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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的日光从前方照过来,所以我看不清城头上亚的神色,但是我知道他在看着我,用那双血红的眼睛。他是我救命的稻草,所以即使看不清,我还是盯着他的身影,死死的,直到眼睛被日光灼痛。
但愿他明白我的话。
呜--
低沉的号角打破了寂静。
菲米丝亲自把我送上了高高的火刑架,是的,很高,即使捆绑着我的绳索被烧断,我跳下去,也只会摔断腿并因此在火中无法逃脱而被烧成焦炭。
不期,菲米丝挡在了我的面前,“为什么看着他?”
我看了他一眼,扯了一下嘴角,“他给过我希望。”
“希望?”那个词让他不屑的挑了一下眉梢。
“对。”我抬起手,吻了吻手腕上的蓝宝石,盯着他的眼睛,“这是他送给我的,特蕾莎的希望图腾。”
那双碧绿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讥讽,“这东西,‘它’能救你么?”
我眯起眼睛,“那么,你能么?”
他拧起眉,粗糙的手抚了抚我的脸颊,“我不能,‘他’也不能。”说着,他解开了我手上的锁链,将我反绑在火刑柱上。
他很用力,几乎要将恶魔之眼嵌进我的手腕,疼痛让我用力挣扎了一下,可是除了让自己更疼外,没有任何效果,所以,我忍住了,任他发疯一般的拧着我的手。
但是忽然,他的动作轻柔下去,厚实的手用力握了握我的拳头,“恨我吧,莎拉。”他伏在我耳边说,嗓音阴郁而沙哑。
恨,当然恨,因为他将我推向了绝望,那种绝望又让我几乎透不过气来。
我握紧拳头,掌心里几乎要湿透的金属球让我从凌乱的思绪中找回了一丝镇定。
放松,莎拉,对,你还有希望,还有一线希望。因为城头上那个男人虽然是混蛋,却不是笨蛋。
菲米丝拉下青铜面具,走下了高台。
“多弥的勇士们,”他的声音不大,却蛊惑人心,“还记得二十多年前,我们遭受的劫难吗?!什加为了他的私欲,带领着军队杀死了我们的父兄,强占了我们的姐妹,夺走我们的土地!还将我们从自己的家园驱逐到遥远寒冷的北郡!你们,还记得吗?!”
“记得!”“记得!”“记得!”
“如今,我们回来向他复仇了!我们的脚踩在艾伦的土地上,我们的剑指着什加的老巢-凡蒂城!虽然,什加已经死了,但是这无法抚平我们心中的怒火!所以,我们要向他的子嗣复仇!”
“复仇!”“复仇!”“复仇!”
“她,这个女人,是什加的儿子亚汀斯的女人!就让我们在艾伦人面前烧死她,向艾伦人正式宣战吧!”
“嗷!”多弥人举起了长矛狠狠的跺着地面,冰冷的面具下迸发出震撼天地的呐喊,“宣战!”“宣战!”“宣战!”
“点火!”
袅袅的烟雾升起来,呛然的味道让我不住的咳嗽,火光在脚下蔓延。
“亚!记住我的话!”我冲着凡蒂城头嘶喊起来,“如果你不救我,我就将你拉下地狱!”
我依旧看不见他的神色,但是我感觉他笑了一下,和曾经任何时候一样弯起嘴角,很诱惑,只不过此刻,那种感觉让我很想啐他一口。
时间不多了,我甚至能感觉到脚下蒸腾的热浪。深深吸了口气,浓烟呛进肺里,几乎要让我将内脏咳出来!
我拧起眉,将掌心的□□移到指尖,祈祷着,“伙计们,但愿你们不是哑的!”指甲挑开了隐秘的拉环,呐喊与火焚中那一丝隐约的“滋滋”声响让我兴奋的有些颤抖。
我用力扭转着手腕,将它们向身后的多弥人的队伍里扔了过去。
“亚!救我!”我大吼了一声,但是声音很快被剧烈的爆炸声淹没。
轰---振聋发聩的声响几乎让我一瞬间失聪,而黑黄的浓烟与尘土更是铺天盖地的遮去了视线。
爆炸带来的强风撕裂了捆绑着我的绳索,把我掀倒在高台上,冲击波似乎扑灭了台子下燃烧的火焰。
一片惨叫,一片混乱。
我费力的跪起身子,劈头盖脸的粉尘让我剧烈的咳嗽,涕泪交流。
“杀!”那声高亢的嘶喊似乎来自我的正前方,转瞬四面八方都响起了武器碰撞的声响。
谩骂声,□□声,呼痛声,嚎叫声。
“撤退!撤退!”菲米丝愤怒的叫声从那片混乱中清晰的传了过来,骏马在嘶叫,铁蹄在奔驰。
混乱的战场里,我已经被遗忘。
*
许久,当烟雾开始消散,当呐喊与追逐声在我身后远去,我用力擦了擦脸,扶着火刑柱站起来,抬着下巴看着高台下缓缓走来的男人。余烬在他的铁靴下哭叫着,丝丝缕缕的白烟缠着他的身子蜿蜒向天际。
他在高台下站定,仰头望着我,剑上流淌着的血水和他跳动的耳坠一样,艳红的。
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想笑,也确实笑的直不起腰,笑的虚脱过去。
那双拉菲般的眼睛望着我,性感的嘴唇挑起一丝-诱-惑的弧度,“下来。”他微笑着说。
我站直身子才发现,我已经连带动脚上的铜球的力气也没有了。
吱呀--
高台随着我的动作晃动起来,被烧成焦炭的支柱摇摇欲坠,“噢!上帝!”我惊呼起来,可是,它晃动的幅度越来越大,几乎让我站不稳脚!木头散架的声音让我的心提到嗓子里,我咬牙看向亚,嘶吼了一声,“记住我的话!”
