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 谁念西风独自凉(1)(1 / 1)
正式开虐......其实也不会太虐......乃们知道的,我是好人元日晨起饮屠苏,先幼后长,当着含星的面,梁沅先饮一盏,丽荣再饮,随后帝后共敬含星一盏。满盏药香顷刻入喉,回味似辣非辣,含星以手掩口笑:“好容易喝完了。”
毕竟是大节,皇室虽迁至温泉行馆,王室贵胄外国使节仍旧络绎不绝前来叩拜,梁沅携丽荣坐于正殿接受叩拜,梁炅推脱劳累谢客,含星也推掉了女眷叩拜,只说由丽荣代替即可,外间不免猜测这大约是梁沅即将亲政的表现。
梁炅携含星往山上去看雪景,含星带着海龙的兜帽,银针似的绒毛在风里抖动,为着山道滑又没带侍从,只能死死攀住梁炅的手臂,好容易上了山顶。山顶上有小屋一间,孤零零立在松林中,含星一怔:“这里还有人家?”
“进来。”梁炅笑,拉着含星入内,内里陈设极简单,一床一桌一书柜,窗下有一条案,地上笼着火盆,正烧得通红,桌上摆着几样简单的酒菜,一看便知这是提前准备好的。
含星笑着落座:“这是什么时候准备的?”
梁炅却不答她的话,取过执壶斟酒,递给含星道:“你饮了儿孙敬的屠苏酒,也得陪我饮一盏。”
“不好喝。”含星皱眉,梁炅却不依,无奈只能端起来一饮而尽,入喉回味却很不同,药气之间带着几分鲜甜。
“这是什么屠苏酒?”含星好奇。
“知道你不爱药气,多加了一味海带。”梁炅笑,坐在含星身侧:“今晚不能和你过节,先给你过一个。”
含星了然一笑,堂堂摄政王怎么会没有家室,她有儿子敬酒,他也要回去喝自己儿子敬的酒。心思不敢深转,想的多了就会难过,因此只是一笑便揭过。
“你好有雅兴。”含星环顾,有琴有剑,条案上焚香还设有文房四宝,她轻轻起身将壁上宝剑取下,剑鞘镶嵌宝石,光华灿烂,轻轻一拔宝剑既出鞘,寒光映着含星的脸,好一把刃如秋霜的剑。
梁炅起身,自身后环住含星,握住她双手,执剑舞动,含星只觉得自己像是一个木偶被他拿在手里手舞足蹈:“一年滴尽莲花露,碧井屠苏沉冻酒。
晓寒料峭尚欺人,春态苗条先到柳。
佳人重劝千长寿,柏叶椒花芬翠袖。
醉乡深处少相知,祇与东君偏故旧。 ”
含星不知是不是自己饮酒多了,头脑昏昏,身子软软倒在他怀里随着他动,眼睛似睁非睁望着宝剑的锋芒,忽然心头一动低低道一句:“沅儿亲政之后,还可见到你么?”
