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逐客（2）（1 / 1）
果不其然，第二天一早，酋长便派人找她们去大帐了。几位圣女随传话的仆人来到大帐，一眼便可看到坐在首座、神色冷峻的酋长。在他的左边，酋长夫人正靠在软椅里，看上去有些憔悴；而右边，银发银须的梅洛长老悠然而坐，棕色眼眸如往常一般深邃锐利，仿佛能看透人心。
这么扫了一眼，秋不禁在心里叹了口气：琳和箫韶安鸿不在其中，月灵部落的其他长老也不在这里，看来，酋长还是倾向于对琳的身份保密。
见圣女们走进帐篷，三人立刻起身相迎，恭恭敬敬行礼道：“拜见诸位圣女殿下。”
“三位不必多礼。”冰微微一笑，说道，“既已熟识，我们还是如往常一般平等相处比较好。”
这话说得十分平易近人，帐中的气氛迅速缓和下来。酋长夫人微微笑了笑，柔声道：“大家别站着，都坐下说话吧。”
“多谢酋长夫人了。”冰代表圣女们道谢，然后和妹妹们一起坐了下来。等四位圣女都坐下，酋长等人才重新落座。侍女们立刻上来替在座众人上茶。
侍女们都退下了，冰才微微笑了笑，开门见山道：“琳的情况，酋长想必已经知道了。不知月灵部落对此将如何表态？”
酋长正襟危坐，嘴唇紧抿，脸部轮廓十分僵硬，看得出他既愤怒又紧张。半晌，他终于咬了咬牙，开口道：“我不会让琳离开月灵部落的，还请圣女殿下恕罪。”
自从踏进帐篷，冰和秋就已经料到酋长的态度，因此并不意外，但是薇立刻就火了。
“你以为你是谁啊？”她冷哼道，“琳姐姐可是生命系圣女，让不让她走是你说了算的吗？”
薇这么一喷，酋长的脸色彻底黑了下来。可见他刚才是紧张多于愤怒，现在愤怒已经盖过紧张了。
“我是琳的父亲。”酋长咬着牙，一字一字道，“我有权利决定应该告诉她什么。”
“放屁！”薇大怒，“琳姐姐有权利知道自己是谁，你凭什么瞒着她？你不过是一个小部落的酋长，你以为——”
“薇，够了！”冰及时打断薇的话，不让她继续激怒酋长。薇心中不服，但大姐已经发话，她便不再多言，只是狠狠瞪了酋长一眼，撇开头去。
“我知道月灵部落只是一个小部落，没有资格和几位圣女殿下说话。”酋长黑着脸，冷冷说道，“但这就是月灵部落的态度，还请几位圣女殿下不要强人所难。”
冰的目光冷了下来。“这么说，月灵部落是决心逆天而行了？”
冰身为圣女首座，又为王七千年，威严气质浑然天成，现在目光这么一变，酋长背上立刻就是一凉，酋长夫人的脸色也更加白了。
“不敢，”酋长咬了咬牙，让自己保持不卑不亢，“若是几位圣女殿下能将琳说服，让她决心离开月灵部落，那么月灵部落自然无力强留；但若是琳自己不愿离开，”目光一沉，“那么，月灵部落绝不会主动向她说明身份，促使她离开月灵部落。如此决定，算不得逆天吧？”
“哦？”秋秀眉一挑，看了酋长夫人一眼，“其中利害，酋长夫人难道尚未说明？”
酋长夫人低头躲避着秋的目光，酋长却冷哼一声，道：“内人性格温婉，招架不住圣女殿下的威胁，还请圣女殿下手下留情。”
这话一出，薇再次大怒。但秋及时制止了她的怒骂，微微一笑，看着酋长说道：“我不过是将利害关系一一阐明，如果这也算得威胁，那么月灵部落的死期就不远了。”
酋长脸色一变，说道：“圣女殿下不必故技重施。我不是女人，耳根没那么软，我只知道这十多年来，月灵部落一直将琳当做领袖来培养，日后她即便不做酋长，也会成为月灵部落数一数二的核心人物，带领月灵部落走向更大的辉煌。所以不管圣女殿下说什么，我都不会劝琳离开的。”
秋笑了起来。“你当真以为小小的冥月森林就能装得下琳的野心吗？”若真是如此，琳为什么还要到处搜罗书籍，了解森林外面的世界，为月灵部落所在位置的狭促而发愁？
“琳就算有野心，也最好把野心用在月灵部落里。月灵部落现在装不下她的野心，也总有装得下的一天。”酋长冷笑道，“这是月灵部落自己的事情，恐怕还轮不到圣女殿下来管吧？”
酋长一字一句咄咄逼人，圣女们都是心中恼火，秋更是抿紧了嘴唇。她看了酋长夫人一眼，但酋长夫人一直垂着目光，坐在软椅里不说话，于是她又朝梅洛长老看去。仿佛是感觉到她的目光，梅洛长老也向她看来，四目相对，那锐利的目光让秋心中一紧。
“那么，”秋缓缓说道，“这也是梅洛长老的态度吗？”
这个长老从头到尾都参与了这件事，却又从头到尾都没有表过态，从他这里，事情是不是会有转机？
