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1 / 1）
她不安的坐在急救室外的长椅上，眼里的泪水象开了闸似的奔流而下。医院里消毒水的味道四处弥漫着。对于这种味道她实在是熟悉极，更是怕极！
她真后悔，如果她不走开，如果她一步不离的陪着奶奶，如果她不与书辉逗笑，那么奶奶也不会摔倒，奶奶也不会再次昏迷不醒。
唐义闻讯终于赶来了。听了她说的情况后，脸色渐渐凝重了起来！“你先别急，大家都会尽力的！”他沉沉说完这句话，便走进了急救室。
也不知过了多久，当她看见奶奶紧闭的双眼和唐义悲伤的表情时，她的心就如刀割一样裂开了。
“对不起！老人家的年纪太大，身体太弱，所以手术根本……”唐义看着她，没有再说下去。
医生，医生不是救人的吗？她紧紧的闭上了眼睛，泪水滚滚而下。
当晚，老人便送了回家。
她一动不动的坐在老人床边，内心充塞了无尽的绝望。屋内很静，静得只能听见她自己流泪的声音。“辉”，那个女人是这么叫他的吗？应该是吧！现在他正和她在一起，是的，快乐的在一起。她，柳佳倩对他来说显得有些多余，有些讨嫌，连接听她的电话都那么的心不在焉，那么的急燥，甚至于她还未说出奶奶的事，他便迫不及待地挂断了电话。
她的胸口又一阵刺痛，呼吸忽然变得困难了起来。他在耍她，不是吗？呵，她一直被他掌在手心里把玩着，而她居然天真的以为他真的爱她。老天，他怎么能这么残忍，这么轻贱她！
她用手使劲的挤压着胸口，里面的那团东西真的快要让她窒息了。
床上的那位老人似乎有些动静。佳倩顾不上擦去眼泪，飞似的扑倒在她的床边。
“奶奶，奶奶，你醒了吗？”她抱住老人，大声的叫道。
只见老人眼皮动了动，嘴唇也动了动，似乎在回应着她的呼声。
“奶奶，你听见了是吗？那睁开眼好不好，睁开眼看看我！”
过了一会，老人的眼睛真的睁开了，很小很细的一条缝，里面透出了些许的光亮。
“奶奶，不要这样！我要你睁大眼睛看我！不要这样，求你了！”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到了最后已是泣不成声了。
老人家的手指颤抖的微抬了起来，无力的在佳倩的手背上点着。佳倩猛的抓起她的手，贴在了自己的脸上。泪水哗哗的流着！老人的嘴唇颤得更厉害了！忽然，一切都停止了！佳倩瞪大了眼睛，愣住了！她慢慢移过视线。那条细细的眼缝里，光亮消失了！
她颤栗着伸出手，慢慢的靠近老人的鼻下。
“奶奶，不要丢下我！你不是答应我，要活到一千岁的吗？你怎么能忍心不要我？”她呢喃着。然后，她轻柔的摸过老人的脸，耳朵，肩膀，最后落在了那只曾搂抱着她，但现在已渐渐冰冷的手。
“奶奶……”她低呼着，然后伏在老人的身上痛哭了起来。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抬起了头。老人的手已变得僵硬了，她俯下头，轻轻的吻了吻，然后掀开被子，温柔的把老人的手放了进去。走了，走了，一切都走了！
她无力的站起来，可是一阵强烈的眩晕让她站立不稳。虚弱的身子无法控制的向旁边的桌角撞去。
一只有力的手忽然接住了她。
“佳倩，没事吧？”她抬眼看去，是唐义。他特意请了一天假来帮她。
他扶着她，在椅子上坐下。“我在外面喊了几声，可是你没听见，后来见大门没关，我就自作主张的进来了！”他说。
佳倩疲惫的笑了笑。“谢谢你了！”
他摇了摇头。“对不起，没把老人家留住！”
“这怎么能怪你！”她凄然说道：“人老了总归是要死的。”
“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他沉痛的望着佳倩，“你一个人顾不过来的！”
佳倩听了，泪水又止不住的掉了下来。一个外人都如此贴心，那么自已的丈夫呢？她闭上眼，不愿再想下去。
“佳倩……”
“我没事！正好，你陪我去买些东西吧！”她挣扎着要站起来，可是眩晕让她又跌坐了回去。
唐义不由自主的扶着她的双肩，在她面前蹲了下来。“听我说，你的脸色很不好，必须先去休息一会儿吧！老人家的事就让我来料理，我多少也知道一些！”
“谢谢！说实在的，我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她黯然神伤。
