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秭归原名姊归,“姊”是姐姐的意思。秭归是屈原的故乡,到后代,这里还有祭祀屈原的寺祠。屈原无法接受亡国之辱,怀沙沉江自尽,开启了中华文人自取性命而不降强虏之先河。相传屈原有个姐姐,知道屈原心郁难解,曾长途去见他,恳求他隐世存活,不要放弃生命。她回到家乡后,心神不宁,一夜中梦见屈原告诉她,自己已经投汨罗江死去,可是自己的尸身要逆着长江回来见她。她醒来后,就日夜哭泣,在江边等候,许多天过去,她都没有离开。到五月初五这一天,一条大鲟鱼驮着屈原的尸体逆着长江水流游了过来,周围还环绕着大批的鱼群。百姓们怕江中的鱼吃屈原的尸身,就往江里投粽子等食物。大鲟鱼把屈原的尸身放在了他姐姐的脚边,才频频回望着游回了江中。屈原安葬的这个地方就被命名为“姊归”,后来成了“秭归”。
天色已晚,临江处山石层起。几个人沿山而上,问了几处民居,找到了一家比较大的旅店。店面高大,里面灯火通明。叶铭进去询问,要了一间房。几个人进去,是一个大院落的正房之一,店中伙计还来送了茶水和小食,指点了在后院的盥洗之处等等。大家吃了夜宵,洗漱睡觉。这次的房间中是两张大床,被褥齐整。李越还是躺在何容身边,何容给他当了一天的义务讲解员,他对何容的警戒心已经大打折扣。在船上待了一天,躺下了还觉得床在上下起伏,他握着何容的一个衣服角很快就睡着了。
再醒来又是被摇醒的,天朦朦亮了,他一睁眼,正看见何容的侧脸,接着意识自己的手臂横搂着何容的胸,大腿还是笼着何容的双腿,半个身子压着何容的胳膊,而那个不争气的东西正顶着人家的胯处。李越身体立刻僵硬,盯着何容的眼睫毛,很平稳,看来何容还正睡着。李越再次小心翼翼地移开了手脚,把自己踢开的被子给何容盖上。他转身,赵宇袖手站在床边,微微摇头。李越赶快轻轻下床,溜出了房间。
他方便洗漱回来,赵宇和叶铭已经穿戴了,还戴着斗笠,在房门外面站着。赵宇说道:“我们去买早点,找船,你们就在这里等着吧,别乱走。”李越答应了,赵宇把装着头盔等现代设备的背包交给李越后就往外走,李越正窃喜赵宇没有冷嘲热讽,见赵宇回头认真地问:“你小时候睡觉是不是喜欢抱个泰迪熊之类的?”
李越怒目,赵宇思索状:“不会是那个小粉猪的……”李越叫:“赵宇!”赵宇马上耸肩:“只是好奇,我不知道童年的习惯能延续到青少年时期……”
李越恨声道:“我就知道你不会错过这个茬儿。”
赵宇委屈地说:“喂,第一次我没可说什么,这看来要成习惯了,我才想探讨一下。”
李越理亏,不想多辩解,只好说:“那今晚我们换位置就是了!“
叶铭冷淡地说道:“不可,我不喜你抱着我。”
李越咬牙对叶铭说:“那我就睡赵宇身边!过去我们睡过多少次了!”
叶铭皱眉,赵宇疑惑道:“你跟我在一起可从来没有过这种返祖行为,你肯定你不是故意的?”
李越做出要扑上的姿势,赵宇忙转身走了,叶铭则对李越悄声说:“你是不是从一开始就压着他了?这样他一夜肯定没出去?”
李越急得低声说:“我怎么知道什么开始的?!我不是故意的!”
叶铭有些不耐烦:“大丈夫敢作敢当,压了就压了,不必害羞。”
李越狞笑了:“我是不是该告诉赵宇你说了什么?或者,我该等着你做出个样子来?”
