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1 / 1）
等大家热情散去，清悦走到孙康身边，说：“你的程冰，走了。”
孙康脸色一垮，场上的温度骤然冷却。他和小刘、张琪精心策划的惊喜，因为女主角的消失，顷刻土崩瓦解，篮球队的生日蛋糕车于此时推出，更添尴尬，刚刚还欢乐沸腾的球场，只剩下大家面面相觑，鸦雀无声。
奶油被雪水冲融，滴在操场的地上，一点一点汇成小河……
不知过了多久，郑布布拍了拍孙康的肩，和小舞牵手离开，张琪和小刘说了句“保重”，其他人也迅速做鸟兽散。
雪花落在孙康的头发上，冰冻在心里，他茫然的站着，直至站成一座雕塑。
“我猜，她在你们初遇的地方。”清悦去而复返，她冲孙康温柔一笑，“快点去吧！她不是故意给你难堪，而是想一个人静静。以我对程冰的认识，她是个把心事藏很深，却表现很明显的女孩，如果她心里没有你，不会站在雪里看你这么久……”
孙康如梦初醒，拔腿往凉亭跑，跑到一半，回头大喊：“谢谢你，清悦！”
清悦歪头看着他，笑靥如花。
湖心凉亭，碧水中央。
孙康突然刹住脚步，停在大槐树下。程冰一个人坐在石阶上，双手支颐，眉心微蹙。
清悦猜得没错，她在这，在他们第一次相遇的地方。
“程冰！”
程冰一震，蓦然回首。
她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太过喧闹的场合真的不适合她，没想到，还是被他找到……
孙康缓步走近，握紧拳头，黑亮的双眸似有怒火在燃烧，他恨恨地对程冰说：“你知不知道我为了你的生日做了多少准备？你怎么可以一声不响的就离开？我他妈的到底造了什么孽，竟会任由你毫不珍惜的把尊严踩在脚底下？”
程冰明显一愣，她不明白孙康为什么会发这么大的火？他和小刘打篮球，与自己去不去、离不离开有什么关系？
孙康咄咄逼人：“你十八岁生日，我想给你一个不一样的成人礼，喊来两个系的人给你祝贺，原本以为你会喜欢，可现在看来，全是我自作多情，你根本就没放在心上！”
“我……我真的不知道。”程冰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孙康，可能自己真的让他失望了。孙康自嘲的笑了笑：“不知道？呵呵，我用尽全力换来你一句不知道。”
“对不起。”程冰低了低头。
孙康从衣服里面拿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许是被雪水淋了，边角有些浸湿的褶皱。他野蛮的扯掉彩带，撕碎包装纸，拿出盒中的礼物，冷冷地对程冰说：“我本来想告诉你，不必等到毕业，今天就可以给你答案，但现在我发现我错了，早在你误会我和陈思雅的时候就已经给我判了死刑，而我还像个傻子一样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
“不要！”程冰慌忙拉住孙康的手，“我——”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一枚造型奇巧的戒指，在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后落入湖中。
一圈圈湖纹，越扩越大，直至融于无边的平静……
“扑通”一声，程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纵身入湖，循着方才戒指跌落的地点，一头栽入水中。孙康没想到程冰竟会如此，他暗骂一句，来不及脱下外套就一个鱼跃跳进湖里，扑到了她身边。
“你疯啦！”孙康捞起全身湿透的程冰怒斥，“折磨我是你的乐趣是不是？”他揽着她的腰，游回岸边。
上了岸，程冰甩了甩湿漉漉的头发，伸出右手笑说：“我不想丢了它。”
戒指滴着水，一滴，两滴，三滴，在两人中间，滴出心声。
“程冰，你就是一个疯子！”孙康声音略微颤抖，“而我还就败在你这个疯子的手里……”
程冰嘿嘿一笑，没有说话。
回到宿舍，程冰换了套衣服，坐在椅子上稍作休息，又急匆匆往小区赶。
一年了，她很少回去。
周末和假期打工兼职只是推脱的借口，最根本的原因是她觉得自己和组合家庭格格不入。除了每月一次的例行聚餐，她总有不回去的理由，而这一次，是她主动，回家。
过了今天，她就成年了，真正长成一个大人，能够撑起一个家的女孩子。
