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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45-46(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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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而煎熬的长夜,就这么无声压抑地过去。

宋沐阳第二日便请了假,因为医生说,再拖下去想做掉就难了,搞不好还得引产。

等李然得到消息的时候,她都已经躺到产床上了,一门之隔,她甚至都能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嚎哭声,李然急得直跺脚:“怎么是做的无痛的?”

李博延面色苍白地靠在墙上,望着手术室的门,有些失神地说:“我不知道。”

他确实不知道,昨夜他睡得很晚,等醒来的时候宋沐阳已经不在床上了,桌子上只压着一张纸条,很简单地写着:我先去医院了。

她居然没有叫他一起,她甚至都不需要他陪她,她怕醒来后会禁不住他的挽留,所以一个人提前去了医院。

等李博延赶到的时候,她就已经在产房里了,医生拦住冒冒失失往里面冲的他说:“这种妇科手术,你也想看?”

他不想看,他只是想最后努一努力,但就连这点努力,宋沐阳也没给他。医生说:“想后悔都已经来不及了。”

李然自然不懂得这些曲折,她闻言有点气急败坏地喊出来:“你不知道?你居然说你不知道?李博延你是人不是人?也不看看这有多痛!”她白着一张脸,几乎有些惊恐在盯着那道门,来到这里的感觉让她太难受了,也就是在这里,她经历了此生最大最大的痛,那种生生剥离的痛楚,让她很长一段时间都心有余悸。

而现在,竟轮到她最好的好朋友了。

李博延什么都没说,他颓然地坐在走廊外面的长凳上,失神落魄地捂住脸。

手术的时间并不长,可对于等在门外的两人来说,实在漫长得有如一个世纪。宋沐阳凄厉的哭叫声并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很快她的声音就弱了下去,一个医生急急忙忙地从里间冲出来,拉着另一个年纪稍长些的跑了进去,然后又是慌乱的进出,药水,仪器,更多的人和更急切的脚步声。

透过没有关紧的门缝,隐约听见有医生说:“血压上来了吗?”

“心跳正常了吗?”

“继续施压。”

“喂葡萄糖……喂不进去?灌!”

李博延和李然听得面面相觑,紧张得手心出汗,期间李博延还抓住一个进出的护士问里面出了什么事情,那个护士强笑着安慰他们说:“没事了,快好了。”然后迅速挣脱开跑走了。

心急如焚,等到李博延耐心告謦差点要冲进去的时候,宋沐阳被推了出来,她的眼睛闭得紧紧的,脸色惨白泛青,头发都给汗水打湿透了。一个随后出来的医生对他们说:“她的身体太虚弱了,而且对疼痛特别敏感,所以手术过程当中出了一点小意外。但现在已经没事了,我们给她输上了液,等一会她就会醒了。”

听到没事,两人终于都放下了心。观察室宋沐阳足足躺了半个小时后才渐渐恢复意识,但她脸色已比最初要好看了很多,那渗人的青色也慢慢褪了下去。

李博延握着她的手,问她:“你感觉怎么样?”

宋沐阳微微点了点头,她只觉得很累,很疼,小肚子像是抽筋似的一阵痛似一阵,想起初初那种要人命的搅拌似的痛感,她不由得打了个寒颤,哆嗦着说:“痛死我了,这一辈子还没有这么痛过。”

“你太傻了。”李然望着她,叹气,“难道我的教训你没看过么?好好的,为什么要做掉?”

宋沐阳难过地望向李博延,他也看着她,目光是疼惜的安慰的,这让她心里终于稍稍好过了些,如果这时候,他如果怪她,如果冷着脸对她,她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办。

“你好好休息,医生说你……身体很虚,我去给你买只鸡炖汤,让李然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宋沐阳柔顺地点头。

看着他出去,李然这才摇头,说:“我都不明白,他那么在乎,你又何必?”

宋沐阳说:“我只是觉得,我们现在还要不起。”

“要不起!”李然冷笑,“我都不明白你和刘连清这样的知识分子,什么叫要得起要不起?全深圳那么多人,那么多穷得没地方睡一日三餐都吃不饱的人,还不是要生孩子要养家?说到底,你们不过就是自私,觉得牺牲一个孩子牺牲爱自己的人无所谓,牺牲自己,就不可以!”

因为连着自己的经历,李然这话讲得很重,含怨带怒,硬把宋沐阳说得哑口无言。

事实上,李然这话虽不中听却也是事实,宋沐阳就是觉得,牺牲一个还没成形甚至称不上孩子的孩子无所谓,所以她宁愿忍受这种生生剥离的痛苦,也不想拿自己的事业前途作赌注。

她从来就不是赌徒。

李然那话说完,气涌上头,一时都不想再多说什么。宋沐阳术后体虚,就更是没那个精力去讨好安抚她,干脆闭了眼睛装睡。

腹部的痛意随着时间过去慢慢减弱,胃里那满胀的像是反胃一样的感觉一下就没有了。想一想怀孕还真是神奇的事情,被子里,宋沐阳悄悄摸向自己的肚子,那里,曾经一不小心也孕育了一个生命。

手术台上,医生说胚胎看着还蛮大的。

B超单上,也清楚明白地写着,内见原始心血管博动。

它,已经有心跳了吗?那么它会不会也开始有了感觉?会不会感觉到她的不喜欢她的抗拒还有她有意的舍弃?

