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绝处逢生（2）（1 / 1）
聚集在东泰门的幸存者们也听见了那个声音，那声音仿佛是从四面八方传来，心底透出的寒意和恐惧让他们都不禁浑身一颤。
“谁？是谁来了？”刚刚恢复说话能力，坐在宫洛潇风身边的青岚便颤声问道，“少爷，您听见那个声音了吗？我怎么感到背脊上寒气直冒啊？”
“七师兄，这……”绮云看向他，目光中既有疑惑也有恐惧。
但宫洛潇风没有答话，锐利的目光一直注视着远处的战阵。
战士们从地窖里找出不少食物和酒，每个战士出发前又带了不少干粮，但还是远远不够，连妇女和儿童也只能每人分到一点点。宫洛潇风没有吃任何东西，只是拿了一小坛酒便就地坐下。
宫洛潇风虽然被困在这里，却一直关注着战事的变化，那虽然只是一战，持续时间还不到一天，但关系着明烨国的存亡。他看到遥远的帝王广场方向不断有光芒腾起，一波又一波的魔法气息不断传来，连结界的金色边界都有一些波动。他不知道那边情况究竟如何，心便一直悬着。但那光芒和魔法波动至少可以告诉他，圣女们和那些天使还在坚持战斗，她们还有力量在战斗，他所担心的事情，没有发生。
可是那个突然出现的声音凝固了一切，无比强大的黑暗力量压得他喘不过起来。这到底是什么样的力量？怎么会突然出现这么强大的黑暗力量呢？……那个预言师究竟是什么人？那些消失已久的精灵为什么会在黑暗魔法的笼罩下出现？那些魔兽又是来自哪里？
一连串的疑问搅得宫洛潇风心烦意乱。他举起酒坛大大喝了一口，仍然一言不发，脸色却已渐渐阴沉。看到宫洛潇风的脸色，绮云和青岚不敢再问，而是顺着他的目光看去——
帝王广场方向忽地卷起一股黑风，将无数天使和精灵卷上高空，化为齑粉！人们都被这可怕的力量吓得目瞪口呆，说不出话来。
又一阵激战之后，彩光不再腾起。这表明圣女们的激战已经停止，可是宫洛潇风心中的不安和恐惧却渐渐加强：现在到底是怎样的情况？这股新来的力量如此强大，恐怕要是那个预言师的千百倍吧？
难道……秋所担心的，就是这股力量吗？
他渴望去看看秋现在的情况，这个念头不断吞噬着他，逼得他几乎发疯。但是他出不去。
“……少爷？”
某个声音似乎是从遥远的地方传来，遥远到他无心顾及。
“少爷？”青岚又叫了一遍。
宫洛潇风这才回过神来。“什么事？”
“玄风少爷醒了。”青岚的神色恭敬而凝重，“治疗师说二少爷希望您过去。”
知道玄风醒了，潇风连忙起身奔向玄风所在的地方。兰若泓月和那治疗师还守在那里，宫洛玄风的确已经微微睁开了眼，却仍然苍白而虚弱，似乎一阵风就能将他吹走。
“玄风，你感觉好些了么？”宫洛潇风在他身边蹲下来，柔声问道。
宫洛玄风虚弱地笑了笑：“哥哥……我就要死了，宫洛家……宫洛家就剩你一个人了……”
“别胡说！”宫洛潇风低声道，声音却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战斗马上就要结束了，生命系圣女马上就能赶过来，她拥有最强大最纯净的生命力量，她有起死回生之术……你只要挺住，一切都还有希望。”
他紧紧握住宫洛玄风的手，仿佛这样就能够将生命力量传递给他似的——尽管他知道这番话是安慰玄风，也是安慰自己：圣女们情况如何尚未得知，他怎知道生命系圣女在战后还能挽救玄风的生命？可是他已经欠玄风太多……
但宫洛玄风已经说不出话来，只能轻轻地摇头。
“治疗师！”宫洛潇风忽然转头喝道，“你……你是怎么给你的病人疗伤的？”
那治疗师吓得一抖，连忙拜倒在地，说道：“回潇风公子……此处环境不佳，又无法器药物，在下能力有限，实在无力回天，还望潇风公子恕罪。”
宫洛潇风自然明白这不能怪治疗师——黑魔法入侵如此之深，连秋也无力治疗，怎能奢望一个人类治疗师扭转乾坤？只是他不甘心，他愧疚啊……
兰若泓月也在宫洛玄风身边蹲了下来，愧疚几乎将她淹没。她说不出话来，只是在那里默默垂泪，那泪水吧嗒吧嗒滴在宫洛玄风的手背上。玄风看着泓月流泪的样子，心中难过，张开嘴，终于说出了一句话：