这么多年，她暗自和父亲程德较劲，他说女孩当不得家，挺不起脊梁，而她历经千锤百炼，终会有百炼成钢的一天。现在的她，不用担心学费，辛苦打工赚的钱，足以支撑两个妹妹的学费和日常生活开销，她用稚嫩的肩膀，扛起了生活的重担，从不喊累。
她做了一个当家的人该做的一切，比男生做得更好，他日再见程德，她有足够骄傲的资本去让他后悔，让他道歉，让他弥补对程家女儿的亏欠！
可是，母亲梁秋却是她穷尽一生也无法报完的恩，她总想多努力一些，好让母亲享享清福。
刚打开门，程晶和程莹就热情地迎上来，高兴地叫着“姐姐”，程冰抱着她们温柔一笑，问道：“妈妈在吗？”
“妈妈和爸爸带着赵宗出去了。”九岁的程莹抢前答。她出生时程德已走，好不容易有个完整的家，所以她对‘爸爸’并无概念，并以此来亲切地称呼赵超。
程冰换鞋进来，从包里里拿出巧克力，摇晃着询问：“小晶和小莹有没有听妈妈的话？”
两个小女孩齐声：“有！”
“那，考试有没有考双百分？”
程莹兴高采烈地一叠连声：“我是双百分，我是双百分！”而比她大一岁的程晶忽地眼泪扑簌，很怯懦地小声说：“姐姐，我没有考双百分，我的语文只考了九十七……”
程冰轻柔地帮程晶拭去眼角和脸蛋上的眼泪，温声说：“那小晶下次努力，好不好？”
程晶狠狠的点头，程莹也笑嘻嘻地说好。
“喏，拿去吃吧！”程冰很开心有这么听话的妹妹，“等下姐姐要带小晶和小莹一起出去吃饭，快去换件漂亮衣服，乖哦！”
程晶和程莹拿着巧克力，欢呼着回到房间，程冰则把自己陷在沙发里，闭起眼睛，放松全身。
卡农钢琴曲，平稳舒缓，悠悠响起。
轻音乐总是在安静的时候更能打动人心，任由它进行了很久，程冰才懒洋洋地拿起手机。
“喂，哪位？”
“小冰……”
一个电击，倏然坐正，这个声音，她化成灰都不会忘记，而全世界叫她“小冰”的也只有一个人。
“爸爸……我只是想给你说声，生日快乐。”一句话说得有气无力，还时不时传来剧烈的咳嗽声。
程冰冷笑一声：“快乐？很对不起，你正在破坏我的快乐！”
“我知道我对不起你们，但……现在我想求你一件事情，你能不能答应我？”
程冰哭笑不得，九年不闻不问的父亲，突然打一通电话，上来就摆出要求，他有什么资格？即便是请求，她也不会答应。
“我想，在九年之前，你抛妻弃女而去的时候，我就再没有什么好答应你。谢谢你还记得你有女儿，可我不知道自己有父亲，所以请你去找别人答应你，或许，你的儿子能够完成你所有的愿望！”
彼端登时沉默，随即是快把耳膜震碎的噪音，程冰把手机拿离，决绝的挂了电话。
“很好，程冰，你出气了，程德被你说得哑口无言，大概会把肺气炸，你报复了他，憋住，不许哭！应该开心的，对，开心！”眼泪在眼眶里打了个转，逆流入心……
听到防盗门的响动，程冰迅速低下头，掩去所有的情绪，再抬头，已换上了一张无比灿烂的笑脸：“妈，赵叔叔，你们回来了。”她仍然不能坦然叫赵超爸爸。
梁秋提了两大袋东西，看到程冰，先是一愣，随即笑逐颜开。赵超不苟言笑，只是点了点头，而赵宗却早就一蹦一跳地扑到程冰身边，扬起小脸很乖地对她说：“大姐姐，祝你生日快乐！”
“嗯，谢谢小宗。”程冰微皱了下眉，不着痕迹地走开。不知为什么，赵宗很粘她，比程晶和程莹还喜欢和她在一起。可她对他，总是热乎不起来。
“冰冰啊，我刚还和老赵商量说去你学校接你，没想到你先回来了。”梁秋说，“我们准备给你在家办个生日，你看行不行？”
程冰上前接过袋子，打开一看，全是她爱吃的食材和糕点果品，方才按下的酸涩复又涌起，她扶着梁秋走至厨房，涩涩一笑：“妈，今天不许你再忙碌，就让我来给你做顿饭吧！”
梁秋把她抱在怀里，用手在她肩上拍了拍，语重心长的说：“我的冰冰，长大了……”
程冰回抱住梁秋，眼泪再也忍不住，瞬间决堤。
在平常兼职的酒店，程冰包下了整个自助餐厅，亲手为梁秋和家人做了一顿大餐。尽管老板给出了最优惠的价钱，但这顿饭还是花去了程冰近三个月的工资，然而，为了自己至爱的人，不管花费多少都是值得的，因为恩情和亲情无价。
“妈，冰冰敬您，”程冰端起酒杯，恭恭敬敬地敬了梁秋一杯酒，“以后，所有的事情都交给女儿。”
梁秋很是欣慰，缓缓喝下酒，温声说：“乖孩子，你是妈妈的骄傲。”
“姐姐，生日快乐！”程晶、程莹、赵宗，三个孩子一起举起果汁，言笑晏晏地学着样儿祝酒，程冰一饮而尽，她本不能喝酒，但今天破例。
赵超注视着程冰，沉默良久，但他最后说的话却让程冰终生难忘。
“冰冰，你虽然不是我亲生，但叫我一声叔叔，我就有责任做一个长辈该做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