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 第八十三集(1 / 1)
凌志李璇美两人又行一个多小时,无话。宽大军用绿皮雨衣下,哭丧着个花脸,不配合却又不得不踢踢拖拖跟着走的李璇美。凌志属兔,骨子里善良,看在眼里渐渐有些不忍。
昨晚虽然没详说,男人其实一直在猜测她上山是来做什么。刚遇见时李璇美那副倒霉催的狼狈样,凌志以为这女人如此光景跑到山里来,莫不是寻短见有什么想不开?
此后在交谈中,联系篝火晚会第一次邂逅留给男人的印象,凌志就完全推翻关于她自杀的猜想。
象李璇美这样的女人,除非是鬼有什么想不开预备死,否则一定会长留她在人间。不勾她到阴冥祸害,扰鬼清幽。
男人虽有体力,却负担着露营工具。本来路就艰辛,没同伴还好可以静思,有同伴无趣则更糟糕。
凌志眼下的问题,也有同伴,且还挺有趣,可就是这个有趣的小伙伴眼下正哭丧着个脸不发一言。
李璇美就是这样,一般人难抵挡她的尖牙利齿。然,待她真正闭嘴之时,你才会发现多嘴多舌才是她的天使做派。
不想和一个举着小钢叉的母撒旦同行,男人宁肯她忽扇着天使的小翅膀,于左右惹人生厌地叽喳。
雨连着线,顺天而来。沉寂中人的嗅觉格外敏感,闻着雨水过势的清新潮湿味道,混合了土地青草,甚至还有身边这除了脚步声,再无任何动静,女人的味道···凌志突然觉得,其实李璇美的提议也并无不可,再呆一晚出去。
按照常理,人间始终是安置肉身的妥帖之处。灵魂呢,灵魂该寄予何处?莫非到了肉身死亡的那一刻,灵身才真正可以合二为一?
倘真如此,多么悲哀!出得这座山,又将有大量公务工作,民情世故,权衡机变随时蓄势挑战精神底限。
不愿意,却又必须找到路出山。就如同人生来一遭不是为了赴一场同死亡的约会,仍然不得不朝夕相赶奔着死亡那个最终目标去,无奈。
回头望望刻意不正眼相瞧的李璇美,也许出去后两人即刻分道扬镳,天涯···凌志多么希望这个山上拣来的女人最后留于他的即便不是廊桥遗梦,也不要是一张臭烘烘被雨水泡出一股牛粪味的长脸。
或许是为了打破僵局,更有可能想稍放轻松一些,凌志唱起一首歌。几次回头,似想面对着李璇美唱。然,由于女人没有回应,再者山路泥泞湿滑曲折,不允许频频回顾,于是男人干脆不再回头,放声而歌。唱予山林、时节,唱给自己听。
唱功实在一般,也没什么技巧。但不得不承认,凌志,唱得很动人。至少是很深情地让李璇美将此时,之后,他唱得每一首歌都记上了一辈子。
慢慢吹轻轻松人生路你就走就当我俩没有明天就当我俩只剩眼前就当我都不曾离开 还仍占满你心怀你的眼神充满期待我的心中尽是未来空气之中弥漫着恋和爱发现感觉已经不再默默的你却不肯说只是低头寻找一种解脱面前的你是我的最爱我怎会不明白逝去的年代已经变成伤害我也更加熟悉许多无奈不愿意看到你朦胧泪眼我就变成那晚风慢慢吹轻轻送人生路你就走…
一支李璇美从前未曾听到过的歌,后来依据歌词搜素到演唱者和歌名:伍佰《晚风》。特别情景下,特殊相遇,特意唱起来的歌,深深打动了女人。她为之缓颊,却又不知该说些什么打破僵局。
《晚风》也给了凌志力量,他越唱越低声,沉浸在自我营造的小氛围之中,仿佛忘记身后的李璇美和眼前的泥泞跋涉。
雨水滴滴顺着女人雨衣帽檐蜿蜒悠然滑落,有些从天来,入地去,有些路过她年轻的面庞跌进衣领。全身早已湿透,再也无法入微惊挛每一滴清凉,雨衣也只不过是雨水和身体之间的桥梁。