“泓月，把你……把你交给哥哥，我放心……”他喉中发出了咕咕声，似乎还有话被卡在喉咙里。最终他只是挣扎着说道：“……好好……待她……”
眼眸中的光芒渐渐熄灭，苍白瘦弱的贵族公子终于永远离开了这个世界。兰若泓月一怔，扑在他身上大哭起来。
还握在手中的手逐渐变冷，宫洛潇风的心也渐渐变冷。他闭上眼，亲友的音容笑貌出现在脑海，可是现在，他们都永远离开了。不管是爱是恨，是恩是仇，是荣是辱，都已经烟消云散，再也无法挽回。
宫洛家……就剩下他一个人了。
一行人沉浸在悲痛之中，忘记了关注帝王广场方向局势的变化，直到青岚大着胆子说道：“少爷，您看——帝王广场那边的战斗好像停止了！”
宫洛潇风一惊，蓦地站起，转身向西看去。
那边果然安静下来了。宫洛潇风眉头紧锁，回到刚才坐的地方，抓起半空的酒坛大大喝了一口，心中却一阵阵慌乱。
一阵诡异而不祥的平静过去之后，一道略带金红的银光蓦然腾起，又瞬间湮没。然后一道红光跃出，照得东边天空一片血红！
又开战了！那光芒的颜色仿佛在他心中剜了一刀。宫洛潇风一拳打下，酒坛被得粉碎，手被碎片划得鲜血淋漓，酒洒了一地，他却毫无知觉。
他知道银光是圣光的颜色，但血红色不是！血红色不是任何元素的颜色，而是强大的杀戮魔法所附带的颜色！
银光闪后，红光映天，这是否预示着，圣女们已经无力抗击了？
嫣城真的……再没有希望了吗？秋的那一次回眸，真的是永诀了吗？
“潇风哥哥，你的手——”兰若泓月面色煞白，鼓起勇气从后面赶上前来，却又被他的样子吓得退了一步。青岚抿紧双唇，将泓月从潇风身边拉开。
薄唇被咬出了血。凝聚所有力量击在光壁上，拳头鲜血直流，光壁微微一动，却仍未让路。
无数的谋划和准备，抛却生死的浴血战斗，却还是什么都无法挽回——再无宫洛家，再无兰若家，再无繁华遍地的嫣城，再无辉煌强盛的嵩野王朝！……再无月下抚琴的美丽和午后对弈的悠然。
闭上眼，紫衣女子回眸时那诀别的一瞥占据了他所有的思想……
玄风刚走，她也要走了吗？
他真的无法与她相见了吗？
他们甚至只有寥寥几次见面，匆匆相见，却又匆匆分离。
相识不过一个月，他甚至还对她的故事一无所知，不知道她的目光里，为何有那样的沧桑和深沉，那样的睿智和包容。
他就这样错过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子了吗？带着这样的遗憾，这样的不甘，这样的无奈！
一声压抑许久的低泣终于发出，泪水无声地留下，滑过这个精明、冷静、深沉、刚毅的军人的脸庞。
所有人都因为震惊和害怕而静默了，默默注视着这个贵公子前所未有的失态，一句话也不敢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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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王广场上，银色和血红色交错的光球也隐不去如夜般漆黑的身影。堕落天使的眼眸是血一般的红，在他的催动下，血红色光芒一点一点吞噬着银光，向对面的四名女子逼近。圣女们屏息凝神，拼死抵抗，丝毫不敢放松——她们已经看出，这血红色的光芒已经不是黑暗系魔法，而是以“毁灭”为根本的终极杀戮魔法，力量甚至强过以“创造”为根本的高级神力魔法！若被击中，即便是圣女，也必死无疑！
两名大天使被黑暗使者缠住，已左支右绌，难以自保，虽心急如焚，却是什么忙也帮不上。看到红光又吞没了一寸银光，米娅终于忍不住了，凝聚灵力一震，勉强逼开了羽熙。
“怎么办怎么办？”她急道，“这个精灵王怎么会这么厉害？圣女殿下们危险啊，我们却——”羽熙的手猛地袭向她的喉咙，她一惊，勉强避开，接下来的话却说不了了。她心里清楚，若不是几名黑暗使者早已在先前的对战中身受重伤、精疲力竭，她和加西亚早已不知魂归何处了。
