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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 第八章(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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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月棠委实太过咄咄逼人,初初我还让着她,但也绝非任人踩踏,一时火气上来,索性一次性将问题解决来得舒爽。她身段略矮,此刻我就这般居高临下的看她,冷笑道:“你口口声声说我勾引你未婚夫,你可有证据说明他是你未婚夫?”

安月棠一怔,脱口道:“族里……”

“族里定下来的?须知婚姻大事,自古以来是父母命,媒妁言。可据我所知,你与风承安之间除了族里的原因,风承安并未下聘,他的父母也不曾过问,你们之间连媒妁都不曾来过,单凭你口说,如何能叫人相信?”

她张了张口:“我……”还没说完,又被我半路截断:“其二,我曾听说风承安说过,风家未婚妻的定情信物乃是冷翠凝,可如今他却将冷翠凝赠与我,若说他早有未婚妻,那玉佩便早该在你身上,何曾有机会给我?”她面色一黯,还要开口分辨,我哪里会给她机会,直接抢道:“族里的指婚,你且能请到族里的人来替你说话再说,此番这般无礼,即便你真是风承安表妹,我罗朱槿也不欢迎这样的亲戚,门在那边,恕不远送。”

安月棠脸色青白交替,看起来真是滑稽,叫人莫名的有种快感。我一直觉得自己虽不至圣母这样好心,但也不觉得自己是那种以恶意欺压别人而获取快乐的人,只是如今这状况,却还是从心底里觉得舒畅。

她估计还要在原地气上好一会,我也没那么好脾气一直看她脸色,便起身去将窗子拴上,尚未来得及转身,顿时感觉一阵冷风从后颈扫过,本能性的矮身避开,入眼是安月棠透着阴翳的面容,手里握着匕首,声音亦是阴狠得可怕:“你会害死表哥的。既如此,不如叫我先取了你的命。”

随即手腕一转,一刀朝我门面刺来,同时伴着她的冷笑:“你们一个两个都是狐媚子,呵,生得和洛安阳一般狐媚勾人的脸,迫害完舅父,如今又要迫害承安表哥了?”

这是恼羞成怒,继而要杀人灭口?可这与安阳公主有何干系?我惊疑之余闪身避过她下一刀,只听一声钝响,刀子狠狠扎进红木制的圆案上。

安月棠是懂武的,可惜武艺不精,一刀刀刺来从头到尾只有一个招式,与我而言构不成威胁,再者短刀算是我的擅长,只在房中灵敏的同她周旋,考虑着如何出去,只是有一句话令我比较在意,是以边躲边问:“你方才说我会害死风承安,是什么意思?”

此时对峙已有一盏茶时间,她气喘吁吁的弯着腰:“你……你这个□□……你会害死承安表哥……”果真是个学艺不精的,不过这点时间便累成这样。可便是如此我亦不敢情敌,只站在离她最远的角落,皱了皱眉:“喂,你说清楚——”

“阿姐——怎么回事我听到摔东西的声音……”

迪卡依急切的声音从门外传出,还有几个急促的脚步声,房门便被“呯”一声撞开,安月棠就在门边,此刻被如此一撞,顿时重心不稳的朝旁侧倒去……旁边是尖锐棱角的橱柜!

这下可真是要出人命的!

身体反应先于大脑,我几乎没有犹疑轻身过去一把揽住她的纤腰拉开,然则同时背后传来尖锐的疼痛,和刀刃入肉的钝响!

我不可置信的转头看着面无表情的安月棠,能感觉她握着刀柄的手甚至还在背后扭了一把,疼痛更是钻心入骨。全身的力量在疾速流逝,不过短短一瞬,我连挣扎呼痛的力量都没有,只是瞪着眼睛看着安月棠时,她眼里闪过的冰冷和嘲弄。

刀上有毒。

……她是故意的,我还是太草率了。

耳畔是迪卡依的失声尖叫,罗白檀似乎在边上愤怒的吼叫,可是已不能听得清晰。我努力睁眼去找那个最想见的人,视野只是愈发模糊,隐约看到绣着墨竹的衣摆。

……风承安。

手指动了动,竭力想去看他的脸,可惜视野亦是一片模糊,仿佛是晕开一层又一层的水墨,浓重的黑色将我掩盖。

……

……

思绪是糊粥一般的混乱,几乎无法辨认自己究竟身在何处。像是在记忆结束后的虚空场地,只我一人孤身行走,没有旁人,没有阿青,只是黑而漫长,仿佛没有尽头。

这是谁记忆?只有死者的记忆是虚无,这又是谁死了?

