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一章: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二】(1 / 1)
这次不比上次,我醒来的时候看见的却不是洞窟,却是一个冰窖。
寒气逼人,让我原本昏沉的脑袋一瞬间清醒不少。
站在我面前的是藤兰,却不是那女妖精。
“这是哪里?你们又想把我怎么样?害了一个还不够么!”我怒道。想及荼轩最后那句话心里就隐隐作痛。
不知风玦怎么样了。他可带走荼轩?
“竹瑶,你不要误会,这次我想求你帮忙一件事。”那藤兰却猛地在我面前跪下来,让我大惊。
“你这是作甚么?”这树藤妖精有事不是可以求助她那怨气的主子么,求我作甚么。
“竹瑶,辰溪是因为那男子才变成这样的,我求求你救她。”
“辰溪?是谁?那男子又是谁?”我怎么听不明白。
“你跟我来。”藤兰拉着我就像冰窖前方走。越靠近那冰窖寒气越重,一阵风从那冰窖的深处刮来,冷的我不停打寒颤。
这里面有什么玄机么?
踩过雪地,都是软绵绵的。藤兰在前方带路,不知走了多少弯子,终是看到了开阔的地方。
“这是哪里?”我很好奇,她带我来这大冰窖作甚么?难不成藏着秘密么?
“你看。”我顺着她指尖的问题看去,猛地一吓。
那是一具冰雕的棺材。
对,是冰雕的没错,还有黑色的树枝缠绕在棺材底。想必是那女妖让自己的妖气滋养着。那棺材里面躺着一个俊秀的年轻男子。穿着一身状元服。
“这男子是状元郎?”我伸手触及那男子鼻息处。早就没有了呼吸。看来死了很久了。
“他叫做章拓。”藤兰在我旁边说道。
这其中当是有渊源的。我等着她的下文。
“他与辰溪,本是定好的夫妻。”藤兰开口道。
“你在告诉我之前,那女妖会不会冲进来?”我还是得问清楚,荼轩已经为我中毒,我不可再有事,风玦还在外面等着我。我得安全出去寻他们。
“你放心,你那神仙朋友在外与她打斗。一时半会儿来不了。”藤兰倒是说得风轻云淡。
“你也不管她死活?就不怕风玦一个手狠,打得她魂飞魄散。”我讶异。
“若真的可以打死她,我到是感谢,辰溪已经太苦。死了,或许是解脱。”
我更想听这其中的渊源了。忙示意藤兰说给我听。
“那年。宣西四年。扬州三月。和才子佳人相遇的场景一样。辰溪本是一官宦小姐。自是长的眉清目秀倾国倾城。她那日和自家侍女出来玩乐。本也是偷偷的玩耍。从后园偷偷溜出便是在扬州的街道逛游。谁晓,遇见一群地痞无赖。看上辰溪的美貌便意图轻薄调戏。却被当时上京赶考的章拓看见。说来也巧。那章拓尽然是立志做武状元的。本是一身武艺。看见有人欺辱辰溪,便是英雄救美的一出戏。”
“这是好事啊,才子佳人,英雄救美。那为何后面没成为夫妻。”
“好是好,他们二人因此相识,倒是情投意合的紧。只是可惜那章拓当时身份,是穷小子一个。辰溪的父亲看不上眼,直言要将辰溪嫁于富家子弟。你也知,那富家子弟都是纨绔子弟,败家子的德行。若许了终身,皆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那辰溪没有嫁喽?”
藤兰点点头,继续道:“那日,辰溪居然自己替章拓许诺,若章拓来日考上状元,便来提亲。让父亲答应。章拓也是此意,后来立志说高中状元之时,便会来娶辰溪。”
“他父亲可答应了?”
“本是不答应的,可是辰溪是家中唯一的女儿,自是百般疼爱。呵在手中的。辰溪哭闹上吊都用上了。后面才答应的。”
“真不容易,后来呢。”我越来越想知道后面的事情。
“本是美好的一桩事。上天也是看到章拓的努力,或许也是为他们二人的情意感动。章拓真的中了状元。”
“这不是好事嘛?可为何最后却没有成呢?难道说是哪家高官看上章拓便意图将女儿许给他不成?”这可是一贯的事情。
“章拓本是孝子。他考中状元那年,家中母亲传来病危噩耗,他为了见母亲一面,便也推迟了朝廷要求的胜任时间。皇帝本也是求才若渴,也准予他回乡探母。坏就坏在这,她母亲逝世前全靠村长的女儿若萍照料。他母亲自是知道自己大限将至,于是便临终遗言要章拓娶那若萍为正式。章拓知这是母亲最后一个心愿,便也应允。”
“啊!那...那辰溪怎么办?”
