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 沉沦（1 / 1）
“你又不是我，怎会知道我没看透！”孟莹玉恶狠狠地道。
“不是吗？你在我的汤羹中下毒，无非是想让我失宠于他，你便可趁机坐上这王妃的座位。好让那些曾经看不起你的人，如今对你另眼相看。”我自顾自地倒了杯清茶，没有看她一眼。
“你怎么知道的？”孟莹玉蹙眉问，“你调查我？”
我呷了一口清茶，缓声道，“某日闲聊，他告诉我的。你也应该知道，他对我的要求，向来是有求必应的。”见她脸色已然有些惨白，我不由不再加一把火，“你心里清楚，我与他之间的感情，并不是外人几句话就能代替了的。”
抬手指着正在花园中玩耍的厨娘家的小孩子，略带惆怅地道，“如果那个孩子没死，如今也有这般大了吧……”
孟莹玉死死咬住下唇，一脸苍白。王爷对这位王妃的情，她又怎么会不知？全篷澔国的人又有谁比她更清楚？但真的不想不甘心！“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收回眼中的惆怅，我低首玩弄着茶杯，“看在你多年为他效忠的份上，我想给你指一条明路。北面，那正宫里的宝座还空着呢。再过几天便是皇上选秀之日了，希望姑娘不要错过。王妃再大，也敌不过那天家的富贵呐。”
孟莹玉冷笑一声，“你这般劝我，还不是为了你自己！”
我很诚实地点头，“没错。你若进宫，也可消我心头之患。”
她被我的坦诚噎住了，半晌说不出话来。不过看的出，她已然动摇了。我起身伸了个懒腰，冬日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很舒服，让人倍感慵懒。我含笑回身问她，“怎么？还想不好吗？”
“你说的什么，我听不明白。”孟莹玉死死地咬紧牙关不松口。
我眼角的余光瞟到一墨色身影正向这边走来，不由邪魅一笑，“不明白？还是说，到现在了，你还是不懂他的心？”
说着，我不动声色地向后退了一大步。这下面本就是湖，我又在临湖的地方垂钓，所以后退一大步的结果就是我啊的一声掉进了湖中。
冰冷刺骨的湖水淹没头顶，我闭上双眸，享受这种沉沦之感。雪白的玉兰散花衣裙在湖水中散开，犹如一只蝴蝶飞翔在这碧玉般的湖中。
还没有下沉多久，感觉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我的胳膊，用力将自己向上拉。我没有反抗，只睁开双眼，许是湖水或者逆光的原因，他的脸看上去那么虚渺……
“咳咳……”头出了水面，我用力咳出肺中进入的湖水。
“泠儿你没事吧！”沈澐曦紧张地问我。
我摇摇头，略带吃惊地问他，“你怎么跳下来了？”
“废话，你掉入湖中，我怎么能不跳下来！”他瞪了我一眼，带我上了岸。他怒视着孟莹玉，声音犹如那冰冷的湖水，“是你推她下去的？”
“是我，又如何？！”孟莹玉肃然道。
我险些咬到舌头，生生将‘不是’二字咽回肚中，深深看了她一眼。这孟莹玉，这次看来真的是要悟了。
沈澐曦眯起凤眸，冷声道，“回去好好想想，你该接受什么惩罚。这事，你自己最好掂量掂量！”转而对我温柔地打横抱起，“我带你回去。”
孟莹玉惨然笑道，“王爷你的心究竟是什么样的！你就真的那么爱她？她落入湖中，你不问其他，只质问于我，你为何不信她是自己跳下去的？”
“她难道疯了吗？这般寒冷的天气会自己跳入湖中？”沈澐曦瞥了她一眼，仿佛不愿再多看她。
“王爷，在你心里，我到底算什么？”孟莹玉厉声质问。
“……”他扭过头去，轻蹙眉头。
孟莹玉大笑两声，其中满是悲凉之感，“我明白了，我在你眼中不过是个谋士、是个侍女！你眼里心里都是她，永远都是她！”
沈澐曦淡淡看她，“你累了，回去休息吧。”之后抱着我往朝华殿走去。
我靠着他的肩，低声说道，“这事与她无关，真的是我不小心踩空掉下去的。更何况我的水性如何你不是不清楚，这样浅的湖淹不死我。”
他紧了紧双臂，“嘘，别说了。”
孟莹玉在原地没有动，攥紧了双拳，突然向那道爱慕了多年的身影决绝地道，“四日后我想入宫选秀，从此侍奉皇上，繁衍皇家子嗣。”
沈澐曦的脚步没有任何停留，只风轻云淡地回道，“好，本王答允。”
我慢慢闭上了双眸……
回房后，我们各自换上了干衣服，沈澐曦逼我喝了两碗姜汤才罢休，只是不让我下床，说是要静养。
“为何要答应她的要求？”我靠在床栏上，有些不解地问。
沈澐曦伸手撩过我额前的碎发，柔声道，“既然你不喜欢她，让她出府就是必然之举。何况皇宫里也不错，若是有幸蒙得圣恩，那也算是她的福气了。”
我心中一动，他若只是以为我不喜欢孟莹玉，才想办法让她走的，倒还好说。要是知道本因……恐怕会生气吧。
他见我不语，低声笑笑，凑过来在我脸上轻啄一口，“你会为我争风吃醋，我很高兴。不过不许再伤到自己！冬日湖水这般冷，你怎么能跳下去！”