听了秋的话，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梅洛长老的身上，但梅洛长老只是静静看着秋，棕色眼眸深不见底。半晌，他终于开口，语气一如既往地平和而恭敬：“老臣有几个问题，不知是否能向几位圣女殿下请教？”
几位圣女对望一眼，然后冰说道：“长老请讲。”
梅洛长老略一沉吟，说道：“生命系圣女已经回归之事，几位圣女殿下是何时从何处得知的？”
微一犹豫，冰答道：“两个多月前，从幻雪女神处得知的。”
听到幻雪女神的名号，酋长和酋长夫人的脸色都微微变了变。但梅洛长老没有理会他们，径自说道：“也就是说，在这之前，圣女殿下们并不知道此事，连生命系圣女回归的感应都没有？”
冰微微蹙了蹙眉。“没有。”
“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记忆封印的存在吗？”
这个冰也不敢确定了，于是便向秋看去，梅洛长老的目光也随之移到了秋的身上。
“不错。”秋答道，“当时在幻雪宫，我也问过同样的问题，幻雪女神的回答就是记忆封印。”
“那么，在解开这个记忆封印之前，圣女殿下为什么一定要让公主相信自己的身份呢？”
“因为我们需要让她真正相信自己的身份并主动配合，这对揭开琳的的记忆封印十分关键。”
“如此说来，这个记忆封印是非常强大了？”梅洛长老沉吟道，“不但幻雪女神没能阻止，圣女殿下来了以后，也无法马上解开封印？”
冰和秋对望一眼，两人的神色都是一样严肃。
“不错。”秋答道。
几位圣女的心都提了起来——到了这个地步，下一个问题是不是就要涉及宇夜和天神之战了？若真是如此，她们是否应该把这些和盘托出？
然而梅洛长老并没有按照圣女们的设想继续追问，而是沉吟一阵，说道：“既然公主回归以后，记忆封印又存在了十多年，幻雪女神都不曾将此事说明，为何现在又突然让几位圣女殿下亲自入世寻找呢？”眸光一闪，“瑟月兰世界，是否将起离乱？”
此话一出，众人心中都是一凛，圣女们更是心下佩服。
“长老的感觉很敏锐。”冰严肃地说，“瑟月兰世界的确将有大事发生，我们还不能预料是什么事情，但是几位应该已经从冥月森林发生的一些事情中看出端倪。”她酋长一眼，脸色又沉下几分，“冥月森林里出现了消失已久的精灵，为此大家还不得不匆匆结束原本应该举行七天的穆特尔湖大祭，在第三天便启程回来。若不是觉得这事情的确严重，酋长也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吧？”
酋长脸色一白，抿紧嘴唇一言不发。然而梅洛长老神色如常，只是思索的模样比往常要专注一些。
“如此说来，整件事情的确十分严重。”长老沉吟道，“生命系圣女因为灵魂被封印而转生成为人类，尘世辗转七千余年，迟迟未能回归；十三年前，女神陛下亲自唤醒公主的圣女灵魂后，公主的记忆又遭到了封印……这样看来，似乎有一股异常强大的潜在势力与女神陛下和圣女殿下为敌，并且结合近来黑暗精灵在冥月森林的一动，那股力量很有可能与传说中消失的精灵族有关。”老人蓦地抬眼，目光雪亮，“精灵族中有足以和幻雪女神匹敌的力量吧？”
听了这话，众人心中更惊，圣女们忍不住交换着讶异的目光——不过寥寥几个问题，梅洛长老竟然就把形势摸得如此透彻！说起来，除了兰邺女王的预言和幻雪女神的记忆以外，她们知道的好像也不比这个长老多了。
这么想着，秋不禁蹙起了眉——这个长老，究竟是什么人？
“梅洛长老真是厉害。”冰微笑道，“不错，事情差不多就是这样。”
“那么，酋长，我们的确应该听从圣女殿下的安排。”梅洛长老转头看着酋长，语气仍然平静，却比刚才多了几分威严和笃定，“圣女身份的事，我们不能再瞒着公主了。”
酋长仍然一言不发，脸色白得像纸一样，酋长夫人看上去更是脆弱得马上就会晕倒。看得出来，他们完全没有料到梅洛长老会这么快就“倒戈”。
众人都静静看着酋长，等着他表态，酋长则一直黑着脸坐在首座。如此对峙半晌，就在酋长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一声巨响忽然传来——
轰隆！地动山摇。
酋长的脸色马上就变了，就连一向冷静的梅洛长老也猛地站起身来，显出惊慌之色。
“是部落封印！”老人颤声道，“部落封印……被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