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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个下午,我都处于浑浑噩噩当中。天空灰灰的,下午不像下午,傍晚不像傍晚,更不像是早上。
“赵羽白!”一个刺耳的声音差点让我耳膜爆破。
只见,任经理气鼓鼓地瞪着我大声的说:“赵羽白,这已经是我第五声喊你了!”
“……任经理,抱歉”我忙起身低头道歉,认错态度良好。
知错就改善莫大焉。任经理收起凶神恶煞的模样,清了清嗓子说:“那个,这是新一期的广告资料,你与程影合作一下,尽量把文案与平面初稿整理出来。”
“是!”我尽量表现得对工作很有激情的样子。
刚要离开的任经理突然回头,激情四溢地说:“记住!设计一定要大胆!创新!能够让人看一眼就忘不掉!广告词与画面搭配的浑然天成。简约!大气!雍容!高贵!”
“是!”
任经理说完后,叹息一声:“小丫头,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先面包再先恋爱吧”
“哦”这老头儿,人格分裂吧,这一会儿情绪变化这么快。
程影脚一磴,乘着椅子来到我办公桌旁边说:“失恋是一件好事,从生物意义上说,是种新陈代谢,可以促进新生。对自身来说,也是件好事,一个男人很大程度上决定一个女人的后半生,失恋说明你的未来重新充满了无限的可能。或者,下一任你的男朋友会是陆总,这也说不准!”
“不可能!”我一激动站起来说。
“你反应那么大干嘛,就算你喜欢陆总,他也不会喜欢你”
“为什么?”
“因为我们都喜欢他,他也没有喜欢我们”
“你这是什么逻辑?”
“正常逻辑!”程影从头到脚的打量我一番。
我白眼了好她一下说:“你怎么对恋爱看的那么透彻?”
“就为了你刚刚那光明正大的白眼,我告诉你”,于是她凑到我耳朵旁边小声的说:“其实,我是蕾丝边”
“啊?”我惊呼起来。
程影捧腹大笑,我才知道她是故意的,这女人太记仇了,我不过是白了她一眼,就耍我!
她渐渐的止住了笑的说:“咱俩扯平了”
谁给你扯平了,我还记仇呢!
因为工作的忙碌,中午那一场相遇,一直还是有些恍惚,可能是自己的想象,就好像在他刚离开的那些天,我还是有过看到路人,就会忍不住上前去喊徐志海三个字的经历。
直到下班,我走出办公楼才再一次验证,这一切是真的。
“羽白”一幅等待我的样子。多年之前,他就这么等我,我总慢吞吞的。
“好久不见”我努力让自己表现的很平常。
“好久不见”
我不动,他亦不动。
远驰的人都在神色匆匆的忙着下班或者换班,而我的慌张也在此刻显得没那么醒目了。
“有时间吃个饭吗?”他说。
我们来到一家以水煮鱼为招牌菜的餐馆,这是大学期间必点的菜。我已经很多年都没有吃水煮鱼了。自他走后开始吧。
我一直以为我是个淡情的人,对于感情比较理智,我一直都没有注意这些年自己的变化,比如,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比如不吃水煮鱼,曾是我的最爱,我都舍弃了。
“每一个不想谈恋爱的人,心里都住在一个不可能的人。”忘记在哪里看到过这么一句话,那时他已不在我身边了。就为这句话,我忍不住潸然泪下。
徐志海与我对面而坐,餐馆里有很多人,很热闹。我很庆幸这种吵闹气氛,至少它可以让我们不必太在意对方的一举一动。也许,他也刻意回避太过安静的环境。
“过的好吗?”他先开口问。
我双手努力握紧,不让自己右手大拇指去扣左手大拇指的指甲,这会暴露我的情绪。
“挺好的,你呢?”
“还好”
彼此间沉默了片刻。
“这次我来A市,不打算回去了。”
我一直不敢看他,而他这句话让我抬眼望着他:“为什么?”以前,不是说一个男人的根就是故乡吗?
“有更重要的事”他直视着我,相对于多年前清澈温和,这双眼睛有些捉摸不透的朦胧。
对上他目光我忍不住躲闪。恰好这时,服务员端来热气腾腾的水煮鱼。
他夹了一块鱼肉,剔除鱼刺放到我的碗中,一时,我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让泪水模糊双眼。是不是经历了孤单以后,才会觉得曾经无视的贴心失而复得,是多么幸运。
一顿饭吃的小心翼翼,心上的弦绷的紧紧,我怕稍一放松我会控制不住自己去质问,委屈,流泪。
他也没有再多说话。
直到送我至小区楼下,才说了一句:“早点休息”
我回一声谢谢。
然后,他的车子缓缓离去时,我才看清他的车子。
多年前的一个下雨天,我们共撑一把伞刚出校门,一辆银灰色的本田飞驰而过时,溅的我白色裙摆上一片泥泞。
“什么破车!在学校门口还开这么快,我祝福你跑不到一公里爆胎!”我气的大叫。
“本田,有备胎”他边拿纸巾给我边说。
“日本车?”那时候我好像只认识奔驰,宝马,奥迪,别克。即使认识这四款还是因为同学老爱讲一句势利的话:说宝马问奔驰,奥迪她到底喜欢谁?奔驰挺了挺胸脯的说,反正不会是别克。
“我最讨厌日本了”我带着个人情绪的说。
“中国是日本大客户,大部分的车都在中国销售”
“咱以后可千万不能买日本车,我们买奥迪,还要买黑色的,而要越野的”
“为什么?”
