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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21
那天原本的计划是在唐甜的提议下全宿舍一起早起晒被子的。
自从上次唐甜提议晒被子结果大家都跑去看球赛之后，每逢她说要去晒被子，都会出现各种各样的突发情况，这次也不例外，晚上说的好好的，结果一大早起来，外面下起淅沥沥的小雨。
赵小萍说：“得得得，老三的被子又晒不成了，这次不能怪我们事儿多，而要怪天不遂人愿了。”
赵娟把被子裹得紧紧的：“雨天最适合睡懒觉了，天意啊天意。”
唐甜恨恨地跑到阳台上，冲着天空胡乱吼了一通。
远浅看着窗外的小雨，突发奇想，这样的天气里要是吃上一碗热腾腾的面，该是多么惬意啊。想着想着，越来越有吃面的冲动了，索性起床，嚷嚷着让唐甜陪她。
唐甜刚被这场雨搅得心情郁闷，甩手就拒绝：“本来就冷，又下雨，还往外跑？吃什么面啊，让老大给你包方便面将就着吃吧。”
远浅正在兴头上，唐甜不去，她转而给顾引翾打电话。
顾引翾的声音还带着一丝睡意，但依然宠溺地问她：“你想吃什么面，去哪儿吃？我陪你。”
“哪儿都可以？”远浅略显兴奋。
“只要你想，我都陪你啊。”
“那……我想去我们高中门口那家‘十面埋腹’吃鸡丁刀削面！”
“我就知道！”
远浅笑弯了眼：“你也可以吃你最爱的牛肉面嘛。”
两人决定冒雨前去，唐甜说他们这种精神真是可歌可泣啊。远浅傻笑，拿了伞，兴冲冲地跑下楼。
周末的中学门口人烟稀少，再加上雨天的早晨，更显冷清。
大半年不见，面叔居然还记得他们。他乐呵呵地问了他们在哪个大学，然后说：“你们都很厉害啊！不愧是经常吃我的面啊！嘿，爱来我这儿的，可都考上了好大学哟！我以后得往这儿弄个光荣榜，让你们这些上了名牌大学的都来签个字，给我当招牌。”
“那你这个店就不用叫十面埋腹了，改叫考名校必吃面店得了，保准生意更红火！”远浅进了店内，找了最里面的位置坐下。
“那可不行，我还是喜欢现在的名字，这可算得上老字号了！”面叔把手往围裙上一蹭，“你俩吃什么，还是鸡丁刀削和牛肉面？”
顾引翾坐在远浅对面，吃惊地说：“你居然还记得？就是这两样！”
面叔笑眯眯地去厨房，边走边说：“做生意嘛，多费点脑子多花点心思，才能跟顾客熟悉啊，何况，你们长得好看容易记，又经常来，基本上点的又不变，我还能记不住？”
远浅暗笑，从桌上的竹筒里抽了两双筷子，其中一双递给顾引翾。
面很快做好端来，远浅闻着这熟悉的香味有点小兴奋，拿了勺子舀了半勺汤送进嘴里，一股暖流贯穿全身。
“满足了吧？”顾引翾把自己碗里的牛肉夹到她的碗中。
“还是那么好吃！”她的脸红扑扑的。
他含笑看她：“你要是喜欢，那我们以后每周都过来吃一次，反正校门口有公交直达，也不需要转车什么的。”
她将一片刀削夹到嘴里，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吃到碗快见底的时候，远浅的手机开始响个不停。
她右手筷子还在动，左手从包里把手机摸出来，看到是赵小萍的来电。
她接起来，嘴里嚼着鸡肉丁，含含糊糊地问：“老大，怎么了？”
“哎呀不得了了啊！我的小五妹妹啊！”赵小萍一通鬼叫，“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闲情逸致吃东西啊，你知不知道……”
话没说完，远浅就听到那边乱七八糟的拉扯声。
“喂……喂？喂！”她把鸡肉丁吞下去，喉咙哽了一下。
突然耳边就冒出了唐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自在：“没事没事，老大跟你闹着玩儿呢，你们好好吃，慢慢吃……”
“什么啊？”远浅云里雾里。
“没什么啊！”唐甜干笑，话筒里却传来貌似其他人抢电话的动静，“反正你慢慢吃就行了，没事我挂了。”
远浅满脸迷茫，却听到挂电话之前唐甜补上了一句：“你们吃完就回来啊，下着雨就不要到处逛了，尤其不要买报纸啊，什么都没有的！”
这算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远浅苦笑，一抬头，不偏不倚就看到街对面那家书报亭。
“怎么了？”顾引翾顺着她的视线也回头望了一下，外面街上一切正常。
“一会儿回去坐公交没零钱了。”远浅放下筷子，“我去对面买份报纸把钱换开。”
“不用啦，一会儿给面钱的时候让面叔换一下不就……”顾引翾话才说了一半，就看到她已经起身，伞也不拿，就冲出了店。
街上车和行人都不多，远浅没等绿灯就穿过马路。
她跑到那家报刊亭前，用最快的速度横扫一遍所有报纸，最后目光一滞，停在一份名不见经传的财经报纸的封面上。
她将那份报纸抽出来的时候，头发已经淋湿了，她却毫无感觉。
她看着报纸封面上那个巨大的标题，以及标题下面的图片，手指愈发冰凉。
