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江山如画(1 / 1)
靳楚天的眉间,净是无法停歇的笑意。他自顾的浅笑,指尖的玉箫转的也便更加悠然。他是满足的,满足慕汐湮心里也有他,满足慕汐湮是一个如此个性与骄傲的女孩——喜欢他,却理智的事先与他约定,只与他做朋友。
这样的女子。世间几何?!
秋来的很快。百草似乎在一夜间颓败凋零,处处露着微微萧瑟的景象,晨起,竟然也有了微微的冷意。可唯有那河边,洁白如玉的玉琼花与殷殷青草旺盛的如同春天,叫人一眼看了便满心生机。
靳之阔(暂时先如此叫吧,)携了两壶上好的酒,带了两样菜等在河边的亭子里,迎着微风满目盈盈的笑意,岸边洁白的玉琼花,只顾自己开的芬芳。
慕汐湮一身丝白,搭了一件不薄不厚的白色长外衫,身材纤瘦娇小,远远的走来,手里也提了菜盒。看着靳之阔的笑容,她低下头掩去微羞的脸,小小的步子在风里逸着乌黑的长发,飘逸如仙。
靳之阔站起身来,接过慕汐湮手里的菜盒,浅笑道:
“这天儿果然是凉了,你一来我都感觉到你一身的冷意呢。烟儿,明儿如何也不让你再赶来这河边,受这凉意。”
慕汐湮嗔了同样一身月牙白的靳之阔一眼,淡淡笑道:
“我哪里有那般娇弱。再说,这河边也比许多地方暖呢。”
靳之阔微微一笑。深邃的双眼埋在不浓不淡正好的眉下,浸满如水的暖暖柔情。将菜打开放在石桌上,看着两盘陌生的菜,他忍不住微微挑眉,讶然地道:
“这是何菜?本——我,我还从来没见过呢,”
慕汐湮调皮一笑,提了裙摆轻轻在石桌边坐下来,道:
“这是我自己琢磨出来的菜,你当然不会见过啦。秋天虽凉,却干燥易生肺火,所以我做了这些。喏,这个蜂蜜山楂丸子,生津润肺,养阴清燥;这个是菠菜清炒白木耳,清淡爽口,不焦不腻。——呃,我是怕你不喜欢酸甜的食物,所以甜的咸的都备了一点。”
靳之阔温和一笑,用眼神告诉慕汐湮他的满足。慕汐湮微羞,俐落的低头以帕掩面。靳之阔浅笑,抿了一口菜,斯文的咽下去,才挑了眉表示惊讶。他从未想过,眼前的这个女子,竟然能做得一手好菜,这菜里那清淡幽雅的感觉,仿佛就是眼前这个女子!。
“我曾听说,这条河是我们大靳的传奇王爷与王妃相识的地方。如今看来,我也是幸福的,竟然能遇到你。烟儿,不管多久。我都会等你,努力为你。”
靳之阔淡淡地道。声音浅若天边的云,悠远而净澈,却坚定不移。慕汐湮脸庞微烫,起身静静的面河而立。她记得送潘存灵去莫愁山庄前,与靳沐盈见面时,靳沐盈给她讲的故事。
靳沐盈说,当年的定南王妃容若,也是无奈下嫁与定南王爷靳佑辰的。她们相遇在这河畔,并非是偶遇。而是定南王爷有意,却不想这一见让定南王爷真的喜欢上了那位容若姑娘,造就大靳历史上的一段传奇。他们也有过磨难,有过各种各样的误会和不解,最终还是平定了当年的一场叛乱,并走到一起,幸福一生。而且,那位王妃虽然毫无武功,却也成了莫愁山庄的一代传人,不得不说造化神奇。——靳沐盈那平淡的故事里,带着殷切的希望。
可是。靳楚天终究不是那位定南王爷,她慕汐湮也终究不是那位定南王妃啊。
慕汐湮现在在这河边遇到的,是靳之阔,而非靳楚天啊!
心底,还是起了微微的难过,一身净白的衣衫在风里翻飞,浸透无可奈何。靳沐盈在努力的告诉她,终有一天,靳楚天会喜欢上她,陪她走过一生。太后也在努力的告诉慕汐湮,她认定的,便是慕汐湮。无论是皇室还是这大靳江山,她都交予了她太沉重的担子,让慕汐湮连逃跑的勇气也没有。
“之阔。那位王妃与王爷,是大靳历史的一段传奇。我们终究不是他们——”
慕汐湮背了身子,迎着河面的风,声音微颤。
靳之阔脸色微伤。不再说,却是将一杯酒一仰而尽,也起身站到了慕汐湮的身边,静静的面河而立,看着慕汐湮的温柔眼神,更深了一丝坚毅。良久,他才从袖子里抽出来一支萧,浅浅地笑道:
“烟儿。你是我的传奇。未来,我会给你一个最好的答复。”
慕汐湮淡淡一笑,眼底氤氲的泪水在风里很快消失无痕。回身,看到靳之阔手里的短箫,一张小脸安静淡然,片刻,忽然搞怪的一眨眼,闪电般抽过短箫无厘头的调皮笑道:
“之阔,这箫送我好不好?!”
