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心魔噬魂(2)(1 / 1)
女仆离开后,晶才开始好好打量这间会客室:会客室中放着藤制桌椅,桌上放着新鲜的白菊,椅子上还有软软的垫子,地上铺着软软的地毯。整个房间的色调都是乳白色,让人感到温馨而舒适,与书房冷静严肃的感觉截然不同。
等了一会儿,慕宇沁烨还没有来,晶觉得有些无聊,于是起身走出了会客室。她走到书架旁边,看到书架上大都是关于军事、政治一类的书籍,当然也有一些史书,其中就有几部《瑟月兰通史》——当然,这里有的都是十七卷以后的书籍,前面那十六卷写的是上古历史,早已在八千年前的动乱中残破不堪了。
这些书让晶想到了水月林的藏书室。那里的书可谓是成千上万,几乎包揽了瑟月兰世界的所有有价值的书籍,大祭司们所修的史书也会在第一时间送到水月林,以供圣女们审阅,这项工作一般是热爱历史的秋来负责完成。可是即便是在水月林,关于瑟月兰世界的历史书籍也并不完整,圣女们对此一直十分不解——即便是在八千年那场战斗中,水月林的藏书室也没有遭到大的破坏,按理说那些书都应该保存完好才是,怎会不见踪影呢?
喜欢泡在藏书室的秋和晶都知道,水月林的藏书室里,有几个房间她们始终无法进入。晶一向温柔随和,既然进不去,也就不去多想,反正其他书已经够她看了;可是秋却一直不太甘心。晶问起时,秋只是回答说,那些房间里很可能会有上古瑟月兰世界的历史,她们应该了解一下才是。可是这样的愿望一直没能实现,时间长了,秋也就渐渐放弃了。
想到秋,加西亚那热切的目光又出现在眼前。晶强迫自己把它从脑子里赶走,专心看眼前的书架。
看了一阵,她发现书架上没有她一向喜欢的诗集,于是失去了兴趣,转身看着墙上的画。或许有美化的成分,画中的慕宇沁烨越发俊美非凡,竟如她从小熟悉的天使。那目光,那轮廓,让她想起许多年前日之天使教她用七彩飞镖的日子——没错,她的七彩飞镖,有一大半是加西亚教的。那时候她还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女孩,对这位俊美阳光的大天使只能仰望,她至今还牢牢记得他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眼神,每一句鼓励和斥责……只是,那位看着她长大的大天使,就如冰和秋一样,一直把她当做需要呵护的小妹妹吧?
接着她又想起从前和姐妹们去参加茶会的情景。那是加西亚和米娅举办的茶会。那时候她的圣女灵魂已经被唤醒,她刚刚开始跟着秋学下棋,那天第一次和加西亚对弈。加西亚处处让她,可她还是输得很惨。但那天她十分开心,因为茶会结束时,加西亚哈哈笑着说:“看来秋虽然棋艺不错,教徒弟可不行。下回你来,我教你下!”
天使们就是这样,大家天天在一起打发时间,或者是举办茶会,或者是举办读书会,又或者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下棋,日子过得是说不出的悠闲滋润。可是她们呢?短短半年多的时间里,就有这么多事情发生,几乎每天神经都绷得紧紧的……她实在太累了……
晶正在出神,慕宇沁烨抬着一盘刚刚切好洗净切好的橙子走了进来,脸上还是带着礼貌而温和的微笑。
“姑娘觉得这幅画怎么样?”
