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第 14 章（1 / 1）
最后我与樱桃找了一家客栈住下，晚上临睡觉的时候，樱桃说我不该跑出来，应该照顾着裴祯琰的，我说她懂什么，就把她关在门外了。
把自己围在被子里，我浑身冷冷的，梦里是铺天盖地的血红，缓缓的流动着，一望无际的红色海浪，中间旋转着漩涡，我站在岸边，看着在漩涡中挣扎的人，分明是扎着两个小辫子的我的小妹妹，向我招着手，那一双嫩白的小手早就变成了血淋淋的红色。
我不知在想什么，定定的站在岸边，看着小妹妹渐渐的沉下去，耳边全是凄厉的叫声，像是风声，又像是深夜里猫的叫声，我捂着耳朵想逃却像是脚下有一双手抓住我双腿一样，一步也迈不开，随即刮起大风，血红色的波浪像潮水一般涌上来，蔓延至我脚下，腰，最后将我淹没，一片暗红中，我看见我的小妹妹像一条鱼一样朝我游来，眼中流出的红色与周围融在一起，可嘴角却是微微弯起，浅笑着，在我耳边轻道：“阿宝终于来救我了——”
我一惊，猛地睁开眼，周围漆黑一片，熄灭的蜡烛还冒着袅袅的白烟，我坐在床上，看着那飘渺在黑暗中不知所踪的白烟出神。
一片寂静中，我忽的感觉周围的黑色慢慢转变成血红，耳边回荡着梦里他说的话，阿宝终于来救我了，我蜷缩在床角，又想起他说等都结束了一起去塞北，我还要教他武功，一时间耳边全是这两句，我心里堵得慌，胡乱的穿了鞋就往外跑。
趴在窗前，我看见屋中昏黄一片，裴祯琰一身洁白中衣趴在床上浅睡。后背再也没有印出血渍，可我眼前仍是晃也晃不掉的猩红。
我觉得自己真是没用，既想给爹爹报仇又不忍伤他，要是一个不认识的人也就罢了，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把他大卸八块，可偏偏是与我从小长到大的裴祯琰，偏偏是他——
我脚下一晃，从台阶上滑下，哐当一声手打在窗上，赶紧猫下身子躲在墙根，听得屋里有些许动静，又扒着窗缝往里看。
裴祯琰许是睡得浅，听见声音醒来，幽深凤眸寻了一圈，泛出些许失落，忽的又如霁月破云般的清光乍现，盯着雕花窗棱处浅笑，“阿宝——进来吧——”
我浑身一震，难道让他发现了，心里犹豫着，可脚下已经走到了门前，手也推开了门。
我那叫个气啊，怎么就这么听他话，可常言道既来之则安之，反正他现在是任我宰割的一方，我还怕他能翻过身来欺负我！
见我进来，裴祯琰拧着眉，微微嘟着嘴，声音又是转了两转的道：“阿宝——疼——”
我站在窗前，按捺下给他吹吹的习惯，撇过头，“活该！”
结果裴祯琰又哼哼唧唧了两声，见我不为所动，也就闭了嘴，由此我极其怀疑他是不是其实就是想要我给他吹吹。
他这边忍着趴在床上，一张小脸煞白煞白的，本来就跟玉雕的似的，这回更像个白面书生了。
我心里一软，磨磨蹭蹭的挪到床边坐下，掀开他衣衫，对着包扎好的伤口轻轻吹着，“疼不？”
裴祯琰扭着头，笑着，“这回不疼了。”
我手指僵了僵，不知该放下还是继续撩着，瞪了他一眼，“谁让你害我爹爹来的，要是别人我早就一刀捅死他了，你——”
我喉咙中堵着，再也说不出来，只垂下眼又给他吹着。
裴祯琰转过头，静静的趴在床上，我不知道他心里有没有愧疚，会不会像我一样，不知道他在害我爹爹的时候有没有一丝一毫的想到我——
