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进香榭楼（1 / 1）

那年夏天，天阴沉沉的，吹起了小风。

风凝儿那时才六岁，扎着两个辫髻，身着破旧的小连裙。身边跟着一个瘦瘦的中年男子，那个人是她名义上的爹爹。她被她的爹爹领进了香榭楼，烟花之地。

初进香榭楼她就知道她以后会住在这里，看着那些美艳的女子，她很淡然。她抬头望向楼上，一位女子静静地站在楼上看着她。凝儿轻轻一笑，那是怎样的女子？淡雅、美丽，凝儿觉得她比花还漂亮。

她的爹爹和香榭楼的老板娘谈着什么，不时又看她一眼，老板娘是一位中年女子，身材有些丰腴，一身红色看上去倒是有几分风韵，很温和，至少比她遇见过的那些人要温和许多。

片刻过后，她那名义上的爹爹躬下他那纤细的腰，细细的叮嘱什么。那时她专注的望着楼上的女子，什么都没有听到。

等她回过神来，那个纤瘦的男子已经离她远去。

凝儿回过神，惊慌的转过身看向门口，“爹——”

男子全身僵住，回望了一眼，泪从眼角滑落，又很快用衣袖擦干。

凝儿是他捡来的孩子，那时才四岁，见她可怜便带回了家。家里清贫，但也没让凝儿饿着，凝儿很懂事，总是帮着家里干活，可是现在已经养不起她了，再跟着他可能会饿死的，于是把她卖到了这里，这样就不愁没有饭吃了。

凝儿自从跟了他，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起初以为她不能说话，现在才明白是她不愿意说话啊！如今叫了他一声爹，也算是没白养了她这些年。

男子泪湿润了眼睛，开心的一笑便疾步离开了。

她不哭也不闹，只是空洞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她知道，那个名义上的爹爹已经不要她了。她又是一个人，孤单的一个人。后来，她很感谢那个爹爹，因为他还有一点良心，把她卖到香榭楼，与其他妓院不同的香榭楼，让她遇见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你叫什么名字？”花语站在楼上轻声询问她，那声音很柔软，似飘落的雪花，让她触摸不到。

凝儿抬头望着花语，不言。花语久见她不回话，便转身离开了。

云娘看着虎头虎脑的凝儿甚是喜爱，云娘注意到凝儿一直盯着楼上的花语看，脸上露出笑容，真是个乖巧的丫头，“凝儿，来，过来。”

凝儿看着她，已经上了年纪的女人，给人很亲近的感觉，不似之前想象中的那么凶狠，凝儿虎头虎脑的想着。

“凝儿，以后你就要住在这里了，你叫我云娘吧！”

凝儿呐呐的点头，没有说话。

云娘把小云叫了过来，一旁忙碌的小丫头停下手里的活跑了过来。

“你把她带下去，把后院的那间房给她整理一下。”云娘拉着凝儿的手满脸笑意看着她。

“是，我这就去。”小云接过凝儿的小手，带着她向后院走去。凝儿看着小云，她不是特别的漂亮，但还算是长得清秀。

小云推开门，笑着说道，“以后这就是你的房间了。”

凝儿看着简单狭小的房间，她很是满足。走到小木窗前，很想看看窗外的风景，却不想一棵大树遮挡了所有的景色。

虽是如此，但她依旧喜欢，说不出来的喜欢。

小云整理着被子，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看着站在窗边的凝儿道，“刚才花语问你名字，你为什么不回她？”

花语？原来她叫花语啊，凝儿高兴的一笑。

小云见她不回她，摇摇头也不再理她，整理好之后就离开了。

傍晚，小云来叫她下去吃饭。楼下一大群人围着一个大圆桌，满满一桌子的菜都是她不曾见过的。

“凝儿，坐这里。”云娘向她招手。凝儿一怔，有些紧张的向云娘走去，水灵灵的眼睛又不时盯一眼桌上的饭菜。凝儿规矩的坐在桌前，不敢乱动。

“想吃什么就吃吧，这里都是你的姐姐们，不要客气。”说着，云娘夹块肉放在凝儿的碗里。凝儿看了一眼云娘，又看着那些姐姐们，她没有动筷子。她偷偷的望向门口，花语她怎么没有来吃饭呢？心里暗想着。

一位姐姐笑着说道，“你看凝儿多乖巧，云娘，你真是捡到宝了。”

“就是，就是……”大家附和应笑着。

“大家快吃吧。”云娘笑着动起了筷子，示意大家吃饭。凝儿嚼着饭，眼睛不时偷偷的向门口瞟上两眼。

一顿饭大家吃的很开心，虽然凝儿一句话也没说，但是她真的很高兴，这里的人都对她很好很好，真的像亲人呢。

晚上，香榭楼变得热闹了起来，凝儿呆在房间里不敢出去。

凝儿坐在窗前，一阵琴声悠扬而入。凝儿细细的听着，很好听。起身去寻琴声，往后院楼上走去，脚步停在房间的门口，不敢贸然闯进去。

听着她的琴声如冬季的飘雪，漫天飞扬，又缓缓降落，似雪凝而不化，似花含苞不放。琴声嘎然而止，她在沉迷中惊醒。

“进来吧。”温柔的声音划过凝儿的心尖，她有些生怯的推开门。

目光呆滞的望着花语，一袭长发随意散落，身着淡蓝色衣裙，她的美让凝儿羡慕。

花语轻抚过琴弦，看着瘦小的凝儿轻声问，“喜欢吗？”

凝儿看着她重重的点头。

那双洁白纤细的双手拂着琴弦是那么的完美，就想自己的手指也能如她一样舞动。

花语目光落在她身上，“你叫风凝儿？”

凝儿点头，小手紧紧的攥着自己的裙边。

花语兀然一笑，初问她名字时她还不愿说，还是自己去问云娘的。

“你为什么不说话？”

凝儿蹙眉，低头细想，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自己也不知道，好想从来就没想过。

“你很漂亮。”她突然冒出来这句话，这是她与花语说的第一句话。花语一听大笑起来，真是一个可人的丫头。

她起身，裙边席地，缓步走到凝儿面前，“那你想不想比我更漂亮？”凝儿抬头看着她，沉默不语，她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明天一早来找我。”花语说着把一块玲珑白玉佩帶放在了她小小的手心上，手心的一股暖意融入到她心里，凝儿开心的望着花语，这上面还有她的温度。

摊开掌心，凝儿仔细的看了一下，上面雕刻着精致的木兰花，仿若正欲含苞待放，这是她收到的第一个礼物，也是最贵重的一个。

凝儿紧紧地捏在手心里，生怕一个不小心从手中滑落了。她慌乱的跑回自己的房间，用被子把自己整个人都捂住，掩盖着自己的喜悦。

于是，天不亮，凝儿就等在花语的门口。如此一晃，便过了九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