叶铭冷笑:“我比你挑剔,不会选这么个大庭广众的地方。”说完追赵宇去了,李越在后面说:“你们真相配!”叶铭远远地回嘴:“你知道就好。”
被赵宇和叶铭联合欺负了,李越气鼓鼓地回了屋。进门见何容坐在床上,担忧地抱着被子,看到李越才松了口气,低声说:“我还以为,你们都走了。”
李越看着何容晨起稍显凌乱的头发和带着软弱神情的面容,一股温情从刚刚被赵宇他们刺激了的心中升起,笑着说:“怎么会?他们去找船,我会陪着你的。”说完他背了背包,对何容说:“你要去厕所吗?”何容脸一红,点了下头,李越说:“走,我陪你去。”何容犹豫了一下,还是起身披了李越给他的外袍,同李越出门了。
和人作伴去洗手间这种行为实在谈不上高雅,李越因为何容看着单薄又怕他出什么事,就自报奋勇。他尽量表现得随便,怕何容觉得尴尬。何容脸色红红白白地进了厕所,李越就不跟着进去了,等在外面石子铺的小路上。过了一会儿,身后传来几个人的声音,李越让开道路,但决定如果何容不出来,他们进了厕所,自己肯定是得跟进去的。
这些人从李越身边走过,李越就闻到了一股过了夜的发臭的酒气,何容正从厕所门走出来,李越心里一紧。果然两边一照面,何容马上低头,但还是晚了点儿。四个人的其中之一大声说:“哎呦!这么靓的小子,让大爷我看看……”说着就要去拉何容,何容一闪身躲开,急步要从几个人的外侧绕开。可其他三个人都同时伸手,拉住了何容的外衣。李越一点都不惊讶,马上从后面冲过去,把几个人猛地撞开,扯了何容的手就往回跑。那几个人在后面嘻嘻哈哈地追着,李越带着何容跑回了房间,栓了门,心头乱跳。他看何容,何容秀眉紧锁,也许是他的错觉,他觉得何容的眼里有种尖锐的冷意,刚要仔细看,何容抬眼看来,还是一副楚楚可怜的神态。
那些人到了门外咚咚地打门,说着些:“别跑呀,与其跟那个缩头乌龟在一起,还是和大爷在一起吧!”“让爷们来疼疼你!”“开门呀,别装腔作势的了……”之类的混话。李越转身背着何容匆忙地把制动器绑在左腕上,把电击器绑在了右腕上,然后把行李收拾好。赵宇他们走时已经打好了他们的东西,只要把一些零碎放入包裹就行了。行李总共有三个沉重大包,虽然关键的东西都在李越身上背的时刻不离身的背包里,李越知道如果为了这几个混混丢了赵宇收集的那些石头和植物根茎,赵宇大概不会让自己消停。可李越实在不想生事,一交手,那几个人不会得了好处,轻者倒地昏厥,重者从此一病不起。而他们又是在这么个高档的旅店里,肯定会引起人们的注意,如果把官府招来了,他们就得逃跑,可赵宇和叶铭还没有回来,他和何容背着这三个大包怎么跑……李越想想就叹气。
“对不住……”何容低声说,李越忙说:“我不是在怪你。”
何容幽幽地叹口气:“是我给你添了麻烦。”
李越赶快安慰:“这又不是你的错,我不想打架,你受委屈了。”外面的人言语更是猥+亵,何容一副委屈的样子,眼中有了泪意。李越吸了口气,走到门边说:“你们别这么闹了。”他言语无力,外面哄笑,说他不开门就是“龟儿子”“缩头王八”“谁谁养的”等等一阵恶语。李越觉得这些人骂来骂去不过是些口水都没有真的伤害自己,自己能不伤人最好不伤人,就在门后犹豫着。
他们在外面吵闹,自然惹来了其他人的围观,不久,外面传来的议论中听出有人前来劝解。有一个人大声说:“那个长得好看的是我府中逃出的书僮,大爷我过去买的奴仆!这些人私藏逃奴可是犯法的!”
另一个人说:“这位爷,那几位住宿的看着不像是坏人,爷也许认错了呢?”听着该是店里的伙计。
还有别的声音说:“就是呀,诬人为奴可也是犯法的,要是人家计较起来,会麻烦的。”
一个声音说:“他还敢计较?你们看他们躲在里面不敢露头,就知道是干了亏心事的!”
还有声音说:“嗨,说人家是你的奴仆就是了?怎么也要有凭证的。”
那个声音笑着说:“不会的!我的这个书僮那里有个痣,脱光光了让大家看看不就行了?”一片淫+笑声,李越生气了,把电击器滑到手掌中握着,终于打开了门。
他身材高大,气宇正直,大家都一愣。李越开口道:“你们羞不羞?就因为看了人家长得好看,就要这么侮辱人?如果是自己的兄弟遭了这样的对待,你们可是会高兴?”
