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冬至(1 / 1)
清晨的校园中泛起雾气,远处的大楼隐约看不清轮廓,近处高高的桦树枝桠已秃,但树枝依旧挺拔,枝条越过路灯的高度。
回宕穿着黑色的风衣从远处走来,右耳上挂着蓝牙耳机。
一切如我所想的悠闲而平静的重复下去,月过一月,年过一年。
上课时偷偷给简伊发了一条短信,没过多久,一条短信回复,但来信者却是扆明。
他说私人家教到年底就结束了,所以他另找了一份工作——在Moli当讲师。虽然课不多因此薪水也不会太高,但是这份工作比较稳定。Moli音乐班创办没多久,人员比较缺少,而且他们希望能录用有才华的人,所以他就推荐了我。
老大你真看得起我,我腹诽一句没有理他,把手机放回书包中,又重新拿起了笔。
周五的下午没有课,我去看望了回宕的爷爷。这几天天气格外好,阳光洒进屋,留下融融的暖意。细碎的光晕像是细小的金桂花,能嗅到香气一般。时间放慢脚步,为了不吵醒眯在藤椅上打瞌睡的老人,老人半阖的眼睛上还架着看报纸时带的老花镜。回宕取下老花镜,拿开爷爷的报纸,给爷爷盖上一条毛毯。藤椅在轻轻地摇,爷爷已经睡着。
我和回宕说了扆明发来的短信,回宕没有立刻做出反应,关上卫生间的门,把衣服泡在水中,直至所有衣服都浸湿。
“圣华兹是学期制的学校,没有固定的修学时间,你要是想去的话这学期结束就可以。”回宕一边搓着衣服一边说。
“我是在问你想不想去。”我倚在门边看着她。
“我不想。”回宕回答的很干脆。
“可是,这样的话你就能承担家里的经济开支,让回岩更好的念书,而且凭你的水平,讲师什么的都不在话下。”
回宕放下手中的衣服,抬头看着我,“我不把我的艺术当成一种谋生的手段,我是喜爱它才学习它。我认为我的水平没有达到我的期望值,我就会继续学习,除非……”
“什么?”
回宕轻轻摇了摇头,“没什么,你也不想让这‘除非’发生吧。易如你不是常问我怎么才能彻悟吗,我告诉你,只有你真正爱上它,明白它的内在才能做到彻悟。就像你爱上一个人,是不是要想方设法读懂他的内心?”
她最后的那个比喻让我默然,的确,她是因为喜爱弹钢琴才学习,因此也是学的最好的。
当你把专业当成一种爱好,所有的学习便如游戏。
临走时我拿了爷爷做的红豆包。
冬天是什么时候来到的呢?大概就是华沙市下第一场雪的时候吧。
下课回来,走到底商门前的三个台阶下,突然舍不得走上去。雪不大,但依旧在下着,身上已被雪花打湿了一片,地上积了薄薄一层雪,像白色的绒毛,让人不舍得踩上去。
“你回来啦。”
我抬头望去,简伊站在门口,大概是用了什么魔法,她的身上没有沾上一片落雪。她正要走下台阶,我突然向她喊道:“别动!”
简伊显然没有反应过来,被我吓了一跳。“什么?”
“别踩疼了雪!”
“别踩疼了雪?易如,你发什么疯?”简伊狠狠地踩在雪上走下台阶一把把我拉回屋中,“还在外面傻站着,都淋湿了知不知道……”
“什么呀,没心没肺的女人,懂不懂得怜香惜玉!”我不满的抗议着被她抓回屋,还不舍得回头望望那片被踩疼的雪。
柜台上放了一个纸盒盖,盖中放着零零散散的碎布。简伊手中握着剪刀,认真的剪着她手中的那块不织布。
是的,她手下的不织布是用在年底义卖会时的义卖物品。每一年简伊都会去义卖,之后由我将义卖的钱送到教堂里。今年的义卖时间很快就要到了。
内冷外热,窗上已结了一层哈气,我用手指随意的涂抹着,依稀看到外面的雪有越下越大的趋势。
“简伊,我们上楼吧,这样的天怕是不会有人来了。”
“嗯,”简伊漫不经心的应着,“等我剪完这块布。”
话音未落,门外走进来一个男人,这人金发碧眼,眉眼中透露出几分帅气,应该是个外国人吧。他推门而入,直直向前走向简伊,看着他的眼睛我发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东西。“猎物”我脑海中这样反应到。
男人开口便是外语,起初我以为是英语,于是有意听听,但是仔细听起来却发现一句也听不懂,只能零零碎碎听到些类似“Jany”的音。他说的应该不是英语吧。
