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8 Chapter 32（下）（1 / 1）
第二天的平安夜，霓虹璀璨。
平安夜平安夜，不就应该是平平安安的么。
可是下午放学后，远浅刚骑车出了校门，就接到赵小萍打来的电话，说唐甜在彩排唱歌的时候，从还没搭建稳当的舞台上摔下来了，胳膊好几处蹭破了皮。赵小萍帮着赵娟忙学生会的事情，张依萱一整天不见人影，只好打电话给远浅，让她去校医务室陪陪唐甜。
远浅的面前刚好是一个岔路口，前面是通往顾引翾住处的小道，后面是回学校的大路，她停在路口，后面一辆小轿车把喇叭按得嘀嘀直响，见她还是半天没动静，那个司机还伸出头来不耐烦地问“你倒是走不走啊，停在那儿占着道堵着巷子口算什么啊？”
远浅握着车把的手收了又收，最后一狠心，掉了个头往学校的方向驶去。路上她一边向着医务室的方向加速，一边给顾引翾打电话，抱歉地说：“唐甜受伤了，我今晚可能来不了了。你……你跟何秋扇先吃吧。别等我了。”
六七点的天空已转为灰蓝色。
这个夜晚虽然四处彩灯高挂，大红色的节日气氛弥漫着整条大街和整个学校，但在这暗沉无垠的夜色里，还是显得那么寂寞和渺小。
远浅冲进医务室的时候，还有几个不认识的女生在帮忙，看她们佩戴的工作证，都是学生会的小干事，远浅跟她们道了谢，让那几个女生先回去忙自己的事情了，然后便陪着唐甜把擦伤的地方上好药包扎好。
等她们弄完所有事情从医务室出来的时候，天都全黑了。
唐甜的手机响个不停，学生会的人都催促着她赶紧过去准备唱开场歌了。远浅一边抱怨着这些人怎么看人家受伤了还催这么急，一边探头过去看了下时间，离八点还有20分钟。
她打电话给顾引翾，问他吃完饭了没准备什么时候出来，自己在外面随便吃点可以在校门口等他。他说何秋扇正在洗碗，等洗完了就出门。
她听着话筒里面传来的洗碗池哗啦啦的水声和何秋扇轻柔地询问碗盘摆放在哪个柜子的声音，身体里仿佛进了无数只蚂蚁，在她胸口的位置爬来爬去，冷不丁地还对着她的心脏夹上几下。
那种微痛感是麻麻的，不明显，却慢慢穿噬整颗心。
离八点还有十分钟的时候，顾引翾终于出现在了校门口。
与他同时出现的，还有穿着大红色小棉衣的何秋扇。
“远姐姐，听翾哥哥说有圣诞舞会，好激动好好奇！所以也跟着过来看看！”何秋扇搓着冻红的小手，像小孩子一样望着远浅。
远浅坐在自行车上，笑得勉强：“早知道就不骑自行车了，这个根本就坐不下三个人吧？”
“我是不是打扰你和翾哥哥了。”何秋扇小脑袋垂了垂，摆弄手指头，“你们骑车吧，我自己走过去就行了！”
远浅不说话，顾引翾却有些尴尬了：“秋扇从来没见过什么舞会晚会的，带她去见识见识吧，你们两个女生骑车，我走路过去好了，也没多远。”
远浅讪然：“让你一个人走路吗？那怎么行？算了，车子不骑了，推着吧，一会儿经过我们宿舍楼的时候锁楼下放着，我们三个都走过去吧。”
于是一路上顾引翾推着车，远浅挽着他的胳膊走在左边，何秋扇小跑小跳地跟着他们，一会儿冲到远浅边上跟她一起八卦明星绯闻，一会儿又蹦到顾引翾的旁边打听学校里的趣闻趣事，有她这个话唠在，这一路也不算太无聊。
由远及近的音乐声和欢呼声传入耳中，远浅抬起一直望着地面的眼睛，看到了前面的小礼堂。举办舞会的地方就在小礼堂的地下舞蹈大厅。
很显然，舞会已经开始一会儿了。
远浅他们加快步子进去，进门的时候，远浅感觉自己的左肩被人撞了一下，她暗自嘟嚷了一下，人真是多啊，果然里面早已是欢歌热舞。学生们都在舞池中央尽情狂欢。灯光从天花板上直射下来，交叉闪耀。下面不管是会跳舞的还是不会跳舞的，都跟着音乐节奏和五彩光束摇晃着身子。