“喔!”那一刻他瞪起眼睛,却还是张开了手臂,“你这个女疯子!”他吼起来。
砰!我砸进他的胸口,巨大的冲力让他仰面摔在了地上。
轰!脚上的铜球在他双腿间砸出了一个大坑。尘土飞扬。
哗!高台在身后倾塌。
“噢...”我揉着犯疼的脸,从他身上坐了起来,他扭曲的表情让我失声大笑。
“我应该让你摔断腿。”他恶狠狠的说,神色痛苦的按着胸口,眉宇紧蹙。
“是吗?”我笑着看着他,诱惑的向他吹了口气,忽然猛扑上去咬住了他的嘴唇。
那双拉菲般的眼睛危险的眯了眯,有力的手将我按在地上,炙热的嘴唇报复一般用力辗碾着我的。
高台下,城门口,人群里,宫殿中,他不住的纠缠,以至于让我尝到了血腥味。
*
那张床很软,当亚把我扔上去时,我几乎整个儿都陷了进去,突如其来的下沉让我轻呼一声,拳头顶在了他的胸口上。
“喔!”他皱了皱眉,用力扣住我的手腕压下来,那双浓的像血般的眸子和如火的喘息说明了一切。
“嘿!等等!”我用力挣了挣,随后放弃,“先帮我把脚上的锁链打开!”
他顿了一下,回头看了一眼,“没有必要。”
“你不觉得不方便么?”那句话让他慢慢挑起嘴角,“好吧。”他吻了吻我,起身离开。
看着消失在门口的身影,我展开了手心几乎汗湿的字条,“晚宴见。”
那是在喧闹拥挤的人群里,多雷塞进我手里的。只不过当时那只野兽正在纠缠我,我只在眼角的余光里扫见了那头金色的头发。
晚宴。我微微一笑,舔了舔刺痛的嘴唇,漫无目的翻了个身,那一刻我不由张大了嘴。
因为,在床的对面,我看见一个宽阔的露台,透过白石栏杆,我看见那下面是层层叠叠无穷无尽的海浪!
噢,上帝!如果我的脚上没有那条该死的锁链,我一定扑了上去。
阳光透过露台洒进来,将整个房间照的透亮,衣柜,书桌,酒杯,房子里的一切都在阳光里闪闪发光。当然,这些东西现在并不吸引人,或者说并不吸引我,因为我的眼睛已经被薄薄的帷幔后,那一池清水吸引过去。
噢,那些看似清凉的液体让我觉得浑身上下都不舒服,或许解开锁链后我应该先跳进去将那些肮脏,疲惫与惊吓全部洗掉。
门外传来脚步声,但不是亚,而是巨人般卡修,他面无表情,目光不善。
我笑了一声,“宝贝儿,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他瞪了我一眼,在床前站定,语气很生硬,“主人让我帮你把链子弄开。”
“喔~”我对他眨了眨眼,侧身坐下来,指着脚踝,“你打算怎么弄开它?”
话音未落一只结实的手已经把我从床上拎了下去扔在地上,另一只手从身后摸出一把斧子,锋利的刃停也没有停就斩了下来。
“噢!”我大叫一声。
轰---
链子被斩成了两段,冰冷的锁链沿着脚踝上青紫的伤口散在地上。
“你不能提前说一声吗?!”我心有余悸的看着蜂鸣的斧头,用力按住了那些伤口。
他哼了一声,收起斧子,捡起锁链与铜球便走向门外,“主人说了,可以用任何办法。”
“任何办法?”我想笑,是的,任何办法或许还包括砍下我的腿,“那么,亚在哪?”