《辽氏少东：商场得利，情场得意！》
大标题下面还有一行字色刺目的副标题：辽氏新任掌门人辽望，几月内共带多名女士回家过夜！私生活混乱令人咋舌！
紧接着登出来的就是四幅照片，人物各不相同，共同点都是均在夜晚拍摄，地点都是辽家老宅的大门口。
第一幅中，辽望站在家门口，似乎在掏钥匙，年轻曼妙的女人衣着素雅，盘着发，优雅地拎着一款很出名的奢侈手袋，耐心地等在他身后。
第二幅中，辽望正拉开车门，刚露出一只细腿和半截身子的女人穿着得体的职业装正要下车。
第三幅中，辽望走在前面，一个瘦骨如柴穿着妖娆卷发披肩的女人紧随其后往那房子走去。
第四幅中，辽望和一个女孩站在车前，四目相望，看似亲密地交谈。
从身材身高和发型不难判断，这四幅照片上的女士不是同一人，照片下面还批注了拍照时间，单从照片上来看，漆黑的夜晚，又在辽家门前，很容易让人联想到跟辽望的关系不简单。
而这四个人，除了第一幅中的女人的身材貌似眼熟以外，其他人，远浅都可以确定地认出来。第二幅中的女人是李丽，而照片的时间是年前几天，远浅记得那天妈妈说请李丽吃晚饭，是她给李丽打的电话，李丽说要去辽家于是作罢，不难猜出，车里肯定还有辽展，而报纸竟然断章取义，只拍了这两人。第三幅中的女人是潘姒瑾，这个女人的头发和身姿她已经很熟悉。
而最后一幅照片，才是远浅的梦魇，因为那是她。
拍摄的时间，就是奶奶去世那天，她被辽望带回家，然后晚上他送她回学校。这明明是离开辽家的时候，却被冠上“带回家过夜”的标签。
而让远浅最无法面对的，是有她的那张照片，与其他几张都不一样。那三幅照片，拍摄距离都较远，而且几乎都是背影或者侧面，并看不清女主角的样子。唯独有她的这一张，辽望背朝镜头，而她面对着镜头，她的眼睛，她的鼻子，她的嘴，她整张脸，和脸上的表情，都被正面放大，清晰呈现在世人的面前。
她的手指颤动着收紧，咬着牙，呼吸困难。
“你看半天了，到底买不买啊？”报刊亭老板有些不乐意了。
雨滴落到远浅的肩头，手上，还有展开的报纸上。
“哎哟你这都打湿了我还怎么卖啊！”老板探头出来，朝她嚷嚷。
远浅从口袋摸出钱放到书摊上，收起报纸转身就走。
身后的老板看着书摊上的五元钱，冲她的背影喊道：“喂，还没找钱呢，小姑娘！”
远浅把报纸紧紧地拽在手中，走过街道。
顾引翾已经从店里出来了，担忧地站在门口等她：“怎么了？”
她抓起他的手就走：“我们回去吧，我现在就想回去。”
他看她神色不太对劲，以为她哪里不舒服，慌慌张张地说：“不吃了？那我去付钱，你等我一下。”
她站在原地不动，这几秒钟的时间内，她想了很多东西，无数的念头在脑中游走，但当他重新走到她身边的时候，那些闪过的念头又全都记不起来了。
“走吧，回学校。”他一手扶在她的腰间，另一手撑开伞，“出去记得一定要打伞，你看你都淋湿了。”
他的话语无比温柔，她的心情却备受煎熬。
鞋里不知什么时候进了水，湿漉漉的贴着袜子，每踩一步，脚底那种在水里摩擦浸泡的感觉都窜上心头，让她更难受。
坐在公交车上的时候，远浅一直捏着手里被她叠小卷好的报纸，捏得太紧而导致手指关节发酸。
坐了一半路程之后，顾引翾就算再迟钝，也看出远浅的异常了：“你一直握着那张报纸，是出了什么事情么？”
她的身子往座位背后缩了一下。
他将手覆在她的手背上：“你有什么事，都会告诉我的，对吧？”
雨滴斜着飘打在车窗上，啪啦啪啦。
她看他的眼神里，隐藏了一缕不确定：“你说，你会相信我的，对吧？”
“对。”他坚定不移。
她稍稍放松，浑身的肌肉没那么紧绷了。
他等着她说话，她把手中的报纸小心翼翼地伸过去：“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被写成这个样子。”
他接过报纸展开的那瞬间，远浅清清楚楚看到他眼中的阵痛。
她去抓他的手。
他的手竟比自己的还要冰冷。
她欲言又止，他却合上报纸：“这是你去机场那天吧？”
“是。”
“来学校接你的是他？”
“……是。”
“你说后来回了亲戚家……也是他？”
“……是的。”她有点乱了，“他只是我姐夫的弟弟……”
“其实你那个姐姐，还没结婚吧？”
“……”
“他也还算不上亲戚吧？”
“你看报纸。”她急了，把第二幅照片指给他看，“这就是我姐姐，你看，他们关系很好的，这里也被误会了，我们两家走得近，所以往来多，但是我真的跟他没有什么……”
“我没有怀疑你。”他把报纸推回她手中，“我只是问问。”
她预想过很多次事情的发展的趋向，唯独没有料到这样的情形。
“不要担心。”他看她满眼担忧，心疼多过了心痛，“我相信你，也相信，出了这样的事，报纸上那个人肯定会处理好的。”
她咬着唇，心乱如麻。
他将她的头揽到他肩上，温热的气息浮在她的耳畔：“都会过去的。”
窗外的雨点骤然急促，从窗外望出去，整个城市都被雨帘隔离在外，变成模糊的轮廓。
看不清的世界。看不清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