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千年帝剑阁（4）（1 / 1）
这是一个她无比熟悉的庭院。时值暮春，落红满地。院中站立着白衣胜雪、清癯瘦高的中年男子。他神色严肃，手中握着一柄寒光如水的长剑。
“从今天起，我将传你‘笑天剑’十八招。”他说，“‘笑天剑’不单讲究快、准、活，还要狠，对用力方式要求甚高，因此必须下苦功夫。这是灵剑阁最精妙也最难学的剑法，你可肯吃苦？”
她高兴地点点头，目光明亮。
“好！”中年男子赞许地笑笑，手中长剑一抖，顿时银光灿烂，“看好了，第一招——‘雁桓天宇’。”
剑花如银星飞舞，随着男子口中喊出的招数而变化：雁桓天宇，暮落红霞，夜雨潇潇，霜云落雪，星落长空……一直到——
“虹震天宫！”
随着一声断喝，长剑在花树上一拍，柔韧的剑身竟拍得那粗粗的树干猛烈震动起来，花落如雨。
纷落的花瓣模糊了白衣男子的身影。在缤纷的花雨中，她仿佛听到了大刀落地的声响，然后眼前出现一张熟悉的脸庞。那是一个年轻男子的侧脸，清瘦英俊的脸庞棱角分明，锐利如刀的目光盯着前方，紧咬的牙缝中吐出几个字：
“敢打我妹妹的主意，你不想活了么？”
……
眼睛猛然睁开，紫眸直直盯着黑暗。秋再次闭上眼，才发现自己早已一身冷汗。
除掉兰若泓月的来访，这几日都没有什么事。一闲下来，秋便越发真切地感受到回忆带给她的压力，有时甚至连穗迦也不能让她睡好。尤其是参加了宫洛家的订婚宴之后，她更是一整夜一整夜地回到七千五百年前的嫣城，亲友们留在七千五百年前的音容笑貌，总是让她感到渴望而恐惧。可是今夜不同。今夜她竟然回到了一个久违的地方……
摇头挥去那清瘦的侧脸的影像，落英缤纷的庭院又出现在她的脑海——
灵剑阁。
那院子她认得，那是当初她在灵剑阁时，师父灵飒所居住的地方。师父于岚莺王朝末年的战乱期间寿终正寝，岚莺王朝灭亡后，灵剑阁便分裂为五部分——帝剑阁、碧剑阁、玉剑阁、霜剑阁和华剑阁，沿袭至今，各有特色。其中帝剑阁在嫣城，就设在灵剑阁原址上……
想到这里，秋翻身起床，翻出嫣城地图，借着手中光系魔法的照明，寻找那个她曾经熟悉的地方……突然，紫眸一亮：找到了，就在东城，离这里不远！
秋久久地看着地图上标着“帝剑阁”的小黑点，心中忽然有种抑制不住的渴望——既然来嫣城一趟，何不故地重游一番？
灵剑阁里藏着的，尽是她美好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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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两座神殿都已经迁出嫣城了，这当然有利于保护神像及祭司的安全，但同时也会大大削弱圣女们对嫣城的控制力。现在她们基本可以肯定，精灵族已经在明烨国朝廷内有了自己的势力，但具体强大到什么程度还不清楚。因此经过商议，圣女们决定，为了避免不必要的恐慌，她们还是先暗中调查精灵族在嫣城的控制情况，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不调动天使军。
可是真要说什么情况，这几日也的确没什么事。几位圣女在银月岛都是清闲惯了的，现在有一个不错的安静的庭院，她们自然也就乐得清闲，只有薇闲不住，常常要做一番化妆后跑出去玩。
自从那日在清风酒店学会了玩牌，薇便爱上了这些带有赌博性质的游戏，这几天里，她把附近的大小赌场都跑熟了。钱自然是有得让她玩，但让几位姐姐吃惊的是，这个从小在银月岛长大的小姑娘竟然如此好赌，而且运气还不错，几次下来，拉拉扯扯，竟让她赚了不少钱。几位姐姐常常逗她说：“要是哪天你赢了钱，人家赌场老板不让你回来，你可别说和我们有什么关系啊。”
“怕什么！”她不屑地回答，一边说一边把腰上的包摇得“叮叮”直响，那里面装着她们来嫣城第一天时买的魔法道具，“他们要是敢来，我正好练练手。我正愁这些东西没地方用呢，装着多沉哪！”
在这样的情况下，秋提出午饭后要独自出去走走，姐妹们自是没有什么异议。临出门前，已经扮作俊美少年的薇飞奔上来，攀住秋的手臂。
“秋姐姐，我正好也要出去，咱们一起走一程吧。”她笑嘻嘻地说。
“叫我‘西凉’。”秋看透她的打算，忍不住微微一笑，“走一程没问题，不过我是绝不可能和你一起去什么‘天涯窟’之类的地方的。”
