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 番外【一】（1 / 1）

“小姐，老爷让您用过晚饭后去剑道场等候。”

那个端坐在和室中央安静地插着花的纤细背影顿了顿，侧过身吩咐道：“我会按时前往的，现在我想一个人静静，你先退下吧。”

“是。”在一旁服侍着的年轻侍女低头应着，急急地退出了和室。

青空云岚自然没有错过那侍女的动作，但也没有表现出什么不满的神色，放下手中娇艳的花枝，站起了身。

终于快要到了吗？那一天……

望着镜子里自己的相貌，青空云岚嘴唇紧抿，双拳紧握，白皙得病态的手背上绽着有些狰狞的青筋。

与众不同的亚麻色长发挽成了发髻，秀挺的鼻梁，小巧得精致的樱桃小嘴，像柳叶一样秀美的眉，还有——透着阵阵寒意的如同深不见底的深潭般的翠绿色双瞳。

那是整个京都从未出现过的，令人感到不安的瞳色。

和室外，夏日刺眼且灼热的阳光还没有完全消散，天边云彩也被渲染了火焰一样的颜色。池塘里洁白的睡莲也被点上了那鲜血一般的痕迹。

像是每天闭眼都会感觉到被无尽的黑暗所包围一般，每当青空云岚走出那方不久前才暂时属于她的小天地时，那些讽刺尖酸的话便如针尖一样刺得她的耳朵有些生疼。

不过也许是听习惯了，青空云岚只是麻木地带着不露齿的标准微笑，从容地路过那些用折扇掩着嘴相互窃窃私语的夫人小姐们。

“才刚刚被认回来，就要被送给天皇陛下冲喜呢。”

“真是可怜，恐怕也只是为了将她献给天皇陛下，老爷才刻意把她认回来的吧。”

并不是不想反驳，只是青空云岚没什么自信能够再反驳之中不把她们一个个全部扔进池塘。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习惯的呢，那些像苍蝇一般让人厌恶的话？

是了……

大概是从拥有某个贫穷村庄的记忆开始吧。

大概是从母亲被当作灾星活活烧死的时候开始吧。

大概是从自己被杀死母亲的村民用棍棒赶走的时候开始吧。

“云岚，不管怎样，都要活下去。直到……那一天……”

“云岚……我只剩下你了……我的希望和存在的意义……也只剩下你了……”

“求求你……帮帮我……”

当青空云岚换好剑道服出来时，青空家的家主大人已经坐在剑道场上等待了。

“让您久等了，家主大人，云岚万分抱歉。”

“云岚君，不用这么拘谨，毕竟……你还是我女儿……”

“云岚惶恐，不敢逾越。”青空云岚敛着眼帘，不卑不亢。

两人就那么不停地客套着，这种对话仍然让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的青空云岚感到恶心。

“也罢。”依然精神抖擞，英姿焕发的中年男人叹气，站起身来，“来比试一下吧，云岚君。”

青空云岚脸上有些紧绷的线条松弛了下来，应道：“是，承蒙指教。”

竹刀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和中气十足的呼喝声一起，在偌大的剑道场中交织成一片。

青空云岚脸色苍白，面对着对面男人一次比一次猛烈的攻击，她不禁一步步倒退，握住竹刀的双手微微颤抖，好像竹刀随时都可以被对方击打得脱手一样。咬着牙，青空云岚轻捷地跳开，然后猛地冲向青空彦一，有些吃力地避开他的进攻。

当青空彦一反应过来的时候，青空云岚手里的竹刀已经快要指向他的咽喉。

看着亚麻色头发的少女缓缓放下竹刀，青空彦一叹气道：“如果不认真，已经能够被你打败了吗？”

“是家主大人手下留情了。”青空云岚单膝下跪，额前的刘海挡住了眼睛，看不出表情。

“如果能够早一点认回你，你在剑道上的造诣绝对不会低于我任何一个得意弟子。”青空彦一感慨道，“只可惜……”

青空云岚抬起头，表情淡然：“能够作为青空家的女儿献给天皇陛下，云岚不胜荣幸。”

“是吗，那就好。”青空彦一似乎是很满意青空云岚的回答，赞赏地笑道。

“夏天的阳光很刺眼呢。”听到青空云岚突然说出不着边际的话，青空彦一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青空云岚展颜微笑：“运气好的话，说不定会看见蜃景哦。”

“那么。”少女端庄地起身，“没事的话，请允许云岚回房休息。”

“嗯。”青空彦一如释重负一般随便应了一声，又不放心似的提醒，“明天……要更加谨慎。”

青空云岚回头，微微一笑：“是……家主大人。”

跪坐在房间里，青空云岚正在用最上等的绸缎擦拭着一把通体修长的太刀，抿着嘴唇，脸上的表情肃穆得好像是在面对神明一般。

银色的刀刃反射着窗外的月光，散发着有些让人背脊发麻的泠泠寒光，映着青空云岚秀丽的面容，冷冷的碧瞳，竟是惊艳得让人无法转移视线。

“云岚，不管怎么样……都要活下去……”

“求求你……帮帮我……”

缓缓地收刀入鞘，青空云岚将太刀小心地放在被褥边繁复华丽的十二单衣上，转身面向窗户，闭上双眼，任凭清冷的月光洒落在她身上，渲染出一层淡淡的光晕。

不知道过了多久，沐浴在月光之下的美丽少女睁开双眼，嘴角上扬。

明天的阳光，一定耀眼得让人想要流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