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 > 帝都殇 > 第三章 他的女人

第三章 他的女人(1 / 1)

目 录
好书推荐: 误落龙床 海棠闲妻 爱在未知时 第八号当铺 第一福晋 追忆逍遥 把爱错给了你 凤公子的女人 角落里的老人 上古神话演义

(猫扑中文 ) 追到了这里怎又没了?”

“长老,那现在怎么办?”一个年轻的声音问道。

“四处搜,外面的火刚灭,他跑不远,一定要把他找出来,不能让他有机会得到圣毒令。”老人狠道。

我感觉身上这人的身体蓦地一僵,心想,这人定然就是老者口中的宋白,若能让下面那些人发现他,说不定我就有机会趁乱逃走了。想到就做,我虽不能说话,但发出些声音还是能够。正要出声时,宋白突然将嘴覆上我的,将我箍得更紧了。

我一急,张嘴咬了宋白的唇,这一口咬得厉害,我已闻到了嘴里的血腥味。宋白却忍住了一声未哼,一动不动,忍耐力当真惊人。我一面错愕害怕一面哀悼刚才失去的初吻。

不知过了多久,下面渐渐没了动静,一堆人好像发现了宋白先前扔出的物件,以为他沿着那方向逃了,便都追去。又躺了许久,见没人折返回来,宋白这才放心,一抱一跳,把我带下了房梁。

他的手却始终钳在我腰侧,邪魅的看我,没等我反应倏然俯下头,在我唇上一舔,将沾着的血舔尽。我扬手又是一掌,这一掌却没打中,被宋白拦在了半空。他冷笑,“还想再打?”猛推我一把,跌得我四脚朝天,屁股生痛。

宋白邪气道BBS.JOOYoo.,“没想到堂堂百鸟郡主竟是个药人,还能压制我的毒气。有了你,我何惧之有?料他们也发现不了我的行踪。”

“我劝你还是老实交代圣毒令的下落,”宋白再度将帽子戴上,道,“我不会杀你,可你也该知道我的手段。别忘了,我是个男人,而你是个女人,”宋白欺近我,“尤其还是个貌美的药人,绝不会因我寻欢一次两次而中毒丧命。”

“你下流,无耻!”我拽紧了拳头,只想冲上去把他打个稀巴烂,又暗毁当初学什么文明人,早知今日,应该多学些骂人的话,至少不输气势。

宋白根本不理会我的谩骂,一手把我提起,又重重摔下,道,“快说,圣毒令何在?”我这一摔,实在不轻,跌在地上半天也爬不起来。就这么一摔,把我的倔脾气摔了出来,他越狠,我就越犟,咬紧了牙关,偏不说了。

本书由潇湘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红尘泪 第二十八章 毒剑在手

这并不是我一贯的行事风格,但这时也不知道是那根筋不对,硬跟宋白杠上了。他俯下身,我以为他又要摔我,缩起了身子。谁知他却忽然点亮火折子,在我面前仔仔细细端详了一番,眼中闪着兴味十足的光。

一出手,旦闻布帛撕裂之声,宋白把我的翠色外衣整个撕裂变成了孤零零几块破布。然后期待着我尖叫,逃窜或是挣扎,连我也以为自己会尖叫着躲窜。可那布帛破裂的声音却把我激醒了。我猛然记起莫来的医术中曾说过,毒人本身练的是一种邪功,必须是童子之身,若近女色就有破功之险。

料想宋白绝不会冒着破功的危险对我不轨,他又绝不会杀我,我这方的谈判筹码陡增,我何必缩成一团,像只任人宰割的小白兔般楚楚可怜?

宋白见我不动不叫,颇觉蹊跷,举着火光看我,只当我吓傻了,轻踢了我一脚。我被他一踢,弹簧般站起,冷冷道,“别再动手动脚,信不信我把这件亵衣也脱了。”宋白一听,像是见着了奇珍异兽,不敢置信的下意识退了一步,旋即故作镇定道,“你这女人倒是颇有心机,跟我来这套……”

“那现在呢?”我将亵衣半退下,露出了里面素白的摸胸,但这种暴露程度也只是吊带装的水平,露背装我都穿过,还怕这个?我就是要与你玩心理战,自然得下点儿本钱。

慕容植语自小娇生惯养,保养极好。肌肤滑嫩似水,色如霏脂,质若锦绸,在此刻淡淡浅浅的火光中更有一种“月朦胧,鸟朦胧”的美感。只要是正常男人见了定然心痒。可叹宋白却不是个正常男人,看了只会自找罪受。

果然,宋白迅捷的撇开了脸,吹熄了火折子,颇不自在的冷道,“你……你到底还是不是女人?!”

“我自然是女人,你刚才没看到吗?”我恶意把声音放得妩媚娇诮,很有挑逗意味。心里嗤道,我的思想比你前卫了上千年,拿话恫吓我,没门!露肩露手露脚对我来说太稀松平常,对你这个古董年代的人而言,却够惊世骇俗了。

宋白显然听不得我那沪侬苏软般的语气,隔空一弹指,点中了我的昏睡穴。我昏睡前暗笑一声,你也只剩下这招了。

我幽幽转醒的时候,天已大亮,发现我仍在昨夜的废屋之中。只是身下多了团软软的蒲草,身上多了件漆黑的皮面披风。四周一看,空无他人,外面缠缠绵绵飘着细雨,润物细无声。

我见宋白不在,迅速爬起,只觉浑身酸痛,尤其是昨夜重重亲吻过地面的屁股。我做贼般蹑手蹑脚,躲在破门板后探风,瞅见宋白正靠坐在门前残破的阶檐上,双眼圆睁,无神,直直地看着氤氲朦朦的远处。忽而一动,宋白风似的转身站了起来,毫不迟疑,修罗般恶狠的出手抓向我的面门。

我吓得尖叫着忘了缩头,钢爪一样的手在离我的脸只有一毫米的时候,挟着一股劲风骤然停了下来。宋白冷喝道,“不想死就别鬼鬼祟祟的趁我睡觉时站在背后。”

我怯怯地睇了眼宋白,他眼中仍残留着凌厉凶恶的杀气,收回的手微有些抖。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一直睁着眼睡觉,并非看着远方。我强压住受惊的心跳,直觉出了身冷汗,妈呀,他到底是个什么人,连睡觉都要睁着眼睛,怕被人害。

宋白极快的自制了情绪,进屋捡起地上的黑色披风,一把拉住我就往门外走。“你要带我去哪儿?”我挣扎了半天,皓腕磨蹭出红痕,仍没挣开,被宋白拽着半走半跑了两三里地。宋白转过身,没丁点儿人情味,冷道,“你一日不交出圣毒令,我走到哪儿,你就得跟到哪儿。”

“可我真不知道什么是圣毒令,也没有你要的那个东西。”不知为何,其实圣毒令对我来说原本就不重要,可一见宋白如此想要,我偏舍不得给他。这大概就是小孩子争玩具的心理,自己未必真想要,可别的孩子一争,就非要不可。

宋白不与我争辩,死心塌地认准圣毒令在我手上,决定就这么与我耗着。

我哪能情愿?壮着胆子以三寸不烂之舌陈情利弊,“我不会武功,向来娇生惯养,一天走不了几十里地,你带着我上路,一定会耽误你做事情。万一昨夜那些人追上来,你逃命也来不及了。”

沉着脸,无动于衷。

“……再说,你昨夜已经去过我的房间了,也翻遍了,没有找到什么圣毒令吧,就连搜身也做了,还不是一样没有找到圣毒令?我说了,我根本没有什么圣毒令,你非跟我耗着,岂不是让真正有圣毒令的人逃得更远了?可不亏大了?”

冷着脸,面无表情。

“……你要知道,我是堂堂江东王府的七郡主,现在虽然只是从三品,但将来是景王妃,就是一品诰命,你抓了我,两家王府和朝廷都不会放过你的,这可是抄家诛九族的大罪,你不为自己着想也得为妻儿老小斟酌斟酌。”

冷酷依旧。

“……我是神医,救死扶伤,功德无量,老天爷保佑的就是我这种人,你一身是毒,万一把我弄出个好歹来,是要遭天谴的。”

冷漠如常。

“喂,你是男人,我是女人,你懂不懂得怜香惜玉啊!”我就不信他能一闷到底,一句话不吭。

“喂!”我猛掐了宋白一把,“你哑了?!”

宋白慢慢转头,就像慢镜头会放一样,拧着眉,低看我,眼中凶光毕露,我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做了什么,怕他出手打我,头一缩,急道,“喂,好男不跟女斗。你可不能打我,打女人算什么男人?!”

宋白良久无语,忽而怪异的低笑一声,收敛了杀气,俊逸的脸浸淫在周身的邪气中,荡出奇特的魅惑气息。他抬头看了看天色,拉着我继续走,仍是一句话不说。

就这么,我说一路,宋白走一路,直走到我双脚肿痛,叫苦连连。到达他的目的地后,我管不了三七二十一,瘫坐在地,暗叹他怎么就没生在二十一世纪?参加铁人三项运动,一定能为国争光。

宋白的目的地是一条大河,几乎与漯河等宽,我估摸着,它可能是漯河的下游。昨日帝都刚下过急雨,今日又下了半天雾般朦朦的细雨,河水卷带着泥沙,并不清澈。宋白坐在河边,用水洗刷着黑披风上沾着的泥渍,像在等什么人。

我看了看自己,泥水里走了半日早没了郡主的样子。水中倒影出的女子,蓬松着头发,头发上还可笑的点缀了几根蒲草,纯白的亵衣又湿又润,满是污泥,不复往日颜色。

我毕竟是女人,即使是个懒女人也还是万分在意仪容的,一见自己这副尊容只差没跳脚大骂哪来的疯婆子,敢冒充我?惊过之后,我慌慌蹲下身子,就着这不澄明的“水镜”梳理起来。宋白看了我眼,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嗤哼。

哼声刚落,他倏然起身,已是一副战备状态,“都给我滚出来。”

我被宋白突然的大喝吓了一跳,差点儿跌进河水里。抬眼一望,果见远处跑出来几个黑点般的人影。

宋白临风而立,披着黑披风,在风中沙沙作响,冷酷生硬的表情。他四周的空气冷凝下来,像是要结冰了,满眼满脸的邪魅与危险。宋白长手一捞,把我拉起,钳在身侧,大概怕我趁乱逃跑。

他冷冽万分的看着迅速靠近的几人,对其中一人冷笑道,“你出卖我?”

那人被他的杀气怔住,支吾道,“你……不能……怪我。”

“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宋白,要怪,只能怪你与萧重天不识好歹,背叛了主公。”另一人冷哼补充。

宋白冷寒刺骨的低笑,虽然是笑,却让人觉得比冰还冷,比刀子还尖利,“就凭你们还奈何不了我。”

“那可不一定,”又一人接道,“我们都已服下拜仙教的‘镇毒酒’,你的毒障起不了作用。”

宋白轻哼,“那就试试看!”他一手用力抱紧了我,一手如剑直刺出去,电光火石间攻向了出卖他的那人。这一招简直出神入化,也就是眨眼的工夫,那人闪身躲过了第一击,却没想到第二击转瞬又到,躲闪不及,出手相挡。他的手与宋白的手一相接触,便知中了毒,整张脸都吓绿了。

旁边一人看了,迅雷不及掩耳,拔刀一挥,硬生生砍断了那人一只胳膊。那人杀猪般惨叫着在地上翻滚。血淋淋的断肢嘲笑世人般静躺在一旁,渐渐变黑变绿。我立时被这血腥一幕吓懵了。

“毒剑?!”一人惊呼。

宋白鬼魅一笑,冷嗤,“现在知道,晚了。”

进退间,宋白以手为剑,急急攻向其余几人。那几人不敢靠近与他接触,竭力保持着一臂距离。原本人多势众的优势顿时消失无形,反让宋白步步紧逼乱了阵脚。

一人吼道,“攻他身边的女人。”

几人听了,登时把矛头对向了我,又是刀光又是剑影,看得我晃眼,早吓得分不清东南西北,前后左右。只觉得身体以宋白为支点不停的做着旋转运动,我胡乱的抱紧了宋白,怕被甩开,更怕被刀剑祸及,与他的身体紧密贴合着,可谓狼狈之极,难堪之极。

“抱紧了!”一阵急促应对之后,宋白又逐渐控制了场中节奏。他不恋战,速战速决,摸出几柄短小的薄薄小刀。一运暗劲,只听“嗖嗖嗖”几声,小刀泛着绿光,精准的飞向了几人。那几人畏惧宋白的毒,纷纷躲窜开去,宋白趁机从几人合围的缺口处奔出,转身又补了几刀,叫道,“闭上眼!”一口气沿着河岸奔出老远。

我起初还能听见身后有撕嚎之声,渐渐耳旁便只有风声了。不久,前方出现一个简易的渡口,说是渡口,实在有些夸张了,其实只是一根粗壮的木桩,上面栓了艘简陋的乌篷小船。

宋白放开我慢慢缓下步子,要我上船。他把小船从木桩上放开,也跳了上来,娴熟的撑船离了河岸。

本书由潇湘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红尘泪 第二十九章 雨船惊魂

河水,无人,静。

经历了适才那一幕,断肢和血,哀嚎声。我虽闭了眼却也能猜到被宋白的小刀打中的几人会有怎样的惨状。

“要去哪里?”我坐在乌篷下,惊魂未定。

宋白裹一身黑披风立在船头撑船,对我的问话置若罔闻。许久之后,船已过了河心,我也放弃了等待答案,他却低低溢出一声,“逃命。”

这是风马牛不相及的一句话,宋白说完了这两个字,身子蓦地一软,半跪了下来。我惊问,“你怎么了?”他断不能在这节骨眼上出什么状况。我不会撑船,难道叫我游到河对岸去?这么宽的一条河,我还不游到猴年马月?

宋白蹒跚着进了乌篷,靠蓬坐下,冷冷的眼,寒光摄人道,“就算我受了伤,要杀你也是易如反掌,别跟我耍心机。”

“怎么会?”我卷着身体,又暗暗离宋白远了几寸,“你的伤要不要紧……呃,我是想说……我是大夫,兴许能帮上忙。”我暗自讶异,适才的打斗,宋白占尽了上风,进退自若,怎会受了伤?难道是在护我的时候被刀剑刺伤了?所以他才不恋战,急着逃命?

宋白冷冷回视了我一眼,眼神有些怪,但根本不搭理我,自己从身上摸出些药瓶,咬着牙往左肋处倒药粉。药粉咬人,他表情痛苦而扭曲,却硬撑着不吭一声。

他真是个相当倔强的男人,任何事都不愿假手于人,虽然落魄至此,却还是一副极度孤傲的脾性。不知怎的,我忽然想到了金庸笔下的金蛇郎君和古龙笔下的李寻欢。这两人各有各的特质却也同时都有着宋白这样孤傲的品性。

宋白有很浓的江湖味,带着邪魅阴郁的气息。这时,我想到了景王,景王虽也常年游历江湖,但毕竟出身皇族,天生贵气逼人,江湖气并不重。但所谓煮酒论剑,笑傲江湖描述的大概还是景王这样明朗正派的江湖人。像宋白这样邪狞的人,在哪本武侠里出现都只能是邪派人士,人人得而诛之的类型。

这种人在很大的篇幅里都比正派中人聪明狡猾,也往往心狠手辣,甚至没有人性。他们可能辉煌一时,却也只能昙花一现,最终一定会应验那句“邪不胜正”的俗语惨烈丧命。

这是书中的江湖,作者常常会给好人以好报,恶人以恶报。

这是作者的怜悯心作祟。

可现实中呢?这世上的善恶哪有那么分明的界限?好人一定有好报?我不禁想起了小时候的事,那些毒打过我的人真的会有恶报吗?……

“会唱歌么?”宋白忽然出声。

我顿时醒神,直觉的点了点头,点头之后却又后悔。

“唱一首听听。”宋白靠着篷,冷漠的说道,口吻像是命令。我忌惮他的气势,迅速想了想,张口唱起了《沧海一声笑》:沧海笑,滔滔两岸潮,浮沉随浪记今朝。苍天笑,纷纷世上潮,谁负谁胜出天知晓。江山笑,烟雨遥,涛浪淘尽红尘俗事知多少。清风笑,竟惹寂寥,豪情还剩,一襟晚照......