“章拓离乡之后便也带走了若萍。遵照母亲的遗愿上报朝廷立若萍为正式。后面辰溪得知章拓考中的消息本是欢喜的,后知他娶了她人,心灰意冷。一个女子,便也就孤身上路去寻他,让他给自己一个说法。”
“她那会儿本是女儿家意气,辰溪性子倔强,容不得半点沙子。她去讨要说法。便发生了那日的事:
章府。
辰溪本是干净清秀的发鬓都染上了灰尘。她敲敲章府的大门,却见一个男子来开门,只道是章府的管家。
辰溪也不慌乱,整理了下仪容,便开口道:“我要找章拓。”
那管家也算待客有礼,只说老爷不在,若有急事在府中稍等片刻,差不多便回来了。
辰溪自知今日不寻到章拓给自己一个说法是不会甘心的,于是也不急,便进了府衙等待。
直到晚饭时分,才等到章拓回来。
夜深了。辰溪还是并未动那饭菜半分,一直等,一直等。
忽然,章府的大门开了,男子还是那身红艳的状元服。今日面见圣上。前些日子处理丧事便是耽搁下来。章拓一进门。身后便是若萍跟随着。
他看到了辰溪,那个风尘仆仆的赶来寻他的女子。
“辰溪。你怎么在这?”章拓自知理亏,便也不在遮掩。
“章拓,你是不是要给我一个说法。她,是谁?是你的正妻么?”辰溪的本是灵动的眸子看着若萍。裹上一层层哀伤。
“曾经说好的誓言,就这般不作数了么。若我不来,你是不是便让我一直等着你。一直不解释?”
“溪儿,我对不起你。”章拓只是抵着头,一脸的痛楚和无奈。
“对不起?呵呵呵...章拓,你可知,当我知道你考中的时候,我有多高兴,我一直想着,爹爹会同意我们的婚事了,我便可以作你的妻。我们便可一生一世,再也不分开。”
“溪儿..溪儿....”章拓不知怎么去说,母亲临终的话怎么可以违背,怎么可以。
“不要再叫我。你身边已经有了别人,我今天来,只是想确认一下,我到底有多傻。”辰溪的脸颊早已是泪水涟涟。一切都回不去,我为何曾经那般相信。
“章大老爷,告辞,后会无期。”辰溪深深看了一眼章拓,转身便要离开。
却被章拓抱住。
“溪儿。溪儿你听我解释好不好,我不是有意违背我们的誓言,是母亲....”章拓却不在说,怎么可以怪罪于她老人家身上呢,她当时走前,并不知自己已有意中人。
“你为什么不说了。因为你没话说了。章拓,我们从此各不相干。你放开我吧。”辰溪不想再看那张脸,那张曾经梦里想着,心里念着的人。如今早就不属于自己了。
“不,溪儿,你告诉我,你怎么才可以原谅我。”
“我让你死,你可以么?你舍得放弃你的荣华么?舍得你的正妻么?”辰溪一脸的嘲讽。泪水交替,她早就痛的没有了知觉。
“好。若我死,你便原谅我了么?”
“对。”
辰溪没有想到的是,章拓真的那般决绝,他猛地像那柱子狠狠撞去。只听雷声一阵,雨唰唰而下,章拓的头全是鲜血。
章府的老少皆是慌乱不堪。一阵又一阵的惊叫。
“拓!”辰溪慌了,她只是气话,气他不守诺言,气他弃了自己。
“拓!你怎么这样傻?”辰溪泪眼结合着雨水,这一夜,雨特别的大!
“溪儿,你..可原谅我?”章拓还是那般微笑,只是他已经没有了多余的力气。
辰溪哭着狠狠点头。“我原谅你,我们回去,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
章拓还来不及回答她,却已闭上了双眼。永远的沉睡了过去。
辰溪看着心爱之人冰冷的尸体。自知恶果全是自己造成,便也赴死黄泉。
藤兰说完这些的时候我大惊,没想到这女妖居然有这样离奇的经历。
“那辰溪后面怎么会成为女妖的?她不是凡人么?”我最奇怪的便是这一点,我们三人当时进何家村时浓浓的怨气,更甚妖气。
“辰溪那日上吊于一颗老树之下。谁知道她死后因自知罪孽太深,害死心爱之人。心中无法放下,积怨太深,便一直无法自拔,时日久了,她却只记得章拓负了她,却遗忘了她那失言害死章拓。一直怨着。后面怨气积深,那老树的日月精华便被她吸食了去,后面她一直在树洞中修炼,直到成了这般模样。”
“可她将章拓的尸体放在这冰窖之中不舍入土,也是因为心中记挂不是么?”我看了看那棺材中沉睡的男子。
曾经,他也是个痴情的人,其实。他的负是无奈。她的痴,亦是炙热。
都伤了自己,人世间,男女情爱,便是这般么?
