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第九章(1 / 1)
转眼功夫,原本人满为患的寝殿霎时空空荡荡。只剩下祁国国君和方才说话的女子。
事情到了这个情况,原本也没有我们什么事了,刺杀行动功败垂成,祁国君也安然无恙,按理说我们该适时地默默退去。
但方才女子欲言又止的那番话激起我满腔的好奇心,可惜她说的不甚清楚,我听的更是一头雾水。虽然一头雾水,但直觉告诉我,她未说完的那番话隐藏着层层内情,其中似乎涉及到蓟国刺祁的隐情以及祁国君对蓟国忍而不发的原因,更重要的是,从方才仅有的几句话中推测,这当中似乎还有情感上的牵扯。
因此我默然决定,将听墙角行动进行到底。
六师兄扯了扯我的袖子,又指了指通往花园的小径,用口型示意我可以撤离了。见我毫无反应,又压低声音重复了一遍。
寝殿里传来衣角窸窣声,我赶紧朝他“嘘”了一声。
寝殿里的女子讶然叫道:“陛下,你、你受伤了吗?”
对方则明显淡定许多:“只是皮外伤,不碍事的。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女子显然直接将他后半句话忽略,寝殿里随即一阵翻箱倒柜的响动。
我有些纳闷,大半夜的她在国君的寝殿里弄出这么大阵势是在干什么。直到她手里捧着个箱子重新出现在屏风后方,我才恍然大悟,她这是要替他包扎伤口。
女子熟练地将手里的布条撕开,慢慢挽起男子手臂上的衣服,熟练地上药、包扎。这一系列动作下来,两人均默默无语。
隔着屏风,我只看到两个黯淡身影几乎定格在屏幕上,像一出突然静止的皮影戏。
寝殿里灯火幽暗,偶有微风拂过帘帐,风中是隐隐浮动的暗香。
幽灯、清影、暗香,璧人一双。
正是一副无限引人遐想的场景。
他们此刻或许正借着包扎伤口的机会,肌肤相触,彼此正沉浸在此时无声胜有声的氛围里。
但此情此景,对于我这个正弓着身子,站得近乎两脚发麻的旁观者而言,却并不那么甜蜜。
沉寂,还是沉寂。
我贴着窗户,看得差点打瞌睡。头刚耷拉下来,有男子声音响起,我一激灵,赶紧集中精神,竖耳倾听。只听得男子清淡的声音:“这段时间我想出一趟远门,这边大大小小的事又得你费心应付。”
女子熟练运行于长布条和手臂间的双手顿了顿:“你……是要去梧川?”
男子不置可否。
女子停下手中动作,抬起头:“就算明知他们想置你于死地,你还是执意要去?!”
梧川,正是蓟国国都所在。
女子的声音愈显激动:“四年了,每年这个时候,无论有多么要紧的事,你都会雷打不动地去一趟梧川。可是现今什么形势,难道你还不清楚吗?今晚在自己宫里,他们尚且把你伤了,倘若真去了梧川,还不是羊入虎口?这些年来,你为了熙和公主承受了这许多,如今难道还要再搭上自己的性命吗?”
“倘若我的性命能换得她醒转过来,哪怕用我的余生只能换得她一年的寿命,我也决不会有一丝犹豫。”男子的声音有些萧瑟,“但如今,说这些又有什么用。”
又是半晌的沉默。
听他们的墙角真是一件折磨人的事,有什么话不能痛痛快快一次性说完,非得你沉默完我来一句,我沉默完你再慢悠悠接一句。况且,天都这么晚了,赶紧说完大家也好收工睡觉。
我忍辱负重蜷曲这么半天,腿都麻了,就只听得这么无关痛痒的几句,和我想象中的宫闱秘事相差甚远。
我掩着嘴巴打了个呵欠,正在犹豫是不是要放弃走人,寝殿里飘来最后一句——
“况且,我心里有个疑惑,必得弄清楚不可。”
回来的路上,我疑惑地跟六师兄探讨。
“你看出来了么,祁王似乎对蓟国很是避忌,连蓟国派来的刺客都可以若无其事地释放,真是想不通啊。还有,他们说的公主究竟是哪个公主?”
“还会有谁,当然是蓟国的熙和公主。”
我停下脚步:“熙和公主?蓟国国君不是才继位不久,算来也不过二十出头,怎么就有位这么大的公主。而且,这个名号听着很是陌生,之前似乎从没听闻蓟国有这么位公主。”
“她是现任蓟国君的亲妹妹,先任蓟君总共就生了一双儿女,那便是现任蓟国君和这位熙和公主。可惜,这位公主早在四年前那场大战中去世。”六师兄眼中有惋惜之意,“那场大战在当时差点掀起一阵惊涛骇浪,祁蓟两国国君均在那场大战中死去,方立了如今的两任新君。”
看我眼中有不解之色,六师兄拍拍脑袋说道:“哦,差点忘了,你经历忘世清濯也是在四年前,正是在这场大战之后,难怪你会不知道。”
我纳闷道:“可是我平日里看谷里从各地搜集来的密报,都没有相关的记载。”
“你当然不会看到,师父千叮咛万嘱咐不准给你看这些的……”六师兄脱口而出,讲到一半突然表情古怪地生生刹住,似是说了不该说的话。
这下我更纳闷了:“师父瞒着我这些做什么?”
他讪讪改口道:“这些都是我胡诌的,你别当真。天这么晚了咱们还是赶紧走吧。”说完他加快脚步,匆匆向前。
看他刚才那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我望望天,长叹道:“好吧,既然你不肯说,那我只能回去问师父了。”
前方的身影忽地停滞下来。
六师兄返身折回来:“我趁着师父闭关悄悄带你出来已经犯了谷规,若是被师父知道我说漏了嘴,还不得罚我在后山闭门思过三个月!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别再问了!”
我清了清嗓子:“你现在只有两条路:一是把你知道的告诉我,我呢,会装作毫不知情,绝不在师父面前透露半个字;当然啦,你也可以不说,可是这样一来,为了满足我的好奇心,我只有回去问师父,至于你,就等着去后山喂三个月的蚊子吧!这个是第二条路。你自己看着办吧。”
六师兄低头不语,似是在进行激烈的思想斗争。很快,斗争有了结果,他目光炯炯地看着我道:“你保证不会跟师父透露半个字?”
我信誓旦旦地点头:“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