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6 故人陵前燕归来2（1 / 1）
事情结束得比预计早，于是提前恢复更新，嘤嘤~掌中传来沁入心脾的温暖，触碰到实体的感觉也清晰得不容置疑，曦华难以置信地瞠大眼眸，呼吸变得急促而凌乱，一颗心几乎怦然跳出胸膛：“你……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没有死吗？可是，当年……当年我明明看到……”
“你没有看错，那时的我，的确是死了！”凄伤一笑，秋离俊微微侧首，目光迷离地望向那高高耸立的石碑和透着苍凉雄浑之气的陵墓。
“我就在这个黑暗冰冷的地方沉睡了三年，本来，也是应该永远沉睡下去的，谁知，此处的地仙酒后一时兴起与人打赌，竟闯入墓穴之中用法术让我复生了。现在，连我都不知道要怎样面对这个本来应该已经是死人的自己，也难怪……你无法接受这个事实。”
曦华泥塑木雕般定在原地，好半晌说不出话来。这是梦吗？应当不是，掌下的触感如此真实，定然不是幻觉。若换作从前，她或许无法相信死者复生这样离奇的事情，但自从在蓝田村遇到那鹫妖之后，她才知道，自己原本认为虚无缥缈的鬼神灵异之事是当真存在的。
冒着冷汗的手自眼前男子的腮边渐渐下滑，从脖颈至肩头，从臂膀至胸膛……那熟悉的感觉，即使经历了那么久的阴阳相隔也从不曾淡忘。
“俊！”一声欣喜的呼唤中，再无怀疑的她纵身上前，紧紧抱住了他瘦削的身躯。秋离俊狠狠战栗了一下，又踌躇片刻才缓缓抬手环上了她的腰身，一滴滚烫的泪自他眼角滑落，悄然濡湿了两人熨帖在一起的面颊。
那一刹，珍藏在记忆中的无数温馨过往、缱绻柔情如飞流直下的瀑布般以不可阻挡之势涌进曦华的脑海，又如涓涓细流一点一滴浸润过她的心田，秋离俊眼中同样闪烁着回忆与现实交错的狂喜与沉醉，颤抖着在曦华额上点下轻柔一吻，确定她并无反感之后，他又俯身温柔地吻上了她的唇。
星火摇曳的柔情，在听到曦华一声迷醉呢喃的瞬间突然暴长，蜻蜓点水般的试探蓦然变成激情荡漾的缠绵深吻。或许是寂寞了太久，思念了太久，渴想了太久，或许是一番生离死别已让他超脱了君臣身份的束缚，性情向来温和恬淡、恭谨克制的秋离俊前所未有地放任自己的激情驰骋如脱缰的野马，那炽烈如火的爱欲，几有把怀中伊人揉入心髓，融入骨血之势。
唇舌间热情荡漾的纠缠，轻滑过肌肤的熟悉爱抚让曦华心驰神醉，陷入旖旎幻境的头脑丢盔弃甲，溃不成军，这一刻，宇宙洪荒、世间万物在她眼里都已不复存在，浩渺天地间剩下的仿佛唯有那紧拥着她的温暖胸怀与融化在他怀里的自己。
一次又一次从樱唇檀口间采撷着沁人心脾的甜蜜芬芳，也把自己沉睡多年的爱意毫无保留地奉献给她，秋离俊的目光渐趋迷乱，呼吸也越来越粗重，烫热的手掌情不自禁地从曦华的背后移到身前，又轻轻挑开她的衣襟，顺着她光洁如玉的肌肤寸寸摩挲着滑向胸前那片绵软销魂的绮丽春光。
曦华的双手也在秋离俊精瘦紧致的脊背和胸膛间游移着，埋藏于灵魂深处的浓情在不可抗拒的诱惑之下狂野奔腾。然而，许是两人之间过紧的熨帖使她隆起的小腹微微受压，就在燎原烈火即将爆发的那一刻，腹部传来的一丝顶胀感让本能的母性蓦然压倒了狂乱的渴望，她不由得一个激灵，头脑随之霍然清醒起来。
“不……”匆匆推开秋离俊，她保护性地掩住腹部，心神凌乱地喘息着。意识到刚才几乎发生了什么，她不由得想起了苍白病弱的锦燏离去前犹不忘殷殷叮嘱的关怀目光，心中顿时涌上了一股浓浓的愧疚之情。
看着她如做错事的孩子般手足无措地垂下头去，秋离俊满腔的情火遽然熄灭，写满了炽烈爱恋的俊脸血色渐渐褪去。失魂落魄地呆立片刻，他黯然扯了扯唇，一抹凄凉落寞甚至可以说透着绝望的苦笑缓缓漾开。
“我怎的忘了，过去的……便是过去了，如今，一切都不一样了……”朝着曦华隆起的腹部定定看了一眼，他沮丧地合上了双眸，“或许，我根本就不该活过来的，三年了，所有人都已经习惯了没有我的日子，我这个多余的人，又何必再出现在世上，扰乱生者平静的生活呢？”
那心如死灰的神情语气如一把刀子直刺进曦华的心窝，让沉浸在窘迫愧疚之中的她陡然回神。
