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62章 幽外(1 / 1)
胡赫单于接到天朝使者送来的休弃致函,登时气的面色铁青,斩了侍卫后携领四十万大军亲征。突厥大王子那科罗领十万黑虎师轻骑快马,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势直扑居庸关。元兴帝策长宁世子为主帅驻守幽州,正式与突厥开战。
这是元兴帝登基以来的第一场大战役,当年花朝之变突厥趁虚而入,长宁王亲赴边关,用两年时间将突厥铁骑驱逐出境。元兴帝在长宁王携领大军还朝之时才登基上位。
元兴帝早有收拾突厥的心,如今已过一十五年,当年的宏图壮志终于得以舒展。
楚不复享誉江湖距今长达八年之久,再加上长宁王世子的威名,足以震慑三军。可在突厥黑云压城兵临城下的时候,楚渐行却还闲适的在主帐休息,并未有什么惊天的策略制定。
慕容输每日听前锋来报的情况听得心惊,这日早起,将军报拆开看了之后大惊失色,一拍桌案就往外走,侍从忙赶上问,他脸色济南看书,挂剑上马之后交代了一句“有事往幽州府寻我”,一扬鞭子就失了踪影。
一路上快马加鞭到了幽州府,慕容输将马鞭往迎上来的小厮怀里一抛,不顾阻拦飞身往楚渐行暂住的院子里去了。
门口处守卫的惘然十三剑不肯放行,他知道皇卫只听得进世子的命令,可军报紧急实在不容耽搁,一时怒气竟然吵吵嚷嚷起来。好在还未闹出什么大事就惊动了袁真。
慕容输见他过来,赶忙着收剑回鞘,一拉他臂弯道:“你快进去通报,我有要事禀明世子。”
袁真见他火急火燎的形容,猜想到此事重要,可看了看严守在门前的惘然十三剑,立即面露难色:“雪姑娘近几夜来操劳过度,昨夜好不容易睡下了,世子在陪着她,不准任何人进去打扰。”
“尉南雪?”
慕容输本来奇怪之极,可尉南雪与世子的事还是听说过的,明白过来有些生气:“世子这是做什么?为了一个女人连大事也不顾了。”
他这一声将袁真下了个半死,连忙连拉带托的将他拉到别处,心有余悸道:“你怎么不知道遮拦着点,这话要是给世子听到还不知道要怎么处罚你。”
“我又没错!”慕容输浑然不知,大喝道:“尉南雪武功是不错,可放在战场上有什么用?不过是女流罢了,世子竟然为了她贻误战机,看来京都的传言不错,尉南雪就是……”
“慕容!”
袁真急急喝止他。
慕容输对南雪的敬畏一是因为尉南雪武功绝高,二则是因为南雪是世子的女人,他看在世子面上纵容尊重。如今尉南雪缠着楚渐行以致其不务正业,他怎会不生气?可到底表示有心的。袁真与南雪交情匪浅,有心为她开脱,只是不论世子还是陛下都下了严令不准将古阵之图透露,他也就不敢说什么,只是急急转开了话题。
“你既说军情紧急,就先吿于我知。若真是不得不上禀于世子,我就算是抗命也会带着你闯进去。”
说这话倒不是假的。百晓堂精通江湖事务,早已派遣堂中弟子去了突厥刺探消息。若前方真有异变则直接上禀世子。世子虽然一直陪南雪在幽州府居住,可对居庸关内外的情形都是了若指掌的。若真有什么事也不会等到慕容闯进来才知道,想必是慕容自己大惊小怪了。
慕容输没他想得深,他知道袁真是世子贴身侍卫,向来最懂得世子的心思也最得世子的恩宠,虽按常理来说军报不该给自己品级以下的人透露,可此时也顾不得了,一甩手就将军报递给袁真:“你看看吧!安图陆那个老东西气焰嚣张得很,我昨日派出的人几十人被尽数俘虏,现在生死不知。”
袁真仔细看了看,眉头紧了又松,看完后他沉默一会儿,将军报收揽在袖子中,微微一笑道:“你就是一沾上安图陆的事就火大,这事暗卫早已禀告世子,你着什么急?”
“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慕容输大惊:“世子什么意思,不管么?”