他这么一说话,就破了气势,那些人听来,觉得软绵绵的。一个人笑着说:“可惜他不是我兄弟,而且,我兄弟不会长成那种妖孽模样,我也不会像你这么窝囊!”这是个三十来岁的壮年人,脸上筋肉平横,笑着都有股凶气,听来他就是说何容是他书僮的那个人,他旁边的人都大声笑。李越平时与赵宇斗嘴都拙嘴笨舌,这时更找不出话来,猛地想念起董义那些人来。
何容走到李越身边拉了拉他的衣服,示意他关上门。那人见了何容,眼睛大放淫光,上上下下打量何容,说道:“小子,识相的话现在乖乖跟我走,不然,你身边的这个软蛋可没好下场。”
何容微微发抖:“你们可敢随我去见官?!”
那个人哈哈大笑:“当然啦!跟我们走,我们去官衙!”
何容就要和他们一起走,李越一把抓住他的手:“你傻了呀?怎么能随他们走?他们是不是去官府还不知道呢!”
旁边有人狞笑着说:“当然是去官府,过几个门就到了!”还有人说:“就是,里面还有审讯犯人的床呢!”……
李越愤怒了,对他们喊道:“你们都滚开!不要见着老实人就欺负,会遭报应的!”
壮年人冷笑道:“报应不报应是你能说了算的?我说,现在你就要遭报应了!”说着把长袖挽了上去。
何容想挣脱李越的手,低声说:“光天化日下的,我想他们也不敢怎么样。我就随他们去呗,也分辨个是非。”
李越紧握了何容的手说:“不行!”
何容微低头,看样子十分胆怯地说:“我不想给你惹事。”
李越叹气道:“是我不想给他们惹事呀。”
那个壮年人对旁边几个人使了下眼色,李越扭头,见他手一动,李越是宇航员,反应极为敏捷,忙喊道:“你可别动手!”听着倒像是乞求了,壮汉一愣,他旁边人狂笑,壮汉笑着说:“动又如何?!”举手一掌拍来。李越余光见何容抬起苍白的手掌要去迎,吓得忙开了电击器迎上了那个大汉的手掌。他动作迅速,电击器的头比何容先触到了壮汉的手掌,啪地一声,那个壮汉被电得向后倒去,砰地重重倒在了地上,一口鲜血从口中喷出,竟然有一尺多高。围观的人们都惊叫着跑开,只有那个壮汉的几个同伴惊呆在原地。
何容马上看李越,担心地说:“你受了他的掌力了吗?他可伤了你?”
李越觉得握着电击器的手有点麻,动了动胳膊,觉得没什么,就说:“只是手有些麻。”何容就要来拉他的右手,李越忙把掌中的电击器推回手腕上,让何容拉了手。何容将李越的手反复按摩了一通才放开。李越觉得手发热,对何容说:“我看你想拦他的手掌,这怎么行?你手那么瘦,一下就被打断了,下次千万别出手,我会保护你的。我不动手,只是不想伤人。”
站在那个壮汉旁边的一个人大喊道:“杀人了!快叫官呀!”他长着三角眼,留着山羊胡,看着快四十岁了,是这些人里年纪最大的。
李越忙说:“我并未杀他,只是……震了他一下,他一会儿就该醒过来。”
另外两个人赶忙去扶那个倒地的壮汉,给他按摩胸部掐人中。那个站着的山羊胡指着李越说:“你莫要撒谎!你看你把人打成了这个样子,你肯定下了毒手!”
何容说道:“那是因为他用了内力,受了反噬。他伤得多重,就表示他有多大的害人之心,这是他自找的。”
山羊胡对何容大骂道:“你个不要脸的妖孽……”
赵宇淡然的声音响起:“我们才离开了不到一个时辰,这儿就这么热闹了?”
李越见赵宇和叶铭从院门走过来,舒了口气说:“你们回来就好了,这些人调戏何容……”
山羊胡骂顺了口,对赵宇接着骂道:“分明是你们窝藏我家的逃奴,你们这些贼人……”话没说完,叶铭举手狠狠地一个耳光,打得那个人转了半个圈儿,半边脸马上青了,嘴角流血。叶铭还不解气,上去又是一脚,踢得那个人跃到半空,又摔在了地上,叶铭上前在他背上猛跺了一脚,只听见骨头咔嚓响,那个人抬头惨叫,然后头磕回地上,没声音了。远处围观的人一片惊叹,李越耸肩摇头。
叶铭扭脸看那两个蹲在地上看护昏迷的壮汉的人,那两个人面如土色噤若寒蝉,一个抬肩膀一个抬大腿,合力抬起那个壮汉往外走。那个壮汉看来很沉,两个人跌跌拌拌地出了院落。
叶铭厌恶地看了地上的人一眼,翻眼看李越:“你就任他们这么胡说八道?还说你是他的搭档?”
