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 孀妇投河 冰棺藏尸1(1 / 1)
“不要叫我嫂子!羿天曦华,亏你还有脸自认是瞻哥的妹妹?”
“你扪心自问,从小到大,瞻哥待你如何?他为你牺牲了多少付出了多少你难道不清楚吗?”
“……羿天曦华,你这心胸狭窄恩将仇报的恶毒女人,瞻哥生前清清白白一身傲骨,死了也不受你这猫哭耗子,假仁假义的肮脏香火!”
……
一声声蕴着锥心之痛与刻骨之恨的斥责铺天盖地回荡在曦华脑海中,其间夹杂着羿天瞻在天牢内横刀自刎时血溅四壁的惨烈画面,所有的一切如利刃般剜刺着她的心房,剔削着她的灵魂,让她呼吸困难,痛不欲生。
“不——”一声几近崩溃的尖叫中,忍耐力已至极限的她终于浑身冷汗地从噩梦中惊醒。
“小曦,你还好吧?”耳边传来了一个关切的安慰声,下一刻,便有一只温暖的手掌轻柔地抚上了她的面颊。
“燏……”茫然了片刻,曦华方才想起自己是到锦燏这里与他商议要事,忙完后累了,锦燏劝她小憩片刻,她便靠在他身上睡着了。
“哦!”仰起脸来长长吁出口气,她又放软身子重新偎进了锦燏怀里,“没什么,做了个噩梦而已。真是的,最近自制力越来越差了,没吓到你吧?”
“我是那么容易被吓到的人吗?”锦燏不敢苟同地挑了挑眉,随即怜惜地用温热的唇瓣在她兀自挂着冷汗的额头上轻点了一下,“傻瓜,还在为昭王府之事纠结?一切都在我们的计划之中,她只是不知道真相才会如此恨你,你又何必在意她气头上的那些过激言语?”
“我明白,可是……”心情沉重地顿了顿,曦华垂眸黯然苦笑,“我们终究是伤害了她,我知道她的心有多痛,因为……这种痛我是亲身经历过的!况且,她敌视我也就罢了,却还连累彦儿遭了无妄之灾,我心里,真的很不好受……”
听她如此说法,锦燏心中也不禁一阵怅然。看着她忧伤的眼眸,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冲动地想说出她的儿子还活着的事实来宽慰她被愁苦包围的心,但稍一转念之后还是忍住了。如果她现在就知道羿天晖尚在人世,必会忍耐不住赶去看他,万一那孩子因此出了什么差错,岂非是图一时之快却害了他终身?那本是母子团聚的喜剧,恐怕又要变成悲剧了。
小曦,原谅我,这个好消息我不得不再瞒你一段时间,等晖儿的身体完全好了,我一定马上带你去看他。
暗暗一叹之后,他替曦华理了理略显凌乱的额发,轻声道:“别想这么多了好吗?事到如今,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也只能一步步走下去了……”说到这里,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神情认真地扶起了曦华靠在他胸前的身子,“对了,今晚,你回明方宫去住吧。”
“燏?”曦华惊愕地眨了眨眼,却见他眉眼弯弯,扬唇勾起了一抹云淡风轻的笑:“今天彦弟为你受了这么大委屈,你这个做姐姐的难道不该陪着他,好好安慰他一下吗?去吧,我可不想听到我喜欢的女人被人说成是喜新厌旧、凉薄无情之辈!”
眼波轻漾,在锦燏因含着似酒浓情和一片温柔体贴心意而愈显俊魅的脸庞上流连半晌,曦华低低一叹,上前环住他的颈项,把满心无法用任何言辞表达的感激和爱意,凝成一个甜蜜无比的吻印在了他唇上。得到爱人嘉许的含笑目光之后,她翻身下了两人共坐的软榻,理好衣饰匆匆走了出去。
☆ ☆ ☆ ☆ ☆
回到明方宫的时候,曦华见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秋离兆和。
说意外,其实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随后她便想到,秋离兆和定然是听说了儿子在昭王府挨打受伤之事,特地赶来探望的。
不过,远远看着靠在圈椅中敷冰袋的秋离彦与坐在他身旁低声询问着什么的秋离兆和,她心头隐约浮起了一丝无法解释的怪异感觉,这父子二人即便近在咫尺,看起来似乎也疏离得很,如果坐在秋离彦身边的是锦燏,相信他的情绪也一定会比现在高得多。
摇头挥去这不合时宜的离奇想法,她换上一脸阳光灿烂的表情朝那父子俩走了过去,而秋离兆和父子也发现了她,立刻起身过来迎驾。
“这会儿没有外人,谁再来那套俗礼可就是不给我面子了!”佯装不快地沉了沉脸,见二人都依言打消了行礼的念头,她才展颜一笑,请秋离兆和入座后又拉着秋离彦并肩坐下。
“彦儿,还疼吗?”摸了摸秋离彦尚未完全消肿的脸颊,曦华不觉心痛地黯下了眸光,“都是姐姐不好,害你受苦了。”
虽说舒怜只是个未习过武艺的弱女子,而秋离彦好歹是个男人,再怎么弱总也比她强些,但人发疯时的气力岂是正常情况下可比的,秋离彦当时又没有丝毫防备,所以这一下挨得着实不轻。
“没事,这点小伤早就不疼了,只是看着吓人而已!”尽管现在笑起来腮帮子和嘴角还有些疼,但秋离彦不愿让曦华担心,仍是摆出了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曦华了解他的心意,知道自己如果过分大惊小怪反会令他不安,也就不再多问了。冲他点头一笑,她又转向秋离兆和道:“爹爹难得进宫来,你们父子俩也好久未聚了,要不我叫人去收拾间屋子,您就在这里住一晚,明日早朝过后再回府吧。”
“多谢陛下美意,可是,外臣留宿后宫,这不合规矩。”秋离兆和低头轻语,神情间看不出喜怒。
“爹爹还在生我的气?”见秋离兆和有意无意地回避着自己的目光,无法对他完全言明真相的曦华只得涩然苦笑。
“我知道,阑夜国师之事,无论我怎么解释都给不了爹爹一个满意的答案。其实,我真的想过,要一心一意跟彦儿好好过下去,可终究……还是没能管住自己的心。也许,我现在这样说,听起来会有些可笑,但我还是想告诉爹爹,我始终记得自己的承诺,无论到了什么时候都绝不会亏负秋离家,只是……某些方面的亏欠,就只能通过另外的方式来弥补了。”
见秋离兆和依旧沉默不语,秋离彦忍不住拉了拉父亲的衣袖劝道:“爹爹,姐姐一直待我很好,您就别再固执了,弄得大家都不开心,何必呢?”
