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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那天后,一直到元旦都没有看到陆原辰。薇薇依然没有回来,薇薇对于旅行十分热衷,每年都会出去几次,中国大大小小城市也都快被她走遍了。
她不会跟团旅行,而是自己走走停停,带着相机拍拍玩玩,有时候会和我说些所见所闻,可能后来看的多了,她也觉得没什么新鲜的事可以说了,只说所有的地方都是大同小异。
元旦三天假,我收拾收拾行李回到了家里。妈妈已经被牌友拉去打麻将了,爸爸要去买菜做饭。
“爸,我陪你去吧?”我挽着爸爸的胳膊。
“好”爸爸笑呵呵的拿了菜篮子。越来越发现,父母年纪大了,越会喜欢儿女在身边,像小时候如果我粘着他们,势必会觉得我碍事嫌烦,而现在,爸爸妈妈会常念叨着,要不回来C市工作吧,住在家里吃的好喝的好,还不用付房租。我却总是推托。
A市,我待在那里,我也不知道为何。也许是一种眷恋使然吧。
爸爸说羽凡现在在C市一家很有名的物流公司做主管,待遇很好,虽然离家近,他还是愿意住在公司提供的员工宿舍。羽凡勤快,又有眼力价,去到那里没多久,刚好主管调离,他便很幸运的被提了上去,工作更加努力了,元旦三天假也不打算回来过了。
聊完了羽凡,我就想知道——
“爸——”
“嗯?”
“大姐最近有没有消息?”我小心的问爸爸,唯恐声音大点会伤了他的心。
“前天打了电话回来”
“说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是问我和你妈妈的身体可好?说有时间回来看看”爸爸长叹一声的说:“那小孩子都好几岁了……”
我知道他说的是羽青的儿子,我们都不知道他应该是几岁了,因为他从没有来过我家。
爸爸显得伤感无奈。
“爸,我们包饺子吃好不好?妈最喜欢吃水饺了”我想说点开心的事儿转移他的注意力。
“你想吃什么馅的?”
“牛肉芹菜的怎么样?”
“那咱就去买”
菜市场熙熙攘攘,每个摊位上都摆满了各种蔬菜,摊位前也站满了人。好不热闹。
正在这时,手机响起,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你好”
“……”
讨价还价声,鸡鸭叫声,案板上切肉丁声连成一片。电话那头说什么,我一个字也没听清楚。
“没有芹菜了怎么办?”爸爸问了我一声。
“那就萝卜呗,不要白萝卜,要青萝卜,白萝卜包出来的饺子不好吃”我快速的说出这句话。然后对着话筒喊,“你哪位?这边有点吵,你声音大点……”
“……晚……再说”
嘟的一声挂了电话。
我莫名其妙的看着电话,一直听到有人说话,就是听不清楚在说什么。我这破手机关键时刻却没有发挥它扬声器似的的本领。
吃过水饺和爸妈聊会儿天,然后躺在自己的床上,被窝暖暖的。吃饱饭就睡,人生是这么美妙。
翻着床头书,一个字也没看进去,眼皮却一点点往下沉。
叮铃铃……手机猛的响起,吓我一跳。又是陌生号码。
“喂,你好”
“在哪里?”
“被窝里”我眯眯瞪瞪的回答,话刚落音才想起来问这人是谁。“你打错电话了吧?”
“你觉得我会打错电话吗?”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慵懒轻挑,光声音就挠的人心里痒痒的。除了他还有谁?!
“陆总,国家法定假期三天的。”我立马清醒。
“你非得认定我打电话就是要和你谈工作”
“不然咧?”
“我们可以谈谈天,谈谈地,再谈谈恋爱”
天——地——恋爱?
“我没有兴趣和你谈这些”
“嗯,我也没兴趣和你谈这些。明天我会去C市开会,助理、秘书都放假了,你在C市,比较方便”
“我放假!”
“三倍工资”
“明天我要去逛街”
“四倍工资”
“明天我要去看我弟”
“五倍”
“明天我还要……”
“不介意我去拜访令尊,做客一番吧”不待我说完,他慢悠悠地说出这句话。
“你敢!”上一次已经让我妈误会我交了男朋友,再来一次我妈肯定念叨不停。
“明天八点,远一酒店门口,记住不要迟到了。”
“你——”
挂了?!