李越叹气:“说个坏话什么的,罪不至死呀。”
叶铭哼一声:“他不是没死吗?你是要出来还是要进去,别在门边站着!”李越忙让开,叶铭一脸不高兴地走了进去。
赵宇微笑着把手里拎着的一个食盒递给李越,说道:“我给你们买的包子,你看看,我对你多好,以后该你买包子的时候可别推三推四的。”
李越反驳:“谁推三推四了?你那时都吃了早饭了!”
何容小声说:“多谢赵大官人,日后我可以去买。”
李越拉他一下:“你可别松这个口,不然他总指使你。”
赵宇仰头叹气:“如果你把对我的这个狠劲儿用在对别人身上,那就不会被人家围堵到门口了。”说完背手走进了屋子。
李越郁闷了一下,见有几个人过来把躺在院子里的那个山羊胡抬了出去,他的确看着没死,就放了心,拉何容一起进了屋。
他打开食盒,把几碟包子小菜什么的放在桌上,示意何容来吃,一边问赵宇:“你不是去找船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赵宇坐到床上,顺势半躺在一叠被褥上,懒洋洋地说:“我们去吃饭,那个店家的儿子就是行船的,出来见了,我觉得人挺朴实,就说好了价钱,明天早上走。”
李越惊讶:“你难道不去看看船?”
赵宇不在乎地说:“西陵峡水急礁险,谁敢驾着破船往那里去?能去的自然是好的。我一向挑人品,别的可以凑合,人品却是不能含糊的。”
李越觉得赵宇意有所指,抬头看赵宇,见赵宇半闭了眼说:“你们吃了早饭我们大概就得换个地方。”
李越知道他们惹了注意应该赶快搬家,忙应了,见何容过来默默地坐在桌边,没有动筷子,就忙把包子碟推给他说:“快点吃吧。”何容低头不说话,李越怕他又说什么添麻烦之类的话,忙说:“这不是你的问题,是他们不好……”
叶铭冷冷地说:“怎么不说是你不好?你就任那些人污言秽语伤人?”
李越一愣,想起叶铭就因为那个山羊胡对赵宇一句话不敬,险些杀了人。上次那个土匪说要杀了赵宇,叶铭就割了他的脑袋。这个时代的人重名声要脸面,自己容那些人说了那么多对何容侮辱的话,是不是该算没有保护好何容?为了不随便伤害别人就让需要他保护的人受了侮辱,这样的取舍是不是妥当?而且,如果自己从他们对何容不敬的第一时间就出手,是不是就不会让事态愈演愈烈?以致他们越加猖狂,引来许多人听到他们胡言乱语,更深地伤了何容的尊严。
李越心中忽然觉得十分对不起何容,他坐到了何容身边,真诚地对何容说:“对不起,我没有阻止他们的恶言恶语,我原来以为他们说什么,也没有伤害到身体,就不必计较,所以我就没有出手。现在看来,我其实是纵容了他们,言语的伤害也同样是伤害,我没有保护好你,请原谅我。”
何容还是低着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小声说:“怎么能怪你,是我,惹了这事情……”
李越心中抱歉,拉了何容的手,看着何容说:“你生得好看不是错,是那些人心不好。他们是知道自己不如你,才对你这么坏。他们骂你,实际是在骂自己,因为他们受不了你这么好。”这是把当初赵宇的分析通俗化了,赵宇无力地闭眼,一伸腿假寐了,叶铭瞥了李越一眼,可何容抬眼看李越,眼泪汪汪地问:“真的?”
李越连连点头说:“真的!你不仅好看,气质也好,心也好,是顶好的人。”他一时觉得词汇量十分贫乏,除了“好”之外,找不出别的形容来。赵宇那边翻了个身,叶铭也出声叹气。
何容脸一红,一边嘴角翘了一下。李越一手拉着何容的手,半转了身端了桌子上的包子碟,送到何容面前,哄着何容说:“来,吃点东西,别生气了。吃了你就会快乐些,把这些事儿全忘了。”
何容眼睛看着李越的眼睛,轻声问:“是吗?”
李越又一次点头说:“肯定是,我吃饱了总是很高兴。”
赵宇闭着眼睛对叶铭说:“我们把他卖了吧。”叶铭哼声。
何容终于伸手拿了一个包子,对李越说:“你也吃。”
李越真饿了,没来得及理会赵宇,就与何容你一个我一个吃起包子来。
他们刚吃完了早饭,门口响起叩门的声音,叶铭走向房门,赵宇起身,向李越做了个手势,李越跟着叶铭,贴墙站到了门边。何容走到了坐在床边的赵宇身旁,赵宇看着他微笑,何容脸红了。
叶铭打开门,门外的人先行了一礼,说得:“客官有礼。”叶铭冷淡地回礼道:“店家有礼。”
门外的人说道:“可否能借一步说话?”
