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4 少年包青天3·十四(1 / 1)
{少年包青天3十四}
日头上中天,这片林子尽头是一大片金黄金黄的油菜花田。西朝气候干燥温暖,虽还是正月里,却已然是一派大好风光。
馥郁花香带着清灵之气,呼吸间灵台一片澄净。锦衣的男子双手抱胸倚着树干,脸上一副似笑非笑的表情。曜曜春光自树影间肆意倾泻,落在轻垂于肩的织金发带上,更显得他鬓若刀裁,眉如点墨。
那两名飞云骑得了庞统的赦令,早一溜烟跑了。师苑眼见自己今日未能发挥一下可亲可爱的白莲花姑娘精神,心里很是失落。庞统却还不依不饶,剑眉一挑又问了遍:“你倒是说说看,这上梁不正下梁歪,我该是怎么理解?”
师苑用手搭了个凉棚望了望前方招摇的油菜花田,末了“哎哟”一声,顺势就往后倒去。庞统的声音在头顶响起:“这又是怎么了?”
师苑确定庞统的话音里带了笑意,便索性装到底:“方才受了惊吓,现在反应过来了。”说完,半睁开一只眼瞄了瞄庞统。
庞统将怀里的她扶正了身子,饶有兴味地“哦”了声,嘴角噙着笑:“既然师苑姑娘受了惊吓,若放任你倒在这里不管也不是君子所为,不若就在在下怀中歇歇吧。”
师苑立马从他怀中站起来,转念又想到他先前在珍古轩买的玉簪子,语气不由恶劣了几分,愤愤骂道:“登徒子!”
庞统倒并未着恼,眼波流转笑得很是风流雍容:“谬赞谬赞。”
以前在碧虚观的时候接触到的凡人并不多,师苑还以为青崖子小道的面皮已经够厚的了。现下和这飞星将军庞统一比,师苑在心中默默掂量一番,青崖子的道行果然还是浅了些啊。
背着阳光,庞统脸上的表情看不大分明。师苑忍了忍,终究还是熬不住脱口道:“是不是位高权愈重,脸皮也更厚?”她忽的想起曾经她跟一只一千两百岁的元龟唠嗑,龟族向来是六界中很有学问的种族,说的话自然有见识。根据那元龟的说法,庞统这样的世家子弟,官爵财产都靠袭荫得来,自认为比常人高出那么一截,其实这一截还不是靠祖上庇佑,说不定这败家子当不了几天,家底就全被败光了。
师苑跟庞统认识这些日子,也知道飞星将军庞统的名号很有些分量。但因着先前听过元龟这番话,便觉得庞统这将军怎么看都像是因了庞统他爹庞太师的关系,这么想着就又加了句,“那等你爹哪天给你搞了个更大的官,你的脸皮可得成什么样啊!”
“怎么,难道就因为我是庞太师的儿子,我就一定是靠我父亲才发达的么?”庞统扬眉。师苑也扬眉,反问道:“难道不是么?”
庞统摇头轻笑一声,负手走开几步:“十二年前,我对我父亲说我要出去游历一番,偷偷跑到军队里当了一名小兵。没有人知道我是庞太师的儿子,从小兵升到都头,再从都头升到都指挥使,一直到五年以后我回到家,已经是大宋最年轻的都指挥官。那个时候我父亲才知道,那个以二十五岁之龄指挥数万大军,那个人就是他儿子。”庞统顿了顿,回首看着师苑,目光沉沉,“所以,我今天的成就,跟我父亲没丝毫关系。”
师苑点了点头,半晌没有说话,低着头若有所思。庞统见她这副模样忍不住噙了笑:“你这副模样,该不会是在考虑怎么表扬我吧?”
师苑抬头看了他一眼,又垂下眼去,掰着手指一脸严肃道:“我只是在算你现在几岁了。”
庞统:“……”
庞统一直送师苑到厢房门口,一路上师苑都在试图明示暗示他有位佳人在等着他前去幽会。许是庞统因被师苑发现了行踪所以临时决定不去了,故随便师苑怎样表示,庞统都一副茫然的表情。
师苑原想走了这么久的路,好歹也留他喝盏茶,还没斟酌好怎样开口才显得她矜持一些,庞统已经毫不客气地在桌边坐下了,顺手又给自己添了盏茶。
师苑: “……”
庞统悠然喝了两口茶,这才翩然起身,临走到门口又突然转回身来,从袖中掏出样物事递到师苑面前:“差点忘了,这个给你。”
银鎏金镶翠玉的簪子,簪头制成了小巧精致的“喜鹊登梅”花样。五瓣银梅之上金身玉翅的喜鹊婉转探首,说不尽的婀娜精巧。
师苑看着掌心的簪子,结结巴巴差点磕到自己的牙:“这这这……买给我的?”
