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2 七十二折(1 / 1)
苏澈将我们迎进去,一一备了茶,一行人在他振衣阁内谈笑风生,全没有拘束。
好似各个都相熟,无人有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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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在府里摆了洗尘宴,本来是道苏辅之会来,临了又说来不了,照旧是苏澈做主。
无论是从年龄还是自能力上而言,家里的事宜本就该由他统管,苏洵同苏濯都没有异议,反倒是楚研墨有意无意地嚼了两下子闲话。
“奴婢觉着是二公子更能干些,这些年也多听闻老爷看中二公子,怎么倒是大公子掌家呢……”
虽然同坐了一桌子女眷中她们两人算是相熟的了,苏濯又贴贴坐在她身旁,可就是不愿意理她,装了不曾听到,只和身边的舒夫人家常,“怎么今天也没见到舒大哥?”
舒夫人换了左手抱孩子,答道,“他……他有事出门去了,许要半月左右才能回来。”
苏濯细细想了会儿,“说来,自从我回府当日之后,差不多就没见过舒大哥了。前两日你说他从大哥处回来就会去我别院,也没见得去,这是跟我生疏了麽?”
舒夫人尴尬地笑笑,“便是当日苏大公子遣他出去办事了,约莫事情太急,也没来得及跟你讲过。”
苏濯蹙了下眉,心下生了疑窦,紧着问道,“能是什么事情,这样着急?”
舒夫人答不上来,支支吾吾道,“这个……这个……”
苏濯看她的模样不像是刻意不说,倒是真不晓得,也不好强求,便道,“算了,他回来了我自行去问罢!只是他一回来就得让他来我别院里坐坐,久不见他,有些想念了。”
舒夫人立即点头应下,又怕她再问起这桩相关,忙提醒道,“方才如夫人与三娘讲话,三娘还没答呢!”
苏濯心中气恼,很是怨她没眼力劲,可这回也再没法充耳不闻,只得回过头去,淡淡道,“刚才只管和舒夫人说话,研墨说什么了?”
楚研墨瞧瞧她,看她面色冷冷的,就知道苏濯还有气在心。
这么多年了,苏濯也不曾原谅她,估计就靠这一两天,是没法子打动她了。
这样想罢,楚研墨叹了口气,道,“无甚,”这两字说完,她的眼泪便似流水一样下来,“无甚。”
苏濯记得她已经不是个泪人儿,不会碰碰就哭,这会儿倒是跟趵突泉似的,一戳就喷薄而出,这是越活越回去了。
她心里冷笑一声,道,“研墨你这是砂子进眼睛了?赶紧叫丫鬟领下去冲冲眼。”说罢叫来一个丫鬟,嘱咐了两句。
楚研墨骑虎难下,只得推桌起身,跟着丫鬟往小径处走去。
旁一桌的苏澈笑道,语中带刺道,“怎么这才开宴的,闻人家主的如夫人就离席了?”
遥遥坐在苏濯正对面的乌兰佩于此刻颔首一笑,插话道,“不如让我替闻人家主去关心关心吧?佩与如夫人也算得旧识了,之前正愁着没有机会和她叙旧,不知闻人家主可能成全?”
落座于她身侧的闻人夫人闻言颇有意外,道,“岛主和楚研墨竟是旧识?”
乌兰佩和煦笑道,“是啊,难道闻人家主在我乌兰岛上的事,竟一字也不曾和夫人提起过吗?”
闻人卿向乌兰佩使了个眼色,神态中多有责备。
乌兰佩偏不理他这套,又紧接着道,“夫人若有想知道的,不妨和佩同行,一齐去问问苏……啊,不,楚研墨?”
闻人夫人就算是个傻子,也该明白她的言下之意了。苏濯满以为这回是捅了马蜂窝,闻人家再不得太平了,却见闻人夫人只不过怔愣片刻,随即温婉一笑,道,“不必,岛主自去吧。卿郎我再了解不过,没什么是要背着他去问的。”
乌兰佩微微仰头,嗤之以鼻道,“真是正房气派!”
她话音方落,就自桌边拂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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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饮兰见得场面不和,忙拉了闻人越起来,示意其一同举杯道,“今日惠风和畅,本就是个舒心怡人的天气,又兼得是来说喜事的,更是叫人心花怒放。饮兰在此,祝诸位诸事顺利,和和乐乐!”
