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生日派对(1 / 1)
绮玉现今最害怕的事,便是和别的女人争抢一个男人。
许东城已令她对天下男子失望透顶。秦月非固然重情,但林雪倩又岂是好惹的主?秦母曾对她提过,雪倩是国防大臣的女儿,千金小姐豪门之女,自己无力也无意成为她的情敌。但事到如今,就算她并非有意,也早就被那骄纵的女子视作眼中钉了吧?
喘了口气,她缓缓对镜卸下头上珠饰。银镜如湖泊,竟泛起层层波澜。猛听见外面传来敲门声,她开门一看,门口摆着一只大礼盒,礼盒上还有一个小小的信封。绮玉拆开信封,内里白纸上只写了四个字:我心匪石。
刹时一股热浪击中绮玉的心脏。她急忙追出去,只看到月非的车尾消失于眼前。
我心匪石,不可转也。我心匪席,不可卷也。
绮玉怅然若失,却也若有所思。
如果秦月非的感情如此坚定,不可转移。自己的瞻前顾后也未免显得太过怯弱。想到此处,她不禁自嘲的笑了起来,当年于深闺之中敢与人私奔的勇气上哪儿去了?
但是,自己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接受露骨的羞辱、百般的讥讽以及权势的压迫吗?
她能承受得住吗?
直至这个周末的傍晚,她仍在左右摇摆中犹豫不定。电话铃轻响,是月非打来的,电话那端的声音听来这般遥远又这般近。
“绮玉,我就来接你。”
“呃……”
绮玉望了眼铺在床上的衣饰,反悔的话竟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来。
浅紫色雪纺小礼裙还是当年子薇送她的。如今再穿,依然合身宛若定制。当年的长发已烫得微卷,散在肩膀对镜自揽,温婉如故,只是多了几分女人的妩媚,清纯不再。幸好,沧桑还未曾造访她的眉眼。
卷起左右两侧的发丝揽紧,各用一枚水晶镶成的蝶状发夹扣住。这两枚发夹造型独特,各是半个蝶翅、用整块剔透的白水晶切割成翅状镶于银丝下。拼在一块,才是只完整的蝴蝶。也是当年在法国购买的爱物,绮玉权当是收藏所用,极少拿来佩戴。
敷粉点唇,描眉施黛。绮玉已很少这般细致的打扮自己,妆成后,她自己都忍不住对镜自怜:还是如玉的容颜、正是大好的年华,舍得就此荒废吗?
“绮玉。”
她听见秦月非在门口喊她。连忙披上那件水粉色的貂皮小大衣,拎一只常用的珍珠坤包去开门。
“绮玉——”月非乍然见到眼前人,竟然目瞪口呆的看了她半晌,才回过神。“呃,绮玉!”他的面孔有些燥热。“你真漂亮!”
绮玉嫣然一笑,伸手揽住他的胳膊。
见到秦月非的这一刻,绮玉做了一个决定。她愿意试一试,再赌一次。用余下的热情与自尊再跟命运拼一记吧!
PARTY所在地,是位于淮海路的上一幢花园洋房。因为有法兰克家的大别墅珠玉在前,所以绮玉对此也并无多大的感觉。只是在步入装饰得热闹华美的大厅时微微楞了下。
她一眼就看见林雪倩在人群中间巧笑倩兮,一身红色的丝质长裙将她的主人地位衬托得一览无余。绮玉大吃一惊,质问月非:“今天是林雪倩的生日派对?”
月非微笑:“我怕你不肯来。”
绮玉暗暗心焦,那位大小姐见了她还不把她一口吞哪!逃都来不及!
果然,林雪倩瞥到秦月非时春风一度拂上面颊,但见到苏绮玉时,她俏脸一冷,一步步的走到他们跟前,笑容只对着月非:“月非,你总算来啦!”丝毫未将绮玉放在眼里,仿佛当她空气般不存在,拉起月非的手就走。
绮玉尴尬极了。
月非轻轻推开雪倩娇嫩的胳膊,从衣袋里取出只小小的首饰盒。温言道:“这是送你的生日礼物。”
雪倩目光如刀锋般迅速的扫了眼绮玉上身的小皮草,娇笑着打开盒子道:“你送的我都喜欢。”
一枚红宝石的胸针静静的躺在黑丝绒衬垫上。胸针呈太阳状,正中镶着姆指大小鸽血般红艳的宝石,宝石周围由碎钻层层镶嵌,华丽美艳,与雪倩的气质很是合衬。雪倩眼见礼物贵重精美,神情顿时好了许多。
“月非,你有心了。”雪倩的眉稍眼角蕴了层柔情,“真漂亮!”
秦月非点头道:“你喜欢就好。”回身牵住绮玉的手,又对雪倩说,“我的女朋友苏绮玉。你们已经认识,我就不介绍了。”
绮玉微微一惊。
林雪倩俏脸惨白。手中捏着那首饰盒恨不得将它踩在脚底辗得粉粉碎!
