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5 小狐狸?小王子?1(1 / 1)
云雾缭绕的山巅,四处奇石嶙峋,松柏叠翠,一处清幽雅致的山庄坐落于云海松涛之间,门前的石碑上刻着“岑山剑派”几个苍劲有力的古体大字,远远望去仿佛神仙居所。
就在这个足以令“鸢飞戾天者,望峰息心,经纶世务者,窥谷忘返”的清雅所在,却诡异地传出一阵阵情绪高昂的高呼酣叫声:
“快快快,咬啊,咬啊!加把劲啊,你这笨蛋!”
“你再叫也没用,你家金太保不行啦,趁早准备银子认输吧,哈哈哈哈……”
“加油,加油!金太保,你争点气行不行,怎么能输给那只浑身上下比你小一圈的死黑头?我们可都在你身上下了注的,这个月能不能吃饱饭可全都指望你了啊!”
山庄内院,一群从十几岁到二三十岁不等的男男女女围成一圈,有的手舞足蹈,有的捶胸顿足,眼珠子都快掉进了面前石台上的蟋蟀罐里。
人群中央站着个身穿绣有松树图纹白色长衫的少年,看上去约莫十八九岁,长得珠圆玉润粉嫩无比,一双圆溜溜黑亮亮的大眼睛澄澈剔透,闪烁着童真顽皮的光芒,真是要多可爱有多可爱。此时的他正懒洋洋地瞄着那只体型虽小却勇猛善战,已把对手牢牢压制住的蟋蟀黑头,唇边噙着胜券在握的得意微笑。
“喔,赢啦,哈哈哈哈,好样的,黑头!”
忽然,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与之相映成趣的是另一拨人如丧考妣的哀嚎:
“不,不!我的命好苦啊,回来啊我的饭钱!”
鼎沸的人声中,惟有那白衣年轻人稳坐泰山一言不发,等众人吵嚷片刻之后,他才伸了个懒腰,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好了好了,差不多就行了啊,别吵个没完没了。还记得我们的门规是什么吗?”
一听这话,刚才还吵吵闹闹的那些人立刻神速地集结成行,站得笔挺,神情严肃地齐声道:“胜者不骄,雅量容人,愿赌服输,不逃不赖,头可断,钱可丢,赌品不可失!”
“这不就结了,该干嘛干嘛去!”
脆生生的声音以极其权威的语气下令,众人立刻如奉圣旨,分做几堆掏银子的掏银子,收钱的收钱,白衣少年面前的银子堆得尤其高,都快成了座小山。
“师父……”一褐衫男子涎着脸凑到白衣少年面前,讨好地笑道,“门规归门规,可弟子们都还是凡夫俗子,终归是要吃饭的,您老人家仙风道骨,这俩臭钱在您眼里,应该就是那什么……粪土,对吧?”
他的年纪看上去比白衣少年大上许多,居然点头哈腰称对方“师父”、“老人家”,看上去真是诡异得很,白衣少年却坦然受之,双手一背,语重心长地道:“钱财于我确实如粪土,但做人的原则却是不可动摇的,为人师长者,更要为弟子们树立表率,所以,一尘你就不必多说了。至于你们的吃饭问题,为师的倒是可以给你指点两条明路……”
那名叫一尘的男子眼睛一亮,忙拱手道:“弟子恭聆教诲!”