“闭嘴!”我还没唱完,宋白已满脸阴霾,喝道,“换一首。”看来他自己也觉得这首歌的磅礴大气,笑傲洒脱不适合他这种在江湖的阴暗中摸爬滚打的人。

我赶紧在脑海里搜索一番,可实在没有匹配的上上之选,只好挑了张克帆的《来过》(电视《飞刀又bbS. JOoyo O·见飞刀》的主题曲)。那歌的感觉带点阴郁,虽然主题是“情”,大概宋白不致恼怒。于是清了清嗓子,唱道:

谁能告诉我,你在何处等候。谁能明白我,昨夜到今夜的疑惑。

日出又日落,也是一种寂寞。

我仍站在这路口,看红尘滚滚而过。

谁能告诉我,你留下的是什么。谁能明白我,只想爱你一生就足够。

月色如此朦胧,像是我无心犯下的错。

借这一夜北吹的风,捎去我远方的问候。

追呀追呀追,追到你也只是梦里头。看啊看啊看,看到泪水止不住的流。

紧握住你的手,留住了你的温柔。

却怎么也不敢问,我们一起可以有多久。

追呀追呀追,追到你也只是梦里头。看啊看啊看,看到泪水止不住的流。

紧握住你的手,留住了你的温柔。

我又怎么敢奢求,

前世犯的错,

今世可以重来过。

这首歌,我完完整整的唱全了,宋白静静地听着,目光投向远山近水,表情让人觉得祥宁。我蓦然发现,这样安静的宋白一点儿也不可怕,邪也罢,魅也罢,都是那样的真实。即使坏,也是直白的,让人看得清楚明白。世上又能有多少人如他这般真真实实的活着?

“奇怪的歌。”宋白收回远眺的眸光,看着我,眼中的冷冽暖了不少,叹息道,“可惜你我不是同一种人,否则……”宋白没有说下去,我也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我道,“何谓同一种人?同为好人,或同为坏人,就叫同一种人么?这世上哪有纯粹的好人,或绝对的坏人?是好是坏全看评说之人的立场罢了。别人眼中的魔头,大恶人,兴许在某些人眼里又是好人呢。再说了,好人也会有歹念,坏人不见得不会做好事。”

宋白惊诧的看我,大概没想到我会这样理解他的话,眼中跳过一抹异样的色彩,似喜如愕,但一闪而过,根本来不及捕捉。他冷道,“你倒真与别的官家女子大不一样。”

“你眼里官家女子该是什么样?整日里琴棋书画,女诫女红?”

宋白别过脸,并不应对我的话,转道,“圣毒令,我志在必得。”他这一句像在宣誓圣毒令的所有权,瞬间打破了刚才稍稍缓和的气氛。他冷肃的脸,浓眉邪扬,透着令人很不舒服的冷锐尖刻,仿佛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冷硬,刚刚的安静祥宁只不过是我的错觉。

我没好气的回道,“我说了,没有你要的圣毒令……”

“有没有你我心里各自清楚!”宋白抢过了我的话。却突然皱起了眉,撑起身子走到船头,看了一会儿,冷冷一笑,“终于来了。”

我正纳闷,谁来了。宋白回头看我,冷声讽刺道,“你有个好夫君。追上来的时辰比我预想早了不少。为了救你,竟出动了这么大的阵仗,只怕世间从此又多了一段佳话。”

夫君?难道景王来了?我一喜,走出乌篷,循着宋白的目光望去,见得四五艘大船快速靠了过来。与这艘小船相比,那几只船可谓豪华油轮了。

船一点点靠近,我看见最前方那艘船上,迎风而立的正是衣带翻飞的景王,一派儒雅神采。他身后站着不少作江湖人打扮的男人。似乎还站着大哥,二哥,哥和几位王爷。

看着船越靠越近,宋白的表情越来越阴狠,像是恨不得扑上去把什么人生吞活剥。

我这时计上心头,怕自己成为宋白借以依仗的“盾牌”,束缚了景王的手脚。趁着宋白失神间,果断的跳入了混浊的河水中。仗着良好的水性,我一口气潜到了深处,宋白却没有追下河来。

春雨里的河水比我想象中要冰凉,我心知不能久待,手脚并用,划动起来。可这是逆流泅水,水流的阻力消耗了我大半的气力。游出了近五十米,渐渐有些力不从心了。眼见最近的船就在不远处,抛下的绳索也近在眼前。可是大船吃水深,前进时带动的水流也大,我根本没办法靠近。

船上的人见了格外着急,这时哥突然结了个绳套,套在自己身上,“咚”一声跳进河里。哥下水后很快浮了出来,向我游过来,扶住已快无力的我,把绳套套在我身上,疼惜的暖声道,“雨儿,抓紧绳子。”

我依言握住绳索,哥做了个手势,船上的人一起用力把我拽了上去。接着又抛下绳索把哥也吊了上来。我几乎已快虚脱,哥顾不得自己一身疲累,把我抱起来冲进船舱内。舱中正有几个丫鬟和太医候着。

哥搂抱着我,搓揉着我的手道,“雨儿,有我在,没事了。”

我勉强冲他笑了笑,便被丫鬟们带入内室七手八脚的更衣。直到一碗压惊驱寒的药汤下肚,我才终于觉得自己又活回来了。

“其他人呢?”我方发觉船舱内冷清异常。

“回禀郡主,王爷他们正在船头擒拿贼人。”一个丫鬟恭敬回话。

他们在捉拿宋白?我一听急了,不知哪来的力气,拔腿就往外跑。心忖,宋白是毒人,功夫那般了得,景王他们怎可能是其对手。几个丫鬟没拉住我,我到了船头,正瞧见宋白被众人围住,满眼的嗜血凶光,冷如冰,厉如魔。

景王,大哥,二哥,哥,都站在人群中与宋白对峙。景王离我很近,瞥见了我,转头对我道,“丫头,这里危险,快进舱!”

他这一分神,宋白寻得了机会,出手如风,亮出那只被称为“毒剑”的手,直接攻了过来。我下意识的冲上前去大叫道,“不要!”一把推开了景王。却没想,自己反而处在了宋白剑手的攻击点上。当时大脑一片空白,已经吓傻了,自然而然的闭紧了眼。

“丫头!”

“语儿!”

“雨儿——”

我听到了众人的叫声,只觉劲风打面,却没了下文。睁开眼一看,宋白竟强行收回了那重重一击,眼神复杂的看我,喷了口血。就在这时,一柄柄利剑脱手向宋白飞去,他不及躲避,翻飞间左胸处中了一剑。正巧他的落脚处是船舷,中剑后重心不稳,仰面跌下了河里。

河水登时变成血色的混浊。我咬着唇久久的望着血红之处慢慢扩大,看着河面渐渐变得平静,忽然晕倒了。

本书由潇湘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红尘泪 第三十章 暗夜恰恰

窗外春色消退,渐渐有了些变季的迹象。桃花片片凋零,约好似的,在空中飞舞。看在我眼中这一幕是凄美的,如同那个冷月葬花魂,感叹着“天尽头,何处有香丘?”的女子黛玉。

我已算不过来这是第几日了。

自宋白落水,我清醒,日复一日的在众人的安抚关怀声中度过,我渐渐乏了。

大哥问我,是否知道宋白擒我的原因,我说不知道,他信了。二哥对我说,宋白死了,虽然没有打捞上尸体,但无论如何,他已经死了,我不必再担惊受怕。

哥知道事情的真相,我告诉了他。他早猜出了擒我之人是拜仙教的人,因而知会了景王,凭借景王在江湖中的势力做了充足的准备。哥问我为何不把实情告诉大家,我摇摇头,我也不知道,总之不想说。

景王这些日子,几乎每天都来看我,不知对我船头推他那一把,心存感激还是别的什么,反正待我越发好了。常带些心奇的小玩艺儿给我,有时与我品茶对弈,有时吟诗作对,有时什么也不做,只是亲密的与我坐在苑内看日落晚霞。

可这些日子来,我总时不时会想到宋白,就像现在,此刻,这样。

我始终不明白宋白为何会在那时候停手,他若不停手,自是我亡他生。众人都忌讳再提这件事,可我一直难以寻得心境的安宁。宋白看我那一眼似乎包含了很多,可惜我却读不懂。我想着,他应该是为求得圣毒令而想保住我。毕竟我若死了,天下就没有人知道圣毒令的下落了。可是……可是他难道没有想过放了我他会丧命吗?

船头的那一幕,宋白对我手下留情,所谓正义的这一方却趁人之危的赶尽杀绝,我心头感触颇深。善是善,恶是恶,究竟如何区分?我到底还是个善良的人吧!所以无法对那一幕无动于衷,久久无法释怀。

哥说宋白有“天下第一杀手”的称号,十数年来杀人如麻,死有余辜。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邪,我是正,他死我生,是应该的。

然,当真死有余辜?当真应该么?我反复的低问,却没有答案。

“郡主,郡主!”我正想着,磬儿火烧屁股似的冲进房来,叫道,“天大的消息。”

“什么消息?值得你跑成这样?”我慢慢收回思绪,递出一方锦帕,让磬儿拭汗。

“你猜。”磬儿想卖关子。

“不会是你要做太子妃了吧?”我玩笑道。

“郡主就会拿人寻开心,”磬儿笑道,“您快猜呀。”

“是皇上封宜凌做太子妃了?”我低问。

“不是,”磬儿摇头,“皇上今儿早晨是刚下了圣旨,封了太子妃和太子侧妃。但宜凌郡主只做了侧妃,不是太子妃。”

“不是她,那还能是谁?”不是宜凌还有谁有这个能耐胜任太子妃?

“您没想到德颜郡主么?”磬儿意外的说道。我愕然,德颜获封太子妃?

“怎么会是她?”这还真是个天大的消息,天大的意外。

“奴婢听大世子身边的人说,皇上皇后本来都很喜欢宜凌郡主。所以圈了她和德颜、征珍郡主让太子选。大伙儿都以为太子会选宜凌郡主为正妃,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会这么选啊,可谁知殿下竟当众钦点了德颜郡主为太子妃。所有人都觉得意外。”

磬儿把道听途说的八卦消息悉数倒了出来,“之后二世子说,太子这是故意不如皇上与皇后的意,谁教陛下与娘娘把殿下中意的朝恩郡主赐给了景王爷……”

“磬儿!这话如何能说?”我急忙打断磬儿的话,“二哥口没遮拦,没天没地,你可不得学他,这话以后千万别说,传出去可是会杀头的。皇上,……,太子温儒最有孝义,即使不如意也断不会记恨父母,挟私报复,他们父子相处和谐,喜庆着呢。”

二哥也真是,随便在底下人面前说这样的混话,还让人在府里传了开来,他活腻味了不成?大哥若是知道了,铁定扒了他的皮。

磬儿怔怔站着,被我严厉的语气唬得傻愣了,我笑而转移了话题,“大哥给墨阳王府备了贺礼没有?”

“呃,已经备下了,二世子就要送去。”磬儿回过神转而问道,“郡主也要去么?”

“是啊,墨阳王府大喜,我应该去道贺的。”想必哥此刻正忙于应付各处前去恭贺的人吧。

“郡主,”磬儿低低叫我,“奴婢以为您还是不去的好。”

“为何?”见磬儿有些言辞闪烁,我追问道。

“再过七日您就是景王妃了,总去见别的王府世子不大好。”磬儿暗示着什么,顿了顿,“您不觉得您与世子爷太……太……”

“亲近?”我替磬儿补充道,笑了笑,不以为意。

磬儿点头,“奴婢觉得您对世子爷比对大世子和二世子还亲。”我表情凝滞,暗思,我平素表现的有这么明显么?

“而且世子爷对您也比对自个儿的亲妹妹还好。德颜,德月两位郡主至今都还在抱怨世子爷没送她们上京,却送了您。”磬儿继续道,像是有些话憋了很久,早就想说,“您不觉得世子爷很喜欢您么?”

“他待我如亲妹妹,自然是喜欢我的。”我笑道,哥与我十几年的感情,对我自然比对德颜,德月要好。

“不是那个喜欢,”磬儿道,“您没发现世子爷看您的眼神就像您看景王爷的眼神吗?就是男人喜欢女人时候的眼神。”

我一讶,直觉道,“别瞎说,这怎么可能?”他是我哥,自小就是了,“你一个尚未婚配的小丫头对男女之情知道多少,净在这里瞎说。”

“真的,”磬儿争辩,“以前您只要低头没留意,世子爷就痴痴的看您。自从您被圣旨赐婚之后,世子爷就表现的更明显了。奴婢还撞见他好几次站在苑里看着您的房间发呆。就说您被贼人擒去的那一次,世子爷急匆匆的赶来府里,显得比大世子和二世子还着急,居然就骂了二世子,说他连自个儿的妹妹都保护不了,还能干什么。”

“还有一次世子爷与二世子喝酒,喝得醉了,二世子问他为何近来心情不大好。他说佳人别抱,想到心爱的女子嫁作他人妇,心情如何能好?”

我听磬儿有模有样的说着,真真吃惊不小,却还是不敢相信,“你哪里听来的这些胡话?”我与哥做了十几年的兄妹,自始自终不认为哥对我有别的情愫。他若真是那种意义上的喜欢我,我会丝毫没有察觉?是哥掩饰的太好,还是我过于后知后觉?

记得从我十六七岁的时候开始,哥就花名在外,街知巷闻。他有一次带女朋友回家,那女孩总霸着他。让我觉得她抢了哥对我的关爱,曾闹过一阵子别扭,哥也没什么特殊表示呀。

不过……自哥得知我被赐婚后,也的的确确表现的有些异常。我原以为他会分享我的快乐,但他却似乎更不快乐了。我曾追问他原因,他不愿说,只说了些莫明其妙的话,譬如“你高兴我也会高兴”之类。难道哥真是因为爱我才有这些不寻常的表现?为何我从没想过哥爱我,是男女之爱?哥若真爱我,我又该如何自处?