梁炅双手一紧,却又很快松开:“自然可以。”这一紧时间短暂,他的声音也很平静,含星却骤然醒觉,剑招再动,锋芒毕露,再不似之前缱绻,含星只觉得寒意沿着指尖一点一点侵袭而来,这一天总会来,但愿自己准备好了一切。
朔州城战事一切顺利,莎车人最终败退离开,梁沅大悦提前回宫。李禅旌旗高展班师回朝,在朝堂上对加尔恒别克大加赞誉,加尔恒别克随李禅一同上朝,在静静听完李禅的夸赞之语后对梁炅叩首:“臣请大禹皇帝封赏。”他以臣自居,让梁沅心里好受许多,当下便开口:“你说。”
“臣请羲和公主封地朔州并通商三关。”朔州紧邻北方边界,常年有侵扰滋事,此次新增通商关口都在朔州近旁,虽有商业繁荣,但地域仍旧并非丰饶之地,作为公主封地有些寒碜,加尔恒别克请封此地,令梁炅一怔之后心头微觉不妥,正欲插嘴,梁沅却因大喜过望而一口答应:“朕准了。”
天子虽未亲政,但是到底是一言九鼎,梁炅无奈,只能加上一句:“待公主成婚后。”
梁炅的话并未影响加尔恒别克的心情,他叩谢天恩:“臣自请代公主打理封地,一则臣可留居关内方便探望公主,二则朔州距西凉不远,臣亦可方便回家探望父母,一举两得。”
梁炅听了他的话,将信将疑,心中只盼望加尔恒别克要朔州真的是单纯为了方便来往,梁沅如何不准,一一恩准加尔恒别克请求,并对李禅极部下大加封赏。萧铁龙自然不以为然,自此与李禅愈见不睦,李禅自恃军功与孙女李乐,并不服软,二人在朝堂上渐成两派,势如水火。
又到了半年之期,岑竹青再次回朝,带来阳昌公主有孕的消息,这消息令宫里大为高兴,含星命人即刻准备各色婴儿用品以方便岑竹青带回南祁。南祁国主膝下单薄,若阳昌公主一举得男或可成为下一任南祁国主,这于大禹来说是天大的好事,梁炅也特命筹备国礼送南祁国主恭贺喜事。
含星在御园召见岑竹青,携手赏流金瀑布一般的迎春花,内侍宫人远远跟在后面,岑竹青恭谨道:“恭喜太后。”
“哀家何喜?”
“朔州已得。”
“小小边防又能如何?”含星暗暗吃惊,这个女子在千里之外却能洞若观火。
“先借战事削萧氏兵力,再借宫闱迫萧氏举兵,天龙军对抗萧氏必胜,国无萧氏,摄政王可安矣,梁氏可安矣。”岑竹青淡淡笑着,为含星折下一支迎春,望着含星微寒的目光,好不畏惧:“臣说过,臣的人与旁人并无瓜葛,忠心耿耿,太后早就该放心才对。”
“如此甚好。”含星接过岑竹青手里的花枝,摘下一朵花,忽然一笑道:“幸而岑大人是女儿身。”
“太后谬赞。”
宫里为着梁沅一日日大了,开始筹备修缮宫殿,选取宫嫔的事宜,日子一日日过,眼看着就又到了年底。这一年国事顺遂,梁沅过了千秋之后又有些微微咳嗽,自己提出未雨绸缪决定提前去温泉行馆暂住,含星自然同意,梁沅道不愿含星舟车劳顿,只带丽荣一人前去。
话意思已经十分明了,这便是帝后要同房了。含星自然大喜,内务府急急筹备一切。
临行前一日,帝后早间携手同来含星的长春宫,二人一同行礼,亲密无间的样子让含星笑得合不拢嘴,连连让二人坐在自己身侧,也不知该嘱咐些什么,却好似有很多话要说,扯些没要紧的说了很久。
难得丽荣也笑靥如花,含星很少见到她这样神态,比平日里淡漠的样子好看许多,一高兴便令人将自己的一套白玉首饰拿出来赏赐丽荣:“这是去年哀家生日外臣进贡的,送给你了。”
外间内侍忽然通报说李保求见,含星当李保是来通报礼制筹备的,有心让丽荣听听,便传召:“快让他进来。”一边又对丽荣道:“你也听听内务府筹备的东西周到否,若还有想要的一并提出来。”
丽荣脸红不语,抿着嘴笑。
李保进门躬身上前,行过礼道:“奴才有一件事要禀报。”
“你说。”含星正在兴头上,并未注意到李保的神情。
“伴驾女子蔡氏有孕。”李保平静的说出这句话。