唐义点了点头，就忙去了！
她呆望着那具冰冷的躯体，心也似结了层霜似的感觉不到了温度。她使劲的咽了咽，发疼的喉咙，牵动了耳部的神经，传达到大脑，使得整个头颅象要炸开似的发胀。她闭了闭眼，起身取来水和毛巾开始动手给老人梳洗。
“奶奶，佳倩要给你洗脸了！”她轻声唤着，眼泪一滴一滴落在了老人的脸上，她伸手擦去，可是又落下，她又擦去。“对不起，对不起。我知道你不喜欢我这样的，可是，我没办法，没办法呀！奶奶，你告诉我，我应该怎么办？妈妈不要我了，书辉不要我了，现在连你也不要我了！我该怎么办呀？奶奶……”她哭倒在老人的身边。“奶奶，我很累，很痛苦！我不知道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昨天他还说爱我，怎么就一个晚上，他就跑到了别的女人身边。我真是恨他，可是我又想他，很想，很想，想得心都要碎了！我知道自己没用，没出息，可是我就是没法忘记他。噢，奶奶，我不是怪你，我没有怪你，我只是怪自己，怎么就不能让他爱上我呢？可是，他为什么不爱我呢？奶奶，奶奶，我真的很难受，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就这样将我弃之不顾了呢？我……”她使劲的吸了一口气，昏了过去。
三天后，在唐义的料理下，老人在后山上下了葬。
第十四章
从山上回来，她就病倒了，发了一天的高烧。唐义不忍离去，整整守在她身边照顾了一夜。
那夜醒来，她听见外面正下着倾盆大雨。
“唐义，老是麻烦你，真是不好意思！”她拥被坐了起来，满怀不安的说。
他笑笑，若无其事的说：“什么麻烦，我是医生嘛！总不能丢下病人不管吧！”
“我都不知要怎么谢你！”她由衷的说道。
“别这么客气！”他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怎么啦？”她问。
“没什么，能睡就多睡会吧！”他移开了话题。其实他是很想问她，在昏睡的这一天里，她不停的唤着那个名字的人是谁？但，他终究还是问不出口。
这时，外面有人敲门！唐义忙站了起来。“别管它！”她急忙阻上了他。
“怎么啦？”唐义不解的问。
“没什么！我不希望有人来打搅我！”她凄然的叹道。
外面的人开始大声的唤她的名字。“佳倩，佳倩，快开门，快开门……”
声声入耳。她紧紧的咬着唇，表情渐渐痛苦了起来。唐义无奈的看着她，竟不知如何是好！
终于，喊声停止了！他不由的松了一口气。可是没过多久，客厅里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唐义，不要接！”她痛楚的摇了摇头。
电话铃声在寂静的屋内回响了很久，终于也停了！
唐义终于忍不住问道：“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她咬了咬唇，艰难的说：“我不想见他！”
“他是……？”
“我丈夫！”
唐义惊呆了！“你……你的丈夫？你结婚了？是不是……飞机上的那位？”
“是！”边说着，她的眼泪扑簌簌的往下落。
是呀，他真是傻，在第一次见她时，他就该猜出她身边那位男子和她的关系。虽然他们看起来是那么的不登对。“我真是傻！”他喃喃自语着。
她吃惊的抬头看他：“你说什么？”
他转过身，声音有些喑哑的说：“没什么，只是奇怪当时我怎么没有看出来？”
“奇怪是吗？”她凄然一笑：“是啊，我也奇怪，为什么他会是我的丈夫？”
她叹了叹，什么也不再说，只是双手环着双膝，把脸埋了进去。
许久之后，他回过身来，只见她的双肩在微微的颤抖着。他心里一阵酸痛，忍不住上前在她的身旁坐了下来。“你没事吧？”
“没事！”她垂着头，声音有些哽咽。“只是心里有些难受！”
他痛楚的咽了咽，轻轻的把她拥入怀中。他轻拍她的背，象哄小孩子一样，低沉而温和的说：“好了，好了，凡事都会过去的。睡吧，闭上眼，好好的睡一觉……”
她的眼泪却流得更畅了！不一会儿，便把他的衣服弄湿了一大片。可是，他却不动，任她渲泻。慢慢的，她哭得累了，终于沉沉睡去。
他扶着她躺下，帮她盖好了被子。