“天涯窟”是薇最近念得最多的一个赌场，她千方百计想拉一个姐姐陪她去，整天念念叨叨，听得几位圣女耳朵都起茧子了。
小算盘曝光，薇的笑容稍微收起了一些。“哦。”她说，“知道了，那咱们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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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宫洛公爵府吃过午饭，兰若泓月又要拖着宫洛潇风出来逛街。宫洛潇风忍不住蹙眉说：“你昨天不是才逛了一下午吗？今天又要买什么？”
“走着看呗！喜欢什么买什么。”贵族少女一边说一边勾住未婚夫的臂膀，秀美的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反正芬华大街还长呢嘛！”
宫洛潇风无奈，只得陪她出来。街市间繁华依旧，两人走在喧闹的大街上，街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街旁是琳琅满目的商品。和许多被捧在手心的女孩一样，兰若泓月从小就喜欢打扮，什么脂粉口红、玉钗簪花、珠宝首饰、荷包丝带之类，她永远也买不够，因此宫洛潇风就只有陪着她一家商店一家商店地逛，帮她参考什么最适合她，然后替她付钱。
“这个怎么样？”兰若泓月一边说一边把手腕上的链子展示给宫洛潇风看，在温暖的阳光下，那镶着红宝石的银色手链越发璀璨夺目。
“姑娘好眼力！”还没等宫洛潇风答话，店主就忙不迭地称赞道，“这可是小店最好的手链了。两位客官看看这宝石的成色、这链子的做工，绝对一流！也只有这样的手链，才配得上姑娘美丽的手腕啊……”
宫洛潇风其实不大会看这些，但有一点他还是记得的：“我记得……你不是很喜欢红色呀。”
“现在喜欢了嘛！”兰若泓月笑道，脸颊微微红了红，“你说这链子配我的结婚礼服会不会好看？”
提起这个，宫洛潇风感到有什么堵在了胸口，店主却眼睛一亮，立刻要抓住机会促成这笔生意：“原来两位就要成亲啦？这位公子与这位姑娘真是绝配，郎才女貌，天作之合啊……既然姑娘看上了这条手链，那么公子买下来送给这位姑娘，做个定情之物，岂不妙哉？……”
宫洛潇风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有转身走开的冲动。但看着兰若泓月充满期待的眼神，他终于还是开口道：“要我说……应该还是挺不错的。”
“潇风哥哥也这样觉得吗？”兰若泓月高兴地笑道，“那好，老板，我就要这个了！”
付过钱走出商店，兰若泓月还在欣赏着自己的新手链，宫洛潇风抬眼向街上一扫，却忽然一呆：美丽绝伦的紫衣女子正款款走在街上，无论怎样的喧闹都掩不住那清雅的仪容。宫洛潇风感到一阵莫名的喜悦：好几日没有见到她了……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她！
她这时候正微笑着和身边一个眉目清秀的少年说话——他这才发现她身边跟了一个少年。那少年年纪尚小，最多不过十五六岁，身上穿的并不是什么绫罗绸缎，却生着极其艳丽精致的眉目。那眉目有几分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等等，如此秀美的面容，分明是一名少女！一定是女扮男装出来玩的吧？会不会是西凉的贴身丫鬟呢？可是他一点也不记得在千叶伯爵府见过这样一位姑娘……
那紫衣女子并没有看见他，只顾和身边扮作少年的女孩说笑着向前走去。眼见她们就要走过去了，宫洛潇风终于忍不住开口唤道：“西凉小姐！”
紫衣女子闻声转头，有些茫然的目光在人群中寻了一阵，终于落在他的身上，平静的目光中闪过复杂的神色。
“原来是潇风公子和泓月小姐。”她一边带着那女孩向他们走来，一边微笑道，“方才我和这位朋友只顾说笑，没有看到两位，失礼了。”
兰若泓月也闻声抬起头来，目光一遇到秋，脸色便沉了下来。她一把揽住宫洛潇风的臂弯，将他拉近自己身边。
薇颇有兴趣地打量着两人，笑道：“原来你们就是宫洛潇风和兰若泓月呀，真是久仰了，秋……”秋悄悄捏了捏她的手，她立刻改口道：“秋高气爽啊，正是逛街的好日子……西凉姐姐常常说起你们呢。”声音如银铃般清脆动听，果然是女子。