“第一,加紧训练你们的蟋蟀,改天再把钱赢回来。第二,加紧训练你们自己,早日修到如为师这般仙风道骨的境界,届时,有没有饭吃将不再是个问题。”
一尘顿时僵在那里,脸如抽筋般颤动几下,半晌才挤出了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师父,您老人家……果然高见!弟子佩服,佩服……”
“你能这么说,就说明你很有悟性,离修到仙风道骨的境界应当也不远了!”白衣少年嘉许地拍拍一尘的肩膀,形象全无地咧嘴狂笑起来。忽然,他眼底精光一闪,止住笑声后露出了和先时判若两人的肃然之色:“为师的一位老朋友来了,那位大美人不爱见外人,一尘你带着师弟师妹们去后山练剑吧。”
一听这话,刚才还表现得毫无气节风骨的一尘立刻面色一端,微微欠身后以精明干练的语气断然应道:“弟子明白,请师父放心。”
不一会儿,这位看来还是众弟子之首的一尘便带着除白衣少年之外的所有人离开了。院子里安静下来之后,离一尘数步之遥的一株苍松下突然漾起了一片炫目的金红色光影,光芒散尽处,现出了锦燏挺拔峭立,风采卓然的身形。
“老狐狸,近千年不见,你还是这么了解我!”长睫微闪,锦燏笑得仿佛漫不经心,眼中却是暖意融融。
原来,这圆头圆脑白白胖胖,可爱得如同年画娃娃一般的白衣少年,竟然就是锦燏的知交,狐仙观渡上人。谁能想到,这只游戏人间数千年,创立岑山剑派,身负“上人”之称,如今也算得上是桃李满天下的老狐狸,化形竟然既无俊美妖媚之类的狐族代表性特征,也无仙风道骨飘然出尘的一派宗师风范,若非与他熟识,恐怕还真是不敢相信他的身份了。
“别动不动就老狐狸老狐狸的!”听了锦燏对自己的称呼,观渡老大不满意地撇撇嘴,随即带着一丝坏笑勾上他的肩膀,把他带到了院子里的人工湖边,“你瞧瞧,本仙虽比你痴长了百来岁,可化形却比你年轻得多,哪里老了?至于狐狸一说,嘿嘿,你随便找个人来品评一下,看人家会觉得我这个纯良少年像狐狸呢,还是你艳冠天界的燏大美人更像狐狸?”
“去死!”锦燏翻了个白眼,直接一脚把他踹开。
观渡就势退了一步,继续嬉笑道:“死就死,我正好下去找冥君那老小子摸几把骰子。问题是阳间将会少了个帮你跑腿办事的免费劳工!我的燏大美人,亲自劳心劳力的话很容易老的哦,小心变得满脸皱纹,那个让你爱得死去活来的小妞可要瞧不上你咯!”
“死狐狸,你不是成天窝在这里教你的弟子玩你的蟋蟀吗,这又知道什么了?”锦燏面上一红,急欲岔开话题,“没空跟你瞎扯,我有事跟你说……”
“哟哟哟,燏大美人脸红了!”可观渡偏不让他如愿,更加口无遮拦地大笑道,“口是心非,娇羞无限,这不是春心荡漾是什么?啧啧,一看就跟过去不一样,清白之身已然不保了吧?我说,你也早该有这一天了,得了这副天纵妖娆的化形,要是不拿去祸害祸害世间女子,还真是辜负了上天让你存世的一番美意,岂非暴殄天物,暴殄天物啊!”
看着眼前笑得狡黠又张狂的狐狸,锦燏只有摇头叹气的分。想来他平日里也算得上口齿伶俐,怎的一遇见这只死狐狸就没辙呢?果然,狐狸就是狐狸,化形再怎么天真纯良,也改变不了他狡猾成性的本质。
幸亏狐狸虽狡猾,倒还知道分寸,玩闹得差不多,也就不为已甚了。“好了,看你这样子就不是来喝茶聊天斗蟋蟀的!”收起玩笑神色,观渡爽快地一摆下巴道,“说吧,什么事?”
听锦燏以略显沉重的口气说完求助之事,观渡的神情愈发凝重起来:“看这情形,许是将有凶灵现世,人间又有大劫了啊!唉,罢了,这些还言之过早……”定了定神,他拍拍锦燏的肩膀道,“放心吧,一切包在兄弟我身上!”
锦燏颔首一笑,没有再多说什么。与观渡多年的交情已让他们之间有足够的默契,既不需要俗气的致谢,也不需要过多的叮嘱,相知在心足矣。
正说话间,忽听院外传来一阵嬉闹声,听嗓音是像两个男孩子。观渡微微一怔,窘笑道:“真是的,只顾着把其他弟子遣走,倒忘了这俩孩子了!你要是不想让他们看见……”
“没关系,其中一个还算是我的故人呢!”锦燏并无避开之意,反倒露出了欣然的笑意,“没想到,这孩子挺有心的,我当时就那么随口说了一句,他还就真的来拜你为师了!”