我四下摸了摸,竟找不到出口,恍然间想起自己似乎被安月棠那个恶毒的女人扎了一刀,说不定是死了,此时不由苦笑,那个死了的人,竟然是我。

不是没面临过死亡,可是却不曾想过自己真的会死,我甚至还来不及看一眼风承安,居然就这样莫名其妙的死了,真是叫人死都不能瞑目。可又因为接触了太多死亡,如今的境况竟叫我这样平和接受了。

因知道死者记忆漫长虚无,我也不再行走,找了个地方坐下来闭目休憩,也不想多做无谓挣扎。我曾和风承安约定好,若是有一方先去了,必定不能太执着,叫另一人不得安心。

风承安……风承安。想到他我心都是痛的,如今便是阴阳两隔,我想他有灵力,许还能看见我,可是又如何,他想必亦会伤心欲绝罢?

“阿槿。”

虚空中传来一个声音,那样温柔缱绻,这世间我想只他一人会这般唤我,而这个声音,从头至尾,都这样叫我舍不得。我想也许白素等人死前必然亦是这样的光景,所爱之人的声音样貌便萦绕在身边,纵然想离去,终究还是放不下。我抱着膝坐在原地,把自己的脸埋在膝盖间强忍着不哭出来:“只是幻觉……只是幻觉……不能太牵挂……不能太牵挂……”然则记忆似乎并不愿意放了我,因在低头的同时,能感觉一手轻抚我的发顶,宽厚温暖,下意识抬头去看,不晓得是幻境亦或真实,我竟真能看见风承安含笑的脸,眼角眉梢俱是温和,连双眸中都看不到一丝悲伤难过的样子,看得我欢喜中又有些难过,欢喜他并不会为我的死太难过,难过的却也是同样的东西。

他这样的表情,是否意味着,我的确可以安心离去?

思及此,我唇边泛出一抹笑,打算同他做最后的告别:“风承安……”,然则只来得及叫出他的名讳,他便忽然倾身下来,双臂环在我身后,那么紧,紧得我一个死人都觉得要窒息,然而他的下一句话,却真吓得我连呼吸都不敢。

他说:“阿槿不怕,你若去了,我陪着你可好?”

“什……”我瞪大了眼睛想用力推开他,可不晓得他到底也是下了死力,这一推仍是纹丝不动,下巴只能抵在他肩上,眼泪在眼眶里滴溜溜的打转,咬牙切齿道:“你胆敢如此,我罗朱槿发誓,这辈子,乃至下下辈子,我都不要理你!”

他的力道抱得更紧,像是一松手我就会溜掉,声音在耳畔仍是轻柔,却带着几分颤抖:“那么,不要走。”

眼泪终究还是落了下来,我不想放开他,这一生太短太短,我还不想放开他。他这样开口求我,我如何放得下他?

意识在虚空幻象中渐行渐远,我攀着他的手臂,只觉眼皮一分分沉重,到底支撑不住,沉沉睡了过去。

……

“朱槿!姐夫快来,朱槿有动静了!”

“朱槿姐姐!快醒醒!”

“老姐!老姐!”

“啊呀小白你别激动,待会压到阿姐的伤了……”

耳边吵吵嚷嚷的乱成一锅粥,本来就觉得全身乏力,此刻被这群人连珠炮一般的声音更是闹得心烦意乱,我直觉头痛欲裂,随意伸手一拂,立刻便被旁侧的某人抓住,一时挣脱不得,想说话,又觉得嗓子干涩,连音都不能好好发出,只好低低的“嗯”了声。

“……阿槿。”

带着欣慰欢喜的疲惫声音从身旁传来,我脑中一个激灵,已经认出这人是谁,眼帘颤了颤,却不能顺利张开,只觉得有泪水迅速的灌满眼眶,凭借湿润的触感终于能睁开眼眸,视野先是模糊,继而仍是模糊,却是泪水所致。我反手全力抓住他的手,嗓子终于能说出话,却也只是沙哑断续的叫出他的名字:“……风……承安。”

“没事了,阿槿,已经没事了。”他握着我的手贴在颊边,能感觉到颧骨的硬度和扎人的胡渣,便是看不清他的脸,也能得知他此刻憔悴模样,泪水便更是止不住,哗哗的从眼角滑落,溶进木枕。

旁边很快有人过来将我的手从风承安手里接过放好搭脉,我眯了眯眼,隐约看见老爹的模样,其后果真听到老头子熟悉妖孽的嗓音:“朱槿,现下觉得如何?”

“……死不了。”我疲惫的闭了闭眼,唇角却悄然弯出一个弧度。

没死,竟然是没死。

现如今已没什么能比这更令我欢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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