叶铭看了看院落,让开门口说:“请进。”
一个胖乎乎的中年人走进来,笑着对屋里的人都行了一礼,叶铭请店家在桌边坐了,自己关了门,倚在门边。李越走过去,站在何容身边。
那个中年人开口道:“各位客官昨日安睡可好?小店照顾不周,敬请包涵。”
赵宇笑着说:“店家客气了,吾等多谢店家食宿,敢问店家来此有何事相商?”
中年人又笑着说:“不知客官要有何要求?喜欢什么小食?要停留几日?吾可命人准备。”
赵宇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多谢店家关照,吾等行程在即,马上就要动身。”
中年人像是松弛了,笑着说:“这么快就走?那小店就不敢多耽误客官了,望官人等一路走好。”
两个人互道了告辞,店家离开了。
叶铭关了门还在门口侧耳听了片刻,赵宇笑着起身说:“有人惦记我们了,我们准备出发吧,别让人多等。”
李越想了想,问道:“难道这个店家是他们一伙儿的?”
赵宇笑道:“这是来为别人打探我们行程的,可也是来给我们提个醒儿的。”
李越叹:“不这么两面三刀的也不能开旅店。”
何容早起还没有梳头,此时拿下簪子,胡乱地用头发遮脸。李越问道:“你要干什么?”
何容说:“这样,能少惹些麻烦。”
李越负疚心更重,起身道:“咱们不能因为他们就不好好过日子了,那不让他们得逞了吗?来,我给你梳头。”从行李里拿出梳子,就给何容梳起来。他手极巧,几下就把何容的头发打理得清爽,发髻梳得端正漂亮,把簪子插上,李越满意地说:“你的头发真好,看看,这发型!我是不是弄得很好?”才发现何容满脸通红,双手紧握,李越这时觉得不妥了,支吾着说:“那个,你不介意吧?”
何容极微弱地摇了下头,赵宇大声叹气道:“那么,发型师,我们出发吧。你要准备好应付意外。”
叶铭把钉枪拿出来,挂在腰间,嘴里说:“真要有事,李官人最好不要那么束手束脚!”
李越沮丧:“好吧,我尽量。我只是觉得,那些施在别人身上的总要回到自己身上,我们还是要少添伤亡。”
叶铭冷冷地说:“有些人不是人,是废物渣子,把他们清理了是造福他人。”
李越看赵宇:“赵……大哥,你不说说他?他这么心狠手辣的。”
赵宇目光高远地说:“圣经说:不要怜悯行诡诈的恶人。(《旧诗》59:5)当然,如果能对众生一视同仁心怀慈悲,乃是大道,毕竟,到最后的最后,一切都会被原谅的。”
李越哀叹:“您说人话行吗?”何容抿嘴一笑,李越看着他说:“你笑可真好看。”
赵宇叹气:“有些人的词语表达和语法运用真让我着急,至少应该用个‘更’字吧?”
李越拉何容:“你千万别跟他一个想法。”
何容抬头温和地对李越笑了:“不会,我觉得你……很……好……”那个“好”字弱不可闻,李越高兴咧嘴笑,赵宇见状说道:“背个大包!”也没把李越的傻笑压制回去。
四个人离开屋子,叶铭去结了房租,他们走出了旅馆院落。秭归依山而建,赵宇说道:“我们买些干粮,往江边走吧,露宿江边,明日一早就上船。”
李越知道如果出事,最好在人少的地方他们才放得开手。既然赵宇说对方可能生事,李越决定这次他一定马上行动,不能再容忍什么人对何容口出不逊。三个人还是成品字把何容围在中间,可他们三个人都戴着斗笠,何容这次头发梳得干净,脸面完全露出来,在他们中间极为醒目,就是他低着头走,也惹来行人纷纷回头,男女老少都指指点点。何容向李越身边靠,李越手拉了何容的手低声说:“别怕,挺胸抬头,让他们看看,世间有这么好看的人,他们一辈子也忘不了。”
何容闻言挺了下胸膛,抬头看了看周围,小声说:“前面路上,有些古怪。”李越看去,见三十多人的一群人,抬着两扇门板,举着刀枪,大声喊着沿着街道向他们走来。到了跟前,见一张门板上直躺着那个山羊胡子,穿着方才的衣服,看来是死了。另一张门板上躺着那个壮汉,身上盖着一床锦被。
那些人到了他们面前,一个人出来指着他们对旁边衙役装束的几个人说:“就是他们,打死了人,还打伤了我们家主的朋友!”