何秋扇一进这样的地方，显然没适应过来这里的气氛，一双小手拉拉远浅的袖子，又扯扯顾引翾的衣角，一副吓得不敢往前的神情。远浅环顾一圈，本想让宿舍人带着何秋扇转转，结果看了半天都没找到宿舍人的身影，人声嘈杂，她也懒得给大家挨个打电话了，于是只得让何秋扇跟着他们走。快到舞池中央的时候，顾引翾拉起远浅的手，此时刚好曲风一换，变成舒缓的慢调，周围的男男女女都轻拥着彼此的腰，翩翩起舞。何秋扇看了一眼顾引翾和远浅紧握的手，吐了吐舌头，便说自己要去找同学，就开溜了。远浅侧过身，正要叮嘱她人多小心，就被顾引翾顺势带入怀中。
远浅一个没站稳，踩到了顾引翾的脚，他却在她的耳畔说：“你这只傻猪，站都站不稳，还敢说来跳舞？”
她的手刚好放在他的腰上，见机一拧，在听到他的嘶嘶声后，满足地伏到他的肩上：“你的意思是你跳得好？什么时候学的？我看你是背着我经常跟别的美女练舞吧！”
他拥紧她，用自己的步伐引导她：“我恨不得24小时跟你在一起，哪有时间认识别的美女？我看你啊，是大一时学的交谊舞自己忘了吧！”
她这才想起大一时确实开过这样的课程，瞥他一眼，不再说话。
这样的良辰美景，着实不适合说话的。
灯光幽幽地洒下来，舞池里的人随之摇曳。俊男靓女，轻歌曼舞。
远浅靠在他的肩头，跟着他的步子，前前后后，往左，向右，再绕一个圈……慢摇过后，又是轻快的舞曲，舞曲完了，又是热辣的劲歌，一首接一首，一曲又一曲。
她被他的气息完全笼罩住，这个夜晚，她有些眩晕。
不知道过了多久，舞曲的声音渐渐停下来，再没有新的歌曲切换进来。所有人都停下来脚步，面朝前面的看台而站，有个貌似主持人的女生站上台说，下面就到了今晚大家最期待的时刻了！
远浅一看手机，居然早已过了九点半，原来自己不知不觉，跟顾引翾跳了那么久，这场两小时的舞会，也将迎来那个传说中的高潮环节，派发面具交换舞伴了么？
远浅正想着，灯光突然全部灭了。
顿时场内一片漆黑，在场的所有人都跟着欢呼起哄，喧闹声此起彼伏。
远浅在黑暗中下意识地紧紧抓住身边的顾引翾，一遍一遍地问“是你吧？你在这吧？”
顾引翾刚回答了一句“别怕我在”，下一秒，就猛然被混乱的人群挤到了一边。远浅也被各个方向来回走动的人推来搡去，最后只觉得背后一阵力量，把自己挤得越来越远。
大家乱走的脚步声和闹腾的叫喊声在漆黑中混成一片，还带着某种刺激的意味，散布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
远浅找不到顾引翾，心里有些慌乱，却无处可逃，转来转去四周都是人，只能跟着人群不停地走。
当主持人的声音已经变成在右侧响起的时候，远浅知道自己已经偏离原来的位置很远了。主持人激动地喊着最后十秒的倒计时，大家也都停住了脚步等待这紧张的一刻。
而当主持人喊到“7”的时候，远浅的身边突然有人往她的手里塞了个东西。她一怔，才想起赵娟说过的熄灯时会随机派发面具的话，于是赶紧用手摸了摸面具的上下正反，在最后三秒的时间里将面具戴到了脸上。
全场一起倒数了最后三秒之后，灯光骤然闪亮。
已经适应了黑暗的大家在这片亮光照耀的瞬间纷纷眯了眯眼，远浅更是一时接受不了这么强烈的光芒，而将右手抬起来遮住双眼。
周围各种各样的尖叫声笑声说话声渐渐响起，远浅也慢慢张开挡住视线的手指头。
从指尖的缝隙中，她看到了站在她面前的人。
这也是一个戴面具的人，而且不像远浅的只遮眼睛的面具，而是遮住了整张脸的那种款式。虽说看不到脸，但单从衣着和身高来看，绝不是顾引翾。
这个人穿着格子衬衫，黑西裤略显成熟，貌似应该是大四的学长了，只是头发有些乱糟糟的，看上去跟衣服格格不入。
周围的人陆续结伴跳起了舞，远浅本想转身走开，谁知那个男生略微弯了一下腰，对远浅做出了邀请共舞的手势。
望了望身边其他人，都已翩翩起舞。远浅虽然不想跟陌生人为伴，但看着周围的一对对都朝她投来了目光，那个男生又一直保持着邀舞的姿态，让她确实没办法当场拒绝。
考虑了几秒后，远浅终于还是礼貌地迎上前去，伸出了自己的手。
反正这会儿是很难找到顾引翾了，况且又带着面具，谁也不认识谁，跳就跳吧。
那个男生将她轻拥入怀，却不紧抱，只是礼貌地半搂。一双大手触放在她的腰间，带着她舞蹈。
