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暗流（2）（1 / 1）
不久之后，秋按计划与其他圣女顺利会合。冰布下防护结界，秋解除了隐藏嵩野成鸢的魔法，从空间袋里拿出一个帐篷让嵩野成鸢先睡下，然后再张开一个较大的帐篷，大家聚在桌旁商量接下来的计划。秋把自己和宫洛潇风的谈话简单和姐妹们说了一遍，又说了自己的打算。冰和薇听了，都觉得这个方法不错，但琳却皱起了眉。
“你就这么相信他了？你能确定他值得我们相信吗？你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拜托给他，不会觉得有些欠缺考虑吗？”她显然对今天晚上的事情比较恼火，“要知道，他确实在调查我们，而且今天袭击我们的有皇家武士，而他是皇家武士指挥使！”
“我考虑过了。”秋心平气和地说，“调查我们的事情他给过比较合理的解释，而且他说这次夜袭和他没有关系。”
“那是他说的。”琳毫不客气地指出。
“我亲眼见他和慕宇侯爵交手。”秋看了琳一眼，强忍心头的不快，“而且他今天明显就没有动手的打算。他穿了便装，也没有佩剑，否则你以为慕宇侯爵那么容易伤得了他吗？”
琳开口还想说什么，可是冰抢先开口道：“先不要抓着这一点不放，琳。”妹妹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她的身上，她继续说道：“这已经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如果到现在我们还无法联系上晶的话，她很可能已经遭遇黑暗使者了。”
冰的话让琳立刻沉默下来。薇却急了：“这么说晶姐姐真的有危险了？”
秋重重点了点头，说：“来袭者虽是皇宫的人，但背后无疑是宇夜的人在操纵。我们一直未表明身份，精灵族在嫣城的行动也相对隐蔽——特别是对于我们。可是这次他们却突然派人来袭，这样做要么就是他们因为某件事情充分确认了我们的存在，要么就是他们有把握战胜我们，不怕我们有什么行动——当然，也有可能两种情况都有。”
这话听得薇冷汗直冒。“秋姐姐是说，晶姐姐有可能落入了精灵族手中？”
很明显，秋所指的“某件事情”和“有把握战胜我们”都和晶有关。薇用力摇了摇头，仿佛要甩掉这种想法似的。
“不会的不会的。”她说，“肯定是精灵族的援兵到了。我们先前不是说，掌控嫣城的很有可能只是一个人，并且可能是玄宇吗？”
“说到这个……”琳突然开口道，“我差点忘了告诉你们——玄宇的确在嫣城，昨晚我在御医院遇上他了。”
姐妹们一听，赶忙向琳询问情况，琳把在御医院的事情大致说了一下。听罢，冰蹙眉道：“这么说玄宇的确一个人在嫣城，并对我们有所忌惮？这就有另外一种可能了：他唆使嵩华帝下封城令，还派魔法师和皇家武士搞夜袭，目的就是打草惊蛇，让我们离开嫣城，为他争取等待援兵的时间，接太子回去不过是一个借口。”
“冰姐姐的话没错。”秋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关于晶，我们现在唯一的线索就是她去进一步调查换太子事件，可是这件事和皇宫、和精灵族是紧密联系的。现在她和我们断了联系，我们谁敢说她避得开黑暗使者呢？”
秋说的在理，大家心中担忧，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帐中就此陷入沉默。最后薇打破了沉默，轻声说道：
“不管怎么样，希望晶姐姐平安无事。”
大家都有同样的想法。冰想说点什么安慰一下妹妹们，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因为她自己心里也没底。
显然是意识到自己的话太过沉重，影响了姐姐们的情绪，薇连忙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恢复平静。“那么，”她说，“这宫是进还是不进？”
“当然要进。”琳毫不犹豫地说，“晶在嫣城里，还和我们断了联系，我们怎能撒手不管？”说着她目光一沉，“况且，既然知道玄宇这么做是在拖延时间，那么我们绝不可以让他得逞！”