闻人越跟着他一杯喝罢,心中多少有些感激,便道,“多谢饮兰兄。”
商饮兰笑眯眯道,“这都要谢,看来改天还得更感激我!”
苏洵从旁道,“这是为何?”
司香瑜替商饮兰答道,“商公子昨夜跟我说起,说是为贺他二人喜结连理,要去西域求宝物,明早就出发。”
苏澈忙道,“明早?商公子要走?”
商饮兰毫不避嫌,直接答道,“是了,明早就走。这两日多有叨扰,他日定回请苏府上下,也让我这隐香山主人尽一次地主之谊。”
苏澈眼中闪过一抹不悦,口中言辞却依然谨慎,他道,“既然商公子去意已决,我也不强留了,只不知商公子明早还有没有闲暇再来我振衣阁坐一坐?苏商两家虽是世交,但近年来少有往来,澈一直引以为憾事,难得相聚,澈可还有千言万语未曾说哩!”
商饮兰温润一笑,道,“自当悉听尊便。”
苏洵看他们说罢,便向司香瑜相询道,“司神医一道走麽?”
司香瑜摇摇头,答道,“小影说还想住两日,在下……在下也还有些事物想研究研究,只得了贵府有材料。”
苏洵若有所思道,“妖尸术?”
司香瑜点点头,答道,“此术毒引,十分诡谲。”
苏洵拿起酒盏,笑道,“《天道八劲》乃是天书,这般模样不足为奇。”
不想司香瑜却摇头笃定道,“世上所流传之《层云籍》、《飞鸟籍》、《决眦籍》及《荡胸籍》四册均是旁门左道。”
苏洵一愣,认真道,“你从何而知,可能确定?”
司香瑜道,“许多练这四册书的人都曾来过在下的泰逢山。这些人的症状多是因经脉逆行,内力冲撞而导致的走火入魔……”
苏洵打断道,“数百年前就有传说,山中子此人初练时也一样走火入魔。”
司香瑜摇摇头,笑道,“苏二公子这样着急,莫不是也偷偷练了这等邪门功夫?”
苏洵皱起眉头,道,“我自是不会练的,不过《天道八劲》毕竟是江湖中人人垂涎的至高无上的秘籍,司神医这一说,未免武断了。”
司香瑜道,“苏二公子误会了,在下的意思并非是《天道八劲》是邪书,而是说江湖上广为流传的四册所谓的《天道八劲》是邪书。”
苏洵大惑不解,“你的言下之意是指……它四册,不是真正的《天道八劲》?”
司香瑜郑重点头,“正是。”
苏洵哈哈大笑起来,“司神医这话说得可不准了!”
司香瑜一本正经,“苏二公子,你可曾见过真正的《天道八劲》?封面上正儿八经写着这四个大字,里面内容晦涩艰深,却字字奥含大义。”
苏洵不禁侧目,“司神医这是……见过真正的《天道八劲》?所炼者武功增否?”
司香瑜道,“大增。”
苏洵再道,“所炼者走火入魔否?”
司香瑜道,“险些。”
苏洵不置可否,“一样是教人一时间武功倍增,又一样是会害得人走火入魔。司神医又怎么确定,何为真何为假?天下无数人说它是真,只司神医一人说它是假;司神医说是真品的,却又少有人知。”
司香瑜按下他又抬起的酒盏,劝道,“二公子须得晓得,天下之事,眼见不一定为真,耳听更不一定为真。虽说隔行如隔山,但经脉一事,不仅仅只有内力涉及,医道一样会通晓。《天道八劲》正因为是天书,因此才有无法全然领会其中奥妙导致的走火入魔,这跟修炼歪门邪道最终自毁身体是一丝一毫也不相同的,试问,怎的会有将人变作妖孽的天书呢?急迫地想要雄霸江湖的人自然是管不得这些的,反正无论是真是假,这书都能对武功有所助益,只有如在下这样,于武功一事上毫无兴趣的人,才能反而看透真假。这也就是所谓的‘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了罢。”他言罢又低声道,“再者,多饮伤身。”
苏洵似有所悟,凝神望着他道,“多谢司神医指教!”
司香瑜谦虚道,“还请二公子提醒大公子,少喝一些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