我正寻思着,一个丫鬟来报,说景王送了些进贡的玉器过来,大哥让我去挑几件中意的。

这日便这么过了。

第二日,江东王和王妃的车马抵达了帝都,我跟着大哥,二哥出城迎接,回来寒暄说闹了半日,又是一天过去了。

第三日,父王,母妃去宫里觐见皇上叩谢赐婚之恩,我做陪,很快一天又过去。

总之,连日来,我忙,哥更忙,两人总不得单独相见。偶尔遇上不是遥望,就是没有机会说上几句话。

直到第六日的晚上,我忙着试穿凤冠霞帔,一转身就见哥倚门站在那里,磬儿去拿饰品,恰好不在。哥静静地,恬淡地看着我,道,“雨儿,你这样子真美。”

我想起了磬儿的话,微有些紧然,故意道,“哥以后的新娘一定会更美的。”

哥神色有些变,但很快镇定的打趣道,“怕是不好再找能及得上雨儿万分之一的女人了。”这句话要是以前我绝听不出异样的东西,可此刻听来,真觉得哥不是打趣而是哀叹。难道是因为磬儿先前的言论已影响了我的心态?

“这么多年,就没有女人合你的胃口?”我故作轻松自然的说道,“你若再不结婚,墨阳王可能要请皇上赐婚了。哥现在比较喜欢什么类型的女人?等我嫁到景王府后,让景王也帮忙物色一两个,怎么样?”我顺水推舟。

哥苦笑一声,“什么样的女人能及得上我的雨儿?”

我听了无措,这话搁在平时我定能应对自如,可这时我满脑子想着哥对我有你男女之爱,听哪句话都像是他在表白,反而有些拘谨不自在了。

哥看出了我的窘迫,提高了音量笑道,“我的小雨儿终于长大了,明天就要嫁人,从此飞出哥的羽翼……到了景王府,你就是女主人,以后是不能再跟我疯疯癫癫的四处玩闹了。”

“哥……”我走向哥,握住他的手道,“你永远都是我哥,这辈子我都是你的雨儿,以有你这样的哥为荣。你知道的,我自小就很崇拜你,因为有你,才有了雨儿。”如果没有哥,我如今若还活着必还是那个阴郁,灵魂有缺陷的白湛莹。

哥淡然中夹带着轻愁的笑了笑,“世事险恶,你以后要学会更好的保护自己,知道吗?”哥宠溺的将我垂下的青丝拢到耳后,“以后我不能常在你身边,你要更加的坚强独立,这样,无论我在哪儿,都能放心……雨儿,这辈子能有你这个妹妹,是我一生的福气。只可惜,哥不能一直守护你……”

我听哥说着,泪不争气的涌了出来,“哥,你放心,雨儿长大了,懂得自己照顾自己了。倒是你,要多多保重,为雨儿保重,你过得好,雨儿也才能过得好。”

说着,我扑到哥的怀里,哭得更凶了。哥伸手抹干我的眼泪,笑道,“不哭了,你一哭就像黄河决堤,哭坏了眼睛,明天顶着肿得像水蜜桃的双眼,还怎么做新娘子?景王见了要是想退货怎么办?”

我撒娇的轻锤了哥一下,可是想到酸涩处仍哭得稀里哗啦。

哥的眼眶也微微有些润了,一把搂我在怀,抱得异常紧,像要把我揉进身体里,连连低唤着,“雨儿……”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放开我道,“雨儿,陪哥跳最后一支舞吧。”

我抬头,“好,依老规矩么?”

哥含笑点头,做了一个非常绅士的“请”。

我把凤冠霞帔换下,与哥对站,摆好了姿势,轻哼起《野蛮游戏》(蔡依林唱)的曲调,双手以响指打着节拍。两人相视一笑,舞动起来,摆臀屈膝,略带风情,自有默契。

我与哥都是喜舞擅舞之人,尤其喜跳国标舞,但我们搭伴,一贯只跳恰恰。恰恰属于拉丁舞的一种,起源于墨西哥,舞曲轻快明朗节奏感强,舞态活泼热烈外带花俏,舞步利落紧凑。

一曲跳罢,哥跟往常一样蜻蜓点水般亲吻我的额头,然后退开笑道,“祝我的雨儿一生幸福无忧。”

本书由潇湘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红尘泪 第三十一章 花嫁同寝

玉笛乐吹蝶恋花,瑶琴喜奏凤求凰。

景王府内衣香鬓影,和风送吉,柔云遣祥,可谓喜气冲天。

今日是我与景王的大婚之日,皇宫内外,帝都之中一派喜气。太后,皇上,皇后皆摆驾景王府,还特开了烟花会,允帝都百姓同贺。依洛朝祖制,皇子王爷大婚本不该这般隆重。好比烟花会,一般是国逢大喜事时才有,如战事告捷,皇帝封后大赦,太子受封,太子迎娶正妃……

但皇上出人意料的给了我这个荣耀,这个惟恐不气死其他王府正妃的荣耀。原本这已是景王第二次迎娶正妃,若非是圣旨赐婚,按这里民间续弦的礼数,婚庆规模绝大不起来。皇上却给足了我与娘家——江东王府面子,礼同太子大婚。

连磬儿都直呼皇上真是个仁德的好皇上,“皇上对郡主和王爷真好。”我一听这话,心头一紧,如刺扎进肉里,隐在喜帕之下的眉轻蹙。皇上面上如此圣宠我们江东王府,莫说会惹来其他藩王府的妒恨。只怕一旦我父王或哥哥们犯了什么过错,皇上追究起来,定会多不少朝野舆论帮腔作势,譬如仗着圣宠藐视法纪,到时皇上再借着舆论削掉我江东王府自是名正言顺。

红烛耀喜,我忽然感到一阵寒意,脊背发凉,生生出了些冷汗,倘若皇上真深沉若斯,今日的婚宴就是我江东王府最后的天恩隆宠之日了。只望事情不是我所想的那般才好。

“郡主,奴婢刚才瞧见楚王了。他好像仙人一样,站在那里和王爷说话。好多官家夫人都偷偷的羞看他呢……”磬儿冷不丁冒出一句,难掩愉悦。磬儿一贯崇拜楚王,如今再次得见自然是欢喜的。

我却并不太在意,低低回问,“是么?他回来了。”

虽不在意楚王来贺,但其实我还是隐隐有些不解。楚王乃已故秦贵妃所出,甚传他与皇后所出的诸子关系并不亲密,而且皇后大约还有些怨恨于楚王。那么他为何回来参加婚礼?

五年前西边沙陀人犯境来袭,当时的二皇子莫王为求战功,请缨前往迎战。大概他并不是打战的那块材料,领着二十万大军在西边驻守了半年也没半点战绩,屡屡战败。皇上都已经觉得如此下去,朝廷将难以负担高昂的军饷粮草费用。恰巧那时莫王受了伤,皇上便借机把他招了回来,另遣了年轻的楚王补大将军缺。

没想两月之后,楚王就凯旋回朝,带来沙陀随行使者。沙陀汗王上表称臣朝贡,说见子即知父。洛朝有此“骁比雄鹰,宽若草原,慈如纳能(沙陀人信奉的神)”的皇子,当今圣上必定英伟不凡,尊为天汗王,沙陀自愿为属邦,立誓从此和睦永不来犯。

皇上大喜,事后大宴群臣,当场大赞楚王并感叹道,“朕之子,唯修影因果类我。”这话太子仁厚并未在意,倒是莫王上了心。此后,皇上更加器重楚王,也更喜爱这个长相与秦贵妃酷似的儿子,甚至允他同寝同食,这是连太子也没享受过的殊荣。相形之下,皇上对莫王更加冷落,莫王功利心重,这次赔了夫人又折兵,心里怄气,加上伤势严重,反反复复总不好,拖了半年多就郁结而亡了。

皇后妒恨秦贵妃才情,本就不喜楚王,这下自是将儿子的死责怪到楚王身上,更不待他好了。所以楚王也惯来与皇后之子,太子,谦益(我决定了,以后都叫谦益),越王,青王走得不近。

那么这一次,楚王在外本可以连太子大婚都不出席的,怎又偏偏回来了?而且还是赶回来参加一个素没太好交情的兄长的婚礼。

我兀自想着,也没听磬儿在那里叽叽喳喳些什么,大约都是说楚王如何如何仙人姿态,官夫人们如何如何掩羞还看的。

不觉已经夜深,饿了一日没进食,又一直姿势单一的坐在喜床上,我忽觉全身的新娘行头重如千金。凤冠圆匡,珠围翠绕,霞帔上铺翠圈金,饰以洛朝绝品的珠玉坠子,云缡纹……这重有十几斤的行头实在太压人,我动了动,有些想尽快脱下休息,便对磬儿道,“你去看看前头的酒宴散了没有,王爷是不是喝醉了,这时辰也没过来。”

磬儿应话正要离开,门外便传来了喧闹声,接着谦益似有些醉态的进了来。听声音,几个在外室候着的嬷嬷丫鬟略扶了他一把,将他带入内室。然后就是挑帕共饮合欢酒,一切礼仪尽了之后,随侍婢女和嬷嬷们都知趣的离开了。

我知道我现在面若芙蓉略带羞涩,自有一段撩人风情。谦益与我对坐桌前,怔怔地看我,满眼的惊艳和朦胧醉意。被谦益这么一看,我的心就跳动的更猛烈了。我原本就很紧张,此刻红烛灯光暧昧,谦益又是酒气醉语,神情性感惹人,极有魅惑意味。看着他我渐渐也醉了,紧张羞赧,微低着头不敢抬,拽在手中的锦帕握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不知该如何是好。

谦益醉笑道,“丫头,可想好了做我名副其实的王妃?”谦益这话,我自是明了其中含义,没想到他直白的问了出来,我顿感害怯,红着脸点了点头。谦益看了抓着我的手大笑起身,一把将我拉起抱入怀中,醉吐魅气邪邪道,“果真愿意?不想日后再觅良人?”

“难道夫……夫君,自认不是我的良人么?”第一次学着古人叫夫君,当真是别扭的很,我踟蹰了半响才终于叫出口。谦益听了坏笑一声道,“好,我喜欢你用这种平民百姓的称呼,就唤我为夫君。”

我当时就羞得把脸埋进了他的怀里。谦益笑着把我打横抱起,径直往喜床而去。我被轻放到床上,谦益拉开了百子千孙被,他的身体很快欺上了我的,气息在我的脸上温热着。他双手支在我身侧,媚笑着富有磁性的道,“丫头,看傻了?不为你的夫君宽衣吗?”

说罢谦益抓起我的手放到他胸前的衣襟布扣处,来回摸娑。我赧颜抽回手轻羞涩的拍了拍他,然后为他解扣。但我实在掩不住心里的紧张,心“嘣嘣”跳,就像有人在里面敲鼓,手下极端笨拙起来,微颤着解了半天也还有三四颗扣子未开。谦益低低笑了笑,单手解开我喜服上的扣子道,“真是个笨丫头。”

谦益出手自如,很快已将我的外衣褪下,见我的手仍在抖,笑着直起身子,自己三两下把外衣脱掉了。他重新覆上我的身子,定定的看了看我,眸中的颜色越变越深,出现**的深潭。我只来得及看到谦益眼中的热切,他的嘴就覆上了我的。

开始是浅浅淡淡的轻啄,我紧张的睁大了眼,生硬的不知回应,被动的接受着。

“傻丫头,闭上眼。”

谦益的吻渐渐热烈起来,他用舌抵开我的嘴,攻城掠地般侵了进来。我愕然叫了一声,品着谦益嘴里的酒味,神智慢慢沉沦下去,眼皮慵抬。谦益一看吻得更激烈了,由唇到眼,耳,鼻,再一路往下,同时腾出一手将我的亵衣和摸胸扯掉。

顿时一阵凉意涌上,我不自觉的推避起谦益。忽然清醒,发觉自己竟比想象中更惧怕这**一刻。蓦地迷惘起来,我真做好准备了吗?我真爱谦益?从此便将一生幸福都交到他手?我真的想好了?真愿意?

“丫头,放轻松点,不要怕,我会温柔待你。”谦益的气息撩动在我耳侧,他的手轻柔的如春风般,带给我微痒酥颤的感觉。他伸手放下了重重帐幔,关住满床旖旎春光。谦益的身体是火热的,我看得出他在努力克制,他的声音已经粗哑,呼吸越见凝重。

我的眼却渐渐有些模糊,一瞬间脑海里闪过楚王,哥和宋白的身影,甚至还有太子和越王的脸。我大惊,为何这时候会想起他们来,难道我对他们残有某些情意?

这是不可能的,我清楚的知道我并不爱他们,可我为何偏偏想起了他们?我不知道,是因为迷茫无措么?我真的不知道。我只觉得自己像一只迷航的小船,在茫茫的大海中迷失了航向。

真决定把自己就这么交给谦益?一个声音说,是的,你爱他,你当然会愿意,你嫁给他,会与他幸福过一生。

“丫头,你知不知道你很美。”谦益在我耳边吐气呢喃。

我一阵酥软,闭上了眼,不想了,越想越乱,快连我自己是谁都不知道了。就跟着感觉走吧,其实心里是真的为能成为谦益的妻子而高兴的,不是么……

新婚之夜,谦益睡得不错,除了偶尔梦呓几句,我却几乎整夜未眠,呆呆地望着帐顶神游太虚,其实什么也没想,就是睡不着。

清晨我刚睡着不久,忽闻有女声愉悦的笑道,“王爷今日配这条腰带可好?”

声音就出自我的房中,我幽幽醒来,撩起帐角,果见一个绿裳丫鬟装扮的清秀女子正在为谦益着衣,笑颜如花,有意无意的冷瞥我这方一眼,格外刺目。女主人还没起床传唤,她这是在做什么?越主代庖?还是示威?那眼神有着明显的嫉妒与恨意,连遮掩都懒得做。

我带着慵懒,柔魅出声,“夫君……”这一声酥甜轻柔,我故意的,“现在什么时辰了?”说着从床上坐起,拥被掀帐,“你起身也不叫我,可不让人有机会说我懒惰,没尽到为人妻的本份?”

我柔柔的撒娇,故意强调了“本份”二字,说给那丫鬟听。想来她是谦益的贴身侍女,平素谦益待她不错,才如此没规矩起来。

谦益向我走来宠爱的笑了笑,“我看你累了,让你多歇歇,丫头倒有意见了?”。

我嘟了嘟嘴,眉眼笑了,然后装作刚瞧见屋里有个女人一样,低叫,“呀,夫君你可真坏,屋里来了个公主,你也不叫醒我,可不让我失了嫂嫂的礼数。”我这时的身份除了公主,王妃以上级别的女人不用向我请安行礼外,别人至少都得表示一下。

这区区一个丫鬟竟半天了,还不给我行礼,也真够胆大了。看来她与谦益的感情绝对非同一般,所以才能这般有恃无恐。我原本并没有身份尊卑的阶级观念,但这时心里一酸,就介意起这个礼数了。

本书由潇湘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红尘泪 第三十二章 温馨一日

谦益何其聪明,听出了我话里的讽刺意味,暖暖一笑,转身微喝道,“依情,怎越大越没规矩了,见着王妃也不叩头行礼?”

这被唤作依情的丫鬟看着谦益,眼神挣扎了一下,才不情不愿的跪下给我行礼。我故作掩口惊讶,“呀,夫君,别怪我眼拙,看成公主了,只是你这丫头长得很是秀美,看上去还真真有些十七公主的架势。”十七公主什么架势?全洛朝出了名的刁钻傲慢无礼呗。

谦益面色有些微尴尬,毕竟是他府里的丫鬟无礼在先,也不好如何说,笑了笑让依情先退下,依情带着明显的怒气退了出去。

谦益来到我身边从身后抱住我道,“丫头,别跟依情计较。她还是小孩子,不懂事。”

依情看模样也有十六七岁了,还不懂事?我窝在谦益怀里酸酸道,“那人家也才十八嘛。”至少这具身体只有十八岁。

谦益抚着我的脸蛋,轻捏了一下,笑道,“你怎么也是王妃,还和她一般见识?”