要到这个时候,宋沐阳才会觉得难过,为这个还未出世便被宣告结束的小东西,她从早上开始就拒绝再听任何规劝,也拒绝去想B超单上和医生口中的每个字所代表的意义,她硬着心肠,忍着手术台上冰冷的器具和屈辱的姿势,把它生生地从自己身体里抽离出来。

那种搅拌一样的痛苦,那种濒死一样的感觉,大概,就是这个孩子在告诉她,这些,就是失去它应该付出的代价。

只有这样想的时候,宋沐阳心里才不会那么凄苦和无奈,也只有这样想的时候,她才会感觉到一点点解脱般的释然。

所以,一切的痛,都不是白受,越痛,解脱得反而就越是彻底。

当然,那时候的宋沐阳绝对没有想到,这次放弃的代价,远远比她现在想的还要巨大得多,只是,世事如棋,落子无悔,即便她再从头走过,大概,她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就像李然说的,她其实,是一个相当自私的人。

回到家里,李博延已经把鸡汤都炖好了,房间里是浓郁的一股香味,勾得一直没吃过任何东西的宋沐阳馋虫四起。

李然把她送回去后就上班去了,李博延让她靠在床上坐好,盛了汤一口一口地喂到她嘴里。他并不看她,也很少说话,比起以前爱啰嗦缠蛮的样子,这时候的李博延,沉默得让宋沐阳有些害怕。

她想起李然,想起她身体恢复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和刘连清分手。

心下一颤,宋沐阳忍不住抓了李博延的手,委屈地问:“你怪我吗?”

“怪你有用吗?”李博延抽回手,摸了摸她苍白的脸,叹口气柔声说,“反正我们以后还会有的,现在年轻,不要了也好。”

宋沐阳的眼泪一下就流了出来,她很少哭,因为觉得眼泪太过软弱也太过无用,可这会儿她就是忍不住,死去再活过来,真正是宛若重生一般。不由自主地靠到他怀里,说:“我爱你。”

李博延顿了顿,良久才回答说:“我也爱你。”

是的,他也爱她,不管她做了什么决定,也不管她这时候说出来的爱,是弥补,还是挽回,他都接受。

手术之后,宋沐阳也只不过休息了三天就又上了班,别看她刚做完手术时样子难看,但恢复起来倒也神速。李然打趣说那是李博延的汤水补得好,不是鸡就是鱼,或者是肉,想来还真是蛮同情他,本来不吃鱼的人,硬是跑到菜市场去跟些阿姨嫂嫂们学褒鱼汤。

宋沐阳一上班,他那边也要回去上班了,于是千拜托万拜托李然要帮忙好好照顾她。

李然有点妒忌:“宋沐阳,你还真是走了狗屎运,这么好的男人都给你撞上了。”

“是啊,我行大运了。”宋沐阳也笑,“你要不从宿舍再搬回来?他连着休了这么长时间的假,只怕有很久不会过这边来了。”

李然说:“没事,我两边住,哪里方便就住哪里。”

说是这样说,东西慢慢还是移过来了这边,毕竟自己在外租房要方便很多,促销员都和员工住在一起,男女混杂,环境也差,着实不是很令人舒服的事情。

只是李然和刘连清分手以后,人也陡然变得豪放了很多,宋沐阳不止一次看见她跟别的男同事们打情骂俏,她还迷上了上网,通宵通宵的都是常事。有一次宋沐阳跟她一起去,就看见她非常彪悍地挂了六个□□在上头,忙得不亦乐乎,逢谁都是老公老婆的叫得肉麻,把宋沐阳生生雷得里焦外嫩,哭笑不得。

也因此劝过她,要现实一些。

李然反倒理直气壮地分辩:“我这叫今朝有酒有朝醉,该寻欢时就寻欢。”

好吧,每个人的生活方式不同,宋沐阳劝不过去,也就放弃。

刘连清偶尔也会过来,但随着李然的冷漠以待来得也就越来越少,到后头就彻底没了消息,直到听到消息说他要辞职了。

他也辞职了。

宋沐阳以为他是找到了好地方,打电话给他的时候,谁知他说:“我想回家了,都说深圳遍地是黄金,可惜没有我捡的份,还是回家去吧,家里说让我考考公务员,我还是老老实实下乡蹲两年去。”

他就这样放弃了,或者来的时候也曾经豪心万丈,但是最终还是离开了这繁华写意物欲横流的大都市。

宋沐阳把这个事情告诉李然,本意是想大家一起去送送他。李然听完冷笑着说:“你看,这便是他不想让我把孩子生下来的原因,他早打算着要回去,当他的乖儿子,做别人的好老公!”

说完,兀自冷笑连连,大叹自己当初是瞎了眼才会喜欢上这种男人。

不过她到底还是去送了他,两个人喝得大醉,这个时候宋沐阳才惊叹于李然的自制力,即便喝得再醉,她对刘连清也都没说过一句过火的话,讲得最出格的无非也只是一句:“刘连清,以后你一定要跟别的女人过得幸福,否则让我情何以堪?”

说这话的时候,她似笑非笑的,微微眯着眼睛,好似过往那一切,甜蜜的,疼痛的,伤感的,怨愤的,都不过是一场荒唐的春秋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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