那三个衙役一抖枷锁就要上前,叶铭怒喝道:“不问是非就想抓人,你们是官府的人还是这些人的走狗?!”
那三个衙役一愣,一个衙役说:“你们杀伤了人,自然要入官府!”
赵宇微笑着问:“谁说的呀?”他语气平缓,简直算得上温柔了。
那边的人纷纷开口:“我们看见了!”
赵宇哦了一声,有些惊诧地说:“那怎么和我们的人看的不一样呢?”
何容对着衙役施礼后说:“这几位官爷,那些人对我出言相辱,那盖被的人又出掌击我二哥,因我二哥挡了他一掌,他内力反噬心脉,才吐血昏迷。另外那人辱骂我大哥,被我三哥教训,但临走时并不曾死。”
他相貌清丽俊秀,语气庄重,那几个衙役看着他有些痴呆。对面有人说:“就是这个人!他是我家的逃奴!是我家主的……”
李越喝道:“住口!你看看这个壮汉的下场,莫再信口侮辱人!”
那个人转而对着衙役说:“官爷!请给我家家主做主!我家主为了追回逃奴,受此大难……”
赵宇低头看那个壮汉,咦了一声,说道:“诶,我看着这个人怎么像是个朝廷命犯哪?”李越知道赵宇这是用同样的手段回敬那些人,就接上说:“对呀!这个人就该是那个朝廷通缉的恶犯,是个无恶不作的歹徒,正被朝廷追捕呢!官员,你们怎么不把他拿下?”李越现在明白了,说坏话谁不会?
那边的人大喊:“信口开河,你们污蔑!”
赵宇轻声笑起来,他相貌儒雅,笑时如春风扑面,与这双方对峙的局面十分不相衬,他说道:“这怎么跟我要对你们说的话是一样的?”
那边的人喊道:“不与你们多嘴,去衙门见官!”
赵宇点头道:“我们不介意与你们同去衙门好好申辩前后因果,但是却是不能锁了我们一边。因为我们还觉得对方是罪犯呢。”
叶铭冷冷地说:“你还真听他们的!你觉得衙门不是偏向的?你怎么知道去了不被人冤枉误判?!”
赵宇皱眉了:“是呀,法律如果掌握在不公的人手中,还有什么正义可言?那我们不就成了作茧自缚了?”
那边的人抬了壮汉躺着的那个门板向李越面前走来,有人说:“你们就是不敢去见官罢了!这位客官可不是什么罪犯,你们仔细看看他受的伤……”
门板到了近处,李越提高警惕,把制动器握在手中,只见那个壮汉突然睁眼,两眼恨意,一脸横肉狰狞,猛地掀开了锦被,露出他手握的一个竹筒,何容失声道:“毒针!”李越的反应进入高速运转区,时间突然变慢了,他甚至想起了暴雨梨花针之类的词句。他刚要抬手按制动器,何容一步上前,挡在了他面前,李越吓坏了,放了制动器,急忙双手抱住何容的腰,这时他看见那个壮汉已经按下了机关,噗地一声响,李越猛转身,将何容几乎是抡起来一样拉到自己身前,他的后背完全露在那个壮汉面前。他身穿宇航服,头上还带着内有金属布的斗笠,并不担心自己受伤,何容却没有任何保护,李越像个老母鸡一样半弯下身,把何容严严实实地护住。他背后一阵窸窣声,头上的斗笠也发出沙沙的声音,何容惨叫起来,拼命扭动身体,李越担心他受了伤,更死死地抱着他。余光里见赵宇几步走过来,手一挥,微光闪过,这时才听见周围人们的大喊声,李越直起身,回头见原来壮汉躺着的门板上鲜血横流,壮汉的一只胳膊和两条小腿都与身子分离了,那只断臂的手上还拿着黑色的箭筒。李越知道赵宇用了激光剑,在这么近的距离下,激光剑无往不摧,连钢铁都能斩断,更别说一个人了。看来赵宇是从上臂处劈下,余力划过了那个人的双腿。
那个壮汉脸色灰黑,张嘴看着李越转过身来,才闭眼倒了下去。何容在李越手臂里颤抖着胡乱说着:“你怎么了?你伤着了吗?你哪里疼?你哪里发木?……是我不对……我不该这样……我要杀了他们……他们谁也别想活着回去……”
李越忙低头对何容一笑说:“我没事,你别担心,哦,你伤了没有?”他马上仔细看何容的身上有没有毒针,而何容则哆嗦着指着李越后肩上密密的针说:“你……真没事?”