“依情是我奶娘的小女儿,奶娘自小十分疼我。十年前,奶娘家的男人都为国捐躯了,我见她们孤苦就接来了府里,依情自小在王府长大,粘在我身边惯了,虽然名义上是个丫头,但我待她如妹,诸般待遇也都如她意,脾性难免刁蛮了些……”谦益娓娓道来。

我浅浅一笑,若只当妹那好办,“夫君放心,你待她如妹,我可算她嫂嫂,自不会亏待了她。”原有这层情分在里面,怪不得一个丫鬟连我这个正牌王妃也不放在眼里。我决定了,只要依情不过于刁难我,我自然不会找她的麻烦。但她若是不知趣的话,也别怪我略施薄惩,治治她的性子,我虽懒得理事,可还是有个懒的底线的。

不过,我想,要依情不刁难我恐怕很难。她眼中对谦益有浓烈的爱意,一个因爱生妒的女人是很可怕的,保不准会做出什么事来。万一寻死觅活的要谦益纳她为小,谦益心一软答应了,我可如何办才好?

毕竟古代人可没有一夫一妻的自觉性。

我得先预防预防,接着道,“我曾经听过一首很有趣的诗,说给夫君听听?可好?”

谦益笑答,“怎么又想到诗了?那就说来听听吧。”

“你侬我侬,忒煞多情,情多处热似火。把一块泥,捻一个你,塑一个我。将咱们两个一起打破,用水调和,再捏一个你,再塑一个我,我泥中有你,你泥中有我,与你生同一个裘,死同一个椁(《我侬词》元,管道升)。”

“倒真是首有趣的诗。”谦益柔柔一笑,“想来诗人定是个深情的女子。”

“真聪明,”我顺势道,“这诗是一个叫管道升的才女所做,夫君可知她为何做了这诗?”

“为何?”谦益问。

“因为她的夫君赵孟頫嫌妻子年老色衰,另看中一个年轻貌美的才女。意图纳其为妾,希望妻子应允。管道升就做了这首诗给赵孟頫。赵孟頫看了妻子的诗后很受感动,从此打消了纳妾的念头。”我不紧不慢的说。

谦益朗声笑了笑,转而道,“男子三妻四妾乃是平常事,依我看倒是这管道升看不开了。”

“什么?”我挣开谦益的怀抱,不敢置信的回视他,虽然原本没想他能接受男人只能一妻的思想,但也没料到他会这么说,可谓失望巨大,心情一下子跌入谷底。

谦益见我的神情,笑得更欢了,刮着我的鼻子,“傻丫头,有你这么一个又傻又精的王妃就够我受了,我哪有精力应付其他女人?跟你说笑呢。”

“当真?”我扬起头,“可不许骗我,我不管你以前有没有女人,有多少女人,总之我嫁给你之后,你只能有我一个,还有也不能再让依情随意进房来为你穿衣。你可以说我霸道不讲理,没有宽阔胸襟,但我坚持!因为我不想做深闺里的怨妇,”我邪邪一笑,补充道,“若让我发现你拈花惹草,我……我就休了你。”

“休了我?”谦益大笑起来,“哈哈,丫头,你为何总有那么多出人意料的想法?你放心,本王不会给你机会休——了我的。”

谦益乱没形象的笑起来,我稍有些窘迫,轻锤着他撒娇。过了好半天,谦益笑累了,才拍拍我屁股道,“懒丫头还不起床?该用早膳见家奴家将了。从今日起,这景王府就由你当家,大大小小的家事可都得管好了。”

我一面起床穿衣一面问,“家里的事原本是谁管着的?”

“奶娘帮我管了好些年。”

我一听,心就沉了。难怪依情一副主子神态,想来仗着谦益对她们母女的纵容,没少在这府里头作威作福。见女知母,谦益的奶娘肯定也不是个善主。这么多年坐镇景王府,想来这府里头的人也多是她培植起来的势力。我要当这个家还真不太容易。

呜呼哀哉,少不得又要勾心斗角一番。

谦益见我神色紧凝,看透了似的宽慰我道,“丫头别怕,奶娘是个很好相处的人。”

“谁说我怕了?”我斜提嘴角,“我是担心奶娘会怕我,你不觉得我很威严么?到时吓坏了她老人家我可不负责。”

“是吗?来,让为夫看看,你到底何处威严?”

“不要啦……”

“让我看看……”

“不要——”

“看……”

“磬儿——快进来为我梳妆。”我最后不得不高声呼唤磬儿。

谦益这才收起了玩心,跺着步子说到外头等我。

磬儿很快进来,娴熟的为我梳妆打扮。一脸笑意说,“奴婢看郡主……不,王妃与王爷好和睦呢……”

“怎么?你妒嫉?”我玩笑,这丫头居然在门外偷听到我与谦益的话。

“王妃可别瞎说,奴婢为您高兴还来不及呢,再说……”

“再说情人眼里出西施,你还看不上我丈夫,心里头只有你的阎三哥,对吧?”我继续揶揄。若非如此,我恐怕还不放心带个陪嫁丫鬟过来。洛朝里,王妃的陪嫁丫鬟其实就是王爷的人了,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若得宠恐怕能坐上侧妃的位子,不得宠大小也是个侍妾。

磬儿叽哩呱啦面带羞怯的回了我一通话,转问,“王妃,西施是什么?”

我笑了笑,“是一个很美的美人,那句话是说你眼里头只有你的阎三,看他比谁都好。”

“王——妃。”

“好了,快梳头吧。”我适时制止了磬儿发作。

一会儿的功夫,我已打扮完毕。首饰戴的不多,但精而雅,一件百蝶穿花的罗丝质地深衣,素净却也端庄贵气,脚上踩着带木屐的南绣雅兰宫鞋。毕竟是正式场合,我母妃交代的礼数我还是记得的。

我仪态端庄的由磬儿搀扶着走出房间,从镂窗瞧见谦益正负手站在外面,凝望着面前一个颇大的荷花池塘,不知在想什么。荷花尚未开放,但荷叶绿意悠然,谦益站在那里让我觉得说不出的飘逸洒脱,有种风吹仙袂飘飘举的超凡感觉。

我心中顿觉柔软,这样潇洒的人是我的丈夫呢。我静静走到谦益身后,“夫君,”我低唤,“等久了?”

谦益回头笑道,“没有……你穿起这种刻板的宫装来也很美。”

“真的?”我看了看自己,女人果然还是需要有人夸的。

“当然。”谦益一手揽住我的腰,带着我沿着荷塘缓步前行。一众的丫鬟小厮跟在身后不远处。

我着的木屐宫鞋在石径路上一直发出有规律的“哒哒”声,谦益搂着我低声道,“丫头,昨夜我酒喝得多了,有些难以自控,你可当真愿意委身于我?”

不愿会委身于你么?我侧着头轻笑,“夫君,如今你已被我吃干摸净,想后悔可也晚了,不过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死丫头,”谦益笑着宠溺的打了我一下,也不管后面还有人看着,“你这张嘴呀,什么都敢说,这脑子里的东西哪是正常女儿家该有的?当真不知道岳父大人是拿什么把你养大的。”

“还能是什么?”我挣开谦益的手,提起衣裳下摆小跑几步,“你跟来膳堂看我吃什么就知道我父王用什么养大我的了。”谦益快走几步,很快追上了我,果然是会武功的人哪,不费吹灰之力。我抛了个媚眼,小声又道,“以后你可以按我父王的法子养你的女儿,说不定也能跟我一样聪慧漂亮。”

谦益哈哈一笑,“傻丫头,我女儿不就是你女儿?自然会跟她母亲你一样聪慧漂亮。”一听这话,我心中暖热,娇羞起来,真是一时没反应过来,忘了他女儿将由我来生。“不过……”谦益又拉长了声音调我胃口,“我可没见过你这么不知羞的丫头,哪有人自己夸赞自己聪慧漂亮的?”

嚯嚯,我忘了,古人都是很讲究含蓄的,尤其把谦虚当作第一美德。我到底还是现代人做久了,改不掉竞争社会自我推销的毛病。

我呵呵一笑,“夫君,你喜欢女儿还是儿子?觉得女儿乖巧一点儿,还是儿子调皮一点儿,女儿聪明一点儿,还是儿子蠢笨一点儿,女儿孝顺一点儿,还是儿子不孝一点儿……”

“行了,丫头,你快别说了,”谦益柔和万分外带“I服了YOU”的表情道,“你真是事事有翻新,为夫怎么觉着,要再听下去,儿子就一无是处了?干脆全天下人都生女儿好了。”

“哈哈,英雄所见略同。”

本书由潇湘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红尘泪 第三十三章 花园幻歌

夏季很快就来了。

不记得是哪个午后,我朦胧中从贵妃椅上醒来,忽然飘过一阵热风,透过外撑起的窗,我看了看天,上面浮了朵白白的云,像是困顿了,模样可爱的趴在天上打盹儿。

磬儿知道我午睡醒的时辰,恰好掀帘进来,我坐起身,磬儿滞了下问,“王妃,奴婢吵醒您了?”我走下贵妃椅,笑了笑,“没有,我自个儿早醒了。”

“夏天来了,王妃。”磬儿把椅边的百狮夺珠薰香鼎收起来,上前服侍我穿衣,梳妆。

“改日让人在院子里那棵槐树上装个秋千吧,就当作纳凉消遣之用”。我说完看向铜镜,里面的女子有张散发着幸福光芒的脸。只要看到这张脸,谁都知道她是个幸福的女人。谦益很宠我,对我百般好。想到他我笑了笑,这是个没有任何杂质,纯粹的笑。

磬儿被我的笑镇住,愣了愣。

“外面是什么人在等着?”我不经意的开口,刚醒的时候就听到了动静,大概什么人想见我,被磬儿挡下了。

“是依情。”磬儿敛着笑意道,眼中有对她的不满。

“怎么了?”自从那日她母亲交还了景王府的执事令牌,这段日子以来,这个丫头从没来找过我,我甚至很少能见到她的身影,我想大概是因着她母亲的缘故。

她母亲,府里人都称“何嬷嬷”,看上去也是慈祥的,五十岁上下,保养的不错,至少能看出她年轻的时候模样还端庄。只可惜是个比狐狸还精的主。毕竟是在宫里待过的人,那地方唯一的好处就是能把人练成精,出来的只要不是笨蛋就都是人精了。

何嬷嬷对我说话也还客气,这些日子对我的态度也显得谦逊尊敬。只是我直觉的不喜欢她的那双眼,鱼尾纹很深,眼珠一转,就像已经转过了千万个念头,容易让我想起吃人的巫婆。

“她有什么事这时候来找我?”我声音轻轻柔柔。

“还不是自个儿太瞧得起自个儿了,趾高气昂,还以为她在王府里是个主子。”磬儿说着声音越发高了上去,倒像要故意说给门外的依情听。

我拍了拍她的手,略作安抚,“她来求什么?”

“前些日子府里不是请了织绣坊的师父来给丫头们做套夏衣么?”磬儿有条不紊的道,“您吩咐了上等丫鬟各做三套,中等做两套,下等做一套……”

我点点头,“这不是依了各王府的规矩?可有不妥?”

磬儿略微有些激动,“莫说您是遵了规矩的,就算没有,您是主子,说怎么着,谁也不能说不啊。可是有人就是不安分的认清自个儿的身份。”声音怎么又大上去了?我好笑的握住磬儿的手。

“今儿织绣坊把衣服送了来,您原就嘱咐好让奴婢按规矩分发的。大伙儿本来也都守着规矩来取,可是有个人自认是大小姐,自个儿没来领,我让人捎给她了。她却拿着衣裳来跟我闹,说什么,往年她都有六套的,怎么这回只给了她三套。”

磬儿斜眼瞥了瞥门外,“她也不想想她是什么身份,在王府里不做丫鬟的活儿,整日里游手好闲还指手画脚,能给她按上等丫鬟做三套就不错了。居然还不满,一下子要六套,比您添置的还多。”

我微笑着,“就为这个,也犯得着你生这么大的气?气坏了自个儿身子怎么办?你把她叫进来,我跟她说说也就是了,你到外面候着。”

磬儿低声抱怨道,“就您好脾气,奴婢可受不了这么不安分的人。”嘟囔着,磬儿还是出门去唤依情。我跟着走到外室,在红木富贵海棠雕花椅上坐定。依情大步走了进来,带着股怒火,还没有跟我请安,就大声囔囔,“你嫉妒我,就故意欺负我。”

我一听这话就头痛翻白眼,那样精明的母亲怎么会调教出这么个白痴到比猪还不如的女儿?我面上勉强笑了笑,言语温和,“你是丫鬟,我是王妃,你有什么好让我妒嫉的?论才品论容貌,论家世,论青春,你哪点儿值得我去妒嫉?”

依情也怔了怔,心里一想,还真没什么是值得我妒嫉的,但在这股子气势上,又不能承认,瞎掰道,“你妒嫉王爷对我好。”

我差点就忍不住讽刺出声,强忍了忍,保持着笑道,“王爷对你好,那是他人好,把你当做妹妹来疼爱。而我是他的王妃,妻子,他对我的好又是不一样的,我没什么好妒嫉你。”

“谁说的,”依情动了动嘴角,终于得意的昂头扬起了声音道,“王爷对我好,就是要娶我的。”

我这次真的被这个丫头打败了。她竟然白痴到用了一个“娶”字,除了正妃,连侧妃也用不起这个字。而她的身份若能当侍妾就该偷笑了,居然狂傲到希望做谦益的正妃。看来她当真是被谦益和她母亲宠坏了。

我静静的看着依情站在我的面前,像一只斗胜的公鸡一样。但其实她很紧张,手里的方帕已经被扭作了一条短棒,不自在的道,“所以你就欺负我。”

应付这样的白痴我已经失去了耐心,冷冷一笑,“就凭你,我还放不下身段去欺负。你今日来想说什么,我很清楚,但是哪儿都有规矩,既然所有王府都是这规矩,你就要谨守自己的身份做该做的事。你若想再添置三套新衣,是断不可能的。这会儿可不比往年没主子的时候。”

“我念你尚年幼,适才见我不拜的大不敬罪就不与你计较了,可是你要记住,我不会仁慈到每次都不与你计较,下次再犯定按家法处置。”我落音故意把“家法”二字放得很重。

依情傻愣的看着我,惊得张大了嘴。我一直与王府里的下人们说话和气,对谁也都尽量笑着,她定然以为我性子好,好欺负。没想到我不卖她的帐,冷言回击,倒把她吓住了。

我缓缓起身,看了依情一眼,只觉无趣,唤了磬儿,让她陪我出去走走。

我与磬儿刚出了房门,就见几个在我院子外厅伺候的丫鬟聚在那里叽叽喳喳。我走过去,她们忙跪下跟我请安,我随手让她们起了,轻缓的交代了一句,“以后把前厅看紧些,别什么人都放进我屋子里去,扰我清静。”

这几个小丫头一时没反应过来,应了声好,都看向磬儿,磬儿向依情所在的地方奴了奴嘴。那几个丫头顿时明了,眼里都荡出了笑,像是在感激我对付了她们的仇人一般。我只当作没看见,出了前厅立刻嘱咐磬儿抽空去打听一下依情与何嬷嬷的事,还有谦益两位前王妃在时的事。

