行为，包括穿着。所以，在看到简言这样时尚达人的办公室里，怎么会有一位这样穿着的人？他忍不住，对她进行了“时尚”改造。
这就是奈杰尔——一个独特的名字，就像麦当娜或者LadyGaga。一个婕妤可以在电视、杂志、社交专栏，几乎任何地方见到的时尚权威，他说婕妤很漂亮。还说腿很美！
“奈杰尔！好久不见，你还是那样，穿着这样的性感。”
简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走了出来，好像和奈杰尔很熟的样子，用流利的英语打着招呼。
“嘿！简言，你还是这样的漂亮！你的助理都这样的漂亮。我刚从米兰回来就赶来见你，怎么样，最近好吗？”
奈杰尔依旧在忙活着给婕妤打扮着。
“看来你对我的助理很感兴趣嘛。”
婕妤脸有些红，看着这位有些性感的外国人，不禁低下了头。
“嗯哼，对啊。她这样的美，只是不会打扮，我只是在帮她。想不到你这儿还有这样的人。不过，我感觉她有些面熟。”
“走吧，出去吃点儿东西。”
“恩，你的确应该感觉到眼熟。”简言笑着说，不同以往，在工作里看不到的笑。
“你是说。什么？”
奈杰尔满脸疑惑。他不知道，一点儿也想不起来他怎么会熟悉一个小小的助理。
“巴黎时装周，记得吗？”
简言得意的笑笑，
“噢！”
奈杰尔恍然大悟，
“我想起来了！你的模特儿，一炮走红的模特儿！”
他假装用力的拍了简言一下，朝外面走着。
简言随着奈杰尔走了出去。等婕妤回过神来，他已经向门口走去，羊毛披肩在他的身后飘扬着。婕妤想大声叫他，告诉他，见到他很高兴，谢谢他帮她做这些，虽然还是觉得他这样的穿着有一些怪异。但是，婕妤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奈杰尔就突然转身，只迈了两步就走完了他们之间的距离，每一步都像跳远跳出的长度一样。他径直来到她面前，把她的整个身体搂在他结实、健美的双臂里，并紧紧地抱住了我。她的头刚到他的胸脯下面。闻到了一股强生婴儿霜的香味。就在婕妤准备也去抱紧他的时候，他忽然把她放开，抓住她的双手，尖声叫喊着：“下次再见，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