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 第二十四章 句句真心（1 / 1）
“嗯，是挺像的，两个月以来，咱们找到的女子里，有哪一个不和那个蓉儿有相似之处呢？不过这位姑娘比起蓉儿要可爱得多。我偷偷看到过蓉儿姑娘的画像，真是明艳逼人，不可直视，而这位姑娘要可亲些。”她是新进的，只偶然中在少主的书桌上看到过画像而已。
娇俏女子甚是欣慰：“看来这个姑娘少主一定会留下，咱们可以休息几天再去寻人了！”
放下帐幔，另一名女子边走边说：“那可不一定，你忘了前些天那个连小嘴儿都与蓉儿姑娘相似的李家小姐，就因为对少主倾了心，眉眼间少了桀骜，随后就被少主遣返的事儿了？依我说啊，指不定这次这位就遣返了呢！”
娇俏女子垂首：“唉……那咱们还得继续找咯？”
“难不成你希望少主被这个姑娘霸个一年两年的？”
……
声音渐渐远去，帐幔中本该熟睡到半夜的黄蓉张开眼帘，一个起身，她坐在床沿若有所思。竟用她为他的滥情竖了面痴心难改的旗帜，真够无耻的，果然人脸无皮天下无敌！不过……她还是有些小窃喜的，毕竟被当做影子、替身的人不是她。
走到门前，推不开，只好跑到窗边。
那些姬妾肯定没想到，轻而易举就被掳来的她竟然还有一身武艺，所以只是将门锁了。至于窗户，哪个小姐敢跳的，三米多的高度，是个小姐就得先晕了，哪还敢跳？这跳窗逃走的事，自然不在考虑她们范围之内。
可惜黄蓉是个异数，她越过窗口，稳稳当当落在楼下花丛里。看样子她这里是后院，被掳来的女子应该也在这里。所以不是主战场，于是，她径直向白衣姬妾甚多的院子走去。
这些人都从西域来，虽是元宵佳节，却与她们无关。所以看到她走来，只有几个对她行了个注目礼便各忙各的，梳头补妆端茶笑谈，样样不落。
……看样子，她们是将她认成已经拜倒在欧阳克白袍下的新姐妹了。
走进院内，中间靠左的房间里，紫色的灯光透过窗户，洒出一派神秘的气息。
投在窗面有两道影子，一个位低些，发髻如云，仰首定着，是个女子。另一个位高，是头发高束的男子的影子，他伸手将女子的下巴勾住，缓缓俯下身。
眼看两人的影子就要交合到一起，黄蓉终是沉不住气喊道：“欧阳克！不好意思打扰了你的雅兴，还请风骚公子先行暂停，出来一下，小女子只是前来送份大礼！”
窗内欧阳克显然一顿，窗户即刻被推开，他人也直接跳了出来。
欧阳克一眼就看到身穿白衣，一如百合盛放的黄蓉站在院子中央，只是她笑得一脸不善。
他满脸惊喜，健步朝她走去，言语间不掩兴奋：“蓉儿，你怎么来了？”
他下山后又回去找过，却再也不见她的身影，如今她始料未及地出现，真叫他无所适从……其实是手足无措。看这周围的姬妾们……他怎么这么倒霉，每次遇见黄蓉，都有这些姬妾在身边？
伸手要拉她，她却一弯腰绕道旁边去，貌似笑语盈盈地望他：“我来送礼物啊！蓉儿准备的礼物，你可要？”不要也得要，反正他跑不脱。
好吧，他很矛盾，明明怕死了她吃醋，但现在她没吃醋，他却觉得失落。
合扇，却发现他的扇子早因为激动而忘在屋里，只好拍手道：“要！焉有不要之理？蓉儿，这些日子我可想死你了，你……”
“哼！欧阳公子身边这么多女人陪着，哪里还有时间想我？”黄蓉毫不留情打断他，她才没这么好糊弄。
怔了怔，欧阳克才眉开眼笑：“多日不见，蓉儿吃醋的本事越发厉害了。”至少她没有转身就跑，他已经很满足了。
不等她回嘴，他走过去搂着她肩头就朝二楼走去。
他忙着平复心情，她忙着耍性子翻白眼。两人走过楼道前，都没注意到紫色的窗户里，那捡过欧阳克拿惯的扇子的曼瑶，满眼怨毒地看着他们上楼去。
“难道我服侍公子这么多年，却抵不过她几月的相识？”双手紧握，曼瑶任由指甲陷进肉里。她以为他不过是一时心动，但这些日子以来，他独自一人看着黄蓉的画像时愈发的落寞刺痛她的双眼。