“彦儿,别这么说爹爹,本来就是我不好……”曦华轻声制止秋离彦,话音未落,却见秋离兆和抬起头来,神情温和地轻唤了声:“曦儿!”
“……爹爹?”惊愕地眨了眨眼,曦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自从知道她怀了锦燏的骨肉以后,秋离兆和就一直态度冷淡,公事公办地称她“陛下”,单独相处时也不愿以家人交谈的语气跟她说话,没想到,今日,他竟肯主动打破坚冰,恢复了以往私下交谈时的称呼,这着实叫她又惊又喜又有些难以置信。
“曦儿,这段时间,爹爹想了很多……”
沉吟地顿了顿,秋离兆和眼中隐隐闪过了一丝伤感之色,但仍是冷静而诚恳地道:“我承认,直到现在,我心里还是有些不太好受,为人父母的心,我想曦儿你也该明白,但……情感姻缘毕竟是强求不来的,要怪也只能怪彦儿他自己……没有那个独得恩宠的命吧。”
“爹爹知道你方才去了国师府,现在你能回来陪彦儿,就证明你心里还有他的位置,也证明……阑夜国师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这样就够了。现在,王室终于有了后,这是可喜可贺之事,既然彦儿都不认为这样有什么不好,那我又何必过分执著让大家都不快呢?”
曦华心头微窘,腮边不自禁地浮起了一抹红云。秋离兆和误会她打定了坐享齐人之福的主意,这让她有些哭笑不得,但他能不再敌视锦燏,也能放开了心怀和自己像从前一样相处,这终归是好事,其他的,等以后有了合适的机会再告诉他真相也还不迟。想到这里,急于修补裂痕的她赶紧出言挽留:“多谢爹爹体谅,那您还不肯给我个面子留下住一晚吗?”
“曦儿,我不愿留宿与此无关!”秋离兆和摇头,脸上露出了许久未有的轻松笑意,“你知道,我向来是个老古板,不合规矩的事是死也不会做的,这又臭又硬的脾气怕是这辈子都改不了了,你就成全爹爹这点晚节吧。再说,彦儿也未必喜欢我这老头子留在这里碍你们的事呢,对不对?”
这回,不只是曦华,就连秋离彦的脸也唰的红了,但两人都无法解释什么,只能但笑不语,含含糊糊地蒙混过去罢了。
秋离兆和又说笑了几句便告辞离开了,看着他的身影不疾不徐地步出门口飘然远去,方才还满心欢喜的曦华不知为何又隐约生出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似乎,这一刻家人和睦皆大欢喜的温馨场面完美得有那么点不真实,不知什么时候就会如气泡一般消逝在风中。心底那丝丝缕缕难以捉摸的不安让她再度失神怔立,许久怅然无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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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阴沉的傍晚,一辆简陋的马车在郊外小路上辚辚前行着。拉车的是匹瘦弱的老马,赶车的是个穿着粗布衣裳的干瘦老头,再加上吱嘎作响的车身和随风乱舞的破旧车帘,让这辆在荒无人烟的山路上踽踽独行的马车显得分外落寞萧索。
“歆伯,累了吧?停下歇会儿好了。”忽然,马车里传出了一个轻柔的女声。这声音听来虽有些疲惫,有些虚弱,却仍如珠落玉盘般清润悦耳,顿时为四下里灰暗颓废的气氛平添了些许亮色。
“是,王妃……”赶车老人立刻勒住马匹,话出口后却又觉不对,忙回身汗颜道,“夫人恕罪,老奴失言了。”
“歆伯,别再自称什么老奴了。如今我只是个落难的寡妇,难得您和芸香有情有义,愿意留下来陪我吃苦,我感激都还来不及,又怎会再为了一点小事责怪你们?”
车帘微启处,现出了一个身着白色孝服,怀抱骨灰坛的年轻妇人含着凄清微笑的脸庞。
这女子,正是在丈夫服罪自尽,王府七成家产被抄没后又被驱逐出京城的昭王遗孀紫萦舒怜,在旁帮她挑着车帘的,是她的贴身婢女芸香,前面赶车的则是忠心耿耿的老管家千叶歆。车厢里,羿天瞻唯一的儿子小墨瞳身上盖着件父亲生前所穿的毛皮大氅,蜷缩成一团沉沉睡着,红通通的小脸上尚留有未干的泪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