“主人有很多事情要做。”在门口,他没忘记回头再瞪我一眼。
噢...我还笑了出来。
*
清冷的水让我的心情很愉悦。我靠在池壁上,漫无目的的幻想着今后,这种抓住了生活脉搏的感觉让我兴奋。
对,首先,离开亚,离开他身边该死的泥潭。
虽然我还没有想好去做什么,但是,在艾伦观光的同时我会有大把时间来考虑这个问题,也有大把的时间去忘记那些糟糕的回忆。
对,糟糕的回忆...
糟糕的...塔夏,克罗...糟糕的....安妮佳,德普...糟糕的....阿诺,菲米丝...糟糕的...一幕幕生死挣扎...糟糕的...亚,还有他带给我的一切...糟糕的...其实也不是特别糟糕...
噢,我忽然有些暴躁的抓了抓头发,因为我发现此刻的我竟然觉得那一切,至少那双拉菲般诱惑的眼睛让我不那么厌恶。
SHIT!偏偏这时我还想起了他撩动人心的微笑和火热的胸口。于是,我更用力的抓了抓头发,烦躁的在水中踢了一脚,半人高的水花扑了我满头满脸。
“喔~我的公主,你似乎不开心?”萨萨带笑的声音忽然响在身后,扭过头,正碰上那双剔透的眼睛,他径自在池沿蹲下,俯身看着我,似乎一点也不觉得看着一个赤身裸体的女人有什么不妥。
可是我觉得不舒服,所以我伸手揪住他的衣襟,让他的脸靠近,“下来,或者,出去。”
他愣了一下,随后垂头笑了一声,掰开我的手指,起身去了露台。
*
海浪在露台下拍击着礁石,粉碎的水沫将露台边缘弄得有些潮湿。
萨萨靠着栏杆,冲我扬了扬了酒杯。我微笑着走过去,伏在栏杆上,目光落在了远处,在那里,湛蓝的海与湛蓝的天连成了一片,纯净的颜色让人沉醉。
“不与我喝一杯么?”萨萨微笑着说,“就当作庆功酒。”
我支着头,侧目看着他软袍下若隐若现的绷带,“庆功?你把多弥人赶回去了?”
“不,他们逃进了北面的山林。明天开始才轮的上我去立功。”
“那么,这一杯是为我庆功?”
他笑了一声,“对,为你,你狠狠的让我惊讶了一次。”
我笑着接过酒杯,一口灌了下去。酒水依旧热辣,穿过喉咙沿着食道仿佛烧起了一线烈火。
他又斟了一杯。
“这杯呢?”
“就当作庆祝你劫后余生。”
“萨萨,你想灌醉我?”
他笑了,毫不掩饰,“对,因为喝醉的人容易说实话。”
“你想知道什么?”
“你到底是谁?”
他的问题让我干脆的把酒一口喝了下去,“说了你也不会信,因为...奥兰也没有相信。”
“奥兰...二世?”他又为我斟满一杯。
“对,奥兰二世。”再一次回忆起那些经历,我失笑,“这些东西你应该问亚,因为我在撒格的遭遇没有人比他更清楚。”
“喔~他很忙。”
“为什么你不忙呢?”
“我又不姓兰道。”
“这是借口么?”
他耸了耸肩,忽然好笑的望向我,“嘿,别岔开话题。”
我无奈的晃了晃杯子,再一次仰头灌了下去,“好吧,你想听哪一段?”
“全部。”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我絮絮叨叨的将那些“全部”告诉了他,只不过那些“全部”让他闷笑不已,也是,任是谁一听也会觉得那是一个荒诞不经的故事。
“我的公主,你不坦白。”他看着我,剔透的眼睛很潮湿。
我叹了口气,“不是我不坦白,是你不坦然的接受。”
“那么公主,亚汀斯他知道这些吗?你来自两千年后,他相信这些吗?”他笑着问。
“他当然知道,并且深信不疑。”对,深信不疑这不是真的。
他没有再问,而是笑着将目光转向了海面。
“那么,萨萨,是他让你来查我的底细么?”我将手里的酒杯一斜,那些清澈的酒水便划出一道好看的弧线窜向海面。
“不是。他好像并不关心你到底是谁。”
“所以,你代替他来关心?”我笑着望向他,“那么,这个结果你满意吗?”
他笑了一声,也望着我,“显然不是太满意,但是我有点明白亚汀斯为什么会和你混那么久了,你不但诱人,还总是带给人惊讶,女战士。”
我笑起来,诱惑的向他吹了一口气,“萨萨,你对我动心了么?”
他低笑了一声,转了个身靠在栏杆上,“所有男人都会为您动心。包括亚汀斯。”
“亚汀斯?”我重复了一句,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断然说道,“当然!”
他失笑,“是么?他爱上你了?”
他的问题让我也失笑,“如果欲望算爱的话,我想他挺爱我。”
“那么你呢?”
“如果他不那么混蛋的话,我想我会爱他。”
他笑起来,大笑不止,那个模样让我转过身去,我的身后,那个拉菲般的男人正看着我,嘴角挂着一丝-诱惑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