那些一个二个眉宇间与黄蓉相像的女子更是让她妒心顿起，只是公子现在只碰新进的女子时，还偶尔唤她伺候，她以为自己足够特殊了，也就将妒忌忍了下去。没想到，如今黄蓉突地现身，竟让公子忘掉了片刻不离身的铁扇，她不甘心！费尽心机，极力承迎，却抵不过黄蓉的一眼笑意，她真的不甘心。黄蓉已经是天之骄女了不是吗，为何还要来争夺她生命里唯一的执着？
“看来你过得很安逸嘛，都没人惹你不如意？”上了楼，进了屋，黄蓉靠在桌边，随口问道。
欧阳克低笑：“除了蓉儿，还有谁能令我过的快活？除了蓉儿，谁有本事能令我不如意的？”
撇嘴，黄蓉不满意了：“你的意思是，我生来就是让你活得不安生的？”
欧阳克哭笑不得道：“怎么我说的甜言蜜语，蓉儿听来都变了味？我从未觉得过的不如意，除了蓉儿，你让我患得患失。”
她还是别扭：“嗯哼？”
他走到她面前，右手放在桌面，低头看她：“你朝我笑，我就高兴，天地间任何事都不再重要，只有蓉儿才是我最珍贵的宝物。你不理我，我就抑制不住地黯然神伤，窗外春光再明媚，也只是讽刺我孑然一身的东西罢了。”
一字一句，真心实意，他眸中一片赤诚，可她……
黄蓉还没忘和郭靖的计划，便道：“我不信，你身边这么多女子，是不是个个都听你说过这些？”
“说过，但不是这些。我对她们，或怜惜，或利用。对你不同，我愿用一生爱你。”造孽，当初他甜言蜜语，却从未真心爱人，如今字字表心，奈何人家拒绝相信。
不是她故意忽视他的表白啊，实在是郭靖还在那边吹夜风，苦等时机呀，她没办法：“利用？她们依附于你，还有什么值得你利用的。”她直觉的不信，不信他存有利用之心才将那些女子留在身边。
欧阳克暗叹：“唉，总是把重点忽视，却还就能问到点子上，蓉儿，你到底是如此聪明。”一阵苦笑，“我一直很寂寞，不知生有何欢，所以只好在女子身上寻些安慰。利用……确是利用，我利用她们慰藉我不知所谓的一生。蓉儿，你明白吗？”
黄蓉摇头，她只道他是天之骄子，又怎么会寂寞？
欧阳克吸口气，叹道：“我虽是白陀少主，但父亲早逝，我连他的样子都没见过。没有爹爹把我扛在肩头玩耍，没有爹爹向世人骄傲的宣告说我是他儿子，有的只是背过身去那一声声‘野种’的嘲笑。而母亲，她看我的眼神总是那么冷漠，直到她死，我都从不知道她有没有爱过我，或者有没有想爱过我……”
一直想与她好好聊聊，跟她说他的痛，他的寂寞：“虽然她一直待我冷漠疏离，我却总喜欢在她身边转。她是汉人，我便学汉话、读诗经，只为讨好她。即便我不在她眼中，只要母亲在身旁，总是安全些。”
黄蓉想了想，还是将手放在他前襟，用指尖轻轻描着衣领上的暗纹：“你觉得不安？为什么要害怕？”
虽是问，她却不是不明白，出生就丧母的黄蓉，当然也有害怕的时候，所以她才喜欢缠着黄药师。只是黄药师疼她入骨，而她又从未见过生身母亲，不曾拥有，也就习惯了没有娘亲的人生。
她不曾尝试过拥有后的失去，不懂那种痛苦。
他眼神飘到别处，缓缓道：“不知道。可能是怕唯一能向自己证明我活在世上有意义的人也不在了吧，那时叔叔很少回山庄，我和他不亲近。记事来他只回去过两次，每次都住不过半月便又离开了。”
他的眼睛好像划过空气，透过屋墙，穿破夜空回到了小时候担惊受怕的日子：“母亲死后，我更不敢一个人睡了，常常缩在床底下张着眼睛躲什么。不管躲在哪里，它好像都能找到我，我看向哪儿，它都静静地审视着我。我看不清它的模样，它却能准确地找到我，让我的心空空的。后来才知道，它是我心里一直害怕的感觉，就是空虚。”
“叔叔不在，我就是白驼山最尊贵的主人，拥有所有白驼山的一切，不管是人，还是财富，或者威名。可我依旧空虚，我知道所有那些都不属于我，因为她们眼中的畏惧。没人敢亲近我。但很可笑，她们的畏惧也不过是因为西毒而已，不过因为我是西毒的侄儿而已。没了他，我便什么都不是。”他声音越发冷静，眼却越来越空洞。