依情的性子我有领教,绝不是一天两天能养出来的。谦益常常不在王府,可是没道理那两位王妃也会如此纵容她。而且据我所知那两位王妃入景王府前都没病没痛健康着,可入府之后,最长命的也没活过三年,而且还一直没有子嗣。

不知道为何,我心里有种不安地感觉,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莫名一阵心慌,手下用力握了握磬儿。磬儿察觉直问,“王妃,您怎么了?可是觉着冷?”我咬住唇摇头,拉着磬儿紧往王府的花园而去。

景王府与江东王府规模构造大同小异,典型的洛朝宫廷林苑建筑,讲求依照玄学风水之术而建。所以从美学和家庭实用主义的角度来看,显得有些怪异,有时候两种风格冲突的建筑正好在一处,而有时候本该在一起的又相隔很远。

譬如这建了给主人休闲的花园就远远的矗立在下人房的前面。我一路走过去,总有下人向我请安行礼,等走到花园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了。我坐在一间雅致的八角琉璃瓦的亭子里,看着满眼的浓绿,心情渐渐平静下来。

忽然耳边像是传来了男子的歌声,如一阵淡香般飘过。那曲调竟是我曾为宋白唱过的《来过》,轻轻一句,“借这一夜北吹的风,捎去我远方的问候……”似有似无,令我心震,待要仔细听,却除了风吹叶动外,根本没有别的声响,方知是我自己的幻觉。

磬儿这时叹息道,“可惜原本的春花都凋谢了。”

我应着她这句话,颇有感触的扯出一个笑,“花谢方知花香浓,人逝才觉人情重。”宋白若没有因那日对我手下留情而丧命,只怕我永远都不会再想起他,可如今他死了,我就总觉着自己欠了他一个人情,时不时会想起来。

我拉过磬儿坐下与我闲聊,正说着太子大婚后墨阳世子就要回墨阳王府的事,言语中依稀有些舍不得,不觉已经夕阳西下。磬儿觉察到什么,转头看了眼我侧身后,忽然起身道了声,“奴婢参见王爷。”

我微微回头,就看见谦益正站在不远处,恬淡的笑着,但那笑里夹带了杂质,并不纯粹。我想他莫不是听到了我与磬儿的谈话,有些误会,便柔美唤了声,“夫君,”走到谦益身前道,“我只是把墨……”阳世子当哥哥。

谦益没让我说下去,手指点上我的唇柔问,“今日怎么没在院里等我回来用膳?”我笑了笑,总不能说那里站了尊瘟神,坏我心情吧,只好道,“今日有些闷,就出来透透气。”

谦益暖暖一笑,“是被依情那丫头给闹的吧。”

唉,我早该猜到,依情那脾性一定会跟谦益告状的,便也不打算隐瞒什么,直道,“没办法,你府里头养了个比我这王妃还大牌的丫鬟。”

“大牌?”谦益皱了皱眉。

“大牌在这里的意思就是‘更讲究享受’,‘要求更多’,‘身份更尊贵’。”

“瞧你说的,这是在损自个儿还是在骂我管教无方?”谦益伸手轻揉我皱着的眉心。正这时,一柄短小尖锐的利箭从谦益身后的树丛中射了过来……

本书由潇湘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红尘泪 第三十四章 晚膳虫蛊

痛是什么?

是风锤浪打,是钢刷梳理每一根神经。

当我旋身站到谦益身后,闭上眼时,很快感受到泰山崩顶般震撼的痛楚。我清晰听到的利箭破肉锥骨之声,在我的心里被一圈圈放大。我惊恐的睁开眼,倒在谦益的怀中,看着他惊震苍白的脸,他颤道,“丫头……为何你这么傻。”

我虚弱无力的一笑,不知道啊,知道就不会这么傻了。

磬儿从震撼中醒来,尖呼着“王妃”向我奔来。看着她晃动的影子和我胸前不断汩出的殷红血液,我一阵眩晕,却并没晕过去。那种欲死未死的折磨,让我真正感受到了“生不如死”这个词有多么可怕。

谦益迅捷的为我点穴止血,可是血还是疯了一样的往外窜……

谦益也要疯了,一把抱起我,喝令着赶来的巡逻侍卫去追刺客,变换极快的步伐往荷塘边的清宁院而去。冷喝着茫然跟随的磬儿,要她通知管家速请太医院执事前来。磬儿愣了愣地慌乱跑开,我神智恍恍惚惚的看着谦益那张严肃到结冰的脸。一丝冷意钻入身体,原来那么清隽儒雅,从容逍遥的人也能有让人发寒的一面……

他的衣沾了我的血,像写意的山水画,白皑皑的雪原上绽放着一朵朵冷艳的寒梅,却在在这样的初夏散发出浓郁的奇香,仿佛开了千树万树。可是,梅花是不会这么香的。

谦益快步走着,没有半刻停缓,我听着沿途下人们紧张担忧的跪地问安声,觉得这是好长好长的一段路,宛如要走到我生命的尽头。

终于,还是晕了……

触感一片冰凉,我睁开眼的时候,谦益正握着我的手,趴在床头睡着了,玉般的脸却皱了眉,为我担忧么?他的手冰冰冷冷的,在这烛火微弱跳动的深夜之中,却传递着沁心的暖意,一丝丝,一点点像种子一样植入我心底深处。我想抚平他纠结的眉,动了动手,胸口一阵锥心的疼痛迅速漫开,实在忍不住,我轻吟了声。

谦益被这浅浅一声惊醒,关切的相询,我咽下渗透骨髓的痛,淡出一朵笑,摇了摇头,“不疼了,夫君。”谦益带着七分担忧,三分宠溺的看我,眼里闪过一抹几不可见的悔意。

悔什么呢?那箭来得原本就让人没法反应,怎还会容你再从箭下救我?

谦益拉了拉我身上的香绸薄被,轻问,“丫头,想吃点什么?”这一声,似探问,似关怀,又似追悔。

我全身一阵空乏,失了血的人,不仅虚弱无力,还有一张惨白到丑的面容。我忽然在意起来,“夫君,别看我,现在定然是极丑了。”

谦益双手轻柔的抚上我的面颊,嘴角勾出完美的弧线,“丫头,这一刻你依然很美。”

“我渴了。”我侧过头,不愿意听到安慰的话,一如我倔强的哥,不要怜悯和安慰,在这皮相破败的时候。那会让我觉得自己无异于乞讨,以这种羸弱的方式……我不愿鄙视自己。

谦益藏住了我眼底的倔强起身为我倒水,背对我的身影那般的伟岸,像是一个港湾,能给我安全。我笑了,“夫君,只要你没事,我就放心了。”我的港湾,我应该去保护的。

谦益的背影滞了滞,透出一股艰涩,像在思考,也像感动,再转过身时已风平浪静,带着宠溺的温柔,轻柔将我扶起,喂我喝水。水是甜的,心细的人加了蜂蜜。甜的感觉令我回味,在嘴里转了几圈,就渗进了骨血中,浓缩到心里去了。

我微扬起头,感激谦益,“夫君,你待我真好。”

谦益的眼眸里有什么东西闪烁了几下,柔缓的抱住我,嘴唇眷恋在我眉眼之间,吻得珍惜,良久溢出一句,“丫头,我的傻丫头……我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出这样的事了。”我心里笑了。可是夫君,你如何保证呢?如何保证别人不来害你呢?

“夫君,刺客抓到了吗?”我有些困顿。

“还没……你放心,屋子外头我加了数倍的侍卫。”谦益扶我躺下。

“我不怕呢,倒是夫君,你要小心啊。”我真的有些乏了。

“丫头……养好身子……”

我再睡醒的时候,谦益还在我身边,说是已经跟皇上告了假,没去参加早朝,便坐在一旁看书等我醒来用膳。磬儿说我久久未醒,早膳已换了好几次,王爷还没有吃。

我嫣然一笑,心里很暖……

我原以为,我受伤的事会引来很大的轰动。毕竟才御赐了一月的景王妃在自己的王府里受伤,还惊动了太医院执事,怎么说都不是一件小事。但好在谦益压了下来,其他人私底下知道归私底下,至少面上没有挑明了说。帝都的百姓和我的父王,母妃还不知道。

我自己是个大夫,知道这样的伤偏离了要害只要好好养着,是出不了人命的,只是失血过多,身子实在有些虚。至于丑陋的疤痕,我自有办法祛除的,早让磬儿准备好了许多“百味草”。

刺客那日没抓着,谦益还在着人彻查府里的下人,希望能查出什么蛛丝马迹。能在王府里进出自如,这人不简单啊。

养了七日,身上渐渐好过了,谦益这才让我见客。首先来的便是大哥与哥,二哥老早就护送着父王,母妃回江东王府了。据说前几日太子和一众王府的王妃也派人送了名贵的药材和补品探望过,只是那时谦益还不让我见客。

今天见了哥,他那模样把我吓了一跳,即使隔了挡颜的珠帘我也能看出他整个人瘦了一圈,憔悴的神色,浓黑的眼圈。尽管他来之前似乎已好好打理过自己了,还是让我看得一阵阵揪心。

“祁大哥,筹备德颜妹妹的婚事很忙么?几日不见你怎瘦了这许多?”何事能忙成这样呢?

哥故作轻松一笑,避而不答,“没几日德颜的封妃典礼就举行了,我父王,母妃也赶来谢恩了,我其实没什么忙的。倒是景王妃自个儿得好好修养身子,别以后落下什么病根才好。”

“祁大哥放心,我自己就是大夫,出不了茬子。我待会儿写张方子你带回去让人抓了熬着喝喝,也养养你的身体,可别德颜妹妹大喜,你却累倒了。”

“下臣谢过王妃……”

下臣……我很不喜欢这样与哥故作疏远的交谈,可大哥与谦益都在,也只能这样。来来去去说了些没用的话,我只好转向大哥。大哥多数时候沉稳的笑着,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我便问了些家常的话。他只说二哥写信来告,说大嫂的产期近了。估计也就是这几日,希望他能回去,可他实在公务太忙难以走开。

我看他的神色,其实还是想回去的,他娶妻虽早,却是头一次为人父,那种心情我想我是无法理解的。再说他虽不爱大嫂,可两人毕竟一起生活了许多年,情分总是有的。怎能不想回去呢?可惜时局不允。

他也无奈啊。

又说了一会儿,到了传晚膳的时候,谦益留哥与大哥同席,他们三人便去了。那些奢华的饭菜,我现在是吃不得的,另由厨子单独给我做些清淡的吃食。

这顿晚膳,是这七天来,唯一一次没在谦益陪伴下吃完的。饭菜依旧是依情亲自从厨房端来的,这七天来,一直是这样。我初时也很惊讶,看她也是不愿意的。不过大概迫于谦益与她母亲的压力,她还是谨守礼仪,规矩的送来了。

头天她还跪下向我认错,眼中是委屈,不满,甚至还有恶毒的愤恨,恨不得冲上来把我撕裂,挫骨扬灰。她真的是不懂一点儿人情世故,认错,却连粉饰太平也不会做。我淡淡的看她,心底里不屑,轻柔的说着许多话,不是说给她,而是说给谦益。我看得出,谦益希望我与她和解,既然她已经让步,我又何必做恶人呢?

谦益温柔的看我,他不知道她的妻子心里有多么不屑脚下跪着的这个女子,甚至不屑于因她而生气。他是不知道的,一切都被我淡淡一笑掩饰了。

一笑泯恩仇吧,何况我与依情并没什么深仇大恨。

不过她大概与我有深仇大恨吧。

所以今晚我独享的这顿晚膳里加了料。

仅这碗长生粥……是怕我太长生么……

我轻蔑的睇了她一眼,漠视她立在一旁的紧张神情,有意无意的与磬儿闲扯些话题,久久不动筷用膳。王府里头不比皇宫深院,没有什么试菜太监,或者银针试毒这些名堂。

我心里嘲笑,依情啊依情,可惜你不知道本王妃百毒不侵,你若知道,岂不白紧张了一回?终于觉得看戏累了,我举箸用膳,在饭菜入口的瞬间,我察觉到依情长舒了一口气,面上开始有些得意起来。她啊,连害人也要这么明目张胆么?

这一顿,我几乎将饭菜吃光,然后看着依情神情愉悦的端着盘子离开,特意回头狠瞪了我一眼,尖尖的腮,刻薄的眼。那嘴脸就像我房里刚换的屏风上,偷桃不成的猴子。我摇头笑了笑,不知明日她见了我安然无恙会有何种反应?

依情走后,我半躺着看了一会儿医术,见谦益还没有回来,料想他可能与大哥,哥有事要谈,便也不等了,就睡下了。

稍晚一点我迷蒙中似乎谦益来过一趟,问了磬儿几句话,见我睡了,便去书房了。这几日他都是在书房的榻上过夜。

夜黑风大。

忽然,腹中一阵绞痛把我惊醒,内里就像正有两只浑身倒刺的虫子拼命厮杀,杀得天昏地暗一般。我虚弱的趴在床沿,趁着还能发声,低低叫着外室的磬儿。磬儿应声起床急跑过来,见我满头大汉,疼痛得更加虚弱,忍不住要冲出去找谦益。我拼着最后的力气急叫道,“快翻《蛊铭经》第三篇第七章第五页给我,我是被下蛊了。”

当真没想到,依情给我下的不是毒,竟是蛊。

可她怎么会有蛊?我的眸光晦暗起来,如果是蛊,那么我再也不会当这事是小孩子的一件玩笑事了。它已远远超出我所能承载的包容和忍退底线。

我的眼犀利起来,看向磬儿终于送上我要看的那页。只扫了一眼,心里登时荒凉一片,忘了害怕,如果绝望了,还会怕吗……

“磬儿,去请王爷来!”

本书由潇湘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红尘泪 第三十五章 淼水皇护

漆黑的夜,劲风吹动薄如蝉翼的方格纸窗,鼓动着窗外的树叶,嗦嗦嗒嗒,似有千军万马而来,摇碎了一窗的乱影。

渐渐那繁杂的声响跑进了我的心里,生生又增添了几分凄凉,萧索与……慌乱。

除了疼痛还有什么事要发生么?

磬儿?怎么没了磬儿的动静?

容不得我细想,一个黑影已闪进了内室。

本已飘闪不定的长明灯蓦然熄灭。屋漏偏逢连夜雨?

怕我不死还想来再补一刀?难道我的小命便真要在今夜结束于这么令我不齿的人之手?

我从没像此刻这般感到绝望与无助,张了张嘴,想出声唤人,门外有大批的守夜侍卫。可是我却干哑了嗓子,低低地呻吟,偏是叫不出声了。卧房与外门竟隔了这般远啊。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没有月光,没有灯,只有我痛苦的呻吟如幽灵的低语在耳边回荡。

“公主……”

不是依情?

公主?错觉,一定是。

“公主殿下。”又是一声。

错觉……!有人唤过我王妃,也有人唤过我郡主,甚至还有人唤过我小师叔祖,可是却从来没有人唤过我“公主”。这两个字我是担不起的。

我捂住了嘴,将呻吟与惊诧全数吞回肚子。

“属下龙啸殿一品皇护使索里叩见妮雅二公主殿下。”疯了,这个男人疯了,我慌乱的躲避着停留在床前的那股温热气息。龙啸殿?皇护使?妮雅二公主?这些都是洛朝没有的。天啊,这是什么人?真的疯了!