不说话,也好,这样保存了不少体力。两人走了多久,不精确,五个小时,亦或者更多。
凌志李璇美象两片湿漉漉霉透了的叶子在山里穿行,并最终千疮百孔飘到田伟国视野不足百米之处时,第一时间,田伟国竟没能立时认出他们。
也许是人数迷惑了田伟国一时,他只当是带队来寻援李璇美,没想到是两个人,居然还一男一女。
终于走出来,走到底儿了···李璇美不知道凌志说什么话没有,反正她是没来得及说任何话,就眼一黑,脚一软,晕过去了…
*
醒,安静,已是第二日清晨。这期间没有任何人打扰。只是让李璇美睡过来体力。
睁开眼,有长相甜美的护士偎过来把探她的身体。护士总是甜美的,大约因着她们职业装扮之余一双美丽的眼睛,更有可能因着我们对生命的敬畏。
春兰嫂手捧热腾腾的粥碗同尹玉书关切的站在一旁。李璇美饿得自觉如纸人儿一般轻薄。闻到空气中仿似不仅仅有粥的清甜味儿,还有咸香能补充力量一样的味道。眼睛四下瞟瞟,精准的发现春兰嫂,粥碗身旁还立着敞口的保温桶。胃部没有食物,血液现实的不在消化系统停留,全部涌入大脑认真思考,得出结论,应该是鸡汤。
于一个屋檐下同吃同住些日子,春兰嫂迅速明白了李璇美的意思,还没来得及答,尹玉书也没来得及问许多问题,护士先放了话,大意就是醒来后的第一顿勿食过饱,循序渐进的唤醒消化系统。
不让多吃,也不准大喝。不知道是谁把她送到医院这洁白的地方。从前李璇美牙疼住过一个星期的院,居然花了两千多元钱。尹玉书兰嫂也真是的,找个板车拉家里往床上一扔,睡一觉不就得了。家里除了鸡汤和粥,指定还有别的吃食。醒来后酸甜苦辣咸稀粥干饭的扫一顿,保管恢复得透彻。
本以为一睁眼首见得的一定是凌志,为何不见他人呢?是凌志把她送到这样正式的医院来吗?李璇美一刹那间九百念生,完全没必要嘛,一会儿可得问问治疗费住院费多少钱?
春兰嫂过来喂一口粥。李璇美枝杈着两手表示自己来自己来。表面是客气,实际上是嫌喂来喂去不过食瘾。吃饭不能狂扫,细嚼慢咽,斯里文气有什么意思乐趣?
对失而复得的李璇美有一种奇特的感受,春兰嫂眼见尹玉书为旁的女人不见了焦急万分,心里却也并不生气。她不理解李璇美,却知道无论自己做多少家务,也难得换得尹玉书这般一番关切。不是亲情爱情,甚至不完全是友情,一种虽然看不清前景,却也油然而生的钦佩。
春兰嫂要喂,李璇美过意不去的姿态。正推来搡去间,医院走廊里一阵嘈杂。几个白大褂簇拥着三位衣饰比较正统的男人进来病房。
环视一圈,没有半个是李璇美的相识。正在此时,为首白衬衣,未系领带,领口敞着,自自然然于深色西服里面,很妥帖的一人开口先是询问身体感觉如何?似乎答案并不是问话关切的重点,那人只是随即交待身旁的白大褂要不惜余力做全面检查。同时和蔼转向安慰女人不要有一切思想包袱,医院一定会尽力为她排查诊疗。
说话间,侧方站立着的另一位西装男很适时插话向她介绍:“这是柳河县委书记田伟国”。
本来于柳河县都是出没山野间,这班人到来不由得令李璇美展开丰富想象:怪不得凌志不见了,难道是,不会是牺牲了吧···
女人心里兀自空断出一大块···她与他的最后一面还在闹别扭吧?忽拉一下,掀开小薄被,面带惊然,哭相急促,悉心敲打自己的腰半上下,惊乍间还不忘发问:“我是不是残疾瘫痪了,怪不得一直觉得无力麻木?”
