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决战前夕1（1 / 1）
“大师兄，情况如何？可有找到关于魇门的记载？”
看到从天界返回的尧则铭出现在明方宫门口，锦燏等人都迎上去焦急地询问。
近日来，逐浪开启魇门的过程并不顺利，但魇门半开之后泄出的魇气已经让京城中体质较差的老弱妇孺大受影响，出现了各种精神异常、行为失控的情况，有的女子把自己的丈夫孩子当成仇人挥刀相向，有的老人把自己的儿女当成强盗，见了就惊吓不已，尖叫救命。如此混乱的状况让祺卫军到处“救火”疲于奔命，为了尽快找到封印魇门的办法，尧则铭便回了趟天界，去藏书阁查找与极夜之渊相关的史料。
听了众人的询问，尧则铭没有立刻回答，目光四下一扫后转向锦燏问道：“弟妹没在吗？”
“她去找昭王爷商量些事，这会儿差不多也该结束了吧！”锦燏看了眼尧则铭，迟疑道，“怎么了，难道……如何封印魇门与小曦有关？”
“不错！”尧则铭神情肃然地点头，“你去请她过来，等她来了，我再一起告诉你们。”
他这凝重的表情让锦燏有些不安，于是立刻赶去御书房找曦华。他到的时候，曦华正好刚刚结束与羿天瞻的谈话，听他转达了尧则铭的意思后，便与他一起回了清扬轩。
锦燏师兄妹四人，再加上曦华、韵竹、南苍绛霞、老槐仙和灵济五人，大家一起坐下之后，尧则铭很快切入了正题：“你们可知道极夜之渊的来历吗？”
极夜之渊形成的时间仅次于三界相分，迄今为止有几十万年的历史了，而锦燏等几人的师父宴日上神也不过十万岁的年纪，如此遥远的历史，除了如今已经基本不问世事的母神君莫夫妇之外，已经没有什么人了解。见众人均摇头道不知，尧则铭便说了下去。
“我找到的这本典籍是母神大人的第一代弟子，也就是由母神大人亲手创造出来的，与神夫岑观同辈的墨神无忧所著。据说，梦魇一族在创世神族诞生之初就存在了，是由众生心中的贪嗔痴各种妄念而生，他们虽能使人在梦中感受到恐惧、痛苦，有可怕的一面，但噩梦的存在也是鞭策人心向善的一种约束和动力，所以神族也认可了他们，与他们和平共处。”
“然而，不久之后，负责赏善罚恶的洛清女神便发现，梦魇一族生性残暴贪婪，常常滥用控制梦境的能力来害人，已经构成了对世间其他生命的极大威胁，但梦魇又与其他妖魔不同，如果世上没有了他们，世人即使做了再多亏心事也不会做噩梦，行为也容易失控，所以，梦魇一族是不能灭的。最终，她在禀报母神后，决定缔造一个三界之外的独立空间，把梦魇一族封锁进去，让他们不能干扰三界众生的生存，同时也能继续发挥制造梦境的作用。”
“已经习惯了享受世间繁华的梦魇一族自然不会甘心被放逐到三界之外，于是，创世神族与梦魇一族爆发了一场有史以来最为激烈的战争，因为梦魇有通过入梦控制对方心境的能力，就连神族对付他们都很困难。”
“极夜之渊是洛清女神以自身灵力所造，困住梦魇一族最有效的方法，便是把他们驱赶到极夜之渊的洞口——魇门以后，用她的灵气唤起与极夜之渊气息的彼此感应，形成有强大吸力的漩涡，把梦魇们吸入洞中，再将她的灵气与极夜之渊融为一体覆盖住魇门。为了避免其他神友的大量伤亡，洛清女神牺牲自己，释放全部元神的力量才把梦魇一族封进了极夜之渊，可成功之后，她自己也已经油尽灯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魂寂之前，洛清女神把封印极夜之渊的法咒留给了她的爱人墨神无忧，因为极夜之渊是她所造，除了她，就连母神都没有封印魇门的能力，但她即将魂飞魄散，世上再不会有第二个她了，为了给后代生灵留下一个防范魇门开启，避免世间浩劫的保障，濒死的她对自己施了最后一次灵法，让自己的身躯化为天界神石，破碎的魂魄与灵力则散入人间成为大地之灵，将来，那块神石中所诞生的生命，就有能力唤醒大地之灵，重新封印极夜之渊。”
听到这里，众人的目光已是不约而同地集中到了曦华身上，清颜忍不住抢先开口道：“那块神石，不会就是师嫂第一世的原身吧？”
“正是如此！”尧则铭肯定地点头。
“老大，嫂子她也太厉害了吧！”灵济也在一旁咋舌惊呼，“原来灵石之身还不是她的第一世，她最原始的前身是远古神族洛清女神？要这样算她的辈分不是比你们师父还高了？”