我卷缩着身子,躺在床角,知道这个跪在床前的男人并非依情一党。那他是谁?他如何躲避了侍卫进屋的?他的声音我没听过,可说话的感觉我却隐隐有些熟悉,只是在脑海里搜了一圈,终归没有想起这么个人来。

索里停了片刻,低着嗓音恭敬又道,“请殿下宽心,您有‘白月’本命蛊护身,‘火蚕蛊’奈何不了您。只是‘白月’从未逢敌,觉醒较缓,是以未能一击击杀‘火蚕’,方令您疼痛难忍。属下斗胆请殿下再待片刻,片刻便好……万不可惊动他人。”

白月?火蚕?这人的声音很低很缓,可是却言语精准的让我每一个细胞都警惕与疑惑起来。火蚕蛊,我根本不曾说出过这个名字,这男人若非与依情一伙,也绝不可能偷听到。可他竟准确的知道我中了蛊中之王,火蚕。

传说这种蛊只有传说中的“蛊母白月”方能解。而白月……是个连师父与莫来这种博闻广识的人都只知道名字从未见过的传说之蛊。

我的身体里怎么会有呢?而且这身体是一个养尊处优的寻常藩王郡主的,怎么可能还有这些稀奇古怪的东西在里面?

可是……这个男人说对了,我身体里原本撕肉拉肠的疼痛在一点点消失,甚至不欲在我的记忆中留下一丁点儿的疼痛痕迹。窗外的风渐渐平缓下来,我腹部的两虫大战也渐渐停歇下来。一切仿佛都要归为平静,就像善于掩饰的海面,每次狂风巨浪之后总会平静。

可我,能平静么?

“索里?”我虚弱的出声,我想知道我这具身体究竟还隐藏了何种秘密,因为我,显然并不是妮雅公主。

“属下在。”

“我是谁?”

“回殿下,您是淼水国青噬先皇青旆皇子的二女妮雅公主。”淼水国?我大惊失色,就是那个洛朝南方边陲的神秘小国?擅巫毒之术。可是洛朝江东王府的郡主怎么会是淼水国的公主?而一国公主又怎么可能会流落到别国的藩王府里去?这……太叫人难以置信了。

如果这是个什么阴谋,未免太不成功了。

强压下震惊,我吸了口气,“那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又怎么知道我身中‘火蚕蛊’?”

“回殿下,属下是您的贴身皇护,只要‘白月’苏醒,属下的本命蛊便能与之相通,自能感应到。”

我压住胸口,感受着心脏的猛烈跳动,索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像在述说一段神秘国度的神话,“你是否忘了说,你其实一直都潜伏在景王府里,甚至曾经就站在我的身边,对不对?”否则他不可能这么快这么顺利的进入我的房间,这事只有那群守夜侍卫能办到。那么他必定是其中之一。

“说,你是谁?”

男人有片刻的停滞,“回殿下,属下是龙啸殿一品皇护使索里。”

“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我放冷了语调,如果他真是我的贴身护卫,又为何不愿让我知道他现在的身份?以及他的模样。

“殿下恕罪,大祭司吩咐过,现下还不是让殿下知道一切的时候,还请殿下稍待时机。也请殿下万莫让人发现了您的身份以免招来杀身之祸。”男人的言语坚定而恭敬。

“我凭什么要相信你……们?我若真是公主,为何又会有杀身之祸呢?”淼水国公主的身份对我来说太离奇了,难以接受。

“属下斗胆还请公主殿下信属下一回。如今的淼水皇乃是篡夺青旆皇子皇位的异族人,极可能原是个洛朝人。而您是属下等目前寻到的唯一皇族遗脉,还请殿下为淼水国民珍重。”男人说的万分诚恳。

我几乎就要相信,事实上,我可能已经相信了吧。

但不论信与不信,我心中燃起另一个念头,低低道,“我若今夜无事,施蛊之人只怕不会甘休。你说,她要如何才能忘了这件事?”

“属下明白,请殿下示下,属下来解决此事。”

“依、情。”我幽幽缓缓挤出两个字,感觉风又大了起来,补充道,“制住她就好,不要伤及性命。”只要她忘了就好。

“属下谨记,请殿下安歇。属下告退。”

温热的气息在那句“告退”之后迅速远去,我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怎么离开房间的,因为那已不重要。

我下床点亮了长明灯,走到外室看着磬儿正躺睡在床上,为她扎了一针,让她当我中蛊的事只是一场梦。放了心,我再躺回去却久久未能入睡。脑海中似乎慢慢构幻出一个被篡夺了皇位的落难皇子的故事。

皇子逃出了自己的国家,然后生了儿女,也可能是带着儿女逃了出来。但是依然逃不过被人追杀的命运,结果死了或者是与妻子儿女以及保护他的那群人失散了。然后他的妻子儿女也死了也或者是与护卫们失散了。而那个大祭司却领着一群忠心耿耿的护卫们天涯海角的寻找遗失的皇脉,终于一个机缘巧合,让他们找到了一个公主,我。

可他们是何时找到我的?又是凭什么认定我就是他们要找的公主?一窜窜疑问浪涌云滚般袭来,我久不能寐,直到一丝亮光从蝉翼薄窗透射进来,我才终于倦极睡去。

这一觉睡得极不安稳,怪梦连连,但好在也是睡过了晌午才醒来。醒来时磬儿不在,我低低一叫,进来了两个眼生的丫鬟跟我请安叩礼。

我问道,“你们是谁?磬儿呢?”

一个清秀的青衣丫鬟道,“回王妃,奴婢叫容青,她叫容香。”她指了指身旁那个模样可爱的绿衣丫鬟继续道,“奴婢们是奉了王爷之令来伺候王妃的。至于磬儿姐姐……”

“她怎么了,说,有什么话,我这个王妃还听不得么?”我冷了语气。

“是,是王爷,王爷把磬儿姐姐叫去问话了。”绿衣丫鬟说道。

我暗讶,谦益能问磬儿何事?“几时去的,知不知道是何事?”

“回王妃,还没用早膳我们就过来替磬儿姐姐了,好像是,是关于依情姑娘变痴傻的事。”青衣丫鬟回答。

依情变傻了?我心一沉,一丝说不上是什么的感觉钻入心头隐约有点儿不忍,登时想到了昨夜那个叫索里的男人,没想到他竟让她变痴傻了?

可这能与磬儿有何干系?难道……谦益是在怀疑我么?毕竟我与依情的关系一直不好。而我又精通医术,要想在短短一夜间把一个人给弄傻……我的医术确实值得怀疑。

而且是非常值得怀疑,否则就不会从早上一直审问到了午后,磬儿还不能回来。想到谦益对我的疑心,我顿觉心里不是滋味,匆匆让两个丫鬟伺候我梳洗完毕,不及上妆便急着往府中的问事厅而去。那里是专门处理府中与下人有关的大小事务的场所。

容青容香搀扶着我快步行走,可我身子本已是虚弱,又加上昨夜被蛊虫折腾,今日醒来又没吃饭,越见得喘气不已,走起路来力不从心。但焦心担忧着磬儿,我又不愿停下休息……

好不容易到了问事厅门口,我止住两名正要给我行礼的侍卫,待要推门而入,却听得何嬷嬷低泣的哽咽声音响起。

“磬儿丫头,你就说了吧。就算老身求你,我家依情以往虽有许多不是之处,可也不该遭此下场啊。老身只求你发发慈悲,老身也好,也好为她医治。”

医治不问大夫,却来问磬儿?司马懿之心路人皆知,不就是想把我牵扯进去么?

“磬儿,你若当真知道什么,且说吧,”谦益的声音夹带着一丝无奈,语调缓却沉,“无论为何,本王听过即罢,一概不予追求,只要能医治了依情……”

磬儿扬声道,“王爷,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昨夜王妃早早便打发奴婢休息了,奴婢一觉睡到天亮,门外的守卫大哥可以作证,王妃房里没有人进出过。”

听到这句话,我的心止不住的一阵抽痛,谦益是真怀疑我了吧,连磬儿都察觉到了,因而在话中维护我。我迅速伸出手去推门,忽而又有一瞬的停滞,进还是不进呢?进去了便要面对那一双怀疑的眼眸,叫我情何以堪?

“啪”,门还是被我推开了。我怔怔地望着里面的人,里面那个我爱恋着的男子也愣愣的看我,空气仿佛都要凝住,天地间只有我与他,两人都表现的那么平静,也无风雨也无晴,可是我眼中却有船也载不动的沉重。

本书由潇湘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红尘泪 第三十六章 郁得心结

终于还是他先动了,下人们叩见我,跪在地上的磬儿低低唤了我一声。谦益快步向我走来带着暖人的笑,接过容青容香的工作,搀扶我到里面坐。

“怎么自己过来了?有什么事交代下人们一声就行了……”谦益的言语依旧是温和疼宠的,我却听得难受不已,打断了他的话,“我的贴身婢女不见了,我能不急着出来找么?她可是我从江东王府带过来的丫头,不比景王府的丫头聪慧,懂得守本份,若是什么事她做得不体面,莫须有犯了错,可不说我这个王妃不懂得管教?”

我的声音因虚弱而格外的温软,可话里却字字带刺,直指谦益。他若懂得管教,又怎能纵容出那样不知好歹的依情?而依情若守本份,又岂会有这样的下场?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善人,也不自诩是好人。我一直谨守的原则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也绝不饶人。

况且,看在谦益的情面上,我已经饶过这个一心想取我性命的女子一命了,还要我怎样?我不是佛,不会割肉喂鹰般慈悲,也不是圣人,做不到以德报怨。我只是一个平凡的小女人,有七情六欲,会撒娇耍泼,会气愤难过。

何况一切还只是为了那么一个不入我眼的小丫头,我知道谦益是真只象兄长一样宠她,我原也是肯待她如妹的,奈何她会歹毒到用蛊王来害我。那是不给我半点生机的绝杀,若非我的机缘,我焉有命在?!

我胸中激动澎湃,面上却不得不装作波澜不惊。谦益明白我话中的意思,神情有些暗淡,轻声道,“依情那丫头昨夜得了怪病,所以我找些她接触过的人过来问问,看是否听到或看到她昨夜有何异象,查清楚了也好替那丫头医治。”

谦益说着,示意我下面跪的是一地的下人,而不仅仅是磬儿一人。有丫鬟过来上茶,我淡淡的坐定,扫视了一眼陪衬着跪在地上的下人,淡道,“那么王爷可问出了什么?”谦益听我竟然唤他王爷,神色稍变了变叹道,“倒是没有什么异常。”

“可你还漏了一个最该问的人没问,不是吗?”谦益提眉凝看我。

我对着他耳边轻轻说道,“王爷怎么忘了问我呢?”我冷笑一声,呷一口茶后凑上去接道,“你若怀疑依情的病不是天意而是人为的话,我不是最有嫌疑么?虽然全府上下大多数的下人都恨依情,可这些个丫鬟小厮能有多大能耐?而我就不同了,依情曾对我不敬,我权大势大又精通医术,似乎能做些什么吧。”谦益的眼一望难尽,让我觉得心被拉开了一道口子,伤心的情绪将其填得满满。

“可是我近来身子很弱,久不出屋,屋外又守着很多侍卫,我要想自己趁夜做点什么似乎不可能。那么只能是我指使了我的心腹丫鬟找人做下的。对吧,王爷?妾身分析的可在理?”我淡淡的看着谦益,心中的哀痛在点点扩大,但脸上的笑却越来越艳丽。

“丫头,”谦益看着我艳丽却苦涩的笑有些动容,“我没有怀疑你的意思……”

“也许是没有吧,但你已经在做了。”我觉得如刺在喉,每说一个字,喉咙就痛一分。谦益是不信任我的,这个事实让我难过。尽管依情的事确实与我有关,但我不会为这件事而感到罪恶。

我看着谦益,抚上他的眉心,轻揉着他纠结的眉,“其实你若肯坦诚问我的话,我会跟你说真话的,我何曾骗过你呢?王爷。我要告诉你的是……”你若问我,我是不会骗你的,我甚至想过将我最大的秘密也在适当的时候告诉你。可你选择了以审问的方式问磬儿,那么,请别怪我瞒你,“依情的事与我毫不相干。”

我倔强的站起,体弱头晕,一瞬间身子有些微晃,谦益过来想扶我。我不着痕迹的退开,支着椅子扶手道,“王爷,妾身累了,若没证据证明磬儿与依情的怪病有关,妾身想带她回去了。”

“那都起来散了吧。”谦益心知再问也没个结果,便让众人都下去了。

那些下人,一个个谢过恩爬起来就利落的往外走。唯独磬儿坐在地上,半天也没个动静。我走过去拉她,她冲我笑笑,“王妃,奴婢自个儿能起来。”我看着她挣扎了两次,站了站却又跌坐下去,还每次都笑着对我说,她可以自己站起来。

看着磬儿笑的模样我眼睛一涩,心知刚才跪着的所有人中只有她一人整整跪去了几乎一日,更觉心痛。谦益看到我的神情,转对我身边的容青容香道,“别愣着,去把她扶起来。”

“不用了,”我深吸一口气,提高音量,“就让她自己站起来,我身边的丫头不像别人那般娇贵。磬儿,你自己站起来。”我倔强的脾气一旦上来了,就不会轻易下去,我冷冷回视谦益,在他眼中看到复杂的神色,我淡道,“我调教出来的丫头,绝不会比景王府的差。”

磬儿含着笑对我道,“王妃,奴婢可以自己站起来。”又失败了一次,第二次她终于站起来了,然后对我笑,笑得自尊而骄傲。

我搭上磬儿的手,走出门前对谦益笑了笑,“王爷怕是信不过妾身的医术了,妾身也不愿去讨这个嫌。您去传个太医吧,就说是妾身身子不适,待太医过府之后便带去给……依情问脉吧。”

除了皇族中人和大臣亲眷,哪个丫鬟能享受到太医诊治的待遇?依情,我待你不薄了。

骄傲的走出问事厅,我对谦益之后的话置若罔闻,只是笑着,也只知道笑。可这笑却是用泪合着痛铸成,一个几乎让我的心痛得碎裂的事实爬进了我心里——谦益不爱我。

是的,他百般疼宠着我,他可能也想让他自己爱我吧,他也是想模糊爱与宠之间的距离的。可那距离是鸿沟,如何能模糊掉呢?

谦益还是不爱我啊。所以他不信任我,他无法包容我今日在他面前的放纵,也无法体会我心痛的感觉。他眼中的不耐,终于告诉了我一切。

心为何这么痛,痛得无法呼吸。

可我还笑着,拼命的笑着,这是我最后的倔强。因为我知道,这之后我不会这么艳丽无匹的笑了。

那夜,我又一次失眠了。想了很多的事,披着单薄的雪绡薄裳坐在黑夜中的窗前,风中看着窗下的树影婆娑,只觉宛如凄凉的舞蹈。我把自己与谦益之间的点点滴滴在这夜色中回想了一遍,他宠我,疼我,却是真的没爱过我吧。

我知道他有许多事是避着我的,原以为他不愿我担忧,可现在想来,该是因为不信任我。若爱上了一个人,又怎会不信任她呢?