袁真无奈的垂垂头,推算一下时辰后将他拉到侧院:“你莫要急,世子心中自有打算,先来喝杯茶。”
噪杂的声音渐渐传得远了,惘然十三剑站得笔直,脸上一如往日一般面无表情。
院内还是静悄悄的,三月的杏花开的正好,看过去便像是一片烟霞笼罩。
典雅的小院里静谧无声,帷帐里的人还没有动静。
习惯了早起的楚渐行今日并未向往日一般早起。南雪安静的躺在他怀中,睡得安静且安稳。他耳力卓绝,听到微微声响便会苏醒。慕容输在外面吵惹了半天,自然惊动了他。只是南雪几日来演戏阵法着实疲累,如今好不容易大功告成睡得安稳了些,他便弃了琐事在此静静陪她半天。谁知道外面声音一消尉南雪便醒了。
她在臂弯里微微动了动,半睁开眼朦朦胧胧的看着他,还有些混沌,看起来是半睡半醒的样子。楚渐行伸手抚了抚她的面颊,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问道:“可要用膳。”
南雪懒懒的不动,半响后才轻声说道:“不。”
楚渐行屈指弹了她额角一下,说出来依旧言简意赅:“懒”
南雪翻转身子,从他怀抱中一下子闪到床脚深处。
楚渐行似笑非笑瞥了她一眼,径自掀开被子起身着衣。整好衣衫后他看了看床榻之上还在安稳睡着的人,替她将被角轻掖,也不说什么,自己先出了屋子。
他们昨日歇息的虽比往常早些,可到底一下子不能将多日的困倦补回来。在楚渐行着衣之时南雪听着他细细催催的着衣声便已经半醒了,只是身上懒,也就没理会他。她知道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忙,自己帮不上什么也不好去耽误他的时间。
想清楚了,南雪懒懒动了动,找了个熟悉的姿势继续睡。
楚渐行出门用膳,细听贺文派来的信使报上来的军情后才见了慕容输。慕容输与袁真同来,一脸急色的将手中军报奉上。楚渐行将手拿军报的袁真晾在一边,连看都不看一眼。袁真自是知道哪里错了,苦笑着站直不动。
慕容输却等不及了,他见世子并不接军报来看,立即上前一步奏禀道:“世子……”楚渐行放下茶盏瞥了他一眼,成功的让他闭嘴之后才又开口淡淡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
他神色不变,俊美的脸上仅剩冷漠,凌厉的目光逼得慕容输冷汗频频:“一遇到安图陆的事就如此沉不住气,要你何用?”
这话说重了。
慕容输‘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眼眸下垂听训。
楚渐行直起身子来接过军报,只瞟了一眼便捏在手里。纸张薄脆那里经得住他的力道,等她一撤手便化作粉末落了一地。
“胡赫十万大军驻扎在白沙原,你以为安图陆是傻子,明知道我手握三十万大军坐守幽州还敢来招惹我。”
慕容输是军事大家的儿子,经楚渐行唯一点拨便知道事情大概,可有的地方还是模模糊糊。楚渐行似乎知道他心中所想,又冷冷道:“你以为谁能在我眼皮底下做手脚。”
“属下糊涂。”慕容输头垂的更低。
世子早就提及过奸细一声,只怕是要以此来试探军中到底混入了多少敌方的探子。他本来是因为派出的那队侍卫是由世子亲自整顿,所以才如此心急。如今想来,那队人不过是世子用来引突厥上钩的饵罢了。
楚渐行见慕容输一脸愧色的跪在地上,过了足足一刻才命他起来。令他立即赶回军中主持大事。
慕容输不敢久留,施礼过后便撤了。
楚渐行在桌案后面坐了会儿,眉头急不可见的皱了一下后向袁真吩咐道:“命各将士预备周全待命。”
袁真见楚渐行说完这话便朝外走,知道他是去看许久未曾起身的南雪。应声之后赶紧跟在后面问了一句:“收拾行装,何时出发?”
楚渐行脚步不停,冷冷的说了句“待命”后就进了寝室。
袁真叹了口气,认命的下去传令。
元兴十六年三月二十一日,突厥军帅韩德图携十万黑虎之师首攻大越与居庸关。幽州城内奸细惊现,与之联手,于三月二十七日拿下突厥。长宁世子带军后撤至廉州,按兵不动。
幽州城府中,年过四旬胡赫单于盘踞在主座之上。底下乌压压的一片人都还穿着攻城时的束身玄色铠甲,虽然得胜,却是一脸的踌躇满志。
突厥汗国在胡赫单于这代对大越王朝动过不少的心思,只是运道不好。第一次碰上了补齐古阵图的玉面将军杨琯琯,第二次则碰上了元兴帝那冷血无情的亲弟弟长宁王楚昭南。
大越王朝几次动乱,大将军斩了一批又一批,他作为此代最有能力的领导者竟然未能攻下大越一城!为此他这十余年的经营可谓是费劲了心计。现在突厥兵强马壮,又有安慕这等谋士帮他策划,他正想着挥军南下大展鸿愿,问鼎中原。尽力攻打幽州,他们费费尽了心力。可谁知道这里竟然是一座空城!
突厥的勇士好歹也有几千葬送在据居庸关处,谁知道长宁世子却留下了一座空城。
幽州可以说是大越王朝的北门,轻易帮他们破开足以使突厥铁骑成破竹之势扫荡中原。胡赫单于心知中原子弟奸计百出,所以即便攻下了幽州还是忧心忡忡。
安慕穿着广袖长襟的儒衫,捧着杯茶细细的品,一脸的云淡风轻。
在胡赫单于足下的勇士还在为并无战利品而沮丧的时候,他却在悠闲的品茶。
胡赫单于坐在主位上,漠然的听着勇士们的议论牢骚,半响之后才冲着安慕笑道:“安先生。”
安慕并未放下茶盏,只是抬首时一脸的温润。
“大单于。”
胡赫单于本意请教他,可见他这幅不咸不淡的模样,笑着婉转问道:“先生为将时曾驻守居庸关多年,如今故地从游,不止感触为何?”
安慕又抿了一口茶,似乎是想了想才幽幽叹道:“我已经十多年没喝到了幽州的茶了。它却还是这般香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