晶回过神来,转过身,正好看见贵族男子把手上的橙子放在书桌上。他已经换上了平时在家穿的长衫,多了几分文雅之气。
“真不好意思,让侯爵大人亲自给我送水果。”晶微笑说道。
“姑娘不必客气。”慕宇沁烨微笑道,然后转头看着画像,“这幅画是六年前我南征南翎国凯旋时,皇帝陛下请宫廷画师为我画的。”
“南征南翎国?”晶由衷地赞叹道,“侯爵大人你真了不起!”然后她转身看着油画,说道:“难怪画上的侯爵大人气度不凡,有气吞山河之势。”
晶的称赞是有缘由的。明烨国讨伐南翎国的事情圣女们通过大祭司也了解了一些情况,知道那是南翎国的一些土匪跳起的事端,南翎国政府也有挑衅的嫌疑。不过就算是南翎国挑衅,它也有挑衅的资本——虽然南翎国只是一个小国家,但它有一支瑟月兰大陆人类国家中战斗力最强的部队:龙骑士。
龙骑士源自瑟月兰大陆东北部的龙族领地。龙族平日以人的形象生活,只在战斗之时恢复真身。战斗中的火龙上天入地,几乎无所不能,力量之强,使得瑟月兰大陆上的任何种族都不敢轻易招惹他们。然而个体能力太强往往容易导致内斗,因此龙族也是内部矛盾最为激烈的魔法种族,往往只有在龙族发生内斗的时候,外族才有机会入侵。两千多年前,龙族再次发生内斗,这次斗争尤为激烈,甚至引起了几位圣女和大天使的关注。在龙族的那次内斗中,西方的冥渊族乘机入侵,虽然冥渊族最终还是被赶出龙族领地,却也使得龙族元气大伤,再无先前的恢弘气魄。但内斗到此并未结束,最后战败的部分火龙被迫迁出龙族领地,骑士半岛和龙岛一带才算是平静下来。
迁出的火龙失去了种族的保护,流落在外,虽然不致受人欺凌,却也并不好过。为了更好地生存,他们与瑟月兰大陆西南部的一些骑士定下了灵魂契约,终于在西南部安定下来,龙骑士也就此诞生。魔法种族的契约往往刻入灵魂之中,需要来自灵魂的力量来催动,因此龙骑士都是天生的,并且以灵魂的轮回转生来传承。他们拥有对龙的驾驭能力,是瑟月兰世界除了龙族军队——现在也许还要加上一个精灵军队——之外战斗力最强的军队。因此,能够征讨南翎国凯旋,足以证明这个年轻侯爵的能力。这般一想,晶对这个侯爵又多了几分好感。
“姑娘过奖了。”慕宇沁烨说,“是明烨国的将领就该为明烨国出力,不是吗?”
晶微微笑了笑,问道:“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我一直只知道你姓慕宇,还不知道你名字呢。”
慕宇沁烨微微一笑,说:“不好意思,是我疏忽了。我叫做沁烨,慕宇沁烨。”
晶小声念着“沁烨”二字,然后笑道:“很辉煌的名字啊。”
“姑娘过奖了。”
遇到慕宇沁烨的目光,晶的脸又微微一红。她连忙移开目光,转头看着墙上的画。
“这宫廷画师画的也真是不错呢,看这明暗关系,这笔触,这反光,还有这空间感……处理得很好啊。”晶仔细地看了看画,又说。
慕宇沁烨听了,饶有趣味地问道:“想不到姑娘年纪轻轻,对绘画这么了解啊?想必姑娘也是一个绘画能手吧?”
“也没有啦,”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我只是会看会说而已,自己动手画可不行。”
晶又看了一会儿画,慕宇沁烨便道:“关于姑娘想知道的事情,我们到会客室细谈,如何?”
晶微微一笑,随慕宇侯爵走进了会客室。女仆走进来为慕宇沁烨倒茶。
“把书桌上的橙子端进来。”侯爵对女仆吩咐道。女仆应了一声走出休息室,把那盘橙子端进来放在桌上,又退出去了。
慕宇沁烨把盘子往晶那边推了推,说:“这橙子是从梅雨郡运来的,姑娘要不要尝一尝?”
梅雨郡位于青河下游,与嫣城隔河相望,盛产香橙,那里的橙子甘甜清香,举世闻名,深受各国贵族的喜爱,每年都要大量出口。晶原来就吃过这种橙子,觉得非常好吃,现在又遇上了,也不推辞,道过谢后就拿了一块放进口中,一嚼,嘴里立刻充满了酸甜可口的汁水和橙子的清香。
“味道好极了!”她称赞道,接着又拿了一块。
吃了两块之后,晶忽然想起自己到侯爵府来的目的,暗骂自己太疏忽,于是问道:“那个……皇帝陛下真的要处死成鸢殿下吗?为什么呢?”
