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1 / 1)
午饭的时候,邵怡宁的姑姑过来拜年,带着自己的女儿,拎着不算多的礼品。一进门就对着邵怡宁和耿进桐说道:“呦,可终于看见怡宁的对象了,看来喝喜酒就是今年的事儿了…”转身拉着自己女儿的手接着道:“你可得跟你姐姐学着点,可别等年纪大了再嫁不出去!”
邵怡宁一听到喝喜酒之类的字眼心里就搁楞了一下,瞧瞧往耿进桐的脸上看去,眉头已经聚在一起,想必是说了他不愿提起的事情那般表情。
生怕姑姑再多说,邵怡宁赶忙岔开了话题,端来水果招待客人,却没看到父母发现耿进桐皱眉后互相交换眼神后已显示出不快。
人这一世,一直都是怕什么来什么。邵怡宁还没来得及找出借口和耿进桐脱离这个最喜欢说道是非的姑姑的身边,姑姑已经开始发难了。“哥你真是好福气,这怡宁明年是要什么时候结婚啊?要我说啊,春天好,气候温度都好,到时候再有个孩子,正好是冬天出生,也不像夏天那么热的遭罪,嫂子你说是不是…”
邵怡宁看着妈妈木着脸点点头,不由的出言说道:“姑姑,我们还没定呢,到时候再说吧。”
“那哪行啊!这结婚是大事,得早早的打算好了,我都想好了,你结婚,你妹妹妮儿就给你当伴娘,多好啊~再说了,你再不结婚都多大了,是时候了,老姑跟你说,这女人啊,青春就那么几年,找个合适的就嫁了正好。对了,小伙子是在哪上班的啊?”
耿进桐虽然讨厌喋喋不休的人,可倒也算是长辈,掩饰中心里的不快,回道:“我是画画的。现在在家里画。”
邵怡宁的姑姑一听这脸都拉下来了,摆摆手说道:“也就是没有正式的工作呗!这年纪轻轻的就这么混日子可不行,要不你俩回家这面来,老姑给你找个美术老师的工作,小两口生活什么的还能不错。就是你学的专业不好,这年头还是公务员吃香…”
邵怡宁有些肝颤了,偷瞄着耿进桐越来越暗下去的脸,心想这要是说下去,非得翻脸了不可,刚想阻止,却被耿进桐瞪了一眼,虽然他没说话,却让她明白是要她不许动的意思。
“我还没打算结婚。”耿进桐一言如同炸雷般震住了原本说个不停的姑姑,也震碎了邵怡宁父母板着的面孔,当然,还有邵怡宁的心。
可是邵怡宁来不及感受自己的心,来不及释放和收拾自己的情感,只在呆住的时候,看见了父亲震怒的拍向了茶几,桌子上的干果随着碟子一起翻起,洒落一地。母亲只是在边上抓着父亲的胳膊,想让他平静一些。
姑姑也是吓了一跳,抓着女儿的胳膊往沙发里面坐了坐,自觉失言后咽了咽口水,哥哥的脾气很大的,没想到因为这事就气着了。
“我女儿有什么让你不满意的!”这是父亲说的话,饱含了作为一个父亲对女儿的疼惜,在邵怡宁坐着的角度可以清晰的看到父亲的手在颤抖。哑着嗓子,叫了声爸…
“你以为算是个小有名气的画家就可以不在乎她吗?我的女儿没有义务去陪你吃苦受罪,因为你,她这些年都累成什么样了!你现在就说一句不想结婚!你算个什么东西!”
耿进桐对邵怡宁父亲的训示没有顶嘴,深深的对着他鞠了一躬才缓缓说道:“我知道她受了很多苦,我会补偿她。让您生气,很抱歉。但是,我暂时还没做好结婚的准备,希望您能理解。我先回去了。”
说罢,就转身回房间把自己的行李打包收拾好,兀自走出了邵怡宁的家门。一个眼神、一个示意都没有给邵怡宁,仿佛没看见在那呆坐的人。
在客运站买了张回去的票,急急的就登上了车,坐下后看着票据忽然就笑了。耿进桐啊耿进桐,你怎么走的那么急,你怎么变得胆怯了呢!
他仰着脖子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却没有一丝想睡的意思。脑海里划过的是邵怡宁坐在沙发上不知所措的样子,柔弱又故作坚强。一直努力的站在他的身边,默默支持又守护,这些年他见了太多,她的笑、她的泪。所以,这一次,他不能再自私,需要她好好考虑。
他还没准备好把自己完全的交出去,邵怡宁她还能等吗?