这一夜，她睡得极不安稳，梦中似被什么追赶，在不停不停的狂奔，忽然，她一脚踏空，掉落悬崖。就这样，她终于冷汗涔涔，疲惫不堪从恶梦中惊醒，却也在那时，她看见了唐义。他正斜对着她站在窗口，望着玻璃窗外的雨夜发呆，表情是那样忧伤，那样失落。
她不解却也不敢问。人人都会有些难以启齿的伤心事，就如同自己一样。她闭上眼假寐，陪着一直就那样发呆的唐义，又落了无数的泪。
天终于微微亮了！外面的雨也小了些！
他从沉思中回来，看了看床上还在睡着的她，然后轻轻掩上门走了出去。早上还有几个手术要做，他必须要早些赶回医院准备。
他小心的合上客厅的门，然后穿过院子，拉开大门。
“你是谁？你怎么会在里面？”门外站着一位浑身湿漉漉的男子，在片刻的惊讶之后，满怀敌意的发问。
他在猝不及防之下，也被吓了一跳。不过，他很快就认出了他。“你是书辉？”他不理会那位男子狐疑的表情，坦然笑道：“我是医生！你的太太病了，虽然现在已好多了，但仍需要人照顾。你最好现在进去，，因为再过半个小时，她必须要吃药了！”
“她病了？”那位男子茫然的反问道，然后忙不迭地往里走。
“等等。”他又叫住他。“我建议你最好先进去换身干净的衣服，然后喝些姜汤，免得到时，我又多个病号。”
那位男子道了谢，头也不回的跑了进去。
他看了看那个背影，慢慢的撑着伞走进雨里。
她听见响声，睁开眼，瞧清了床前站着的那个男人。她猛的从床上坐了起来，厉声道：“你怎么进来的？你出去，出去！”
“佳倩，听我解释。我不知道这儿发生的事情，真的。那天我没来，是因为沈梦……”书辉焦急的想解释着。
她没等他说完，便冷冷的打断了。“我不听。你的那些风流事我管不着，也不想管。现在就请你离开这儿，我有些不舒服，不想见客！”
“佳倩，沈梦自杀了！”他大声喊着。“这些天是因为沈梦自杀，所以我没法来这里！”
她愣了愣，然后尖酸问道：“沈梦自杀了？她为什么自杀？为什么你知道她自杀？”她冷笑了一下。“所以你就舍身全心全意的服侍她。你可真是爱心泛滥！”
“你别说得那么刻薄，那么难听好不好？我留下来照顾她，是因为她身体很虚弱，精神状态一直不稳定……”
“杨书辉，我奶奶死了，我奶奶死了，我奶奶死了！”她泪流满面的喊道。“你知不知道，我奶奶死了！我再也见不到她了！你走，你走，你去陪你的那个沈梦。我这儿不需要你，我也不再需要你！”
“你不要那么激动，我知道你很难过，可是我也很难过。你到底要我怎样，才肯原谅我？”
她似乎没听见他的话。的确，外面的雨声实在是太大了！
“佳倩，你不要这样！跟我回去吧！有什么话回去再说，这儿这么冷，又什么都没有，至少家里妈妈，还有佣人们都在，照顾你也方便些………”面对她的固执，他真是无计可施！
“你回去吧！没必要来这受苦。让你淋了雨，真是不好意思！过两天，我想出去找工作。所以今后你也不要再来了！”她背对着他站在了窗台边。只是声音很轻很小，象一阵风，一下子就消失在雨声里。
但，他却是清楚的捕捉到了她的话。“你……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上哪儿？”对于她的话，他感到不安。
她终于转过了身。双眸亮晶晶的，似有水汽浮在上面。“是的，不过你放心！我很好，我一个人能过得很好！”
他急起来，一步上前抓住了她。“你说什么，什么你一个人？”
她轻轻的抽出了手，别过脸。“书辉，我们……离婚吧！”
“你说什么？你疯了？”他瞪着眼怒吼着。“这件事，我不是跟你解释得很清楚了吗？你这人怎么还钻在这牛角尖里？
她平静的看着他。“我是认真的，我没有生气，也不是和你呕气。我们原本就是因父母之命而强扭在一起的，现在不过是回归原路，还各自的自由罢了！”
“回归原路？你认为这样就是回归原路？你有本事，你回去看看！你敢说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他狠狠的抓住她的双臂，似乎要把她的骨头捏碎。
“是，我是喜欢你，很喜欢你！但这一切都是可以忘记的！我能如此，你一样也可以！”她的泪水如雨倾下。
“我没你那么伟大！不。应该说我没你那么无情，没你那么冷酷。你这算是惩罚我吗？”他两眼怒睁着，声音有些颤抖。