庞统略一点头:“怎么,不喜欢?”
师苑顺势退了半步,看着庞统艰难地挑着字眼:“你你你……你送我簪子作甚?”
庞统很端架子地扫了她一眼,嘴角带笑似春风拂过:“哦,大概是钱太多了顺手就花掉一些。”说完轻很潇洒很倜傥地笑了笑,起身翩然离去。
所以说凡人的心思你别猜,如庞统这样有钱有势却老大不小还没成家的凡人,你更别想弄明白。师苑看着手中的簪子,觉得说不定还真是他嫌身上的银两太重,借此花掉一些罢了。
庞统先前给包拯两天的时间查出案子的真相,现下算来明日就是最后期限。师苑抬手看着腕间的珠子,阳光透过薄薄的窗纱照进来,衬得红绳之上三枚珠子愈发光泽莹润。师苑就有些意兴阑珊,天算的幻相变成这模样,想来也快到了离开这里的时候了,只不过青崖子小道千叮咛万嘱咐进来是体验所谓的至情至爱的,可都到了这地步,也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玉簪子握在另一只手中触觉微凉,师苑心神微动,缓缓合上手掌。
近日来师苑渐觉身上灵力越发充盈,因忙着刘府的事修行上就也懈怠了,想来下午无事,便索性闭门不出准备吐纳修炼,将身上的灵力归引正位。
刘府的院子建的极好,师苑所住的这厢房,窗下就有芳草春花蓬勃吐艳,即便关了窗依旧有自然灵气源源不断地渗进屋子来。师苑往床上盘腿而坐,闭眼调息,瞬间如上云霄,周身仿佛轻雾缭绕,恍惚间万事不知。
这一下,直到刘府的丫鬟来敲门请她吃晚饭才回过神来。师苑跳下床,只觉神清气爽,若不是及时记起这还不是在碧虚观上,她铁定要跃出窗去展袖凌云一番才罢。
刘府待客一向极为周到,师苑精神头又好,这一顿晚饭吃得很是适宜。她正犹豫要不要再添第二碗饭,又担心添了饭就吃不下宵夜了。如此纠结一番,因想到待会儿还有要事去办,倘若吃撑了在关键时刻打个嗝可就太煞风景了,出于这等考虑才把手中的筷子停下了。
等丫鬟将残羹剩饭收走,师苑又着意梳洗了一番。外头月色溶溶,花影寂寂,师苑抚着腕间的珠子微微一笑——如此良宵,很好,很合宜。
庞统住的厢房是刘府内最僻静的一处所在,师苑踏着月色漫步而去,心中涌起无边的欢悦。下午在房内她独自一人打坐调息,虽恍恍惚惚不知身在何处,朦胧中却想通了一件事。她自入镜中不自觉地就卷到了刘府这件事中,看似一步步顺理成章,可焉知又不是命理注定?既是命中注定,保不齐那命格星君早就将她的至情至爱送到身边了。
师苑觉得自己所思所想很在理,而这些日子她看下来,能胜任良人一职的,在众人中也就公孙策和庞统了。她很是慎重地衡量了一番,认为不管是从性情还是人品上还是公孙策比较靠谱。
嗯,就是他!她刚下定决心,忽感知到有动静,猛地抽身回来,却是刘府的丫鬟叫她吃晚饭。师苑应了声,将气息调匀准备下床来,目光一转正好看到手边的簪子。
喜鹊登梅的式样,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喜鹊的翅膀以玉镶嵌,青翠得好像要滴下水来,握在指间衬得手指纤白如葱段。
明明是初春时节,呼吸间却仿佛有木樨花香浅淡清雅。只那么一霎那,她的心中清灵一片,惟余木樨花香袅袅不绝。
——如果一定要选一个的话,她希望是他。
必须是他。旁人,算不得数。
影影绰绰的几棵玉堂春之后透出零星灯火,师苑停下脚步,目光静静地望过去。晚风微醺,带了花木芬芳。她抬手整一整发间的簪子,唇边流连出一朵无声无息的笑。
“庞将军,既然你未娶我又未婚,不若你把我娶了,或者我嫁你也行,如何?”
她打定了主意,待会儿得要这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