李越说:“没事,我里面有铠甲,你别碰,背包行李上都有针。”
那边的人在旅馆见过李越出手,原以为李越武艺高强,只要把李越搞定,后面就好办事了。可没想到事到临头出手的,竟然是那个笑咪咪的书生,下手如此惨烈,比那个冷脸的还狠。众人惊愕半晌才反应过来,叫喊着就要拥上来,赵宇喝道:“等一下!”大家见识他方才笑容满面之后就出手斩下了人的肢体,此时多少胆战,闻言不由得停步,赵宇又显出笑容:“诸位都看到了,这个人用毒针偷袭我的兄弟,意在害人,法律上讲,我做的可算是正当防卫。”这时根本没人还觉得赵宇的笑容和蔼可亲了。
有人说道:“他那个样子还活得了吗?”四肢去了其三。
叶铭冷声道:“不是还没有死吗?你没眼睛?他没取他的性命已是手下留情。”
赵宇继续说:“若尔等还要相逼……”他周围扫了一眼,笑容淡淡的,可周围的人都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一步。正在这时,一个身穿官服的人匆匆跑来,对着赵宇等人施礼道:“吾乃本地县令,姓张名旭字东升,请诸位官人移步府衙一叙。”
那边有人说:“该抓他们归案……”
叶铭抬头看,没有人再说什么,那个穿着官服的人连连作揖道:“只是一叙,并非缉拿。”
叶铭看赵宇,赵宇点了下头。这个张县令有五十岁上下,个子矮小,一脸疲惫,勉强笑着带路,几个衙役跟在后面,可离他们有四五步的样子。
一行人进了官衙,张县令让他们在客厅坐了,反身掩了门,叶铭手放在了钉枪上,张县令回身对着赵宇和李越深深一拜道:“见过先帝,见过李官人。”他看向叶铭,叶铭摆手道:“吾只是个护卫。”
赵宇微蹙眉,问道:“张县令何意?”还不想马上认可。
张县令叉手道:“先帝莫疑,近日官报说先帝在川北现身,有人见过先帝和李官人的面貌,甚至找到了李官人所做钉枪的钉子。先帝和李官人阻止了一股土匪前往一个县城扰乱选官,还在许多蛮夷之地流连,以示我宋之谊,安抚边陲。先帝和李官人相貌气质与众不同,我虽未曾见过君等,可我读过袁牧之所著的各色演义和游记,与君等行事之神韵,毫不相差。”
赵宇终于行礼道:“多谢张县令解围,请坐。”李越忙看何容,见他眼睛有些直,忙拉了拉他的手,对着何容笑笑,何容也对着李越笑了一下,李越觉得这就表示没事了。李越走到一边角落处的桌子边,卸下背包,脱衣服,何容小心地把衣服接过去,李越把斗笠也摘下来,见上面一片针尾,懒得摘了,就把里面的金属布扯下来,何容用衣服垫着手拿了斗笠,将衣服的毒针面朝里,反裹了斗笠,李越从包里拿出了一件外衣穿好,又背上背包,小声对何容说:“得小心处理掉那个,别伤着人。”何容竟然挺身而出为他挡毒针,他对何容已经完全信任了。
赵宇那边,张县令坐了,叹息道:“先帝……”赵宇抬手道:“赵官人就可。”
张县令再次行礼,说道:“先帝,此地为长江三峡之渡口,多进出川地之船。西陵峡航道恶劣,若值汛期,更是危险,船只行使甚是艰难。有愿走此道之船家,多为胆大妄为之人。范家乃是本地船家之首,掌管了大多出入船只,本地许多买卖和店铺都是他家的营生,其中就包括君等才离开的那家旅店。”赵宇等人点头,赵宇问道:“君可是民选之官?”