他的力度不像顾引翾那么大，也不刻意引导他，却好像更明白远浅的心思，知道她的下一个动作，所以一直默契地配合着她，跟着她的步伐移动。
她跳得轻盈随意，反倒比跟顾引翾共舞时更放得开。
一曲终了，她的最后一个动作微微下腰，他随她覆过去，整个上半身倾斜在她身上，右手却有力地勾住她的腰。
他的眼眸落入她的视线。
那一刹那，她突然有种错觉，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
还不待她多想，他便一把扶她起身，然后躬身做了个谢谢的绅士姿势，然后背对她而去。她愣在原地，摘下脸上的面具，却看见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人群之中。
小礼堂大门外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车内的年轻女人看了看腕上的手表，十点差一刻。
她摇开车窗，看着小礼堂的入口处若有所思。
十点差十分的时候，那个人终于从那个门里出来，匆匆上车。
她眯眼瞄过去：“一切顺利？”
高大的男人一把扯下头上的面具，终于能畅快地呼吸。他拉了拉衬衫的领口，略有微词：“下次把面具做的小一点，还有，不要再让我穿这么幼稚的衬衫，更不许再弄乱我的头发。”
末了，又说：“不，没有下次了。”
年轻女人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面前这张难得表情不那么淡然的脸，忍不住笑出声：“你就知足吧！还好半路碰到我这个军师，不然就你那一丝不苟的发型和标准的黑衬衫，以及那小得只遮了半张脸的面具，不想认出你都难！”
他又黑起一张脸。
“对了，你是怎么确定你就一定能找到她？”她突然好奇，“人那么多呢！”
“我认得她的衣服，在她进场之前，就叫人趁乱在她的衣服肩膀处贴了透明荧光片，有光的时候是很难看出来的，只有全部黑暗的时候，荧光片才会发亮。”
“那若是她跟她的小男友一直在一起，你拿什么分开他们？”
“他们本来就在一起。我这边有十几个人，还怕不能推搡冲散毫无戒心的两个学生？”他胜券在握。
她挑眉：“就算如此。可是她拿到面具的几率也不大啊，你这样不是赌么？万一她没拿到面具，被认识的人抢先一步……”
“面具是我塞到她手中的。”他打断她的话，“不管有没有人给她发面具，她都会有面具的。”
“你考虑得很周到，对付女人的手段，不比在商场上差啊！”
“你危言耸听了。”
“我有么？为了跳一支舞，为了不暴露自己，你都可以做到这个份儿上了。”她莞尔：“辽望就是辽望。”
他把车窗关上，目光扫向车外的黑夜。
她示意前面的司机开车。
他把目光收回来，不动声色。
他没有告诉她的，是他最后还是改变了今晚最初的决定。他突然不想这么美好的晚上，只止于像一个陌生人一样，跟远浅跳一支舞。
他想要的更明确，更多。
夜色明亮。
校园里的广播突然放起了圣诞节的歌曲。
jingle bells，jingle bells， jingle all the way
oh what fun it is to ride in a one-horse open sleigh
十点的时候，舞会散场，大家陆陆续续从小礼堂里面走出去。
远浅跟顾引翾最后还是靠手机才找到彼此。何秋扇打来电话说自己还有事情，他们也就没等她。
当他们一起走到门口的时候，刚好一阵冷风刮进来。
远浅打了个寒颤，赶紧把手伸入大衣的口袋里面保暖。
刚伸进去，就触到了什么东西。
一丝疑虑飘过心头，她看了看身边的顾引翾，并没有立刻有所动作。
直到顾引翾将她送到宿舍楼下独自离开后，她才转身掏出口袋里的东西。
是一张小纸条。
“很高兴与你共舞。辽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