原来,他听出其中一个孩子就是在蓝田村曾提出要拜自己为师的小非。当时他就觉得这孩子有想法,有志气,将来定会有一番作为,如今知他当真来拜师学艺,心中对他不禁更是喜爱了。
“去,就会说风凉话!当初自己不肯收徒弟,把他推给我,现在倒来夸奖人家,喜欢的话你带回去呗!”观渡笑瞪他。
话至此处,两个孩子已经走了进来,大一些,十来岁模样的男孩就是锦燏认识的小非,小的就只三四岁,可锦燏一眼看出,这小家伙浑身散发着灵慧之气,黑曜石般的眼睛忽闪着,透出与年龄不相称的沉稳睿智,看起来竟比小非还成熟上几分。
奇怪!锦燏眯了眯眼。不会这么巧吧?这孩子,这孩子怎的……可他身上的气息……似乎又有些不对啊?
“阑夜叔叔!”心念未已,认出他的小非已是一头扑了上来,抱着他又是叫又是跳,“阑夜叔叔,你怎么来了?你是来看小非的吗?小非好开心啊!”
小非的热情让锦燏暗觉惭愧。他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并非特地来看小非的,但他不忍伤孩子的心,只得俯身摸摸小非的头,顺着他的口气道:“是啊,叔叔来看看小非跟师父学艺用不用功,长了多少本事了。”
“用功,当然用功!”小非猛点头,“师父教的伏魔心法我已经倒背如流了,很快就可以开始练伏魔剑了哦!”
“小非真行,长大了一定是个厉害的大侠客!”锦燏嘉许地扬了扬唇。
小非嘿嘿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随后指向身后的小男孩道:“其实,小狐师兄比我厉害多了,他现在都已经把伏魔剑第一层的剑法全都练完了呢!”
“师兄?你说,那个小弟弟是你师兄?”锦燏瞟了眼那个明显年龄较小的孩子,甚觉有趣地问道。
“嗯!”小非摆出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很溜地答道,“我们岑山剑派排行是以入门先后为准,小狐年纪虽然比我小,但他是师父的干儿子,已经跟了师父三年了,所以当然是师兄咯!”
小狐现在看起来也不过三四岁的样子,居然已经跟了观渡三年,那就是说,他到观渡门下的时候还不满周岁。锦燏心头微动,回身问道:“观渡,这孩子怎么来的?”
“干嘛?”观渡老大不高兴地嘟嘟嘴,“爱怎么来怎么来,反正不是偷不是抢的,你难道还怀疑我拐带幼童不成?”
“观渡,告诉我好吗,这对我来说很重要!”
锦燏坚持地看着他,一脸认真的表情让观渡明白他不是在开玩笑。瞥了两个孩子一眼,观渡扯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小非,小狐,师兄师姐们都去后山练功了,你们去找他们一起练好不好?”
“啊?”小非眨眨眼,有些不太情愿地道,“师父,可不可以晚点再去,我很久没有见到阑夜叔叔了呢!”
“小非!”小狐在旁猛扯他的衣袖,“干爹叫我们去,我们就去嘛!反正阑夜叔叔也不会马上就走,是不是?”他边说边分别看了观渡和锦燏一眼,俨然一副心领神会的鬼灵精模样。
他这个小师兄在师弟面前似乎还挺有威信的,听他这么一说,小非也就不说话了。小狐道声:“干爹,阑夜叔叔,我们走了啊!”随后就拉着小非跑远了,半路上还回过头来,表功似的朝他们笑了笑。
这孩子才多大,竟然就伶俐成这样!看来他被从小被观渡带大,真是人如其名,成了只狡猾的小狐狸。锦燏又是惊愕又是好笑,却又隐约觉得这孩子确有不同于常人之处,心底的疑惑不禁更深了。
“好了,燏大美人,我们屋里谈吧。”观渡正了神色,抬手朝身侧的房门指了指。
“好。”锦燏点头,跟在观渡身后朝室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