“先不要乱，我们要想想办法。”同时与凌峰和落羽激战的加西亚口中虽如此说，但也是心乱如麻，毫无主意，“要是——”他侧身避开一个呼啸而来的黑暗魔法，“——要是我们能够破开活动封印就好了。”
“废话！”米娅又避开一个黑暗魔法，肩头却被玄宇口中射出的的红光击中，顿时握剑的手一软，长剑险些落地，“要是我们都能破开活动封印，圣女殿下们还用得着在这儿死战吗？”
“可是——”加西亚飞身过来，替米娅挡掉一道红光。两位大天使目光相会，米娅立刻明白了加西亚想说的话。
“不可能的！”米娅大声说，仿佛这样说就会把一切都否定似的，“幻雪女神不可能放弃这一切的！一定有什么办法，可以救我们大家的！”说话间，银剑向下一砍，落羽的右肩立刻中招。
“玄宇，别让这两个天使在这儿叽叽喳喳。”宇夜突然冷冷说道，“抓活的。”
玄宇得令，向同伴们使了个眼色，三名黑暗使者向后退一步，然后同时下杀手——黑暗魔法卷起的热浪煞气翻滚，将两位大天使重重包裹。加西亚和米娅没有料到黑暗使者联手还有如此强大的力量，一时被裹在黑暗魔法中，灵力也难以动用。
见状，圣女们心中愤怒不已，却在杀戮魔法的强压下不敢开口，只能与宇夜怒目而视。宇夜看向她们，冷冷笑了起来。
“我就是要让你们看看，天使军是怎样全军覆没的！没有水系圣女，联合魔法根本无法发挥全部威力……幻雪女神怎么还没来呢？她该不会已经放弃你们了吧……”
话音未落，他目光一冷，扬手射出几道红光，激战中的加西亚和米娅没有防备，应声倒地。那对峙中的银色光芒只是微微强了一瞬，又被逼了回来。看见两位大天使被擒，圣女们心中又气又慌又急，却再没有多余的灵力允许她们加强力量了。
这时候，早已头昏脑胀、四肢发麻的秋、琳、薇却忽然收到冰的神念讯息：
“一会儿我尽力破开封印。如果没有破开，我们就只有一起死在这儿；但是如果破开了，你们马上走，什么都别管！”
秋看向冰，而冰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宇夜那已经变成血色的眼眸。
加西亚和米娅这时候已经被黑暗使者们合力控制的黑色光茧困住。玄宇催动力量，大天使被转移了。
秋又看向宇夜，注意到宇夜的神色没有变化——这次他似乎并没有觉察到她们的神念交流。
莫非……他也需要集中精力的时候，才能读到我们的神念讯息？
薇可没有考虑那么多，马上就给了回应：“不行！我们走了，冰姐姐你怎么办？”
“是啊，冰姐姐，你要怎样才能抵挡终极杀戮魔法的袭击呢？”琳显然也不同意。
“这个不用你们管！”冰的神念讯息中透出焦急，“一会儿如果封印真的破开了，你们走就是了！”
“我不！”薇倔强地回应道，“要死就一起死！”
“简直是胡闹！”冰急了。但她立刻注意到秋一直没有回应，心中一动，便她单独给秋发了个神念讯息:
“我知道你会顾全大局的。如果封印破开，不管琳和薇是否愿意，你都要强行把她们带走，明白吗？”
秋沉默了。她知道，现在大天使被擒，她们也已经陷入绝境，若幻雪女神不来，唯一的办法便是破开活动封印，逃走。而活动封印力量非凡，她们之中无人能破；即便有人可能破得了，那个人必定是冰——说实话，虽然相处千年，感情深厚，秋却一直不清楚冰的力量究竟有多强。八千年前那场灾难来临的时候，她们都被封印了，冰不是就抵挡住了那股力量，没有被完全封印吗？或许，冰的光系力量，正是黑暗力量的克星呢？
不知冰是否想到了这一点，但是秋明白，冰是打算放手一搏了。况且，就她们现在的处境来看，拼一把，希望渺茫；不拼，则必死。
做出这样的决定很痛苦，可是……没有其他选择了。
“嗯。”
收到秋的肯定回答，了解她的说到做到，冰暗暗松了一口气。她倒没有像秋一样想那么多。她只感到体内有一股强大的力量翻涌不息，并且她隐隐觉得，这就是可以打破活动封印的力量。只是她不知道这股力量将会带来怎样的后果——她对这股力量的来历一无所知，无法控制它，更无法释放和利用它。