姐妹们默默点了点头，然后冰说：“我们是不是该考虑一下进宫的方式？宫洛公爵推荐进宫这条路，现在怕是走不得。”
秋点头道：“我同意。这样进宫有点选秀女的味道，必定是大张旗鼓，礼仪繁杂，想不让别人知道都不行。”
“是啊。”琳说，“硬闯无方向且易横生事端，也是不可取的。”
薇打了个哈欠，说道：“那么我们先好好睡一觉，明天再想办法潜入皇宫找玄宇算账去。”
“嗯，大家都睡吧。”冰点头道，“折腾了一晚上，大家一定都累了。”
圣女们默默地点了点头，稍稍准备之后，就各自睡下了。这一天一夜事情太多，折腾得大家都有点劳累，所以没过多久，大家都沉沉睡去了。郊外又恢复了平静。
但不远处的嫣城却并不平静。慕宇沁烨带着一肚子火气和一身剑伤，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千叶伯爵府时，发现所有魔法师和皇家武士都已不省人事。他正考虑该着如何处理，就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冰冷彻骨的声音。
“她们都离开嫣城了？”那声音嘿嘿冷笑道，“很好……”
慕宇沁烨转身，注视着黑暗中走出一个带兜帽的身影，眉头紧锁：“是你？你什么时候来的？”
“这不重要。”预言师打量着一身剑伤的慕宇沁烨，冷冷笑道，“你和千叶家大小姐单独交手了？真是勇气可嘉啊……她的的剑术连我都忌惮三分，败了也不能怪你。”
慕宇沁烨沉下了脸。“阁主大人早已知道这次夜袭必定失败？”
“当然。”预言师漫不经心地说，“我只是告诉你太子的所在，又没说此行有任何胜算，不是么？”
这番话说得慕宇沁烨火冒三丈。他强压心头的怒气，但语气还是冷的可怕。“既是如此，阁主大人又为何要策划这次行动？”
“她们逃了，这就是我的目的。”预言师冷嘲道，“你又不是没见识过那蓝衣姑娘的本事。就凭你们，也想在这些姑娘身上讨得好处？”
这话本该让侯爵怒意更甚，但似乎是嗅到了某种不寻常的气息，他渐渐冷静了下来。他本想把今晚遇到宫洛潇风的事情告诉预言师，可是转念一想，夜袭一事似乎另有蹊跷，他还是不要把底子抖得太干净，否则就该完全受制于人了。心念及此，他转而问道：“那阁主大人接下来有何打算？”
“接下来的事我自有安排，侯爵大人就不必操心了。”兜帽下的黑暗深不见底，但慕宇沁烨还是可以感觉到预言师唇边的笑意，“只要不出意外，这帮老贵族应该很快就会失去反击能力。不用说兰若和宫洛两家，就算是今天那几个姑娘回来了，也未必能改变什么。侯爵大人放心吧。”
慕宇沁烨蹙起了眉：听这话的意思，这预言师该是胜券在握了？可是兰若和宫洛家势力如此强大，怎么可能如此轻易低头服输？更何况，成鸢太子不知所踪，嵩野成焕稳坐太子之位，预言师想要扭转局势，谈何容易？
侯爵蹙眉思索之时，预言师已经在院中画好了一个魔法传送阵。
“侯爵大人想必已经累了，”预言师笑道，“请回吧。这边的事情，交由我来处理即可。”
慕宇沁烨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说什么，径自踏进了魔法传送阵。院中腾起黑色火焰，年轻侯爵消失了。
~~~~~~~~~~~~~~~~~~~~~~~~~~~~~~~~~~~~~~~~~~~~~~~~~~~~~~~~~~~~~~~~~~~~~~~~~~~~~
年轻的侯爵在魔法传送阵中消失的时候，身穿便装的贵公子已经避过东泰门守卫的耳目，悄悄潜入城中。
进城之后，宫洛潇风随手买了一件外套披在身上，才慢慢转悠着回了家。此时已近四更，整个宫洛公爵府都已沉沉睡去，只有几个仆人丫鬟在强撑着等他回来。众家仆只道大少爷是在外面走得凉了，所以才加了件外套，是以并未怀疑什么，只是赶紧张罗着服侍大少爷休息。
回到自己房中时，仆人已经点起了壁炉里的火，整个屋子都沉浸在温暖之中。宫洛潇风把仆人丫鬟们都打发回去睡觉，然后才脱下外套，把染血的衣服换了下来。
衣服上血迹未干，但臂上的伤口已经不见踪影。把染血的衣服拿在手里，宫洛潇风又想起那个为他疗伤的紫衣女子，想起她眼中的恼怒和担忧之色，想起她秀眉微蹙的模样……
她究竟是什么人？
他曾经以为她不过是一个姿容出众、涵养颇佳又学识渊博的贵族小姐，可是刑场上的较量让他见识了她敏捷流畅的身手和高深的魔法修为，今天的战斗又让他见识到了她惊人的剑技和身姿……她实在是太美丽、太厉害，也太神秘了，让人觉得捉摸不透却又忍不住想要去了解，遥不可及却又无法忘记。