“这可不是如此算法的！”尧则铭笑着摆了摆手，“洛清女神早已灰飞烟灭，她的魂魄，她的意识早已经不存在了，那块神石虽是她的身躯所化，带有她生前留下的灵气，但也只是个和普通泥土沙石一样没有生命的物件，即便修成了人身也是另一个完全独立的生命，和她没有关系了，只不过继承了召唤大地之灵的能力而已。”
“尧则圣使的意思是，现在只有我能重新封印极夜之渊？”曦华深吸口气，郑重地望向尧则铭，“那就请告诉我该怎么做吧。”
“这个在墨神无忧所著的典籍里有记载，可惜，他在完成洛清女神的遗愿之后便自毁元神追随爱人而去，我们已是无法当面请教他了，其间许多细节只能靠你自己去体会。”
曦华方自颔首，锦燏已是急声问道：“那封印魇门的时候，小曦会不会像洛清女神一样……”
“三师弟，这个你不必担心！”尧则铭明白他的担忧，忙解释道，“洛清女神当年那样做，就是不愿意后代生灵再有人和她一样牺牲。如今，封印魇门的力量已经存在于大地之灵中，弟妹只要有足够的能力驾驭它就不会有危险。不过，她现在体内的石魂尚不完整，驾驭起来可能有困难，弄不好还会反噬自身，所以当务之急是要尽快让她的石魂圆满。”
锦燏早先便告诉过曦华如何让石魂圆满的方法，听尧则铭提起此事，曦华不禁面上一红，同时又有些担心地瞟了锦燏一眼。
想到曦华必须与秋离俊合体双修，锦燏的心确是情不自禁地拧了拧，但他也明白，无论自己愿不愿意，秋离俊与曦华本就因那缕石魂而世世牵绊，这一点任何人都改变不了。更何况，即便抛开了注定的缘分不谈，只论这一世的感情，他也不可能把秋离俊从曦华的心底抹去，其实，这个局面他早已清楚也准备好了要接受，只是事到临头，心中总是难免纠结而已。
察觉到曦华担忧关切的眼神，他心头微暖，冲她摇头一笑示意无碍，随即定下心神提起了最关键的一点：“现在的问题是，秋离俊还在逐浪的掌控之中，随时可能被他附身，我们尚无把握对付逐浪，又如何把他驱走，得回秋离俊身上的石魂呢？”
“这也正是我最头疼的问题！”尧则铭不禁苦笑着叹了口气。
凭逐浪如今的功力，他们师兄妹几人联手也没有必胜的把握，眼下唯一胜算最大的做法，就是如秋离俊所言，依靠他的牵制来杀死逐浪。在逐浪与秋离俊一同灰飞烟灭的瞬间，石魂因为与用来焚烧的灵火同属灵物，会比他们的魂魄后一步湮灭，只要时机拿捏得好，就可以把它抢出来，此时它已经脱离了寄主魂魄，不需要双修也可以直接进入曦华体内。
这法子听来似乎可行，但曦华是绝不可能答应的，即使是尧则铭自己，心里也是不忍且不愿，但他一时间也想不出其他办法，因此实在是无法回答锦燏的问题了。
正说话间，却听门外侍者来报，说是梅山统领有要事禀奏，于是众人暂停了商议，等待梅山芷入内。不过才道出个话头，曦华已是霍然色变地站了起来：“俊被逐浪手下的妖兵带到这里来了，你肯定？”
“是！”梅山芷沉稳点头，“臣以为，旻亲王殿下在被带来的路上故意弄出很大的动静，就是为了引起我们的注意，要我们……做好准备。”
一抹钝痛沉重地碾过曦华的心口，让她一时语滞，直至感觉到自己的手被人悄悄牵住，在锦燏温柔抚慰的目光里，她才艰难地吐出口气来：“好，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梅山芷离开后，屋里所有目光都满怀同情地都落到了曦华身上。他们已经从老槐仙口中得知了一切，也都为秋离俊的决定深深感动和心痛着，但越是如此，他们便越是无法接受他的牺牲，因此，尽管大家都知道那或许会是个有效的法子，却至今没有一人表示过赞同。
颤抖地闭了闭眼，曦华缓缓开口：“俊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想必大家都已经清楚，但我绝对不会同意！尧则圣使……”
“弟妹，我懂！”尧则铭了然地接口，虽然他暂时还没有想出更妥当的办法，但在听到梅山芷方才所言的那一刻，秋离俊的决然再次带给他的震撼已促使他最终下定了决心。与师弟师妹们交换了一下眼色，他郑重承诺道：
“我们身为天界圣使，断不会为了杀一个魔头而去牺牲无辜的生灵，请弟妹放心，无论有多艰难，我们都会尽力保全旻亲王的魂魄的。”