话题就这样渐渐靠近了晶想要知道的事情。慕宇沁烨的很多话十分隐晦,但由于之前有几位姐姐的讨论和分析,晶现在听起来也不怎么吃力。她发现姐姐们的分析与慕宇沁烨说的基本一致,心中对姐姐们的佩服又增加了几分。
可是聊了没多久,女仆便进来了。没等女仆说什么,慕宇沁烨便站起身来,说:“真不好意思,晶姑娘。我现在还有点事情要处理,不过很快就能完成。请姑娘在这里等我一下。”
晶藏起心中隐隐的不快,微笑道:“没关系的。反正我也没什么急事。侯爵大人既然有事,就去忙吧。”
慕宇沁烨又说了一句“我马上就会回来”,然后走了出去。
慕宇沁烨一走,房间里又安静下来。晶觉得无聊,便一块接一块地吃着橙子。这时候她收到了冰的神念讯息:“你在哪儿?我们已经回到千叶伯爵府了。”
晶想了想,回道:“我在进一步调查明烨皇宫内的情况。很安全,不用担心。”
不一会儿,秋的神念讯息也来了:“别查了。太子已成功救出,你快点回来!”
小太子果然已经被救了!冰姐姐说“别查了”,是不是因为她们已经从太子口中得知什么了呢?想到这些,晶默默一叹,再一次对姐姐们的能力佩服不已。
可是我难道应该听她们的话,现在就回去吗?从离开水月林到现在,我几乎没有做出过什么实质性的贡献,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了,难道就这样放弃吗?虽然我要打听的东西姐姐们可能已经知道了,可是……谁能保证我的这次行动没有一点收获呢?
也许是因为没有得到她的回应,姐妹们的神念讯息一个接一个传来,可是晶决定不理会它们了。我一定要学会自己去处理一件事,怎么能老是处在姐姐们的保护下呢?她闷闷地想,她们能有这样的分析能力和行动力,也是锻炼出来的……对了,还有看书。
她想起冰和秋都十分喜欢看历史地理方面的书籍,琳也是如此。秋曾经说,读历史让人深刻。那么,她若要变得“深刻”一点,是不是也应该多读一点历史呢?
这么胡思乱想着,晶撅了撅嘴,离开座位,走到书架旁边。她看了一阵,从书架上抽出《瑟月兰通史(卷十七)》,翻开读了起来。这本书开始的部分是对上古历史的一些研究和猜测,说白了就是后人加上去的一些上古的传说,晶已经听姐妹们讲过好多次了。于是她跳过了几十页,直接看真正由大祭司们记载的历史,可是这些有明确记载的历史往往涉及权谋术数,晶没看几页便觉得厌烦——那些斗争和杀戮总是让她感到心中发毛、背脊发凉。
他们为什么非得斗来斗去的呢?晶撅嘴想道,总是你争我夺、尔虞我诈的,他们不会累么?他们杀的,可都是自己的同类啊……
心念及此,她又想起了几天前琳说过的话:
“……政治斗争就是这样,该下杀手的时候,丝毫仁慈不得,否则自己就会跌得粉碎。”
呆了一阵,晶摇了摇头,沮丧地把厚厚的史书合上,抬头看着房间里的巨幅画像。画像上,熟悉的面孔带着自信的微笑,深邃的眼眸眺望前方,带着睥睨天下的骄傲。晶幽幽叹了口气,喃喃道:“加西亚,你喜欢像秋姐姐那样冷静聪敏、成熟深刻的女子,是吗?我也好想成为那样的女子,可是你看,我没那个天分啊……”
她猛然住了口,僵在那里,因为她感到有人附在她耳边说了句什么话。
“……别回头……”
那个低沉的声音再次传来,这次晶听得清清楚楚。一股凉意顺着背脊升起,侵入脑髓。她站着一动也不敢动,嘴里勉强吐出:“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