“所以你才千里迢迢，放弃在白驼山当个优哉游哉的少主，来到这里四处奔波建功立业，只是为了证明你还活着……”黄蓉不由把手滑到他支在桌上的手背上，小心翼翼地摩挲起来。
他低头笑笑：“十二岁那年，我终于知道了母亲为什么用那种……看死物的眼神看我。因为她的儿子，不过是她为了证明与她小叔子之间有爱存在的东西罢了，而这个东西的诞生还是她用一套绝世武功才换来的。生下孩子以后，她以为一切都不同了，没想到她的小叔子没留下只言片语就消失多年。渐渐地，她只要看到那孩子，就像被一次次被冰刀剜心一样。后来她终是承受不住，被自己的痛折磨死了，那孩子名义上终于成了没爹没娘的野种。”
欧阳克仍是说道：“后来我发现酒是好东西，不但辣得过瘾，能让我稍稍好过些。我还知道，纵酒能让我快些死掉。”
黄蓉不由心一颤，手也用力了些。
他有些不好意思：“一次喝得烂醉，就和一名女子……醒来后看到有人睡在身边，那感觉，真好。而且和她们玩乐的时候，我几乎快忘却了那些时刻缠着我，啃噬我心的寂寞。只是片刻欢愉后，那寂寞来得更甚，我暴躁不安，只好继续不停地找女人。每天换一个，有时候一天换两个、三个，只要能不让我觉得寂寞的女子，我就将她们留下来，身心都是。但我从来只是利用她们，去麻木那些寂寞，所以我从不付出真心，更未想过有朝一日我会因为哪个女子成那可笑的亲。”
欧阳克不觉得自己的说法好笑，道：“因为我看过许多夫妻、情侣，他们在一起时真的很快乐，只不过背过身却自己快乐自己的。那么多所谓的爱情，一次次让我失望。我怕受伤，不交付真心就不会给别人机会伤害我，所以我没想过自己会毫不保留去爱一个人。可是……”
他抬手捋过她的发丝，一脸的温柔：“却遇见了你。你那么古灵精怪，每次跑开都让我觉得很挫败，几乎快丧失了自信，可你偏又记挂了我这么些年了，我竟也舍不得放手。或许，被你伤害，我也是乐在其中吧，因为是你。上次赵王府别后，我发现压抑许久的寂寞比以往更噬人，所以……”
不习惯这种气氛，黄蓉嘟嘴：“所以才像疯了一样去掳掠那些姑娘。”
“你不在身边，我真的快疯了，心里越念着你，就越无法忍受身边没有你，我只好去找与你相似的女子，才稍稍好些。可我又真的从心里厌烦起那些女子，因为她们，你总是吃醋生气，掉头就走。”他无可奈何地笑，“我对你说的话字字真言，蓉儿，只要你陪在我身边，我就将外面那些姬妾散去，不再碰别的女子，你可愿意？”
嘎？不是才说到吃醋么，怎么就问这问题了……
黄蓉只得继续拖延：“你，你算是什么意思？”
握住她的手指，欧阳克将一个镶着猫眼的白色珠花放入她手中，笑意浅浅：“这枚珠花叫做‘彼岸陆离’，是若不能及时辨出□□就生死两路之意，是我欧阳家的传家宝。用时只需以珠花的针与要试的酒水、事物接触，珠花的颜色就会有所改变，世上任何□□遇它都无所遁形。”
普通的剧毒用银针也就试出来了，可世上还有许多奇妙的毒物，不会立刻致人死命，连银针也无法辨出，彼岸陆离却能试出。若被□□沾上，彼岸陆离就会由白转红，越是匪夷所思的毒，花瓣的颜色就越深。
欧阳克名义上的爹过世时，就将它藏在历代白驼传人才能进入的密室中，他死了自然是欧阳克传承山庄。等到欧阳克年纪渐长，他母亲就为他举行继承仪式，他也得以顺利进入密室，找到只有白驼之主才有资格持有的彼岸陆离。
这枚珠花太过神奇，在以毒闻名天下的白驼山庄，庄主持有彼岸陆离就是一个能避免用毒之主反为毒害的法宝，其意义就更是重大。不过做出彼岸陆离的欧阳家先人并不想子孙拿着这枚珠花却不知进取，所以还规定待白驼之主遇到心仪女子时，必将它送给心上人，权作定情信物。是教子孙努力在用毒上有所成就，又是对女方表示真心的意思。
黄蓉摊手看看静躺在手心那枚精致的珠花，歪头娇笑：“你说清楚啊，你把它送给蓉儿是什么意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