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 你走光了(1 / 1)
默言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静静地望着眼前的若初,向另外一个人撒娇。这个昨晚还在他怀里哭得伤心欲绝的女生,今天居然主动靠近了另外一个男生,之前复活的心脏,再次失去跳动。
默言把目光转向那个男生,凌厉短发,深邃黑眸,白衣黑裤,整个人看起来高贵而且优雅,还带着一种不易差觉的疏离。而自从那个人走进教室之后,教室就没有在发出过任何声响。他踱步到她面前,看见倒头大睡的她,蹲下来,静静地望着她,凌厉的双眼在目光锁定住她之后变得温柔如水。
默言望着那个盯着她的人,第一次感觉到危机感:他怎么就没有想过她的生命中会出现其他的人?
难道,他,已经迟了?
心里面默认到这个认知,默言的心突地绞痛一下,让他措手不及,迅速扶手摁住心脏的位置,低头,淹没自己的痛感。
教室里面一片寂静。
直到传来一阵慵懒的,不确定的女声:“嘉诺?”
是谁?他吗?
抬头便看见她慢慢靠近那个人,伸手摸那个人的脸。
默言的心狠狠一震。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这样子的她。
这样慵懒,带着一丝娇柔的她……
这样可以和一个人亲昵的她……
这样不带有抗拒眼神的她……
这样对他人保有温柔的她……
带给他的惊讶,比昨天晚上他知道她和他一样带有记忆时,还要惊讶。
可惜,这样的她,不是面对他。他有点哭笑不得,可是那个叫心脏的地方,却疼得那么清晰。
看着他们之间似有若无的情愫交流,默言的心痛的更加清晰,握紧双拳,手背上的青筋毕现。
在看见若初把头靠向那个叫嘉诺的大腿的时候,默言心中那一根紧绷的弦“嘣”的一声断掉,短短的指甲深深陷进皮肉之中毫无知觉,双目慢慢变得赤红。
那个人拉着她离开他的视线,离开众人的视线。
原本安静的教室迅速吵闹起来:
“哎呦喂,我心中一直认为神圣不可侵犯的女王原来是名花有主啊?难怪这么冷漠。”
“那个男的好帅,好温柔,对她好好。”
“我怎么遇不见这样的人啊?”
“你不觉得他们很般配吗?真正的男才女貌。”
……
同学的谈论声一字一字的传进默言的耳朵,他猛地站起来,踢开桌子,快步走出教室。
之前还在活跃讨论的教室,一声“嘭”响之后,再次安静下来。
面面相觑…
默言站在五楼的阳台上,向下望去便看见若初坐进那个人的车,车子驱离学校。望着车子消失在转弯处,默言一拳狠狠的砸向墙壁,顿时鲜血从手与墙壁交界处簌簌掉下来。
班上好奇的同学跟着出来,便看见这一幕,一声惊呼过后,迅速沉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看着他转身往教室走去,他们自动让出一条道,没有人敢开口说话,安静的走廊里面只听见液体滴落的声音——
滴答,滴答,滴答……
还没走到教室门口,就听见楼梯间传来在楼下打球的室友的呼声:“陈默言,你有没有看见……”
首先爬上来的是张伟,还没来得及出口的话,看见他手上的伤口,爆了句粗口:“妈的,是谁干的?连老子的兄弟都敢动。站出来,让老子认识认识……”
边说话,边撸袖子,看起来十足的流氓架势。
所有观望者自动退后一步。
“老大,别乱来。”说话的是任东翔,并顺势拉住张伟的手。张伟转身,一脸莫名:“妈的,兄弟被揍了,你居然叫我别乱来!!!你还是兄弟吗?”看着与任东翔一字排开的罗杰、李光华、郝聪明,怒火中烧。
任东翔一脸无可奈,用下巴指了指墙上的血渍。
张伟一脸困惑:“甩下巴有什么用?老子看不懂,有话直说。”
李光华走到同学面前:“大伙散了吧,昨晚老三喝多了,还没缓过神。别在好奇了哈。”不顾同学的抗议,将同学悉数摁回教室,顺手关上大门,落锁。
把站在门口的他拉到离教室偏远的位置。
“你看到了?”罗杰小心翼翼。
“没事,人家只是普通朋友。你还是有希望的哈。”李光华看得很开。
“妈的,什么回事啊?为什么没有人来告诉我,你们在交流什么?”张伟搔首挠耳。
“没人打他,是他自己撞在墙上的。”一直沉默的任东翔开口。
“自己撞得,为毛?”张伟迷惑。
“你丫的整天除了打架,脑子里面到底装了什么?智商不行,情商也这么低?”李光华一脸嫌弃。
被打击了。
张伟泪奔,蹲下去,躲在墙角画圈圈……
画个圈圈,诅咒你……诅咒你…
“不用画圈圈诅咒人了,老大,你过了那个年纪。”郝聪明嘿嘿笑道,一副“你果然智商让人难以理解”的表情。
张伟站起来,哼哼的撸了撸衣袖,郝聪明弱弱的躲到李光华身后,不再开口……
“什么时候开始的?”任东翔站在他旁边,望着默言看过去的地方,是之前车子消失的地方。“我是说,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
一片沉默,没有人回答。
任东翔回头,把目光停在他脸上,便看见那个之前意气风发,昨晚还一脸小幸福模样的男子,此刻,脸上是没有任何掩饰的落寞情绪,还有眼底显而易见的疼痛。
这样子,爱的有多深?要爱多久,才会有这样的情绪?到底有多痛,才会忍不住用身体上的疼痛去提醒自己?