如果再见面,他会说对不起。
邵怡宁完全慌了,不明白为什么不久前还是其乐融融的现在却变成了这样,她只是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坐在沙发上动弹不了,看着耿进桐离开,看着姑姑离开,看着母亲扶着父亲回房间休息,像是看电影一样,感觉好似两个世界,张张嘴,却连声音都梗在喉咙。
就那么坐着,从下午到夜深,丝毫都没感觉到外面天色的变化,好像沉寂在自己的世界一般,对于外界的一切都感受不到,脑海里回响的都是耿进桐的那句“我还没打算结婚。”她以为她和他已经快要结婚了,她以为他和她走到了相爱的那里,她以为,他愿意。
没想到,全都只是她以为而已。
这一次,她没有流泪,只是心里像有什么破碎了,由内渗出的无力感让她无法去粘合起来,只能看着那堆碎片发呆。这些年,在感情上,她变得越来越坚强,眼泪反而越来越珍贵。
夜幕笼罩着没开灯的客厅,她静静的坐着,姿势没有改变,连呼吸都不可闻,好像活死人般安静,她需要梳理,她需要这种宁静。
可是,客厅里的灯光亮起的那刻,撕破了笼罩的黑暗,和她自己为是保护的平静,发呆的眼睛也被突然的光芒刺痛,微微开始发酸。身体因为长久保持一个姿势已经僵硬的疼痛,还是直直的扭着脖子,看着开灯的母亲。
“怡宁,他跟你不合适。还是分手吧。”母亲这样说。转身走回了房间里,徒留邵怡宁自己坐着,与那一室的明亮和寒冷。
“怎么突然冷了呢。”邵怡宁低低的说着,自说自话在空荡的客厅里,第一次觉得原来客厅这么大,这么空,这么冷。
邵怡宁听过很多人说她跟耿进桐不合适,几乎这些话伴随着他们相处的每一年,从那场追逐开始,不看好的声音就一直跟随这段感情左右,她一直认为她可以用事实证明她是对的,她和他是合适的,幸福的。
可是,现在却证明了他不愿意。好像一道数学题,明明求得是另一个答案,却在过程里证明了另一个答案,虽不想承认,却也再不能骗过自己。因为知道,再怎么欺骗自己,最后只会得到一个大大的叉而已。
从这天开始,邵怡宁就一直窝在卧室里,饭菜都是母亲送进房间的,每次看见的,都是女儿茫然的脸,迟钝的目光仿佛没有焦点一般,作为母亲,内心如同刀绞一般。她知道,女儿有多喜欢那个年青人,至今她也没忘记怡宁提起那个人的时候眉飞色舞的欢喜模样,打电话回来得意洋洋的说她谈恋爱的喜不自禁,仿佛言语都飞起来的喜悦感从电话里都传了出来。可是,一年年,她看见的全是女儿一点点失去了快乐,原本上挑的眉梢也不再喜悦,开朗的性子也变了,是不是在一起并不幸福。这是作为母亲,第一次这么疑问。直到,直到真正见到那个年青人。高大俊朗,面容冷峻,紧抿的嘴唇显示出并不是好性格的人。确实出色,崭露头角的青年画家。可是作为母亲,她看到的却是女儿小心翼翼的看着他的脸色,揣摩着他的高兴与不高兴,跑前跑后的样子让她心痛不已。
站在母亲的立场,她希望,女儿可以找到一个视她如珍宝的男人,哪怕不出色,哪怕平凡,可是能对她好,让她幸福。而不是现在这样,类似委曲求全。
邵怡宁这段时间脑海里除了空白就是回忆,每天坐在床上,看着窗户外面的世界,亮了黑、黑了亮,忘记了多少次,忘记了是什么时候。时间的概念全无。不觉得饥饿,疲惫了就躺下睡觉。
不哭、不闹,没有任何歇斯底里的情绪。
偶尔听见父亲在客厅的说话声,心里反而好了很多。虽然父亲自那天开始,就没见过她,可是听见他中气十足的说话声,还是放心了。
也许是一个月,也许是两个月,邵怡宁再次从床上醒过来,她不记得自己一天睡几次,只是处于不断的循环中。她把手机关掉,电脑上也蒙上了灰尘,电视也从未打开过。她断了和外界的一切联系,唯一能看的,只有窗外的那片小小世界。
坐起身来,她的脑袋一阵发晕,这是睡多了的症状,起床去洗手间,整个人头重脚轻,看着自己投射在镜子里的脸庞,似乎瘦了很多,白的通透,似乎可见青紫色的血管在皮肤下面。
难道自己吃了睡睡了吃竟然还会瘦,倒真是会让很多人羡慕吧。
洗了把脸,感觉眩晕的感觉一点点消退,看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不禁眯起了眼睛。
不由的踱步走进窗台,感受阳光从腿部一点点投射到全身,暖洋洋的感觉让人觉得很舒服。忘了多久,没有这么感受阳光,耀眼的温暖。眯着眼睛看着窗外,对面的小区住户有的在晾衣杆上晒着被子,楼下的树枝不知什么时候从枯木变得浅绿,生机勃勃的小草有些已经按耐不住的钻了出来,小鸟在树枝上跳动的唱着歌,不远处的市场里传来的说话讲价的声音一波大过一波,喧闹的让人羡慕。
邵怡宁就这么看着,眼神里充满了羡慕,好像窗外的世界和她的世界是截然相反的,一个喧哗,一个安静。喜欢,却不敢去触碰那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