我吸了吸鼻子，“裴祯琰，我想好了，虽然你害了我爹爹，可我们从小一块长大，我就不杀你了，咱俩就当从来不认识——”
我这一句话还没说完，裴祯琰忽的从床上坐起，抓着我手腕，像是我就要没了一样，急道：“别！”
我睁开他手，从床边起来，扬唇笑道：“青山常在，绿水长流，今此一别，后会无期！”
说罢一抱拳，欲转身离去。
身后一阵叽里咕噜的动静，我强迫自己别回头，别回头，可到了门口还是没忍住，微微斜眸。
裴祯琰竟滚落到地上，挣扎着起来，后背处隐隐的印出血红，他声音已是嘶哑，“阿宝别走——”
从地上起来踉跄的扑过来想要伸手抓住我，可我到底是会些功夫的，几步之间已出了庭院，脚下一蹬，跃身跳上墙头。
鼻子酸酸的，我蹲在高墙上，看着裴祯琰赤着脚，虚弱的迈着步子从屋里追出来，停在大门口，扶着门框，眼中俱是灰飞烟灭，再无往日里媲美日月的光彩，那一身单薄中衣在夜凉如洗的凉风中萧萧瑟瑟的飘动，满头青丝披散，哪还有半分裴公子的清雅模样。
我其实就蹲在别院对面不远处的高墙上，能看见他踉跄的行在街道的身影，也能听见他一声一声到了最后竟是呢喃的呼唤。
轻寒凛凛，我裹了裹衣衫，踮着脚行在墙上，不知为何，我亦步亦趋的跟着墙下的裴祯琰，心里波涛翻滚。
行到了交叉的十字路口，裴祯琰茫然的站在中央，像是暗暗波涛中飘摇的一叶小帆，风扬起他洁白的衣衫，烈烈飘动，站了半晌，才又失魂落魄的走回去。
我看着他孤绝的背影，后背猩红一片。
眼中涌起的泪被我咽下，再也不回头，径直回了客栈。
一夜无眠。
第二日樱桃给我端来早饭，我恹恹的没什么胃口，但想起爹爹的话又硬瘪着吃下。
樱桃站在我身边，一副想说话又不敢说的别扭样，我放下碗，“想说就说吧。”
樱桃终于是舒了一口气，迈着小碎步的往我对面一坐，一张鹅蛋脸鼓成了包子，“其实我瞧着小裴大人挺舍不得宝少爷的——”
我翘着腿正剔牙，呸得啐了一口，“往后少在我耳朵边提他，我认得他谁啊！”
樱桃挪着椅子往我身边凑了凑，小声道：“小裴大人不会是在外边养了野花吧？”
樱桃估计是从翡翠那知道我与裴祯琰其实算得上夫妻，只是我打裴祯琰时她跟翡翠溜了，是以不知道我与裴祯琰真正的过节。
我伸着手指戳了戳樱桃脑门，“小屁孩尽瞎想！你这小脑袋瓜也不都装点啥，怪不得在宫里给人害死了！”
樱桃揉着脑门，晃荡着我胳膊，捏着嗓子叫我告诉她我为啥跟裴祯琰闹掰了，我就觉着我耳朵边兹兹嗡嗡的飞着蚊子，实在是受不了了便把我跟裴祯琰的过节说了。
樱桃先是一脸义愤填膺，说我这般做真真是有情有义的好儿郎，然后大眼睛一愣，摇晃着脑袋，嘴里叽叽咕咕的说着不对。
我给她弄得迷迷糊糊，一巴掌往她脑袋上一拍，“哪不对了？”
樱桃杏眼左瞟瞟右转转，捂着嘴凑到我跟前，一脸神秘的问：“知道我为啥给人害了不？”
我瞪眼，你当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啊!
“我那是不小心听了别人说话，我本来是太后宫里，就因为不小心听了太后跟毅王那说话呢，结果当天夜里就给人勒死了，哈哈，好在本姑娘福大命大没死成！少爷知道太后那说啥了不？”
我又瞪眼，邦的一拍桌子，“你说书那！一口气说完了不行啊！”
樱桃吐了吐舌头，嘀咕道：“这不是有神秘感吗？”
我——我能先揍她一顿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