“不，不，俊，我不是这个意思！”看出自己的态度深深伤害了秋离俊，她不禁懊悔地上前想要抚慰他，但伸向他肩头的手终究还是在咫尺之遥处无力地垂落了下来。
慢慢攥紧双拳，她满心纠结地低头哑声道：“俊，你知道吗，自你为我而死之后，我度过了多少个痛入心髓生不如死的日子？如果一切可以重来，我宁愿死的是我自己！如今你死而复生，我不知有多高兴，可是，事情毕竟发生得太突然了，我心里很乱……俊，请你……请你给我一点时间好吗？如果我刚才的态度伤害了你，我道歉，拜托你千万不要有那样的傻念头，你不是多余的人，绝对不是！我要你活着，好好活着，哪怕用我的寿数去做交换……”
“曦华！”秋离俊焦急地打断她，把她未及出口的誓言堵在了喉中。片刻的沉默后，他眼底哀莫大于心死的绝望之色渐渐散去，虽仍是蕴着一丝苦涩，一丝忧伤，但已经明显平静了许多。
“不怪你，是我……太心急了！换做任何人，都不可能在须臾之间接受一个已经入土三年的人突然又活过来的事实，你未如寻常人一般，吓得大叫一声‘鬼来了’掉头就跑，已是实属不易了！”
他笑了笑，掩藏起心底的失落试图缓和气氛，见曦华抬头望来，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自己的神情，从她眼里读出紧张关怀之意的他略感安慰地放柔了目光。稍稍一顿之后，已经真正平静下来的他轻声道：“曦华，我们找个地方谈谈好吗？我保证，不会再冲动了，我只是……想知道你这些年的境况……”
“好！”急于补过的曦华赶紧点头，然后抬手指向那座本是盖来为他守墓的小屋，“就去那边吧，我们进屋坐下慢慢谈，我也有很多事情想问你呢。”
秋离俊微笑点头，此时的他又恢复了当年那风度翩翩、涵养过人的温雅公子形象。曦华宽心地舒了口气，引着他朝小屋门前走去。
☆ ☆ ☆ ☆ ☆
进屋之后，曦华让秋离俊坐下，自己至炉前烧了壶热水，又打开床前的柜子，从几个茶罐中选出一罐圣女花，一罐青竹叶，熟练地泡好了一杯红绿相间，秀色可餐又香气宜人的圣女花茶。
“你还记得我喜欢竹叶……”见她看也不看手边的那些上等茶叶，毫不犹豫地选了竹叶来配圣女花，秋离俊的神情不禁有一瞬的恍惚。一般人泡圣女花茶都是以茶叶配花，但他却独爱竹叶，他们成婚的那几年里，曦华只要有空便会亲手为他沏茶，自是熟知他的喜好的。
听了他这声缅怀往事的痴迷呢喃，曦华心头剧震，正在倒茶的手随之一抖，眼看着晃出的茶水就要溅到她手上，秋离俊眼明手快地过来，一手扶稳茶壶，另一手掩住她的柔荑，替她挡住了滚烫的开水。
突如其来的温暖碰触让曦华一呆，移下视线时，却清清楚楚地看到秋离俊手背上多了一片红痕。惊呼一声扔下茶壶，她一把抓起他的手，懊恼道：“该死，我是怎么搞的……你坐下，别动，千万别碰到手背，我拿药给你！”
她边说边匆忙拿出了随身携带的万花珍蜜，此药对刀伤棒疮烫伤都很有效，只是配方繁复，药材难得，制炼不易，因此甚为珍贵。秋离俊不以为意地笑笑，把手缩了回去：“不过就是烫了一下，连个泡都没起，那里用得着如此珍贵的伤药？”
“我说用得着就用得着，把手拿来！”曦华声音大了起来，不由分说地把秋离俊本已移开的手又拖了回来，只不过抓的是他的手腕，半点未触碰到伤处。伸指至瓶中蘸了点药膏，在他被烫红的那片皮肤上细细抹开，她这才稍稍宽心地松了口气，这药膏的灵效她最清楚，如此小伤，转眼的工夫就不会再疼了。
“陛下还是这么霸道，连个不字都不许我说！”耳边忽有融融暖气袭来，曦华心弦一颤，霍地抬起头来，却发现秋离俊的脸与自己近在咫尺，眸光晶亮地看着自己，鼻尖几乎和她碰到了一起。她慌忙松开他的手，退身至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一颗心却还是怦怦地跳个不停。
“你生气了？我是不是……又做错什么了？”秋离俊眼中的神采渐渐淡去，低下头盯着自己的手背，肩头垂下的乌发掩住了他的半边脸庞，却掩不住满脸的落寞之色。
看着他那习惯性隐忍克制的样子，曦华忽然不知打哪来的怒气，蓦地冲着他大吼起来：
“俊，你能不能别再这样？总想着不让我受伤，不让我生气，有危险要帮我挡，有难处都自己扛，却从来不告诉我你想要什么，有委屈也只是自己藏在心里……你又不是木头人，难道不会疼，不会累，不会难过的吗？拜托你多为自己想想，多疼惜自己一点好不好？”