那夜,我想了太多太多,想得头都要炸开了。不知书房中的谦益又在干什么,想些什么,或者什么都没干,都没想,安然入睡了。

磬儿怕我误会谦益,告诉我,带走她的,其实是何嬷嬷,而谦益是午后才去的问事厅,之前并不在。一直让她从早晨就跪着的,是可恶的何嬷嬷和她身边的那些丫鬟小厮,她们起先一直威胁恫吓她,指称是她害了依情,要她交代背后指使的人。是得知谦益要去了,何嬷嬷才让其他的丫鬟小厮也跪下,哭着做戏给他看。

我昏昏沉沉的想,若是没有谦益的纵容与默许,何嬷嬷会那么大胆,敢假借他的名义动我跟前的贴身丫鬟么?而且那么聪明的他,若非故意,那便是过分信任何嬷嬷了,否则怎能看不出何嬷嬷的把戏?

想一点,我的心就往下沉一点,沉下去,直到我受了凉,感冒发烧,糊涂起来。

这一烧便烧了两日,病来如山倒,我迷迷糊糊的昏睡着,急坏了磬儿,也累坏了太医。睡眠,想一只威力巨大的吸铁石,吸走了我的神智,两日之中。我极少清醒过来,即便是醒了也是神情呆滞的。

无边的心痛让我失了往日的神采,也让我不愿病好起来。我躲着谦益,他一来我便装睡,几日来他说过很多话,都是关心的,要我早些好起来。可那些话有什么用呢?

他没再提起依情的事,这件事似乎就这么过去了。我听屋内的小丫鬟们嘀咕什么,“太医说是什么‘饮食不节,恣食厚味,痰浊内生……’然后‘窍闭神匿,神不导气’,哎呀,我没记住那么多,反正就象是中风失语了。依我看哪,八成是她恶事做的太多,遭了报应。”

“就是,何嬷嬷身边那群人起先还穷嚷嚷着说她是遭人下毒,或是让人用什么金针刺穴给害的,不是摆明着想赖给王妃么?谁不知道王妃是天医宫里的神医?”

“这下可好,自个儿贪吃,把身子吃坏得了病还赖谁去?”

中风?我微微勾动嘴角,怕是遭幻术控心了吧。若是中风那便没有好转的可能了。

“后日便是太子殿下大婚,你说王妃能好起来同王爷一道去么?王妃要是去的话,说不定我们也可以去外面见识一下呢。”

“这谁知道呀?反正宫里我们是进不去的,王妃要去也是带着磬儿姐姐,说不定王妃不去呢……”

去,为何不去?我翻了个身,我想见哥了,心里压了太多的事,真的好想见他。而太子大婚那日,我便有机会见到他,能叫他哥,而不是他在我面前自称“下臣”。

这么想着,第三日,我真的就病好起身。然后我坐在铜镜前看磬儿用水蘸着胭脂涂抹在我脸上,掩盖我脸色的苍白。然后我穿了一件最素雅的礼服,戴上完美烘托轻灵脱俗气质的配饰,转了个身对着镜中人浅浅一笑。

当我款步走到谦益的车驾旁时,我知道他看得失神了。

本书由潇湘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红尘泪 第三十七章 太子大婚

“王爷,该上车了。”我平静无波道,“误了庆典的时辰可不好。”

谦益对我那声“王爷”皱了皱眉,以为我还在怪他,叹息一声搀我上车BBS.jOOY Oo· 。马车出了王府行进在四处洋溢着喜庆的大街上。

由于皇上授意与民同庆,京畿衙门的官员们顺了圣意又想讨好太子。将这大街装点得喜气逼人,满街的红绸灯笼,比我与谦益大婚那日更见气氛,大有皇帝大婚的派头。不过,为保证前来参加庆典的皇族们官员们的安全,帝都府尹在要道街口设了关卡,排查过往路人车辆。其他散布在城中的巡逻卫队或便衣护卫又不知还有多少。

喜庆中多少参杂了些肃穆。

马车行进着,我坐在谦益身旁,偶尔看看窗外,一派平静淡然的神色。谦益几次想挑起话头,我若有似无的应付一句,不肯多言。他叹了口气,也不再说什么。

一路行来,停停走走但并无意外之事发生。过关口路卡时,别的一些王府,驸马府的车驾,官轿需查验,而我们的车驾却是少数能畅行无阻的车驾之一。虽然同为皇族,可见人与人之间仍横亘着一条无形的身份鸿沟,把高低,贵贱,有势与无势分得清清楚楚,一目了然。

一经那些无势皇族的烘托,我们的车驾顿时显得尊贵无比。无论是马车本身的华美还是一路享受的“免检”待遇,都可看出,谦益是得势的王爷,京官们无不点头哈腰,对他莫敢得罪。

我一时生出了许多感慨,难怪人人都向往着无上的权势,这东西当真诱人。想当初我只是江东王府郡主时,若遇到这等阵仗,必定是隐没于那些待检车辆中了……只是,我今日虽享有了此等的虚荣却还是不快乐。

我想要的原本简单,只是一个我爱,而又爱我的男人。我看了谦益一眼,其实女人大多是简单的,要求并不高,可为何想要的与得到的总不一样呢?

“还在怪我么?丫头。”谦益放下侧帘,终于出声问我。

“没有。”我低声回道。我早已没怪你了,我何来理由怪你呢?我只是在怪我自己,怪我将你给的宠溺当成了爱,奢望着你能象我对你那般对我,信任我。是我自己失心在前,如今又怎能怪你不爱我呢?你原本就从也没说过爱我的。

可是,心是那么痛,就象被一块块敲碎了。

“你怪我也是应该的,”谦益握住我的手,温和看着我,眼中的流光是平静的,“是我一时情急,忽略了你的感受,但我并没有怀疑你。”

“其实也没什么,”我苦然一笑,抽回了手,“您是王爷,在王府内要做什么说什么不需要跟任何人解释。何况您也只是审问了我的丫鬟而已,并没有对我做什么。”

“丫头……”

“不要说了……”为什么要说,一定要扯开我的伤口吗?

“你该听我说……”

“我说不用了,我什么都不想听,你明白吗?”我不愿再想起你曾经不耐烦的那一眼。

“丫头,你已与我冷战了数日,难道还想继续这般相处下去?”谦益铁定了心思要把话说开。

“你,爱我吗?”如果要说,那就说个彻底吧。

谦益神情明显一滞,诧异的看着我张了张嘴,没想到我竟问出了这样的话,他良久不知如何回答。

不回答,就已经是最好的答案了。我了然的微笑,心中苦涩难忍,“我早知道是这个答案。”

“丫头,”谦益再度抓住我的手,握得死紧,不让我挣开,“听我说,我们现下不是相处得极好吗?答应我,不要胡思乱想。”

我原本也以为是极好的,“可你不爱我。”我如何能好呢?

“……丫头,”谦益思忖许久,“除了爱,我什么都可以给你……”

“可除了爱我什么都不要。”我斩钉截铁的回答,以仅余的理智压抑着几近令我崩溃的心痛,不让自己变得歇斯底里。这时,风扬起车帘一角,满目的喜庆映在眼里与心底的凄凉对照,显得格外的讽刺。

如此这般,我强硬抽回手,便无话了。

很快,我与谦益顺利入了皇宫。

太子大婚的庆典仪式不久也正式开始。其实内容与民间的拜天地差不多,只不过形式更神圣庄重,规模更大,过程也更复杂,几乎已到让我觉得繁琐的地步。太子与太子妃今日的装束行头也值得一说,极尽奢华之能事,据说仅太子妃凤冠上的南海极品珠就有九十九颗。而这种珍珠,产于南海深处,一颗已是价值连城。

想来喜帕之下的德颜已不知幸福成何样,反观太子倒不见得有多欢喜。他的表情自始至终都很平淡,没有大喜也没有不喜,情绪张驰的程度拿捏的很好,沉稳有度极具太子该有的气韵。只是当他与德颜登百级玉阶经过我与谦益身边的时候,他似乎微微斜眼看了下我,但这一眼极快,快到不及捕捉,倒像是我的幻觉。

庆典上,我还看到了楚王,看到了哥。但楚王离我很远,瞧不仔细。而哥所站之处,我连看他都费劲,他恰好站在了一根明柱旁边,大半个身子都被柱子挡住了。

我只能想着喜宴时再找他。

庆典结束后,各人都去东宫等着吃喜宴。我一直跟在谦益身侧,抵达东宫后,见他与先到的王爷官员们寒暄,随意对付了几句,便到了女眷的队伍中。

我知道今晨我出现的时候一度成为场中的焦点。我也知道这一身彰显灵动气质的礼服装扮把我从一堆穿着浓重喜色衣服的女人中突出了出来,渲染衬托得尤其清雅出尘。再加上我之前在太子选妃比试中曾名动一时,众人都象看传奇一样看我,或目光灼灼,或遮遮掩掩。男人的目光多为惊艳,欣赏,爱慕……而女人的基本都是妒嫉,轻蔑,少有几许赞赏。

“看,那就是‘百鸟郡主’,说是能驾驭百鸟……”

“哼,也不过尔尔,除了一张狐媚脸外,也没什么特别,我还以为是怎样的三头六臂值得景王与太子争抢。”我的容貌也能跟狐媚扯上关系?

“哎,今儿太子大婚别乱说话,听说景王对她宝贝着呢……”

“那又能如何?你看她一副孱弱病态,不像个有福之人。景王是福厚之相,福薄的女人受不住,前面那个景王妃和景侧妃可不就是福薄受不住死了?”

我微微侧目,冷睇了眼一旁道是非的两个王府侧王妃,没想到三姑六婆中还有谦益的粉丝,仿佛巴不得把我说死,她好坐上景王妃的位置。她那模样倒也“美丽”,如果是在唐朝的话。

二女见我瞅她们,颇不自在,悻悻然转身走了。

她们刚离开我的视线,我就对上了另一人的眸光。定神一看,不是别人,正是如神亲临的楚王竹潜光。紫金高冠,绛紫礼服,白玉腰带……在众王爷中他的装束算得上是清雅了,那格调倒是与我今日的装扮相搭。

楚王站在一堆高贵俊逸的王爷皇子当中,衣着虽素,却依然能成为众人仰视、倾慕的对象,果然极品珍珠的光芒不是普通珍珠能掩盖的。楚王看了我一眼,但只维持了短短几秒,我读不出他眼中蕴含的信息,只觉深邃。那一眼过后,他转看女眷人群中一抹纤细的背影。我这才发现,那是宁毓儿,原来她也来了,想必是跟着宁右相而来。

宁毓儿正与人谈笑,手持锦帕半掩娇容,“咯咯”笑得娉婷,完全没有察觉楚王与我看她的眸光。正这时,一道太监尖声破空而来,“皇上,皇后驾到。”

一众人立马跪地问安,皇上让平身,笑得满面慈光,说笑着与几个肱股老臣开玩笑闲扯了起来。我冷眼看着皇上,想着他笑容背后的阴沉狡诈,觉得他的笑虚伪之极,简直令人作呕。而场中百官与王爷皇子们又有哪一个笑得真实呢?全场就没有一个笑得简单而纯净的人,包括我在内,我明明心痛的想哭,却在笑。

当然还是有一人例外,那就是九皇子——越王,因为他根本就不曾笑过。一如往常的冷黑着脸,目空一切似的看着芸芸众生百态。好象什么事都只是个冷眼旁观者,状似不通世情,可谁又知道他的心不是最深沉的?

不一会儿,太后凤驾来了,众人又一通叩拜行礼。

太后笑得和煦,看上去如春风拂面,却也是高深莫测的。她下了车辇,看到我,招手让我过去,笑道,“哀家大老远可就瞧见你这朵兰花了,瞧瞧,怎么月余不见,反倒清瘦了?告诉哀家,是不是益儿欺负你了?”

我盈盈福了一礼,强挤出一个笑,“太后老祖宗,有您宠着朝恩,谁还敢欺负?王爷,他待朝恩……”我故作娇羞不说下去。

太后自然也明白我省略的是什么话,哈哈大笑,乐道,“你这朵兰花,还真是个兰花的性子。益儿待你好,这有何不好意思说的?”

“老祖宗——”我嗲声娇道,心里却哀嚎着,我为何要强颜欢笑?

“好了,好了,不说了,瞧着像要开席了。”太后笑着拍拍我的手,拉着我往大殿走,“往后啊,你常来宫里走动走动,也到寿宁宫陪哀家说说话。”

我只得笑着莺声答好。

第一卷 红尘泪 第三十八章 喜宴意外

喜宴之上,男人女人分开而食。男人那边情况不知如何,女人这边以太后为尊,皇后次之,其他各宫娘娘再次之。太后原本拉我坐在她的近旁,这是天大的殊荣,我却哪敢承受,先前与太后亲近就已经引得满屋子女人敌视。此刻若再不知天高地厚的造肆,只怕就要被怨毒的目光杀死了。

我巧说了句话,仍回自己的坐位坐好。太后,皇后依次说了些吉祥话,然后喜宴就开始了。宫人们来来往往端送琼汁玉露,珍馐海错。宴席上众人莫不妙语连珠,讨好着太后与皇后,逗得她们笑声不断。我听着心中不屑,只一味埋头苦吃。

其实也没吃了多少。像这种正式场合的宴会,食物再多也是供观赏的。女人吃相一定要优雅,要美,要有风情。既然要美得有艺术感就必然吃不得多。而我主要是没有食欲。心境凄凉无比,周身却喜气熏天,两相比照,愁苦之水在胸中跌宕翻滚,哪里还吃得下什么。

好在喜宴很快结束。因着太后爱听戏,今日也备下了很多戏目,一群骚首弄姿的女人便簇拥着太后往戏园子去了。我趁机偷出人群,绕去找哥。看到他时,哥正笑得风流,应付着一群嘻笑来贺的贵族公子。我见他远远看了我一眼,做了个跟我来的手势,转身便走。

不知不觉间,我已经远离了让人憋闷的琼楼玉宇,走到一处碧湖。但见天水一色,鱼儿在水中自由的嬉戏。我沿湖而行,风吹绿柳垂妖娆,别有一番情趣。我信步来到一段长廊入口,此廊由湖岸一直延伸至湖心,想来是供太子垂钓之用。

此时周围无人,我站在廊前看着巧夺天工的湖景,心中烦闷减了不少。稍顷,我身后响起了脚步声,不用回头,我也能听出是哥。

“雨儿,几天不见,你怎么又瘦了?”哥走到我身侧拧紧眉看我,“身体好些没有,是不是又有哪儿不舒服?你自己是个医生,怎么反而没把自己照顾好?像是比我上次看你时还虚弱了?你这个样子,让哥怎么能放心回墨阳王府……”

哥一下子说了很多话,全是关切之情,让我心酸涌至,心防崩塌,再也忍不住,叫了声“哥”,说不出别的话,哭着扑到哥的怀里。我泪水汹涌,哭声压抑,哥听得难受,搂着我更紧,不住的安慰,“雨儿怎么了?别吓哥,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告诉哥,哥帮你出气。”

哥像哄小孩一般,轻抚着我的背,轻声细语道,“别哭了,雨儿,到底怎么了,快告诉哥,无论什么事都有办法解决的,别哭了,乖。”

“哥……”我哭了很久,终于似把满腔的愁水哭尽了,这才控制住情绪,将心中压抑了许久的东西全数倒给哥。就如同以前一样,我受了委屈或不知所措时总是找哥倾诉。哥虽然平常一副吊儿郎当的不正经模样,但他却很会开解我的心结。