“奥迪名字好听”
看着他的车子没入黑夜,一股惆怅袭上心头。
“小白?”
“嗯?”我条件反射的到处张望。
“你怎么站在路上?”
循着声音看到陆原辰在不远处的路灯下。今天的他穿是一件深色风衣,一条男士围巾随意的挂在脖子,更显得身体颀长,也平添了沁人的儒雅。
我笑笑掩饰刚才滞留在心间的惆怅说:“站在东南角,准备着喝西北风啊”
他被我说的轻笑一声。
我伸头错开他的身体看到不远处站着的几个,不时瞄着这个方向。
“年前,听说有人试图动公司不利,所以总裁怕我有个闪失,这些人是保护我的”他看出我的疑惑稀松平常的说。
但是我却被吓到了。
“那你还在大街上晃悠,赶紧回去吧”说着我就推他离开。
“你担心我?”
我一怔。
“你不是说有人对你不利吗?那样的话,在家比较安全”
“你会担心吗?”
“当然啦,我们还要抱着你的大腿你养家糊口呢”我涎着脸说。
“没有我,远驰不会受到任何影响。你们依然像现在这样,这点你不用担心”他说。
我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说错了,他会这么说。
“可以陪我走一会儿吗?”他说。
“……好啊”我不明所以的跟在后面,脑海中还是盘旋徐志海的事。或许走一走,散散步,就把烦恼散去了。
我低着头走着,昏黄的路灯拉长我的影子。冷风呼啸的吹着,我不自禁的缩了下脖子。
“冷吗?”他轻声问。
我摇摇头说:“还好”
他取下颈上的围巾,轻轻地放到我的脖子上,瞬间觉得温暖,一圈圈的为我围好,我傻傻的看着他专注着做这细小的动作,有一时间的迷失。
“早上还系着的围巾,怎么晚上就不见了?”
我迟钝的说:“下——下班的时候忘了”
咦——他怎么知道我系着围巾?
“走吧”他清声说。
静静的走了一会儿。
“你认识徐志海?”他问。
我突然停住脚步看他。
他跟着也停了下来说:“别误会,他是公司聘请去新岭煤矿的技术员,我只是看到你们一起下班”
我犹如被别人窥视了秘密般的羞恼。“陆总,你这么晚了,不会只是来这边找个人陪你走走吧?”
“嗯?”显然他没想到我这么就恼羞成怒了。
“我说,我困了”
他闻言,转身往回走。“谢谢你,我很开心。”
莫名其妙!
“我以为你会讨厌到见到我转头就走,至少你愿意陪我走这么一段路。”
我以为他会继续说下去,结果一路上我们各自沉默着,想着自己的心事。然后送我上楼时,他也只说了句:“晚安”
直到深夜,我辗转床榻,企图一闭眼便可以天亮,试了很多次,结果却是眼皮越来越重,精神越来越抖数,这种感觉真难受,看了下手机,已经12点多了,打开台灯,突然的强光让眼睛有些不适应,摸索着去倒水,顺便站在阳台吹凉风。
如泼了墨般的天空,挂着一轮光晕环绕的新月,时而被乌云遮住,时而露出头儿来。深夜,小区安静的出奇,每栋楼都沉沉的被黑夜笼罩。目光中一辆黑色在昏暗路灯下产生微微的反光,驾驶室忽明忽暗的星火格外醒目。
如果说是我的视力好,不如说是直觉。
我心中一颤,披了一件羽绒服急急的下楼,快到车前时,我却停住了脚步,有那么一瞬间,我是想调头就走的。
车里面的人似乎看到了立在旁边的我。
车门被缓缓打开,一个消瘦的身影款款向我走近,每一步都走的那么艰难,每一步又是那么稳健。
蓦地,一个有力的拥抱将我紧紧的箍住。这个温暖的拥抱——还是那么熟悉,让人依恋。
“羽白”疲惫中带着沙哑。
“我在”我轻轻的回应。
他更加用力的搂着我。低声一遍遍的说:“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曾经年少懵懂的我走进他的生活,经过相思成灾,岁月洗礼,那份清恬荡然无存。我习惯激不起涟漪的平静生活。但是,他的出现掀起我心湖的惊涛骇浪。
原以为过去的都过去了,谁曾想过去的是事,过不去的是人。
他、我。我们都还停在原地。他跨出了第一步,我便抛却所有奔向他。
这一刻,任泪水模糊我的双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