“哦，是吗？”宫洛潇风微笑看了秋一眼，“西凉小姐都说我们些什么，可以说来听听吗？”
薇做个鬼脸，笑道：“嘿嘿，天机不可泄露！”
宫洛潇风忍不住笑了起来，觉得这小姑娘真是活泼有趣。兰若泓月却早就看这个小少年不顺眼了，此时终于忍不住看着秋问道：“他是谁呀？你的小跟班怎么一点礼貌都没有？”
“他初来帝都，年纪又小，这些事情还不懂。”秋微笑道，“若有冒犯之处，还请潇风公子和泓月小姐海涵。”
“西凉小姐在大庭广众之下与下人并肩而行，丝毫不顾主仆之别，也不怕人笑话！”兰若泓月讥讽道，“真不愧是千叶伯爵府的人啊，看这衣着打扮、谈吐举止，俗不可耐！”
秋脸色微微一暗，没有说话，薇却早已怒火直冒，大声道：“你怎么说话呢？怎么说你也是一千金大小姐，怎么说话尽带刺儿？我可警告你，趁我还没有发作，离我远点，和你老公买你的衣服去！”
这些话引起了不少路人的注意，人们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被一个“下人”这么当街一吼，兰若泓月脸上挂不住，也火了，不屑地道：“哼，你一个低三下四的奴才懂得什么？这街上的衣服哪里合本小姐的胃口，我的衣服可都是专人定做的！”
“你……”薇气得攥紧了拳头，若不是在艳阳高照、人来人往的大街上，恐怕已看得见手中的火光，听得见隐隐的霹雳声。秋及时抓住她的手，灵力平稳地送入，使她的情绪稳定下来。与此同时，薇收到来自秋的神念讯息：“淡定点，人家是公爵府小姐，又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你客气点也不吃亏嘛。”
宫洛潇风也及时拉住已经气得两眼冒火的兰若泓月，好言劝道：“算了算了，你一个姑娘家，这样在街上吼，让人笑话……”
他早已经看出这女扮男装的少女气质不凡，更何况她和千叶西凉神态亲密，两人关系必定不简单，他不想就此将她们两人同时得罪了。
可是兰若泓月哪里懂得这些？刚才见宫洛潇风主动和千叶西凉打招呼，她已经憋了一肚子火，现在看他不帮着自己“骂回去”，她更是又生气又委屈。
“你又帮着她说话！”兰若泓月顿足道，“别忘了，九月初七那天你要娶的人是我，不是她！”她的手指着秋，雪白的脸涨得通红。
宫洛潇风微微一怔，随即低喝道：“泓月，闹够了没有？”然后他抬头说道：“西凉小姐，真是不好意思，泓月她……”他本想说几句赔礼的话，可是和秋的目光一相遇，他心中一动，话到嘴边却又忘了。
秋不动声色地扒开兰若泓月的手，平静地说：“泓月小姐，我想我们之间的误会应该在上次见面就已经消除了。若你还不满意，我们可以另找时间谈一谈，现在我就不打扰二位逛街了。”然后她转向薇，“我们走。”
“就是！”薇扬起下巴说道，“好好一个艳阳天，可别让她沾了晦气！秋……高气爽，心情好！西凉姐姐，我们走吧！”说罢便拉住秋的臂膀挤进了人群，留下兰若泓月在后面气得直跺脚。
“秋姐姐你涵养也太好了吧？”薇一路上还愤愤不平，“人家都指着鼻子骂你了，你还这么沉得住气！”
“那贵族小姐不过是在乱吃醋，没有什么坏心的。”秋平静地说，“就为这点事情生气，犯不着。况且，”说着她轻轻一笑，“你不是也教训过她了吗？这个娇生惯养的贵族小姐，肯定从来没有被这样当街吼过，这下面子可丢大啦。”
“这也叫教训啊……”薇不满地嘟囔，“这也太便宜她了……我应该给她变一个猪鼻子，然后再在她面前固定一面镜子，让她看看她那张漂亮的脸蛋变成什么样子了……”想到这里，她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行了行了，别光顾着乐了。”秋抿嘴笑道，“一会儿‘天涯窟’可就过啦。”
薇抬头，果然一眼就看到街道对面牌匾上“天涯窟”三个大字，牌匾下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秋姐姐……”薇挽住秋的手臂，笑嘻嘻地说，“你真的不想去看看？去看看吧，很好玩的……不会我可以教你呢。”
“这个不用你教，我早就见得多了。”秋说，“你是不是不想去了？”
“当然不是！”薇马上说道，“那我就去啦。祝我玩的开心吧！”说完她便一猫腰钻进了人群，只留下一句话：“我要回来吃晚饭的，给我留着点啊……”
秋笑着摇了摇头，拿出随身带着的地图看了看：她的目的地也不远了，前面的路口转进去，再走几步路就可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