任东翔再次把目光转移,望着滚滚西流的河水:“如果真的那么爱她,那么,就把那个人比下去!让自己更加理所应当的站在她身边。”
默言的身形一顿,还是没有开口,走廊依旧一片安静,只有血液的“滴答滴答”声。
我也知道要把她身边优秀的人都比下去。
只是那个地方,真的很痛。
我没有办法控制。
真的好痛。
感觉快要死掉了。
林若初,你现在会痛吗?
不会吧,应该很开心的靠在那个人的肩膀,享受他的温柔……
嘉诺载着若初去到了离学校不远处的河边。
长年累月的夏日河水冲刷与泥沙的沉淀,在这个巨大的拐角的上游方向,形成一个比五六个足球场还要大许多的沙滩。此时正百草丰茂,里面稀疏的矗立着一些低矮的榆柳,在偶尔的河水冲击下,变得更加的低矮。这是她所喜欢的景象,一片绿意盎然,蝴蝶纷飞,还有河水打击鹅卵石的闷雷般的声响以及流水哗哗啦啦的清脆声音。
若初走下车,穿过及膝的浅草,兜兜转转,转转兜兜,来到一棵长势畸形,却很好攀爬的榆柳面前,熟练的爬了上去。
嘉诺跟在身后,看着若初爬树,落座,很怡然自得摇晃着两条白花花的小腿,再向上边看见纯白色的蕾丝底裤边缘…虽然很不愿意打扰她此刻的惬意心情,但还是不得不落井下石。
“咳咳,”嘉诺伸手捂住嘴唇,在得到若初的关注之后,别扭地将头移向一边,“你,走光了……”
“(⊙o⊙)… ~~o(>_
若初满脸通红的将裙子往里拉了拉,狠狠的摁住,抬眼便看见嘉诺压抑的笑容。
弯腰,抬脚,脱鞋,毫不犹豫的砸过去。
“嘭”的一声后,嘉诺背上留下了一个很清晰的鞋印。
转过头,便看见怒目而视的若初,嘉诺很不给面子的笑笑,弯腰拾起鞋,再一步一步的走向若初,在她脚边站定,一手握住她的脚,将脱掉的鞋又给她穿回去。
“你不怕我这样更容易看你走光?”穿好鞋,好整以暇的抬头仰望着坐在树上的人。
若初原本窘困而红的脸,又回复到以前的面瘫表情:“你犯规了。”
纵身从树上跳下来,在嘉诺身旁站定,“我们说好的,十年,你不能出现。这是你当初答应我的。”
“可是,初初,你心动了。你能确定十年后,你会按照当初的约定嫁给我?”嘉诺转过身,双手扶住若初的肩,扭过她远望的脸,逼迫她看进自己的眼睛。
“我说过,这种情况,不会再出现。”
若初烦躁的拂开他的手,错过他,再次把目光转移。
“你确定你能管住自己的心?如果你真的能管住自己的心,当初你就不会要求你爸妈把你送到这所学校来!你要是能管住自己的心,你就不会选择沉默在这所学校!以你现在的能力,读个高中,那是绰绰有余。为什么不跟我去美国?承认吧,林若初,你还是放不下他。就算多少个十年过去,你还是放不下他!”