爱她护她，不惜为她付出一切乃至生命，在这一点上，锦燏与秋离俊并无二致，但锦燏在单独相处时从不把她当做君王看待，在她的所作所为伤害到他的时候，他会发脾气，会理直气壮地说出他的不满，平日里也会使些撒娇邀宠诱哄魅惑之类无伤大雅的小手段，以获取她的宠溺怜惜为乐。其实，她倒是很满意他这样的性子，最起码，她能知道他什么时候开心，什么时候不开心，也知道自己该为他做些什么。
可是，秋离俊不同，在一起的那些年里，他一味地疼爱、宠溺她，却从来不曾对她提出过任何要求，她说什么，他也从来不会反对，不会拒绝。虽然她也用尽了全力费尽了心思想方设法对他好，可心里却始终没底，不知道自己所认为的好，对他来说是不是真正的好。尽管每次只要自己为他花上一点小心思，他的眼底就会盛满流光溢彩的笑意，这似乎已经足以证明他的愉悦，但她还是希望他能亲口说出来，自己，到底是不是一个能让他幸福的好妻子。
想起那些过往，再看看眼前的秋离俊依然习惯性地为自己挡去溅出的开水，却对自己的伤不以为意，明明为她受了罪，却还是一副诚惶诚恐生怕她气恼厌弃的样子，曦华心中的千般纠结万般难受顿时都化作心痛的怨责流泻而出。
承受着她突如其来的怒火，秋离俊仍是目光柔和地沉默着，只是眼底迷蒙细碎的星芒骤然聚拢：“曦华，你要听我的想法是吗？好，那我告诉你，我觉得，你说的都不对！”他轻轻道来，虽是破天荒头一遭指责曦华“不对”，语气却依然温柔如水，毫无怨怼。
见曦华微怔地望向自己，他扬唇一笑说了下去：“你说我不疼惜自己，不为自己着想，我不敢苟同，因为在我心里，没有任何一件事能与你的幸福平安相比，只要能看到你过得好，我就是快乐的，否则，就算我享尽人间之福，心中也依然只有灰暗沮丧。和你在一起的那些年里，直到为你而死的那一刻，我没有一天不是在为自己活着，用我的一切，包括生命，为你编织一段风雨不侵的人生，这就是我今生最喜欢，也最愿意做的事！”
秋离俊生性温雅，虽不乏勇毅，言辞却偏于含蓄，相处这些年，他总是为曦华做得多，说得少，从不在她面前表功诉苦，过于露骨的情话也从来不说，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用如此清晰甚至是张扬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爱意。
看着他神情淡定，笑容清浅的脸庞，那份坦率而卓然的气势而让曦华心弦震颤，灵魂深处，某些似曾相识却又不完全同于以往的情感悄然滋长起来，令她的一颗芳心再度沉迷痴醉，凌乱无绪。
见曦华心神恍惚地陷入了沉默，秋离俊也不开口唤她，只端起手边那杯她亲手为他所泡的竹叶圣女花茶，一边耐心地等待她理清思绪，一边姿态优雅地小口啜饮起来。
垂眸落向杯中时，瞥见自己水中倒影的他神情一顿，眉头蓦地皱起，眼神甚是困惑茫然，像是因为发现了什么难以理解的事情而在冥思苦想，又像是忽然忘记了什么，想要挖空心思地找回那段丢失的记忆。
就在他默默思索之时，诡异的事情发生了，只见那杯中倒影无声地冷笑了一下，目光骤然变得阴鸷冷冽起来，那锐利无比，甚至可以说有几分怨毒狠戾的眼刀直直逼向杯口之外，活像是要在与自己面对面的那张真实脸庞上盯出个洞来。
如果这只是杯中茶水映出饮茶之人真实的表情变化也就罢了，问题是，秋离俊本身的表情根本就没有变过，仍是一副困惑思索之态。此时此刻，现实中的那张脸与水中倒影五官虽完全相同，神情气质却是判若两人，仿佛一个是清雅纯洁的仙，另一个，却是阴暗肮脏的魔。
若非事先便知，这世上恐怕没有任何一个人会去注意别人脸上的表情和水中映出的影像是否相同，或者说，根本连想都不会想到存在不同的可能性，曦华此时心乱如麻，自然更不会去留意秋离俊身上有什么异样了。
就在她兀自心不在焉的时候，秋离俊已然一改先前不疾不徐品茶之态，仰头一口喝干了杯中之水。杯底见空的那一刻，他满目迷茫之色瞬间消失，瞥向曦华时，唇边浮起了一丝阴恻恻的笑，面上神情已俨然是杯中倒影的翻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