“雪倩,月非。你们站在门口干吗?”雪倩的父亲林皖早已察觉到这三人间的异样。此时快步走上来打破诡异的气氛,笑容满面的伸手拍了拍月非的肩膀,好声好气的讲,“哟,月非,你把女朋友带来啦!”迅速的打量了番绮玉,不禁为女儿气馁。人家姑娘相貌柔美温婉不讲,气质也是超凡脱俗。还隐隐有股大气蕴藉全身,肯定不是普通人家的女孩。
“林伯父!”月非拉紧绮玉的手。绮玉乖巧的随着他唤了一声,“林先生,您好。”
林皖点点头,笑道:“快去里面玩吧。年轻人都在跳舞呢。”
月非感激的朝他点下头,带着绮玉至衣架边,替她脱下外套挂好。低声歉意的道:“让你委屈了。”
绮玉望着他,千言万语只汇成一声叹息:“你又何苦?”
留声机里正在播放一首最近流行的歌曲,低醇的女声在低吟浅唱:
多少的往事,已难追忆。
多少的恩怨,已随风而逝。
两个世界,几许痴迷,几载的离散,欲诉相思。
这天上人间,可能再聚,听那杜鹃在林中轻啼:
不如归去,不如归去。
月非将手放在绮玉腰间,绮玉抬头看他,眼底有丝仓皇。然而在月非深情眼眸的凝望下,绮玉不由任他提起手腕,交缠而握的手指难再分开。几个踏步间,他们已步入舞池,和那些沉浸在乐曲舞蹈中的人一般,浑然忘我。
林雪倩在远处瞧得眼珠都快突落了。
“爸!”她气恼万分的捉住父亲的手一阵乱摇,“我不管!我不管!”
林皖无奈的规劝女儿:“就算苏绮玉名声不好。但人家就是喜欢她!何况原本就是他的未婚妻!雪倩,天下好男人多得是——”
“天下好男人多得是。可我就只爱秦月非!”雪倩的目光似要杀人般瞪着绮玉,“我若得不到他,别的女人也休想得到!”
“雪倩!”林皖有点恼火了。“怎么这么蠢?那个男人若不爱你,就算和他结婚,你也不会幸福!”
“幸福?”雪倩冷冷的笑,面容凄凉决绝。“失去他我更不会有幸福!”
倒吸口冷气,林皖觉得女儿实在是被自己宠坏了。
“你想怎样?”
“爸,”雪倩的冷语惊人,斩钉截铁的道,“帮我除掉苏绮玉。”
林皖瞪大眼睛,不敢相信女儿竟然说出这种话来:“你疯了吗你!这种事——”
“爸。”雪倩自知失言,急忙解释,“又不是要她命。我的意思是,给她一笔钱打发她走。或者让她知难而退。爸!我怎会那么狠心致她于死地呢!”
林皖舒了口气,瞧了眼月非,横量了番事态的严重程度及化解的方法。迟疑道:“只怕你这些手段,都是无用功而已。”
雪倩微笑,随手抽出花瓶里一支鲜艳的玫瑰花,撕扯着花瓣道:“是人,总是会有软肋的。爸。你手下的程信之不是很能干吗?让他帮我查查苏绮玉的弱点。”
林皖失笑:“你让信之帮你做这种事?哼!”
雪倩眼尖,见到一个高大的青年军官正在和退下舞池的秦月非说话。便笑讲:“说到曹操,曹操就到。”
“信之。你也来啦。”月非见到老朋友,很是高兴。
程信之瞧了眼他身边的女子,将心底的惊讶掩藏得涓滴不露。温言笑道:“恭喜你了。”
月非嘿嘿的笑,绮玉不明所以。但程信之这个男人,她是有些印象的。
“如果我没记错,”她望着信之,“沈离秋是你的朋友吧?”
信之长眉轻扬,奇问:“苏小姐怎么知道?”想了想,“离秋提过我?”
绮玉莞尔一笑,想起那日见到离秋和他站在一块儿,眉目神情和姿态间,都是说不出的暧昧。面孔不禁泛红,欠身道:“抱歉,我去趟洗手间。”
她走后,信之立即忍不住调笑月非:“如愿以偿啦?”
月非低声道:“八字还没一撇呢!”
“哼。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你要是肯听你父亲一句话,哪怕是见苏小姐一面也好,就不会闹得这般曲折了。”
“信、之——”月非拖长声音。“我早就悔不当初,你还来刺激我!”
信之忆及当初的事情,越想越好笑,“你还迫不及待的动用手头所有关系为他们弄了两张私奔的船票!结果在照相馆见到苏绮玉的照片,连魂都丢了!”
“惭愧惭愧!”月非满面通红。“当年与绮玉失之交臂,今日绝不会再重蹈覆辙!”
“呵呵,也算是好事多磨吧!”信之饮尽杯中的红酒。压低声音,“林小姐怎么办?”
“都已经说清楚了。”月非不以为然。“难道她还能逼我娶她?”
信之略微点头:“别太绝情,好歹人家也对你一片痴心。”
他们俩人只顾聊天,没注意身后躲在高大壁炉边的林雪倩已将他们的对话悉数收入耳内。
嘴角有抹得意的笑:原来如此。苏绮玉,你等着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