张县令点头道:“我原来就是此县长官,选官之令下达时,此镇中没有几个人愿意出来当官,盖因范家势大,与之周旋不易。范家推举了自己的人,可百姓又不愿意选,就还推举了我来当这个县官。先帝……赵官人之智谋名扬天下,我就不瞒君等,吾行事十有八九为范家掣肘。范家有强丁凶奴,还掌着大多船只,我手下就几个衙役,秭归偏远,军队不可能前来,百姓没有几个人敢与范家作对,若不顺了范家之心,我自己人身不保不说,如果范家不出船,川中往来就会受阻,朝廷如有物资消息运送,就必会延误。怪罪下来,还都是我的过错。所以,在此县,只要能息事宁人,吾多顺从范家之意。”
赵宇慢慢地点头,像是自言自语道:“看来民*主和法治如果没有安全的土壤,也一样是无果的。”
张县令又说道:“这里哪里能有民*主,是范家做主。也别说什么法,范家就是法。一个时辰前,有人前来府衙告状,说范家来访的朋友被人打伤,随从被打死,范家要吾严惩凶手,缉拿之后,严刑加身,不可放纵。此镇多年未曾有人冒犯过范家,多是范家闹出人命,吾予以调解,吾原以为定是外乡人不知道深浅,想拘来予以保护……”
叶铭冷冷地哼了一声,李越也知道,这种话说了也不要钱,不说白不说,谁知道他真的拘了人,是会听从范家的屈打成招?还是会保护?这个县令这么长时间能在范家的把持下当官,不是个同流合污的,也是个老油条了。
张县令面露尴尬,但是还是接着说道:“吾的衙役离开,有人谈论了君等举止,吾忽然想起了官报,急忙赶去,到了现场看了情形就知道君等必是先帝一行人,天下谁能有如此从容风度,吾能想象君如何在龙舟之首,指剑苍天,引来飓风,灭了元军水军……”
赵宇打断道:“张县令要如何处置吾等?”
张县令用袖子擦拭了一下前额说:“吾想请先帝……赵官人就在官衙住下,我只对范家说君等被我留住,要好好问询,料那范家不会冲进来捉人。君等准备如何离开此地?”
赵宇说道:“吾等已经定下了船只,明早就走。”
张县令有些担忧地说:“可是范家之船?”
赵宇说道:“我不知道,是那家陶记小食店主的儿子。”
张县令点头说:“陶家不是范家的人,但也不与范家作对,他家的活计不多,生意不大,范家不大理会。”
赵宇问道:“张县令护了吾等,吾等离开后,张县令如何向范家交差?”
张县令有些窘迫地说:“君等离开后,我就说君等逃走了。君等武功盖世,大家也都有目共睹。”
赵宇沉吟着,叶铭对赵宇说道:“吾等就不要劳县令招待了。”何容也小声拉了下李越的衣服说:“我们……还是离开这城镇吧,到山上,人还少些。”李越知道他们是担心张县令与范家勾结,向他们下手,小声说对何容说:“别担心,听他的。”赵宇这种人,只有他算计别人的,怎么可能让别人算计他。
赵宇抬头看着张县令,眯着眼微笑着说:“张县令真是一片好心,我等深表敬意。”
明明是句好话,可张县令竟然又流下汗来,结巴着说着话,抬手擦汗。外面人声渐起,有人匆忙跑进来说道:“范家带着人到了衙门外,说这些人犯下了人命,要血债血偿,让官爷不能包庇他们,立刻放他们出来,不然他们就要打入府衙。吾等只有十来个人,外面有上百人,拦不住的。”
张县令面露惊慌,赵宇叹气道:“我本意是想好好地当个良民,遵纪守法之类的,可是这么多人反对……”
叶铭截断赵宇的话茬说:“你又在说笑!千军万马都过来了,这些人有何可怕?”
赵宇感叹道:“这些人也不是侵略者,是实打实的宋人。”
叶铭说道:“那同样有坏蛋!如果吾等真的是手无寸铁的弱者,此时只能被人欺侮,无还手之力,说不定还被人投入大牢,客死他乡!莫要告诉我你会听之任之。”
赵宇叹气:“这个世界真的是不公平……”
何容带着哭腔说:“官家……官人莫要伤感,事皆因我而起,实在不成,我就出门,随他们前去……”
李越忙制止道:“何容,你别听他念秧了,赵宇,你到底要如何?”
赵宇看李越:“你肯定会帮着我?”
李越叹气:“好吧,我肯定帮着你。”
赵宇站起来,手放在后腰上抻拉了一下,说道:“有时候,一个孩子太闹了,是因为好久没有得到教训。一个人要知道什么事都有个度,这样才能自律……”
李越举手:“请您具体说说,到底要干什么?”
赵宇很不高兴地说:“我们走在路上,没招谁没惹谁的,一帮人就来挡路,还有人向我们射毒针,到现在没有人向我们赔礼道歉。肇事者躺下了我们就无法索赔了,可那个收留了他还给他配备打手的人,我们是不是该到府上看看,问问能不能给我们几个钱,把这事儿给了了?”
张县令结巴着说:“官家……官人要去范家……要钱?”
赵宇点头说:“当然了!请张县令带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