“太无耻了,万恶的资本家。”
第二天一早,我就爬起来,冬天耶,最幸福的事就是躺在被窝里,我却要痛苦的去上班。爸爸听说我去代班,直说好好工作。妈妈倒是埋怨不断,好不容易有个假期在家能呆两天,两个孩子都跟工作才是你们亲妈似的。
我笑着安慰她,自家的包子店已经来了很多吃早饭的人,我来不及招呼,喝了口稀饭拿着包子就开始坐公交,下了车急匆匆的奔向远一酒店。
不一会儿,一辆白色商务车停在门口,我赶忙走到车前,老王不在。
“把后备箱里的行李带到楼上302”他随意的一说。
我连忙把行李半拉半拽的拖上电梯,他施施然的走过来,悠闲的按下按钮,迳自走进电梯。一副与他无关的样子。
我满心埋怨的嘀咕。
“这是助理应该做的事。五倍工资不是这么好赚的。”
抠门!他有钱,绝对是一分一毫抠出来的。
从开头到结束,我都不知哪门子的会开的像朋友聚会。不过是见几个人,说说话,送送礼,收收礼,我的存在只是为了说明,他有魅力。
比如此时,
C市新岭煤矿的吴矿长说:“陆总就是有魅力,放假期间还有美女愿意效劳,可怜我孤寡老人一个,我那些下属一个个只想着放假。到底是我的问题啊,哈哈”
微胖的身体因为这爽朗的笑声,带动着双下巴阵阵颤动。不过,这丝毫不影响这个新岭煤矿矿长的儒雅敦厚的气质。
“吴矿喜静,高雅兴致并不是一般人都可以效劳的。并不能像我这般随便找个人就可以充当助理的”陆原辰谦和的说,眼神瞟过我。我回瞪他一眼,得了便宜还卖乖,不是那五倍的工资我还不想来呢!
吴矿长笑说:“陆总,妄自菲薄了。”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奉承着,好不无趣。相对他们两个人的谈话,吴矿长接待室的墙壁上的画更具吸引力。
将近半面墙大小的水墨牡丹。另有侧墙斗方牡丹。虽然我不懂画,但还是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吴矿长被说的兴致颇高。招呼着我们喝茶。
“陆总,尝尝这龙井茶,这可是当时李院长分给我的,当真难得一品,清香扑鼻,饮后满口生津,回味甘醇,神清气爽啊”吴矿长热情的介绍着,从种植到采摘,再用泉水,甚至说到了电视剧《戏说乾隆》。
我实在尝不出来有什么区别,只知道前段时间被炒的很贵是真的。
陆原辰细细的狎了一口说:“甘香如兰,幽而不洌,啜之淡然,看似无味,而饮后感太和之气弥漫齿额之间,此无味之味,乃至味也”
我惊讶的看着陆原辰,我一直以为他只是个肤浅的花花公子,没想到还有如此文艺的一面。
只见吴矿长脸上浮现出赞叹:“没想到陆总是个内行,吴某真是遇到知己了”
陆原辰瞥了一眼墙壁上的水墨牡丹说:“吴矿长不但擅长工笔,牡丹也画的雅而不娇,贵气而不落俗套,花艳的跳,叶沉的稳。尤其叶子采用黑配若有似无的绿,沉稳有张力。构图更是新意,栩栩如生。想必吴矿长为人也是如此不拘泥形式,追求本真的人”
吴矿长脸上流露出震惊与喜悦。又指了指侧墙上斗方牡丹说:“依陆总看,这副牡丹如何?”
陆原辰看了看,沉思了会儿说:“容我失礼”
“请指教”
“此牡丹构图新颖,布局层次分明,不妥之处便是红的俗气,,败在枝叶处过于浓重,大有喧宾夺主之势,失之协调。”陆原辰缓缓的说。
吴矿长蓦地站起身来,一拍桌子!
我吓了一跳。
哪知,吴矿长上前握住陆原辰的手说:“陆总,果然真人不露相,不瞒你说,我这幅占尽□□,原本到俄罗斯参加画展,后被一个华侨看中,而这幅是当时用相机拍下来后,经过技术处理而重新印在宣纸上的,可花了不少功夫,可我始终觉得差强人意。来来往往许多人,我问及这个问题,竟没人如陆总这般慧眼”说着哈哈的笑起来了。
直到离开吴矿长的所在处,我都不知道这次是来干嘛的,没有送礼,没有收礼,没有吃饭,没有喝酒,我也没有说几句话。倒是陆原辰明显的心情很好。
“你还懂中国古典文学?”我好奇的问。
“不懂”,他倒回答的很利索。
“那你刚刚那话说的跟学富五车似的”
“总是可以临时抱佛脚的吧”真难得这位长期喝洋墨水的男人,可以说出俗语来。
“那为什么你这次比前面几次都开心?”
“赵羽白,我问你,人这一生中追求的是什么?”
“幸福快乐”我毫不迟疑的回答。
“而我所想拥有的就是自由。”语气中带着自由。
“你不自由吗?”
“自由,又不自由。”
“怎么说呢?”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
不明所以,最近老有人说些我现在不懂以后可能会懂的事情。
我突然想起张大婶的事情。便问:“那个工地上的张大婶……”
“我让他们回家了”
“只是因为她在不知道你身份的情况下得罪你了?”
“是”
“可是你撞死了那只猫”
“那又怎么样?”
他无所谓的态度让我有些气愤。
“你就这么小的肚量吗?你撞了那只猫是你有错在先,如果张大婶后来有得罪你那也只是礼貌上的失礼,用不着开除他们,一份工作对你们有钱人来说可有可无,可是对他们来说是他们赖以生存的收入,你知不知道那只猫在她的生活中扮演什么角色?”
他蹙眉不语。
“你试过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一件事情,最后被人肆意摧毁的感觉吗?你——”
“这种事情永远不会发生在我身上!”他突然怒声打断我。
我被他突然的愤怒吓到了。
片刻后,他轻轻的带着疲倦的说:“这两天辛苦你了,明天不用过来了。”
于是,他把我送到家门口,一声不吭的绝尘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