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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十字路口是红灯,方言站在人行道上等,一抬眼,马上注意到了一个男人,一个穿黑衣服、个头不高、梳着辫子的男人。人生何处不相逢,这就是和他差点有肉体关系、他刚刚追丢了的辫子男人。
夜总会里灯红酒绿,旅馆里精虫冲脑,方言只知道辫子男人长得不错,这会儿隔着不宽的马路仔细一瞧,何止是长得不错,是长得非常不错:比他矮半个头,身子稍显单薄,一看就能勾起保护欲,瓜子脸白白净净、清清爽爽,鼻子高挺,嘴皮很薄,是淡淡的粉色,黑夹克里套着一件白色的低龄衣服,从领口里可以很清楚地看见性感的锁骨。真他妈符合我的审美观点,方言寻寻觅觅这么久,发现一个完全符合自己审美观点的男人,高兴地直想骂人。
辫子男人感觉到了方言的目光,抬起头先挑左眉,再挑右眉,嘴巴张开,吐出一句话。不知是相隔太远还是辫子男人的声音太小,方言没听见他说得是什么。绿灯亮,方言一个箭步迈上斑马线,想冲到辫子男人身边去。
多年警察生涯培养出的警觉性发挥了作用,方言刚迈出去了两步,忽然扑到在地,子弹呼啸而过,身后有人发出一声惨叫。
方言抬起头,一辆摩托车闯了红灯飞奔出去,方言在腰间一摸,放假没带枪,他紧追两步,可是只能追上摩托车留下的黑烟,他停下来眯着眼睛仔细看,隐约看见摩托车牌的尾数是395。一看追不上凶手,方言几步奔回来看伤者。
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躺在地上,血从胸口的弹孔汩汩往出冒。方言脱下衣服压住弹孔,大声说:“你要挺住,救护车马上就来了。”然后回过头来朝看热闹的人大喊:“报警!叫救护车!”
子弹正中心脏,虽然方言压住了弹孔,但是仍然无法减缓血流出来的速度,衣服很快就被染成了红色,地上也积了一滩血。
地上奄奄一息的男人忽然抓住方言的胳膊,抬起上半身,长大嘴巴,好像要说些什么。
“我在听,你想说什么?”方言把耳朵凑过去。
“枪……”男人挣扎了好久,却只吐出一个字,然后翻了个白眼颓然倒地,四肢抽搐几下就没了动静。
虽然方言做了急救,还不断鼓励男人坚持,可是等救护车到的时候,中枪的男人已经断了气。
“我是香港警署缉私科的方言督察。”方言掏出自己□□向赶来的警察表明身份,“也是凶案目击者。”
“方sir。”小警察一看到□□,在看看方言的脸,“啪”地一声给方言敬了个礼,眼中全是敬佩,看来他认为方言脸上的伤是和歹徒搏斗留下的。
“方警官吗?”草草看了现场的另一个警察走过来,伸出手想和方言握手,“我是深水湾警署的梁督察,你能说说凶案当时的情况吗?”
“梁督察,你好。”方言伸出手,手上全是死者的血,他耸耸肩,表示不方便握手。
梁督察收回手,方言开始说:“大约十分钟前,我从便利店买完东西出来站在这里等绿灯,绿灯亮的时候,我正要过马路,忽然感觉到危险,所以就趴下了,然后听到消音枪和背后人的惨叫。”
“看到凶手了吗?”
“看到了,听到背后的惨叫,我抬起头正好看见凶手一边开着摩托一边把枪放回去。凶手骑一辆750CC大马力的摩托车,车牌尾数是395,穿一套黑色紧身衣服,身高大约在1.80左右,比较魁梧,带着头盔,看不见相貌。”方言停一下接着说:“我这两天正在休假,所以没有带枪,徒步追了两步也没有追上。”
“死者有没有说过什么?”
“有,不过只说了一个‘枪’字。”
处理完现场的又一个警察走过来在梁督察耳朵边耳语一阵,梁督察叹口气说:“方督察,还要麻烦你和我们回警局录一下口供。”
方言看了看自己满身的血污,耸耸肩说:“我家就在附近,我回去换件衣服,直接去警局。”
辞别了深水湾警署的人,方言把自己的染满血的衣服团成一团,捡起刚刚扔在地上的塑料袋,冲进了便利店。在收银员小姐震惊的神色中抓了几个面包,结完账炮弹一样地冲回了家。
录完口供回到家,又十二点了。今天一天就吃了一根蔫黄瓜,一碗快过期的泡面,一个随手抓来的面包,方言早已经饿到前胸贴后背了。下了一碗面条,打了两个荷包蛋,热乎乎地吃完,把碗扔到一边,染满血的衣服更是看都不看一眼,洗个澡扑到床上,大喊一声:“睡觉!”全然不顾明天会不会有人投诉他扰人清梦。
闭上眼睛躺了一会儿,方言忽然睁开眼睛,长大嘴巴,结结巴巴地说:“他,他,他竟然说我,我是‘馒头’?!”
今天晚上出门,看到辫子男人在前面飞奔却没有追上,从便利店出来,见到辫子男人在马路对面,冲他挑眉,还说出一句话。当时没听清楚,后来有枪杀也没有时间深究他到底说了些什么,现在躺在床上,仔细想了想辫子男人的唇型,竟然是——馒头!
我还以为他是说要和我一夜情呢,方言叹口气,失望地抱着被子翻了个身睡了过去,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酣睡中的方言被接连不断的电话吵醒,他抓起手机在毁尸灭迹之前瞟了一眼,是局长的电话号码。
方言按下接听健正儿八经地说:“你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请稍候再拨。”
“方言,别和我闹!”局长的大嗓门通过无线电波传过来,把方言的耳朵震得嗡嗡响,“快回警局,半年前的军火走私案有重大突破。”
“我马上来。”半年前他们缉私科截获一批走私军火,据说和美国最大的军火走私商“焰火”有关,但是这批军火的接受帮派知情的首脑以及他的几个副手,一夜之间离奇死亡,这桩方言当警察以来接到的最大数额的走私案就成了无头案。这件事情方言一直耿耿于怀,事隔半年,一听到那件案子有了重大突破,方言顾不得自己得馒头脸还没有消,也顾不得自己还在休年假,一个猛子翻起来,穿上衣服简单梳洗一下,抓了一个面包就开着车飞奔回警局。
“局长,有什么突破?” 方言趴在门边,喘着粗气,可见是从警局外一路跑进来的。
“你的脸怎么回事?”局长指着方言的馒头脸诧异地问,“又和人打架了?”局长叹口气,苦口婆心地说:“身为警务人员,打群架这种知法犯法的事情不能干。”
局长和方言的死去的父亲是警校的同期毕业生,所以局长一直都很关心他,很多时候都很照顾他,时不时也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关照他。
方言摸摸脸,眼睛都没眨就编了一个谎言,“半夜睡晕了,上厕所撞到门上了。”
“你啊你!”局长虽然明知方言在说谎,可是却没有揭穿,站起身说:“去会议室开会。”
“Yes,Sir。”方言规规矩矩敬了一个礼,跟着局长往会议室走。
在会议室的门口,方言碰见了一个他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