殿中一片安宁,含星愣住,去看丽荣,她的笑还凝固在脸上,手却已经开始发抖。
“蔡氏就在门外,奴才是否传她进来?”李保的眼神没有丝毫颤抖,像是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这种平静像是一种讥讽,令殿内所有人觉得如芒刺在背。含星看着他墨绿的服色,头一次觉得这衣服如此刺眼:“传她进来。”
“是。”李保躬身,他不必亲自出去,自然有小内侍出去,片刻,鸾盈进门,未经脂粉,衣衫也极朴素,与平日的样子相去甚远,白着脸两眼红肿,尚未开口便已经哽咽:“臣女,臣女无颜面圣。”
“你是该无颜面圣。”含星未开口,梁沅也未开口,丽荣平静的说出这番话,含星再看她的表情,已经回到了曾经那种淡漠的神情,眼神里连一丝光也没有,整个人就像是含星第一次见她的时候,跟在她那个神采飞扬的父亲身侧,如一具没有灵魂的躯壳,强撑着世家女子的尊严。
丽荣显然动了怒,梁沅不敢辩解亦不敢劝,更不敢替鸾盈说话,暂时僵坐一边,心道先让丽荣出一口气。
“女子未成婚便有孕,是为不洁,女子失德,如何能再存宫闱?依宫规,该如何?”丽荣望着李保,李保很平静的回话:“回娘娘话,该逐出宫门。”
“陛下以为如何?”丽荣冷冷的望过去,梁沅一抖:“这,鸾盈......”梁沅尚未开口,鸾盈已经扑在地上蛇行至含星脚下抱住了含星的脚:“太后垂怜,臣女腹中是陛下的骨肉。”
这话让丽荣再次颤抖,她当然知道这是梁沅的孩子,可是心里明白和听别人说出来竟如此不同,她咬着牙,慢慢浮现一个冷笑,扬声:“陛下身边谁人伺候!”
刘宝在外面听着里面的动静,早就头大,急忙跑进来跪在地上:“奴才是跟随陛下的。”
“陛下临幸,是否记录在册?”丽荣厉声道,刘宝顿时出了一脑门汗珠。梁沅与丽荣尚未同房,依规矩,与皇后大婚同房后才算得成为成年男子,内务府才会设芳名录,这芳名录刚刚制好,就等着第一笔写萧丽荣的名字在上面,此时还是空白一本。
“朕并未叫他们记档。”梁沅忍不住,不得不开口,丽荣与梁沅对视,眼波里满是失望悲痛,语带讥讽:“陛下怜爱蔡氏,也当依规矩来行。”
芳名录上没有记档,鸾盈肚子里的孩子便是私生子,哪怕日后补上,也改变不了这个出身的缺陷。含星看着抱着自己的脚痛哭的鸾盈,再看看冷若冰霜的丽荣,无奈道:“既然陛下已经说了......”
“宫中规矩可视为无物么?”丽荣怒而起身,跪在含星面前:“臣妾无德,只识规矩掌管后宫,不懂变通,自请废去皇后位份,降为才人,请太后陛下擢贤代替。”
她这一跪,含星再不能开口替鸾盈求情,梁沅脸色铁青:“你这又是要做什么,有话好好说。”
“没什么可说的。”丽荣冷对。
“罢了,随你。”梁沅早就如坐针毡,看着鸾盈心疼,看着丽荣更是愧疚难过,此时终于坐不住,拂袖而去。
丽荣仰头望着含星,鸾盈见梁沅走了,心里一沉,大声哀求,含星却无奈摇头,对春桃说:“扶皇后起来。”
丽荣起身,谢过含星:“蔡氏失德,未婚先孕,依宫规当逐出宫外永不准入,今念你孕有皇嗣,令迁入碧涛馆禁足,无召不得出。”
鸾盈脸色灰白,颓然倒在一边,丽荣不去看她,回身面对含星:“母后,臣妾处置是否恰当?”
“你高兴就好。”含星无奈,丽荣拜下:“臣妾还要筹备随驾出宫,臣妾先告退了。”说完,看也不看鸾盈一眼,自己领人离去。
鸾盈看着殿中瞬间只剩了含星,翻身啼哭,再次抱住含星的脚:“太后救我,太后救我!”
“来人,把蔡氏带出去。”含星无计可施,对鸾盈轻轻的说:“你先去住一段时间,待孩子生下来或有转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