“曦……”我佯装着委屈，垂下头道，“我错了。”
他顺势将我抱紧，柔软的唇在我耳畔轻声说着，“刚才见你掉入湖中，我真的害怕。怕你真的想不开，想用这种方式离开我……泠儿，答应我，以后无论如何，别离开我。”
心中泛起酸楚，我努力逼回自己眼中的液体，“以后…我都不会离开你……”
“好。”他紧抱着我，像是想将我揉入他的身体中。我将脸埋入他胸前，贪婪地享受着他的气息。
真的，好温暖……
四日后，篷澔国中选秀开始，共召入宫中十五人。孟莹玉凭借自己美貌的姿色，毫不费力地入选，封为玉才人，居音华殿。
从此，她与他便是两条平行线上的人，不会再有交点。能做的，也只是在合宫宴上，远远地瞧上他一眼。
除夕的爆竹在空中炸响，人们在沉浸于过年的欢喜中，听到了一条消息——素馨国破，破城之时，国主自尽，其余皇室哀嚎不已，国内一片散沙。
沈澐宸履行了诺言，将素馨国一半的国土分给了清芜。自此，这世上再无素馨国……
“禀主子，水菱客里面传来了消息。一名高层人员透露，两年前他曾见过孟莹玉背后的神秘人一面，当时那人好似重伤初愈，但依旧带着面罩，看不清面目。”枫灵站在我身后冷声禀报，“但是那人无意间掉出来一块玉佩，好像是贴身之物。这是他根据回忆描绘出来的，请主子过目。”
我接过她手中的纸张，只一眼，瞬间感觉全身的血液仿佛冻结般，整个人没了生气。双腿无力，堪堪扶住了身边的树干才没有倒下。
云烟赶紧在身畔扶住我，关心地问，“主子您怎么样？！”
关夜好奇地捡起我扔下的纸张，一张俊脸也是惨白，一脸不敢相信地道，“怎么会？怎么会是他？！”
痛苦地闭上双眸，眼前全是那枚鸳鸯佩。
曦，你到底想干什么？
“还有什么吗？”我艰难地问道。
“水菱客的真正目的并不仅仅与朝廷对立，而是想要取而代之。”魅血一字一顿地道，“这个，恐怕是沈澐宸的探子没有探查到的。”
“谋反？”我低声重复着。
魅血和枫灵默契地点头，既然水菱客的谋后之人是他，那也不为难理解谋反的目的了。九五之尊的位子，吸引着每一个人。
我心中一痛，那种喘不过来气的感觉再次回到我身上。云烟赶紧给我施针，生生将那股闷憋疼痛压了下去。我靠在樱树树干上，紧紧咬着下唇，思忖着下一步的计划。
“这件事要秘密传回清芜宫中，事关重大，魅血你亲自跑一趟吧。记住，要亲口告诉她一人！”再度睁开双眸，眼底划过一抹阴狠之色，“还有，告诉她，计划有变。并不再是水菱客牵制篷澔，而是要让篷澔从此消失……”
无论他是否想要谋反，想要篷澔国的千里江山，一旦沈澐宸知道此事，他断断是活不了的。我说过，这一次，我要保护他，就绝对不能让任何人伤他！
“是，属下一定将话送到。”魅血回答。
我转头看向枫灵，“我记得沈澐曦曾说过，他有个妹妹刚生下就碰到了宫变，被强人掳劫，后来下落不明。如今算着岁数，跟孟莹玉倒也有几分相近。你去查查，如若是便好。若不是……”一丝冷笑爬上唇边，我弯腰捡起一根枯树枝，狠狠掰断，“若不是，就让她变成篷澔皇室流落民间的公主、沈澐宸的妹妹！”
“属下明白。”枫灵简短地点头道。
“主子您想利用孟莹玉？”云烟皱眉问道。
我扔掉左手的树枝，只盯着右手的，“有什么不可吗？原本让她入宫是为了牵制沈澐宸，让他们斗去。可如今，我要借着孟莹玉，从沈澐宸手中拿到篷澔的江山社稷。”右手突然发力，将树枝的截断处狠狠划过左臂。虽然冬季衣物偏厚，但也还是划出一道口子，血液慢慢渗出。本就苍白的脸色，如今已是惨白。
“主子！”云烟想给我止血，却被我制止。
我虚弱地道，“回去吧。”若是不用晕血的事掩盖住我苍白的脸色和低迷的精神，他一定会有所察觉。如今一切却都好解释了……
关夜无奈摇头，和云烟一起将我扶回去，“唉，这次怕是会被禁足了吧。”
果然不出关夜所料，沈澐曦在见到我的伤口后极是心疼和气愤，拿着药瓶和纱布亲自给我上药包扎。
“怎么能弄成这样？！”他仔细地往伤口上撒着药粉。
“不小心摔倒了，谁知道树枝恰巧划过胳膊，就这样了。”我半躺在榻上，一脸的理所当然。
“开春之前不许去树林了！这半个月不准出府！”他严厉地道。
我苦着脸，“不是吧，你想软禁我啊！”
沈澐曦瞪了我一眼，给伤口包上纱布，“要是允许，我都想将你拴在身边！怎么一没看到，就能将自己伤成这样？”
明明是情话，如今我听来却是多了酸楚，“曦，你生气啦？好啦，我知道错了，保证以后不会这样了！”
他将我挽起的袖子落下来，宠溺地摸摸我的头，“不生气了，还晕不晕？你伤成这样，我心疼。”
我突然起身，扑入他的怀中，柔声问道，“当年携手畅游的承诺，如今还算数吗？”
“算。”他的下颚抵住我的额头，气息有些浑浊，“泠儿这算是投怀送抱吗？”
我抬起头，看着他精致的下巴，略带妩媚地笑道，“算。”
锦被上绣着大朵的合欢花被灯烛照着，甚是暧昧，屋内一片旖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