字字剖心。
若初的表情终于有一丝漏痕,是一种被猜中心事的恼羞成怒。迅速转身,想要发泄的瞬间,却在看见嘉诺受伤的表情后选择沉默。
一时间,没有了话语,身边只有轻微的风声,还有远处的流水声。
“我以为我可以像个造物者一般的姿态去看着他一步一步的重复着来时的路,而我自己去可以吸收这十年来的经验和教训,努力的去改变自己的未来。我找到了我一直应该坚持的,也找到了自己作为一个学生应该努力的。我以为就算见到他,只要我不去招惹,只要我当做不在乎,只要我当做从没有认识过他,就算我和他之间的世界还能共存,却依旧不会再次陷进去。一个人不会同时在一个地方跌倒。可是,昨天,他居然跟我说‘好久不见’,嘉诺,你知道吗?这是我和他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开口说话。他居然说的是‘好久不见’。怎么办,嘉诺,这儿好痛。”若初转过身,右手紧紧摁住自己的胸口。像是在说给他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明明我回来的目的就只是看他怎样一步一步的重走旧路,而我又是怎样的在他面前意气风发,耀武扬威的啊。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她的眼泪像是断线的珍珠,一颗一颗的,晶莹剔透,迅速的从眼角滑落下来,淹没在翠绿的草丛中。
嘉诺静静的望着她,心里面似针扎。这个装在心里面这么多年的女孩,就在当初知道自己莫名其妙的醒来时,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找到她,以为自己可以赶得上,却没有想到,她也是带着记忆的。
而她要追寻的人,从来都不是他。
好像狠狠地给她两耳光,让她看清楚他才是喜欢她的人,不要再去想那个人。可是,看见她那么无助的痛苦,像是走在大街上迷路找不到回家方向的孩子,他狠不下心来。从一开始纵容她这个决定的时候,他就知道,他狠不下心来。
深深地吸一口气,上前,将她囊括进自己的怀抱:“初初,如果真的那么痛苦,就跟随自己的心,好不好?给他一个机会,也给自己一个机会,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在遇见你的最初,在爱上你的最初,就会好好努力。”
“可以吗?”若初喃喃开口。抬头带着不确定的朦胧目光望着他,原本光洁的脸蛋上泪水纵横。看起来格外的可怜。
“可以,每个人的命运都掌握在自己手里。你总要试试,是不是?”他的目光依旧温柔似水。空出一只手,将她满脸的泪痕一一搽拭干净。“初初,你还年轻,才十六岁,不应该把自己弄得这么累,你应该享受享受属于你这个年龄阶段的快乐与美好,还有心动。放手去爱吧,就像从没有受过伤那样。”
“可是,嘉诺,你怎么办?”
嘉诺一愣,从来没有想过她会想到他,“你会为我担心?”
“恩。”她再次将头埋进他的怀抱,“很担心,嘉诺,比起怕我自己再受伤,我更怕看见你伤心。”
“为什么?”心剧烈的跳动起来,是他想的那样吗?他可以奢求吗?
“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我可以肆无忌惮的人,也是唯一一个我可以毫无保留相信的人。”
原本剧烈跳动的心瞬间沉寂下去。
果然,还是奢求。
若初在他怀里轻轻地抽泣。
还好,这一刻,她是他的。不愿打破这份来之不易的眷念,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不敢松手,怕下一个瞬间,就会消失不见。
太阳慢慢地移到了天顶,他记得她皮肤对紫外线过敏,即便是在这阴云厚重的盆地地区,他还是担心会晒伤她的皮肤。
“我送你回学校。”嘉诺望着她想桃核一般红肿的双眼,轻轻开口。
“好。”
拉着她的手,向车子走去,打开副驾驶的门,转身走向驾驶座。
坐在车座上之后,发现她没有系安全带,倾身为她系好,发动车子,倒车,再向来时路开回去。
一言不发。
车子很快到达学校宿舍楼下,若初解开安全带,转身下车,他没有喊住她。在她转身就要进入宿舍大楼的时候,他还是喊住了她:“初初。”
若初回头,便看见嘉诺已走下车,绕了过来,站在离她几步远的的位置。定定的望着她。
很久。
快步向前,将若初拥入自己的怀中,狠狠抱紧,“你还有我。”
--还有,不管还有多少个十年,我都等你。
迅速推开,转身回到车座上,发动车子,驱车离去。
接近十二点半,此时是宿舍楼最为拥挤的时候。若初又一次把自己暴露在众人面前。
全完不一样的自己。
看着离去的车影,若初心中有点犯堵,不去观察周围人的或诧异或好奇或鄙视表情,若初转身,走进宿舍大楼。不让更多的人看见自己狼狈的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