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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样是五月初四这一日,沈奚靖让蒋行水捧着他精挑细选的手兜与点心,上谢燕其宫里串门。
他不会像穆琛那样,一句不说就突然上门吓唬大臣,他提前一天便与谢燕其打了招呼,得了他允,才第二天带着薄礼过去。
反正整个宫里都知道他是孤儿,从宫做到宫侍,身后没有家扶持,他宫里最值钱的东西不过是穆琛赏的,那些他不好拿来送,所以用来串门的那些小玩意,虽然并不太值钱,但也是诗语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也算聊表用心。
谢燕其宫里是出了名的和气,他对谁都很好,沈奚靖从来没见他掉过脸。
所以他到的时候,老远便看见谢燕其正站秀鸾宫的门口,正笑吟吟望着他。
就算沈奚靖与他原本就不太熟悉,但他这一番样子摆出来,难免让心里生了几分亲近。
沈奚靖也笑着快走几步过去,到了便说:“谢淑太客气,怎么好意思让门口等。”
谢燕其又笑了一下,也说:“还想说太客气了,过来串个门,以后不用带东西了。”
“也知道没什么值钱玩意,但好宫里的小子们都很灵巧,做的东西也好,拿过来与玩玩。”沈奚靖跟着他一路走进秀鸾宫。
秀鸾宫曾经是泰帝贵侍的住所,整个宫室都十分精致美丽,它毗邻百香园,风景秀丽,宫殿精致,比双璧宫要强上许多。
它形制与双璧宫相同,中间是主位所住正殿,两侧各配两个配殿,谢燕其就住前院右侧的那个配殿里。
实际上,当他与苏容清一同升到正七品淑时,就应该他住到正殿里面去了。
他一直与苏容清位份相同,但他年纪比苏容清大,年长者为尊,一直是大梁千古不变得礼制,可是,当他们升到正七品淑时,苏容清却从来都没说过要从正殿里搬出来,谢燕其出了名的好脾气,也不好跟他争这个,也就不了了之。
不过,苏容清到底觉得不妥,毕竟他们一个宫里住了两个高位宫侍,不能他住正殿谢燕其住小配殿里,索性便把他正殿右侧的两个配殿都给了谢燕其,除了行走不便,地方也算是一样大了。
沈奚靖一边跟着谢燕其往里走,一边打量秀鸾宫的样子。
这里占地比双璧宫稍稍大些,正殿配殿更新一些,看起来倒是比双璧宫好了很多。
不过这一个宫里住了四个宫侍,也着实有些挤,沈奚靖倒觉得他们这样住着并不痛快。
且不说谢燕其与苏容清两个同份位的不对付,剩下两个位份更低的平时只怕能难与他们两个相处,还不如双璧宫那样,他们三个相互都不来往,连表面功夫都不做,活的反而轻松。
谢燕其领他直接走了配殿那边的侧门,这样不会经过正殿,也好避开苏容清。
“谢淑,们这秀鸾宫就是精致,有空上们那双璧宫看看,可没法比的。”要抡起说好听话的功夫,这宫里的宫侍只怕都比不上沈奚靖。
不过,谢燕其也算是个中好手,直接回他:“嘉淑,们这里可不比们那里自,正殿都一个住,自然宽敞了,秀鸾宫再好,也轮不到住正殿,呵呵。”
他这话一说出口,沈奚靖就有些诧异,谢燕其不是一个很会暴露情绪的,如今这么说,显然是对苏容清有怨言。
但他略一想便明了,他主动来谢燕其宫里示好,谢燕其也适当与他亲近几分,倒是显得比较合理。
他们一路上说说笑笑,到了正屋里,谢燕其又让他身边的贴身大宫给他们上茶。
与沈奚靖的大宫不同,他们这些采选的宫侍们都可以带家里的侍从入宫,所以谢燕其的大宫谢遥是他家里的贴身仆役,从小与他一同长大,情分很不一般。
见他们进来,忙笑着迎上来,接过蒋行水手里的东西:“蒋哥拿着累吧,给就好。”
谢燕其一边拉着沈奚靖分别坐到主位上,一边打趣他:“都没好意思要嘉淑的东西,怎么上来就抢,快别给丢了。”
沈奚靖也道:“还羡慕们感情好呢,哪像行水,这也管那也管,还要乖乖听着。”
他这是用蒋行水换过话题,蒋行水算是与他认识两三月余,彼此都很熟悉,听他这么说,也只低头笑笑,并不答话。
沈奚靖借着这个机会,又与谢燕其谈了一会儿别的,突然道:“谢淑,实话跟讲,那天离开御花园时,听到有小宫议论,说皇上那边已经有眉目,他已经差不多知晓印章是谁偷的了。”
他这句话说的声音很低,不得不往前探了探身体,与谢燕其挨得很近,说话的时候,他认真盯着谢燕其看,谢燕其的任何表情变化,他都能一目了然。
果然,听他这么一讲,谢燕其脸上的笑容有了细微的裂痕,但他掩饰的很快,马上便答:“哦,那日走得早,可没听到小宫说这个。”
沈奚靖脸上露出害怕的表情,又小声道:“这几天都害怕着,看皇上那也没什么证据,万一有诬陷别,可怎么办?”