帝剑阁院中那一别，他再也没主动去找过她，但不得不承认，在见到她的时候，他心中有说不出的欢喜——哪怕不能和她说话，只是看她一眼，发自内心的温暖的微笑也会从唇边溢出。这些日子以来，她在帝剑阁中说的话一直在他耳边回响：
“我们所在的，本就不是同一个世界……”
这么简单的一句话，却似乎包含了许多信息。在这许多信息中，他觉得他至少能够读出一点，那就是，她的回答，不是不愿，而是不敢。她心里，其实是有他的。
单凭这一点，就足以让他满心欢喜。却又满心悲凉。那个踌躇许久才勉强开口问出的一个问题，却是建立在无数的假设之上的。即便她给了他肯定回答又能怎样？他敢大声告诉每一个人他想娶的不是兰若家小姐吗？他敢不顾一切将一个伯爵小姐娶回家吗？他敢干干脆脆摆脱父亲和兰若家的控制，过他想要的生活吗？
他不敢。在世族宦海中沉浮多年，精明敏锐的他左右周旋，步步为营，为的却只是在帝都这个繁华的是非之地站住脚跟。所谓的棱角，所谓的热血，所谓的少年意气，早已在沉浮中化作一声叹息，消失无踪了。关上门，闭上眼，他无数次地在心里嘲笑自己，但走出家门，他却仍旧是身份高贵的宫洛家大少爷，身手非凡的帝剑阁首席弟子，年少有为的皇家武士和金狐营指挥使，人人羡慕的兰若家乘龙快婿……无数个耀眼的光环，把一切苦笑都深深掩埋，化作翻云覆雨的手掌和唇边自信的微笑。可是就是这样让无数人仰望和羡慕的他，却不能，也不敢掌握自己的命运。即便面对着自己心仪的女子，他也只能告诉她说，忘了我的话吧，忘了我曾经的倾诉，忘了我一时冲动的真情流露，我不敢抱任何希望。
多么可笑，又多么可悲。或许她说的才是对的，宁愿他什么都没有说过，他和她，仍旧像以前一样，下下棋，聊聊天，谈历史，谈文学，谈天下……可是，他甘心吗？就算是回到从前，他恐怕也忍不住内心深处的那些话吧？
他重重叹了口气，走到壁炉跟前，将血衣抛在炉中。看着那件衣服在腾跃的火焰中慢慢卷曲、燃烧，贵公子的思绪又渐渐飘远：
可是，她的不敢，又是为了什么呢？
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她显然不只是一个伯爵府小姐那么简单——和她们相比，那个咋咋呼呼的千叶鸢实在是太缺乏头脑也太缺乏能力了。她甚至不可能是一个简单的贵族小姐。千叶西凉——不，是秋，秋总是穿紫色衣服，那个千叶清幻也总是穿蓝紫色衣裙，映得眼眸也有了紫色和蓝紫色——宫洛潇风以前一直是这样认为的。可是有那么几次近距离的观察，他可以肯定秋的眼眸就是紫色，那么千叶清幻的眼眸也有可能就是蓝紫色。而刚才秋在拜托他帮忙的时候也亲口说过，她要他找的这个妹妹，穿着蓝衣，有着蓝色眼眸。
秋和姐妹不止有千叶清幻和那个有着蓝色眼眸的姑娘吧？她们，应该是姐妹五人：冰，秋，琳，晶，薇。她们是嫣城中的另一股力量，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那么，她的不敢，应该就和权势地位无关了。
她们……不是人类吧？
血衣在火焰中渐渐化为灰烬，贵公子的眼神也恢复了往日的明亮锐利。浓眉深深锁起，宫洛潇风越来越觉得嫣城的局势复杂之极：近几个月来，帝剑阁传位事件、太子被废事件都是大事。这一切看似都在老贵族的掌控之中，但宫洛潇风觉得不然，因为还有五位神秘女子的出现和太子的被劫，现在又是几位顶级魔法师和皇家武士夜袭千叶伯爵府而他先前一无所知。兰若公爵和宫洛公爵显然也感觉到了事情的诡异和千叶家两位小姐的不凡，才会突然十分积极地践行之前许下的推荐她们入宫的诺言。秋也说过，在这样的局势下，她们必须进宫。可是现在出了夜袭这样的事，不知那两位“千叶小姐”和她们的姐妹还会不会通过推荐这条途径进宫呢？
沉思半晌，宫洛潇风自嘲地摇了摇头：算了，这些事情，现在都不是他能掌控的。他现在能做的，就是在盯紧慕宇沁烨的同时，想办法巩固自己对皇家武士的控制。慕宇沁烨肯定已经有问题了，但皇家武士不能有问题。这支武装力量太过精锐，太过重要，他输不起。
事实上，嫣城这场较量，整个明烨国都输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