众人皆惊,田伟国忙望向挂着院长胸牌的白大褂。目光中有责怪,这么重要的伤情,领导们探视前居然不透底儿?
那位被县太爷瞬间千刀万斩的朱院长不得不以无视科学的态度,却是最立竿见影的手段示意护士关注李璇美正在输液的左手,然后扶起来走两步。
如一款新出品的智能机器人,李璇美在众人面前展示科技成果。左侧侧,右扭扭,走两步。哎,没事!她嘘了一口气,张嘴竟来埋怨:“吓死我了,这么大的阵势,还以为我高位瘫痪了呢。”
柳河县领导班子,以及县人民医院众主儿,何曾见过她这一款来自于省城享誉全球的先进先锋人物啊。大家一愣怔,田伟国首先领会意思,笑了起来。大家一看书记挺随和,其余更都随即掩嘴偏头乐呵呵。
约摸残疾无碍,女人估计这阵势医药费也不用自费了的说?毕竟自己几乎是被接进来,摆在病房里的。要是尊重询问过她的意愿,有的选择,宁愿躺在尹玉书家里好吃好喝,而不是医院喝针吃药。
田伟国并未久留,同众人告退于病房门口时,突然若有所思,继而扭转身看似不经意地对女人道:“沈厅长大概下午会来。我们想请他对柳河县今后的发展做重要指示。”说到这里,他将目光转向朱院长:“想请李璇美也参加,就是不知她的恢复情况···”
听得沈彦要来,总算找到组织的女人热情万丈。不待朱院长答,她便一个纵身跃下床,迫不及待:“几点,在哪里开始?刚才不是看到了吗,我没事,大吃一顿,睡个午觉,下午不会耽搁开会。”
“那好。”方才已见识过李璇美,田伟国不以为怪。虽然心底深处还有诸多疑问,不过也不急于一时。他对身边另一位西装男交待:“会议时间别忘了提前通知李璇美。会址无所谓,到时派车来接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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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址在柳河县唯一的四星级酒店四楼。于先前那位西装男的引领下来到大堂,李璇美觉得这位县太爷真是个有心人。她一到,田伟国就迎出来,领着她没有直接入会议室,而是来到酒店门前的外廊。
仿若事前彩排过似的,沈彦的车待田伟国一竿人站定就到了。当男人就站在李璇美面前时,人众,无法进一步热络。可女人突然觉得好想扑于他怀中大哭一场。
山里迷路,被凌志拣到之前,她都毫无哭的意识。如同一个独自摔倒于地的孩子,四下无人,只得瘪瘪嘴一骨碌自己爬起来。现在就不同了,沈彦就在面前,不过度热烈,甚至簇拥下还有些清淡。然,即便是这样,女人仍可于众人之中,心有灵犀地捕捉到他的关切。每一根神经和每泡细胞都牵扯着她的。
李璇美此刻这世上,除了眼见的沈彦以外,就只还惦念着另一个人:凌志。现在沈彦就于自己的身侧,同乘一梯前往绿岛酒店四楼。同来的还有另一辆车:赵中锋和素嘉。
田伟国一路上嘴不停地同沈彦介绍着什么。李璇美什么都听不进去。坐于会议室椭圆桌前时,女人还在心里默数,希望数到十时,能够见到凌志的身影。如果再见实属奢想,有他的消息也是好的啊。
每个人座位前都郑重其事摆有一枚姓名牌儿。李璇美也有。低头默数到双十时,陆续间又有几人进入会场。听得田伟国清清嗓子亲自主持开会,女人抬起头,暗笑自己痴傻,唤回飞天魂魄,同沈彦一道经过田伟国介绍相识柳河县的四大班子成员。
准确的说,李璇美是先注意到牌子,后重见人面:凌志。他似一道缄默黑色的闪电静隐在人云如朵的前排正中席位里。无声无息,却可动女人心底春雷。先看到闪电,后听见田伟国介绍:代县长,凌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