谢燕其听了,安抚他道:“怎么会,别瞎想,皇上聪明着呢,不会被误导。”
沈奚靖突然有些激动,他面色苍白,突然对谢燕其道:“怎么不会,不知道,那天走的迟,半路上碰到何辰折返回御花园,谁知道他去找皇上说什么。”
这事他不是胡说,那天何辰确实回去了,他自然是回去还那枚玉佩,这事穆琛与沈奚靖仔细讲过,所以沈奚靖是知道玉佩是何所偷。
何辰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要穆琛随身带的东西,他对皇帝有意,但皇帝却对他无情,偷这玉佩,也确实鬼迷心窍。这些都是沈奚靖心里想的,他没敢与皇帝说,也不知道皇帝到底知不知道何辰用意如何,但他既然也就让这事悄悄压了下去,想必心里是有些明白的。
谢燕其心中一动,有些东西从他心头冒出,想要抓,却发现抓不到精髓。
沈奚靖拿何辰试探谢燕其,是有其目的的。何辰是谢燕其后面去的书房,也就是说,如果谢燕其动过书房,何辰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没有任何知道书房丢了玉佩,这事情只有穆琛、沈奚靖与偷了玉佩的那个知道,所以,何辰折返御书房到底有何目的,就显得有些扑朔迷离了。
一时间,谢燕其与沈奚靖两个都不说话了。
沈奚靖拿不准谢燕其的态度,但又不好明目张胆看,谢燕其也不知沈奚靖为何与他说这个,一时间两个有些僵持。
突然,屋里响起“啪”的一声,沈奚靖与谢燕其一惊,扭头看去,却见谢遥不小心把茶杯掉地上,洁白的瓷片碎了一地,看上去有些刺目。
谢遥显得有些害怕,忙跪下道:“主子,奴才手滑,您绕过奴才这一回吧。”
“出错惯了,什么时候罚过,没看刚才嘉淑也吓着了,还不跟他赔个不是。”谢燕其淡淡道。
谢遥忙又给沈奚靖磕了个头,道:“嘉主子,您大有大量,绕过奴才这一回吧。”
沈奚靖被他闹得有些不自,只得说:“不是什么大事,且起来,不罚便是。”
谢遥得了沈奚靖的赦免,又偷偷看了谢燕其一眼,这才麻利站起来,他不好叫小宫进来收拾,便飞快地把地上的碎瓷都处理干净,站到谢燕其身后低头不语。
其实,就沈奚靖与谢燕其说的那些话,本不应该让宫听到,但沈奚靖发现谢遥与谢燕其感情十分好,便也没让他与蒋行水出屋子,他刚才与谢燕其说话声音虽然小,要是耳朵尖的,也是能听清的,他那些话,不止说给谢燕其听,也说给谢遥听。
谢燕其太老神,他总是戴着面具,很难让抓到破绽。
但谢遥就不是了,他比谢燕其少了许多淡定与心机,以刚才的表现来看,胆子也小。
经过谢遥这么一闹,沈奚靖预备好的其他话就不方便说了,他只能与谢燕其告辞,带着蒋行水先回去了。
一路上两个都没讲话,沈奚靖面上淡淡的,蒋行水也保持着沉默,一直回了双璧宫,进了沈奚靖的卧房,蒋行水才轻声开口:“刚才,谢瑶听了您的话,看起来十分害怕,您和谢淑没盯着他看,倒是一直看,他很慌张,手上也抖,这才打破了茶杯。”
沈奚靖宫里到底是谁一方,蒋行水一直都很清楚,虽然里面的各种门道他或许不知,但许多事情,沈奚靖都有与他讲,算是极信任他。
因此这会儿,他才好与沈奚靖这么正大光明谈这个,想必心里早就清楚沈奚靖今天的目的。
沈奚靖听了他的话,笑了笑,道:“行水,还是老练。”
蒋行水谦虚道:“主子能信任奴才,是奴才的福气,不老练一点,跟不上主子的思路啊。”
“那看那谢遥,是不是知道什么?”沈奚靖问。
蒋行水答:“主子,们并不需要了解他到底知道些什么,们只要知道,只有他与别的反应不同,就可以了。”
沈奚靖有些诧异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略微一想,便懂了。
对于穆琛来讲,其实他们偷东西的动机是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找出那个最有嫌疑的,牵出他身后的线。
那么这个谢遥,到底是不是这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