我一股脑儿把依情害我的事,索里说我是淼水国妮雅公主的事以及谦益对我的感情等等都说了出来,畅快的倾吐出来。

哥认真的听着,眉头越拧越紧,紧到极致却又慢慢放开,笑着对我道,“雨儿,依情的事就忘了吧,不要为了一个无知的女孩而坏了自己的心情,这样容易伤身体,她不值得你过多介怀。”

“还有,”哥郑重看着我的眼道,“你是淼水国前朝公主的事千万记住,别再跟任何人提起,就让这事烂在你我的肚子里,知道吗?我曾听父王说起,二十来年前洛朝宫里曾有过一桩辛密,似乎就与淼水国有关。那之后淼水国的事再无人提起,两国素来隔绝,现在洛朝的人大多数都不知道当年淼水国发生政变的事。所以如果你泄漏了,真可能会招来什么杀身之祸。所以,你要答应哥,无论是谁,都不要再说起这件事。”

“放心,哥,我不会再说了。”见哥说得慎重,我坚定答道。

哥疼惜的摸着我的青丝笑了笑,久久才叹息一声,“至于你和景王那档子事,哥就不好插嘴了。清官难断家务事。不过你要知道,爱情从来都不是公平的,不是你说爱一个人,那个人就一定要同样的爱你。若能这样顺从人意,世上就不会有那么多离婚案例也不会有痴男怨女一说了。”

哥故意把话说得俏皮,想逗我开心。但我能看出他笑里隐忍的愤然和心疼,我知道疼我如哥,是听不得我过得不开心的。哥清了清嗓子继续笑道,“要一个人爱上另一个人是需要时间的,不过你也要对自己有信心。哥相信凭我雨儿这么出色的女子,再过些时日,一定会让景王爱上你的。”

“你从没有过情爱体验,所以这次的事自然难以接受,会觉得自己非常委屈,伤心,难过,这是人之常情。可你若一味这么揣着伤心与景王疏远下去,只会让他离你越来越远。雨儿,你要知道,要让男人爱上你,你就得征服他的心。男人皆好色,但女色虽然可以令男人一时迷恋,却不能真正俘获一个男人的心。”

“景王并非池中物,在众王爷中恐怕也只有楚王堪与他比较,所以能让他爱上的女人,必定要有过人之处,聪明如你该知道应该怎么做……”

我迷蒙着双眼,看哥启合的唇,并不讶异听到哥的这番言论。这就是哥,不会落井下石,趁机重伤谦益,他一直这般光明磊落,处处为我着想。他知道,我虽伤心难过却仍爱着谦益,我的心思他知道的一清二楚,所以只能这般劝导我。

为什么我爱的人是谦益,而不是这么疼爱我,为我着想的哥呢?若是哥该多好,只怕他一辈子也不会让我受到丁点儿委屈,我一辈子也不会有如今这样的心痛感觉。

哥含笑说着,我静静的听着,一肚子闷堵在胸口的愁汁苦水渐渐被哥的言语疏通消去。也不知过了多久,我开始感到骄阳似火的威力,才觉得自己似乎又活回了现实中。正这时听声音似乎有很多人沿湖朝这边走来,哥怕来人撞见我与他一起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让我走上长廊,他则闪身避进了一旁的假山树丛中。

我沿着长廊而走,听着身后渐近的脚步声与说话声,知道谦益在其中,也不回头,一直走到长廊的尽头站定。这时完全不曾想过我这副刚刚病愈的孱弱身子站在临风的廊头会是多么危险的事。阳光灼耀,湖水碧玉,倒映出我苍白若死的面色。

我心中大惊,记得出门前磬儿给我抹过许多胭脂了啊,怎么还这么苍白?难怪刚才哥的眉拧得那般紧,仿佛把心都要拧碎了,我这模样他何曾见过啊,如何能不心疼呢?可是伤我心的却是我爱的人,哥除了心疼还能做什么?除了教我如何赢得谦益的爱,他又能说什么?如果他是爱我的,定然万分不愿说出刚才那番话,定然不愿教我该如何抓住男人的心。可他勉强自己说了……一切皆是为我……皆是为我啊……

“你们看,那不是三嫂吗?”身后一个男子的声音赫然响起,“三嫂——”

我应声回望,看到长廊入口的岸边站了一群男人,个个华服美冠。但是太阳晃眼,我看不清都有谁,也没听出谁在叫我。蓦地,我一阵眩晕,脚下不稳,来不及惊呼便无措的向后倒了下去。

“三嫂!”

“三嫂落水了——”

众人一片慌叫,我在落水的瞬间瞥见几道迅捷奔来的身影,还好,有谦益。

“咚”,我落水声很大,也激起了很大的水花。水花白白的,像高洁盛放的莲花。我睁着眼,像是期待着什么,终于在看到那个毫不犹豫跟着跳下湖的人影后,闭上了眼。其实我没有晕,其实我会游泳,其实我也许可以自己浮上去。但是我忽然觉得好累,不想动,就是不想动了。

我慢慢下沉,湖心处水很深,总也沉不到底,但能感受到的光亮越来越少,胸中的空气也越来越少。人动水动,我知道有人在靠近我,并很快抱住了我。

意想不到的,我刚被抱住,一个温唇就贴上了我的嘴。我一挣扎,方发觉他在试图向我渡气。我立时睁开眼推拒起来,感觉到他邪邪一笑,离开了我的嘴,抱住我往上游,很快便把我带到了湖面。

“三哥,快接住嫂子。”我虚弱的看着谦益,站在廊头上的他,原本黑沉的脸色瞬间变得温和。谦益伸手将我拉上长廊,脱下外衣包住,然后抱着乏力痴愣的我便往岸边跑,回头随口说了一句,“有劳七弟了。”

“应该的。”刚跃出水面的楚王平淡回了一声。

谦益到底还是比楚王慢了一步。当楚王入水时,谦益的身影停在了廊头,发现他的脸色并不好看。如何能好看呢,自己的妻子落水,他弟弟却先他一步入水相救。

一众王爷皇子开路,谦益把我抱到了最近的厢房,命人找来套干爽衣裳亲自为我换上,又急传太医前来,担忧道,“丫头,说句话,还能说话吗?别吓我。”

我终归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

然后,我在东宫落水的消息长了翅膀一样满天飞舞。很快惊动了太后,皇后,连皇上也遣了人过来问候。我只觉得全身乏力,倒也没有别的什么不适。

太后来了,动静很大,她在屋外斥责着辰王,“你说你怎么这等莽撞,寻常人站在那里都随意叫不得,何况你三嫂大病初愈,身子本弱,哪里经得住你那么大呼小叫的吓唬?!”

太后一骂,我方知道,原来当时叫我三嫂的是辰王。

辰王连声认错,太后又训斥了几句,谦益出去替辰王说了些好话,太医又道我并无大碍。太后这才作罢,喝退了门外那些说是来关心问候实则是想看热闹的人,吩咐谦益带我回去好生养着。

本书由潇湘原创网首发,请勿转载!

第一卷 红尘泪 第三十九章 以谬制谬

我一连在家养了好几天,身体渐渐恢复起来。只是上次箭伤之后我未彻底病愈,又接着病了一场。如今虽亲自配了几贴养身妙药服用,但到底损了些根基,气色不复往常红润。

修养的这几日,我足不出户,可是还来不及收拾心情,一场规模空前的“口诛”已向我滚滚卷来——太子婚宴那日我落水的事居然在帝都掀起了一轮高涨的谣言风波。听磬儿的意思,明面上大抵是这么谣传的。

太子大婚,景王妃意外发狂,悲绝之中于东宫碧云湖离奇落水。

因为是明面上的说辞,所以这句语焉不详的话,已经算是最留口德,离事实最接近的版本了。

可是民心本好奇,再加上帝都本是那些所谓的名流雅士聚集之所。这些人吃饱了没事干,最大的嗜好就是挖掘风流韵事,最乐于,最擅长的也就是对风月之事进行捕风捉影,大肆编造。更有好事者将这件事与圣上赐婚景王时的谣言两相结合,天马行空的发挥想象力,胡乱臆测。然后,经过这些人改编,我落水之事俨然成了一曲荡气回肠的爱情绝唱。

版本一:景王妃与太子本是一对璧人,然而相爱易,相守难。景王贪慕王妃美色,枉顾兄弟情谊横刀夺爱。而景王妃思念太子成狂,终在太子成婚之日投湖自杀。

版本二:景王妃思慕太子已久,未想选妃不成反嫁他人,遂与景王不合,遭至虐待。太子成婚典礼之上,景王妃大受刺激,当场与景王争吵,被景王误打落水。

版本三……

版本四……

凡此种种,不可尽言。甚至连我与太子珠胎暗结的话也给编排了出来,气得我只差呕出血来,也气得谦益几日吃睡不宁。

这几日,我听到的谣言版本已不下十数个,无一个不是漏洞百出,幼稚肤浅。但对百姓来说,皇族生活离他们是遥远的,谁又能分清其中真伪呢?

渐渐地谣言越传越多,我开始发现这种漏洞百出的谣言都隐隐遵循了一个固定的模式,即保太子贬损谦益。所有的谣言中无论我是什么角色,太子一定是受害者,至少也是此事最无辜的人,遭人同情。而谦益则必定是不择不扣的恶人,横刀夺爱,殴打虐待正妃……

显然,这样的谣言已开始脱离了风流韵事,茶后谈资的方向。若说无人在背后操控就是自欺欺人了。所谓众口烁金、积毁销骨,这些大规模的谣言在短短几天之内席卷了帝都各个角落,引起了极不好的风传,除了对我与谦益的名誉造成了极大的损害之外,也开始有人将之引向兄弟倪墙。

就连朝廷官员也觉得事态扩大恐引起不必要的纷争(暗寓诸王争斗),不利民安国定,因此礼部侍郎上书呈请皇上严查速办。据大哥跟我说,皇上第二天夜里召见了太子,乾坤殿内摈退左右,连皇上最亲信的何公公都被赶到了门外守候。但皇上与太子的谈话并没有多久,只持续了不到一炷香的工夫,太子出来时,脸色变得相当不好。

据当夜当值的太监们说,曾听到皇上怒吼过一句,“尔选的好长史。”

隔天大哥就探得了消息,说是东宫长史失踪了。接着皇上分别召见了谦益,楚王,越王,辰王,青王等六七位王爷。至于都说了什么没人知道。

不过这次召见之后,帝都之中谣言更甚了。还是拿我在东宫落水之事说项,只是版本一下蹿到了数十个,并且开始神怪妖魔化。

版本一:景王妃是鸟妖附身,喜宴上多饮了几杯酒,忘形之下现出原形,被东宫碧云湖的水神发现,对打起来,一神一妖在水中大战三百回合,打得惊川河,动鬼神,终于鸟妖被水神赶走了。

版本二:景王妃乃碧天仙子,在碧云湖上正跳仙舞,却有小鬼来缠,与之相斗不慎落水。

版本三:太子前世是条金龙,景王是条白龙,金白二龙偶得一粒仙珠,皆喜,白龙让予金龙。今世太子为还白龙让珠之义,撮合景王与景王妃有情人终成眷属,而景王妃落水之时隐见前世,乃发现正是那粒仙珠……

版本四……

凡此种种,依然难以尽言。我虽知这批谣言对我无害,甚至还有解围之效,却仍有些哭笑不得。

这批谣言比之先前更见猛烈,大有洪水冲毁河道之势。原本猖獗一时的那些中伤版本反而渐渐被这批妖魔版本湮没无踪了。

今夜纤云舒卷,天朗风清,月华如洗。

谦益入宫未归,大哥坐在我的花厅之中对我说这些的时候,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不过眼中精光闪耀,他道,“这才是高人手笔,谣言是堵不住的,唯有以更多的谣言冲毁它。妙招,妙招。”

旋即,大哥又郑重对我道,“语儿,你若真对太子还存有情意尽早斩断,看天色,风向可能要变了,千万别做逆风之事。”

我当然知道大哥所谓“风向可能要变了”是何意思。只是太子受封已近十年,皇上虽偶叹太子不智,却也从未有过废黜之意。再说太子仁厚孝义也一直颇受皇上称道,皇上还曾表示太子有仁君风范。除此之外,众王爷皇子中亦没有出现过夺嫡争储之事。

“难道仅一次谣言就能改变风向了?”我仍存疑惑。

大哥高深的笑道,“看来是时候让你知道一些事了。”我睇了眼大哥谨慎的神情,心道,他是有备而来。难怪他让自己的贴身侍卫与磬儿在门外把守,看来是防人偷听他接下来要说的话。

“你可知前太子妃是如何死的?”大哥第一句话就问住了我。他会这么问显然已经告诉我前太子妃不是书册记载中的“病死”。

“是畏罪自杀。”哥轻吐出一句极有震慑力的话。

“畏罪自杀?”我惊讶的叫出口,“她犯了何罪?”毒害侧妃还是烂杀宫人?

“私造龙凤袍的谋逆之罪,”大哥品了口茶,以最轻松的语调说着最沉重的事,“皇家自古多隐秘。这件事我费了好大的工夫才打探出来。一年多前,今圣患疾,缠卧龙塌,太子衣不解带守夜侍奉。皇上感动之下逐渐放权允太子代理朝政。”

“谁想皇上久病不好,拖了月余未见康复,朝中便开始流言四起,怕是天星将陨,新的帝星已现。接着就有人密报皇上,说太子已经私下造好了龙凤袍就等着皇上登天之后继位。这可是有谋逆之嫌的大事,皇上连夜派人抄查东宫,结果居然真的找到了两件新制成的龙凤袍。”

“太子矢口否认,却已是百口莫辩,皇上痛心疾首之下便欲废了东宫。幸得太后求情,皇上才松了口,严令封锁消息,将太子与妻妾分开软禁于东宫,彻查此事。谁知第二日守卫们竟发现太子妃已经服毒身亡,留下认罪书一份,承认是她一人私下缝制的龙凤袍与太子等人无关。”

“对皇家来说,这事算得上建朝以来最大的家丑。所以皇上最终隐忍了下来,未再深入追究。但自那之后皇上对太子的态度已大不如前,渐渐疏远冷淡了。可以说,在那时候皇上的心里就已经埋下了废黜东宫的种子。”

大哥又喝了口茶,接着道,“这一年以来,太子谨言慎行倒也没再犯什么触怒天威的事。但依附于他的一些地方官吏却屡屡遭人参劾,罪名不是贪墨银两就是施政无道。皇上亲笔勾决的就有两个原为太子门人的正四品道员。”

“再说此次选妃,太子又闹出大不智之举。得闻景王跪求于你,太子求助太后不成竟擅闯御书房见驾。皇上是何等人?能让他选一个可以左右他情绪的女子为妃?……若非他这等不智行径,皇上也不会一怒之下颁下旨意,将你赐予景王。”大哥说着,似乎还在为当日之事气愤难当,大有怒其不争之意。

“加上这次谣言似乎源起东宫长史,矛头却直指景王,皇上是明眼人,怎会看不出这其中的中伤兄弟之恶。”大哥惋惜道,“之前种种都还只能算作太子失察不智,而太子素猫扑中文

目 录
新书推荐: 不正经事务所的逆袭法则 至尊狂婿 问鼎:从一等功臣到权力巅峰 200斤真千金是满级大佬,炸翻京圈! 谁说这孩子出生,这孩子可太棒了 别卷了!回村开民宿,爆火又暴富 我在泡沫东京画漫画 玫色棋局 基层权途:从扶贫开始平步青云 八百块,氪出了个高等文明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