“我没有，没有，没有。我不是跟你说了吗？我没有生气，没有呕气。”她使劲地挣脱着他的桎梏，大声的嚷着。
“那你闹什么？”他狠狠的摔开了她。她没留神，一下子跌倒在了地上。而身上的那件外套也跟着滑落到了地上。衣裳单薄的她，脸色更加苍白。
书辉一声惊呼，连忙蹲了下去。
他扶起她，然后弯下身捡起外套，轻轻的披在了她的身上。他捉住她的手，急急问道：“佳倩，佳倩，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真的，是……是你……太过份了！”他哀伤的低下了头。
佳倩轻轻的推开了他的手，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书辉，你怎么还不明白。我再一无是处，也不可能和别的女人共享一个丈夫。”
“可是，我不是她的丈夫。现在我和她之前的关系是清白的，我们之间没有什么的，为什么你就不相信我？”
“是，我不相信。书辉，你敢说现在你没有拉过她，没有吻过她吗！”佳倩目不转睛的看着他，希望他能明白她的痛苦。
“你……你根本就是强词夺理！”他愤怒的挥了挥手，走到一边。
“你看，你连面对着我的勇气都没有，你怎么还能那么坦然地告诉我说，你们之间是清白的？”佳倩面容苍白，心痛的望着他的背影。
书辉动也不动，只是大声的吼了一句：“你别无理取闹了！一派谬论！”
佳倩痛苦的闭了闭眼，然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你走吧！我很累了！想回屋躺躺！”
“等等！我们的问题还没有解决！”书辉一个箭步拦住了她。
“求你了！我不想再谈下去了！我……很不舒服！”她闭着眼，用手指用力的揉搓着太阳穴。
“怎么啦？很难受吗？”他焦急的问道。“快，快躺下！”他搂着她的腰，慢慢的扶着她躺下。
他小心的掖好被子，然后拿起一个枕头垫在她的身后，让她靠着舒服些。“好些了没有？你等着，我给你倒杯热水！”说着，他已跨出了房间的门。这该死的天气，没病也会被冻出三分病来！
当他端着那一杯滚烫的开水走进屋时，她闭着眼，看似已睡着了。他把水杯轻轻的放在书桌上，然后在她的身边坐了下来。眼前的她，斜斜的靠在枕上，双眸紧闭着，睡得很沉，很沉！他把她的长发轻轻地从脸颊上拨开，却看见了她的眼角有一滴泪珠正悬在那儿，久久没有落下。
他愣了愣，心里绞痛了起来。烦闷之中，他燃起了一枝烟，可是抽了两口后，又掐灭了！
床上的她，看起来是那么的无助，那么的娇弱。他轻轻的抓起了她的手，贴在了唇边。
忽然，手机声响起！把他从沉思中吓了回来！他连忙掏出手机看也没看的摁掉了！幸好，没吵醒她！可是，刚刚才松了一口气，那手机又疯了似的响了！他烦燥的站了起来,急急的走到一旁接听。
“辉，在哪儿呢？”她!书辉的心猛的一跳.然后无奈地低叹了一口气．手机里，她的嗓间还是那么柔美，只是现在却让他有些害怕了。
“在公司！”他胡乱的应着。
“我想见你！”
“现在我走不开！”
“你的语气为什么那么冷淡呢？”她一副究根问底的架式。
“怎么会？梦，别这样。我在开会呢！”他不得不这么应付她，不然将又是没完没了的问话。
“开完会，会来吗？”
他愣了。他不想去，不会去。可是，要如何告诉她？慌乱之中，他转过了身，却正迎上了床上那双如水的眼眸。那么剔透，那么悲伤！他的心倾刻间落了下去！
“佳倩……”他颤着声音轻轻叫道。再顾不得那头的追问了，他一下挂断了电话．
她轻轻的摇了摇头。“走吧！她那么爱你，别辜负了她！出去时，记得帮我把门关好。”她一动不动，依然静静靠在枕上，温柔而美丽。
“我……”他从心底里感到了恐惧，张开嘴想解释可是却什么都说不出来。
“走吧，我想睡了！别再打扰我了！”她盯着他，态度坚决，不留余地。
他呆呆的看着她，过了许久，终于走了出去。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她紧紧的闭上了眼睛，让身体慢慢往下滑去。然后，把整个人，从头到脚的缩在了被子里。
这种天气，她真是怕极了！天寒地冻！她的整颗心都冻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