“多谢！”曦华冲尧则铭深深欠了欠身。这声“多谢”说来简单，在曦华心中却是有千斤之重，因为她知道，既然自己身负封印魇门之责，那杀逐浪的任务，就只能由尧则铭几兄妹去完成了，如果不用秋离俊说的那个方法，他们几人所冒的风险就会大上许多，关键时刻，一线之差就可能关系到生死，做出这样的决定，绝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一旁的锦燏亦对几位同门投去感激的目光。他心里明白，他们决定这样做，一方面固然是不愿伤害无辜，但更多的却是为了他和曦华。在他来说，为了曦华和她所在意的人付出生命亦是心甘情愿，可其他人却没有义务承担这一切，他们为的，不过是一个“义”字而已。
面对他们的感激，尧则铭仅是淡淡一笑，清颜俏皮地眨了眨眼，向来腼腆不多话的墨成垚也拍了拍锦燏的肩膀，南苍绛霞则是幽幽地望了锦燏一眼，又神色迷离地垂下头去。韵竹、灵济和老槐仙均未被赋予固定的使命，但他们心里也都各有打算，此时仅是沉默不语。
“既然大家意见都一致，那我现在倒有个主意……”安下心来的曦华凝神思索片刻，眼中渐露出有所计较之色，迎着众人询问的目光，她不慌不忙地应道：
“以我为饵，把逐浪逼出俊的身体！”
☆ ☆ ☆ ☆ ☆
冷冷盯着被妖兵扔到自己面前，如一堆烂泥般瘫倒在地上的秋离俊，逐浪那鬼气森森的黑色风帽下逸出了一声轻蔑的冷笑：“终于想明白了，要活命了？”
因为离开了逐浪深厚魔功的支撑，此时的秋离俊虚弱得连坐直身子都有困难，毫无血色的脸庞苍白得几乎透明。挣扎着抬起头来，他眨了眨无神的眸子，低低应了声：“是。”
眼前黑影一晃，座上的老魔头不知何时已到了他面前，伸手挑起他的下颌，戏谑道：“早这样不就对了吗？跟我玩什么宁死不屈这一套，哼，自讨苦吃！”
秋离俊垂眸不语，一副低眉顺眼的样子。逐浪得意之余，又不免有些怀疑：“你到底是为什么改变主意的？看你，可不像个贪生怕死的人啊！”
“我都是……死过一回的人了，还会怕死吗？”自嘲一笑，秋离俊凹陷的眼窝中迸出了异样的精光，“我只是……不甘心，她明明知道……我在你手里，可是，我被囚在烟笼林……这么多天了，一点动静……都没有，她根本就……没有来找过我！”
似是不堪重负地吐了口气，他一字一顿地咬牙道：“我没想过……当真要她……为了救我拼上性命，我要的，只是她的在乎，哪怕……只有一点点，我……死也甘心了，可是没有，一点都没有！为什么？我可以……为她死，为她……牺牲一切，可她现在……心里却只有别人！我在这里……受苦的时候，她却……牵着别人的手，在别人怀里……享受温存，她是我的妻子，我的！凭什么，凭什么……”
断断续续的泣诉终止在一阵剧烈的咳嗽声中，但那狼狈伏地之人眼底的不甘与怨恨之色却更深了，枯瘦的手指拼命抠着地板，就像恨不得扒开谁的胸膛一般。
逐浪沉默地看着他，心头疑虑渐去。如果说眼前这人是单纯地怕死才服软，他说什么也不会信，可要是为了曦华……他满意地笑了：“很好，这才像个男人的样子嘛。属于你的东西，就要去夺回来，凭什么你一个人凄凄惨惨地去死，却让他们卿卿我我地在那里逍遥？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一定帮你杀了那个霸占你妻子的小畜生！”
其实，逐浪直到现在还以为锦燏早已丧命，不过是为了让秋离俊对自己更加俯首帖耳才虚言哄骗。无论反抗还是屈服，这个凡人在他眼里都是愚蠢的，哼，还真以为听了他的话就能抢回曦华吗？一个阳寿早尽之人，根本就无法长期存留于世，与其浪费了这肉身与魂魄，还不如事成之后给他好好享用呢！
知道逐浪已然相信了自己的话，秋离俊的眼底也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看着对方得意洋洋地走来，吩咐他放松自己，准备让他附身，他点点头，听话地闭上了眼睛，心魂深处，却有一抹温柔眷恋的牵痛悄悄漾开。
曦华，我没有办法再陪你了，如今唯一可以为你做的，就是帮你们杀了这魔头，让另一个和我一样爱你的人，平安无事地留在你身边。曦华，我舍不得你，这一别，竟是连来世重逢的想望也没有了，可是，我不后悔，你曾经给过我的幸福，已是远胜千秋万载的生命……
曦华，我就在这里提前跟你道别了，等那魔头上了我的身，为免他怀疑，我便不能再轻动意念，生死之际，又怕来不及了……
永别了，我的爱妻，不要为我伤心，好吗？你给过我的已经够多，请你相信，直到化为尘烟的那一刻，我的心底都是温暖而满足的，只因，生生世世的轮回里，有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