是否连体内的灵力也已经预感到，主人已经陷入绝境了呢？或许只有一死，才能释放体内的力量吧……
事到如今，已别无他法，冰决心以一死来换得妹妹们的生，换得瑟月兰世界的希望——她们付出一切，不就是为了守护这个世界吗？她只希望，一个圣女的死，真的能够释放出强大的力量，可以保护自己的姐妹，保护瑟月兰世界，维护心中一直不灭的信念之火。
这么一分神，红光便以更快的速度吞噬着银光，朝圣女们逼近，杀戮魔法的力量撩起了她们额前的碎发。冰的神念讯息再次发出，却已是命令的口吻：
“我以圣女首座的身份命令你们，一旦封印被打破，立刻幻影移形离开！不得有任何异议，听令便是！”
冰在心中轻轻叹息，给妹妹们发出了最后一条神念讯息，语气却已变得柔婉：
“圣女不能就这样死绝。我们的敌人还那么嚣张，我们的梦想都还没有实现……还记得黑暗精灵屠杀百姓的场面吗？那样血腥惨烈，我们却束手无策……我希望那样的事情永远不发生了。我希望瑟月兰世界能够和平安宁，希望你们能够幸福快乐。若你们就这样死了，谁来替我完成这个梦想？路还很长，很艰险，可是为了瑟月兰世界，为了幻雪女神，为了晶，为了我，你们也要勇敢地走下去……秋，琳，晶，薇，我亲爱的妹妹，我爱你们。”
凝聚所有灵力，光系圣女一声断喝，力量霍然发出——突然增强的光系灵力把红光逼退了一寸，也把其他圣女震离了光球。宇夜被冰的做法惊住，手上却没有丝毫停顿，越发加紧了攻击。
没有了圣女们的联合，血红色光芒以惊人的速度向冰逼近，强大的力量撩起了她的金发金袍，重重击入冰的头顶！
“冰姐姐——”薇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叫，泪水夺眶而出。
红光击入头顶的刹那，碧蓝色眼眸蓦地放出金光，金发金袍猎猎飞舞，权杖被金光照得如水晶般透明！
以这个全身金色的圣女为中心，金光一波一波向外扩散，烈烈扬扬，照彻天地！人工湖中的水被烧得沸腾起来，在金光的掩映下，那飞溅的水花仿佛跳跃的金色火焰。所有的黑暗，都在这金光之中熔化……
宇夜被金光淹没，什么也无法看清，一连几个黑暗魔法都被化解，暗之剑也无法劈开金光，他不禁又惊又怒又惧。
神色是那样的决绝，金眸中仿佛有火焰在燃烧。凝聚所有力量，冰奋力举起权杖，力量霍然发出——金光破空腾起，重重击在封印上，巨响震动天地！
在强大的光系力量的冲击下，活动封印渐渐显出真实形态——半球形，颜色由浅灰变成深灰，迅速加深，最后竟变得如夜一般漆黑，挡住了所有天光，而金光将整座嫣城照得如同白昼！
琳因为震惊而无法动弹，白衣被金光和火焰映照得通红；薇则呆在当地，火光照亮了她的满脸泪痕。
冰一声断喝，再次催动力量，金光微微一动，金红色火焰霍然腾起，将整个封印包裹。金色火焰燃烧着黑暗，吞噬着黑暗，渐渐地，一小片蓝天从火焰中显露出来……
“带上人鱼王权杖，走！”
收到冰的神念讯息，秋来不及多想，飞身掠起，夺过冰手中的权杖，拉住呆立着的琳和薇，催动最后一点灵力——
腾燃的金光淹没了幻影移形的光芒，秋、琳、薇从帝王广场的祭坛前消失了。离开的那一瞬，伴随着一声怒喝，秋瞥见一个黑色的火球正向她们袭来。
宇夜爆发出一声怒吼，终极黑暗魔法一个接一个射出，将剩下的封印击得粉碎！
妹妹们一离开，冰仿佛一下子被抽空，颓然倒地，满头金发都浸在血泊中。然后，她的身形渐渐模糊，化作点点闪烁的金光，消失了。
火焰渐渐熄灭，金光渐渐暗淡。天光洒落，红霞漫天，静谧而安详，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
“‘绝处逢生’！”眼睛仍然一片血红，黑翼卷起的旋风摧毁一切，堕落天使对天怒吼，“区区光系圣女，为何会有施展‘绝处逢生’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