男人攀谈几句最后买些东西便离开了,简伊不动声色的收拾好东西,便也和我回了家。
由于下雪,天阴阴的没有太阳,威廉也回到屋中。海蓝色的长发松松扎起,一身简单的米黄色的毛衣配上白色休闲裤,却使他看上去悠闲而高雅。
一个人若是脸上有气质远比穿一身名牌要更美。
此刻他正用马克笔给每瓶红酒做标记。我对于那些红酒是完全不懂,于是放下包坐到钢琴边。
手触摸到琴键时,我的脑海中又回放了一遍回宕的话。她说的也全是道理,但是我呢……摇摇头,手指用力按下,琴键发出声音。
气氛好像这样就被点燃起来,屋外飘着纷纷扬扬的雪,屋内亮着橘黄色的灯光,《欧塔妃》盈溢在房间的每个角落,威廉在研究那些珍藏的红酒,简伊在做着手工,这个世界仿佛沉睡了一般,美好……
突然腿边觉得很痒,低头一看竟是多奇,他竟然在这个时候醒过来,我的反应有点跟不上它的思维。
它叼住我的裤腿,大概是要我和它去某个地方。
在18层电梯旁的杂货堆中,我们发现了一只脏兮兮的小猫。
简伊招招手,那小猫便乖乖爬到她身旁。之所以用爬,因为那小猫的腿上满是伤痕。实在不像能站起来的样子。
“Kitty,过来,过来。”简伊不顾小猫一身脏,把它抱起来往屋里走。
“等等,简伊,不帮它找主人吗?”我跟在简伊身后急忙说道。
“主人?易如,别开玩笑了,我第一次见到你时,你就这样。”
从此多奇多了一个玩伴叫Kitty,Kitty不爱吃鱼,爱吃肉,爱吃玉米,爱吃红豆包。简伊对Kitty格外好,把它抱回家后就用珍藏的沐浴液给她洗了澡,大概用了两个多小时,之后我才发现Kitty是只白猫。简伊把自己的毛线球给它玩,给它做各种各样的衣服,饰品,把它打扮的像个公主。每天严格的制定时间陪Kitty玩,这段时间不给我沏红茶,不陪我逛街,不教我功课,甚至不和我说话。我也不和她说话,只是看着她的侧脸发现和Kitty如出一撤。
当她晚上抱着Kitty回房间时,我终于迎来了反击的机会:“简伊,中国有一句古话,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你说你到底是不是吸血鬼,装的像猫似地。”
简伊漫不经心的转过头,看了我一眼,又低下头。顺着她的目光寻去,我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多奇正在蹭我的裤腿。
“它好像要进来哦,你到底是不是狗,装的像人似地。”之后无视掉完全已经石化的我和完全没听懂的多奇,抱着Kitty进了屋。伴随着细小的杂音:
“Kitty,我们是不是一家人?”
“喵~”
威廉在网上给我团了一张温室植物园的参观票,于是这个周末我就自己去了中央公园里的温室植物园。说来倒也没什么太大的意思,就是一些不常见的植物,其中有一种通体纯白的花倒是值得一看,这个颜色简伊看到一定会喜欢的不得了。简伊……简伊现在有在哪里厮混?
我掏出相机对着那种花拍来拍去,后来出来植物园才发现竟然忘了看那种花叫什么名字。记得在动画片里看到过一句话:为什么雪是白色的,因为它忘记了自己原来的颜色。我姑且叫它“忘颜”吧。
从植物园出来后又顺便在中央公园里逛了逛,这个公园我从小就常来,只是隔几年就会重修一次,所以没有留下太多值得我纪念的。
一辆黑色的标志停在我身旁,车窗摇下来,车里坐的竟是扆明。记得他时说过要买车的。
“是不是艺术大家都这么标新立异啊?”我调侃道,“黑色的标志车还真是特别。”
他淡淡笑着,“要不要上来坐坐,我带你兜风去。”
我摇摇头,“我可还没买好保险。”
又简单聊了几句他便离开了。他并没有提起去Moli的事,我也没有自找没趣。
呼吸了一下初冬微冷的空气,感觉每个细胞都舒展开来。
“打扰了,请问知道凝望咖啡厅怎么走吗?”
我回过头,看到一个紫发外国美女。好别致的头发颜色啊!我不禁感叹道。不是紫罗兰的清浅,不是深紫的浓重,紫的其正。虽然她带着大大的墨镜,但是能看的出她的姿色绝不输简伊。墨镜是不能遮盖住美女的容颜的。
凝望,我太熟悉了,告诉她后她便走去,看着她的背影竟觉得和简伊有几分相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