靳之阔一愣。却迎着慕汐湮嫣然如花的笑容霎那间痴醉,眼底除了这个嗔笑可爱,眉眸净彻的女子,一时间便再无其它。片刻,才恢复了心神,宠溺的笑道:
“当然好。烟儿。便是这江山天下,你要,我也给。”
慕汐湮白了靳之阔一眼。笑嘻嘻的道:
“别说你没有这江山天下。就算有这江山天下。我一个小小女子,要它来做什么。还是要这短玉箫来的实在,又精致又有曲乐可听。”
靳之阔微微一笑,眼底的宠溺渐深。想了想,他从腰间解下了一块温润光滑的方形阳刻龙纹玉,放到慕汐湮的小手里道:
“烟儿,你不要江山天下。我也没有江山天下。不过,我有这个,这个给你,好不好?!”
慕汐湮看着托着手里的玉小嘴微张,眼神错愕。这玉,色泽如脂,温润光滑,与她藏在腰间的竟然是同一质地!她的玉,与这几乎一模一样,惟一的不同是雕刻凤形。师父靳沐盈给她的时候告诉她,这玉佩据说是第二代莫愁山庄庄主偶然得的一块玉做的,当时母玉被一分为二,雕刻成一龙一凤二形,凤形给了定南王妃,便一代代的传给了历代庄主,龙形则在那代皇帝手里,传给了后世皇子。
此时,竟然在靳之阔手里!如此,便更能肯定,靳之阔也是皇族之人了?!眼底,瞬间黯然。难道。她真的逃不过这大靳皇室吗?!
靳之阔看着慕汐湮忽然黯然的神情,不由地心一紧,微微难过地道:
“烟儿,是不是,我这么做,带给你很大的压力?!”
慕汐湮摇了摇头,掩去那丝茫然与黯然,微微一笑,看着靳之阔认真地道:
“之阔。我从小便喜欢玉,所以一眼看见这玉便知它绝非凡物。它触手生温,入心清凉,想必是世间奇有的解毒之玉。如此重礼,烟儿真的不敢收,况且烟儿一介小女子,也并无多大事非,如此奇宝留在烟儿身边也是浪费了。烟儿看你骨胳奇清,谈吐不凡,将来必会为大靳的江山朝堂奔波而面临诸多事非,所以还是你留着最好。”
靳之阔一愣。风里慕汐湮眼底那清澈无暇的纯真,让他愣愣地不知如何回答。他自信慕汐湮是绝不可能从玉佩上看出他的身份的,可是慕汐湮那后几句话却真的让他心跳不已!这个女子,如此清透,聪慧,让他要如何是好?!
怔愣间。慕汐湮已经将短箫放在他手里,白皙的小手轻轻的将玉佩系回靳之阔的腰间,动作轻柔认真,系毕,慕汐湮拿回短箫,仰了净白的小脸看着靳之阔道:
“如此,甚好。之阔。我知你心有我,你也知我心有你。所以,我们不必用什么来牵绊彼此。因为我们都有彼此的苦衷,而无法给彼此许诺和未来。之阔,我只想任性的,留着你的短箫,偶尔在寂寞无助的时候,便用你的曲子来暖暖寂寞,可好?!”
靳之阔唯有拼命的点头。心底像是被一记陈醋泼过,酸涩蚀心,眼底的那一抹坚定,更加刚毅。慕汐湮不再说话,只是掩了眼底的悲伤,转过身迎风吹起曲子来。
曲子悠扬清冽。带着漫不经心的执著。隐约像是一袭鼓瑟轰隆般的气魄,豪迈而缠绵。几分恨不能爱的纠结,几分隐忍努力的坚毅。微微的,还有几分努力掩饰的落寞与悲伤。
靳之阔静静地听着,直到斜阳微落,河面波光粼粼,漫天云霞,冷意暮色渐起。慕汐湮收了短箫,驻足在河岸,望了河岸对面树林间的那丛丛簇簇白花,淡淡笑道:
“若是这河水变成江水便好了。”
靳之阔微笑,宠溺的站在慕汐湮身旁,问:
“为何?”
慕汐湮浅笑,声音清脆,念道:
“一道残阳铺水中,半江瑟瑟半江红。可怜八月初三晴,云似玉琼月似弓。”
靳之阔望着天际那一抹微微淡白的弓月,忍不住扬眉。浅笑。
——他确定。他爱上了这个精灵般的女孩。只有这个女孩,才会偶尔娇憨,偶尔成熟。倏尔无厘,倏尔集了天地灵气与傲气。所谓河与江的差别,便是他见过所有女子与眼前这个女子的差别。——如此气魄与心胸,何几可见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