又痛又累。
荼轩,荼轩在哪,他可好?
“她是记挂,一直念叨一首诗: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她终于没成他的妻,他们,没有一个完整的家。”
“你是如何得知这些的?”既然辰溪都已经忘却,那么藤兰又是如何得知。
“我本是当年章府院落修炼的树藤,辰溪死去那日,我都看到了。”藤兰只是叹息。
“那你要我如何帮她。”
“你能劝她放下魔障么?或许让那位帝君,将她超生?”
“其实你跟随着她,也是想帮她的不是么?”
“是,可惜我道行不够,她我也劝不动。”
“我们出去看看。你带着章拓的尸体。”既然源起这个男子,那么一切只能从这个男子开始了。
待我二人从冰窖出来的时候,只见风玦的白衣已是血迹斑斑。辰溪却被压在一个结界之中。出不来。她嘴角的黑血一滴滴的留下来。不见停息。
“竹瑶,你可有事?”风玦一脸的慌乱,我看着他白衣上的污血。也不禁乱起来。
“没事。你受伤了么?”
“没有,这是她的血。一只小妖,怎能奈何得了我。”风玦的星眸还是那般自信夺目。
“那..荼轩呢?”
“他...很不妙。这一次。恐怕要麻烦了。”
“怎么办?藤兰,有没有解药可以解荼轩身上的?有没有?”我本以为再大的事情风玦来便可解决,看来荼轩的毒是没有办法的,那该怎么办。
“竹瑶,你不要急,我们会有办法的。”风玦双手压住我的肩膀,安慰我道。
我低着头,心里一阵失落。这次,是我害他的,他多不喝下那药,便不会有事。
转身看着那在结界中的辰溪,我想恨,却恨不起来。
她也是那般的苦,不是么。
我让藤兰将章拓的尸首放在她的面前。果然,她看见章拓,便是慌了手脚般,可是又出不来,像着了魔一般。
“这是谁?”风玦看着那死去的章拓,一脸疑惑。
“这是她曾经的夫。”
“死了很久了吧。”
“是。”
章拓的肉身离开妖气的滋养和冰窖的温度,马上便有腐蚀的迹象。
辰溪越发慌乱。
“你们把他放回去,放回去,求求你们,放回去。”
我慢慢蹲下,靠近那结界。
“辰溪。你若真心要他好,便该放了他,让他入土为安。”
“我不!我要陪着他,我要陪着他。”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你们曾在彼此最好的年华相遇,即使不能终生到老,可是也算一种福分不是么?上天让你和他相遇,便是缘。如今缘分已散,你为何死死守着一具尸体呢?”
“不!...他还在..他还在.....”辰溪的泪落在她那黑色的纱衣上,像一颗颗露珠。曾经,她也是金莹剔透的玲珑女子。为爱痴狂成了这般模样。
“辰溪,放手吧,他已经死了。你本该随着他一起入土,可是却怨气那般执着,让他于心何忍你这般受苦?”
“拓!拓!你真的在等我么?”
“他一直等着你,你们一起早归极乐不是很好么?”
“是么......我......懂了。”
“辰溪,随他去吧。”
我看到辰溪那黑色的衣角在慢慢的扩散。一点点的消逝。风玦开了结界,让她寻着那缕魂魄。
辰溪当日成妖便将章拓的魂镇压在他体内,完全一具活死人。如今她已看开。章拓不怨她,便一直等着她。
我看着章拓的魂一点点从肉身出现。他亦是微笑的。只是却多了一丝空灵。
他静静的看着,等着。辰溪消逝去那层黑衣,便是曾经的模样,简单的发鬓,如水的眸。不再是红艳的唇。桃花面。一脸的笑容。
他将手伸着,她缓缓将手交给她,如那年,未完成的梦。
他牵着她,慢慢的上升,我看到空中投射的那缕光。上天已经原谅辰溪的过错,准予他们投身。
不知怎地,泪竟然湿了脸颊。
辰溪离开时看了我一眼,是微笑,还有歉意。
我投以微笑。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你终是与他在一起了。”
“傻丫头,别伤感了。这不是好事么?”风玦在我身后说道。
“是好事。”
若不能同生,那么我们便同逝。
哪怕分离,魂魂相扣,你不要忘记我,我也不忘记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