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34章 火焚(1 / 1)
顾少堂眼睛一亮,面上阴霾去了不少,当即拱手谢道:“真是一言惊醒梦中人,我这就去安排。”
说完转身欲走,转身之前冲着南雪行了鞠礼,一脸坦诚的说:“今日若非公子提醒,我不但找不到这密道,还会误会英华,真是多谢了?”
“不必”南雪侧身让开这一礼,微笑道:“听少堡主这么一说我才想到一件事。”
在场诸人听南雪声音渐趋严肃,不由得都抬头看向他,顾少堂以为她又发现了什么,连忙问道:“是什么?”
纤白的手掌斜举,直直对着胸膛,南雪白衣无风自动,淡淡应和道:“薛南失职害阿九姐姐被人掳去,这就惩戒自己,记住这个失误。”
语气冷厉,眸光如剑,南雪右掌带风袭出,在谁也反应不过来的时候,狠狠拍在自己胸膛上。
与此同时,华州海棠镇最有名的学者杨先生家中,因风寒躺在床上浅睡得少年‘嗯’了一声,蓦地睁开双眼。在他身边守候半夜的杨夫人见爱子突然醒来,脸色极差,连忙边伸手扶他起身便说道:“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
少年此时全身心尚未全性,杨夫人也不逼他,招手遣相陪的仆妇去把药端来。自己坐在床侧,柔声陪他说话。
母亲轻柔的声音入耳,少年听着听着渐渐缓过神来,连忙笑道:“孩儿没事,母亲不要担忧。”话音才落之后见乳母捧着冒着热气的药进来,又皱着眉头问道:“母亲又守了半夜?”
语气中的责怪显而易见。
“为娘整日里在家享清福。你生病了,自然该照顾你,你又在想什么?”杨夫人自然而然的接过药碗吹凉了凉,用勺子送到他嘴边,微笑道:“大夫吩咐过醒来就要服药,你快张嘴喝了。”
少年无奈,只能就着母亲递过来的勺子喝下去。而后伸手接过一口气灌下整碗。
喝完药后少年还有些精神,杨夫人想到他刚醒的样子,开口问了一句:“暮儿做噩梦了么?要不要娘陪你一晚。”
“没事”杨暮半是无奈半是催促的哄到:“娘你快去休息吧!不然爹爹明日肯定不会放过我?”
“你呀”杨夫人伸指戳了他额头一下,当即起身吩咐乳娘把碗送回去,替他盖好被子又吩咐道:“快睡吧!”
杨夫人不想打搅儿子休息,看他合上眼睛后无声响的走了出去。
静躺在床上的杨暮听到门合上的声音才睁开眼睛叹了口气,心中有点甜又有点酸,半响之后他好似想到了什么,突然伸手捂住右胸,那里苏苏麻麻的隐隐作痛。
半夜的时候他睡得昏昏沉沉的,却在一种难以形容的剧痛中仓皇醒来。
很真实,但却绝对是假的。
“病糊涂了吧?”杨暮又叹了一口气,眼睫相交,渐渐坠入黑甜之乡。
一夜无梦。
唿哨一声划过天空,一摸盘桓在天的纯白流影循声而下,稳稳落在袁真右臂之上,金瞳睥睨尊贵。袁真强压下拔它两根毛的冲动,在鹰爪下的铁环里抽出一份纸笺,随后又把雪鹰交到侍者手上,带着密信进了议厅。
议厅里一如往日,还是只有楚渐行四人,袁真先行一礼,而后立即走回主座上的楚渐行身边,一推手将信笺送上去。
“公子,顾家堡密函。”
楚渐行接过来扫了一眼,又随手丢回他手里,放松身子靠在椅背上冷冷吐出一个字:“念。”
“是”袁真端正纸笺,一字一句的念出来:“顾家堡密道暴露后顾少堂派人寻路追踪,薛南……”
袁真瞳孔一缩。扫了下首最不起眼的位子上的人一眼,正对上他慌乱担忧的眼,袁真心里无奈,最后垂下头咬着牙接着说道:“薛南重伤,危在旦夕。”
乍一听问这个消息,委顿的楚恒月立即从座位上跳起来了,大叫道:“怎么会?”
他几步上台,扯过那迷信看了一遍,神色愈来愈凝重,最后一把抛在地上大吼了句:“这个笨蛋。”
岳韩和贺文还一头雾水什么都不知道,面面相觑不知所云。最后岳韩板起脸来问袁真,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袁真头垂的极低,低声禀道:“回总管,北娇传讯来说,尉南雪及时发现了地道,后来又指点顾少堂沿路追来,幸亏公子吩咐的早,百生教主才能如此顺遂的将梅英华带出来。后来尉南雪以护卫不利为由拍了自己一掌,当期吐血引发了身上旧疾,顾家堡无人能医,已经派人护送他去一言堂了。”
“是么?”岳韩看了一眼失魂落魄的楚恒月,充满犹疑的问了一句:“消息可信?”
“密信乃是北娇亲笔所写,一定是她亲眼所见。”
岳韩听袁真说的斩钉截铁,不好再问,只是面上还不相信。楚恒月此时心绪大乱,平静下来刚要开口,可一抬头就对上楚渐行寒如秋水的眼,脱口而出的话立即被咽入腹中楚渐行见他安静下来,转过视线把目光投向下首左侧的岳韩,开口说道:“总管怎么看?”
“以尉南雪的脾性,自伤这种事她是做不出来的,可公子在顾家堡埋下的暗棋尚未被发觉,情报应该不假,尉南雪一定是受了伤。”岳韩眼眸中杀机尽显,抬头又说道:“不管是真伤还是假伤,属下以为现在立即下令截杀尉南雪的好,以免留下后患。”
“岳总管”楚恒月额上青筋暴起,含怒质问道:“对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用得着赶尽杀绝么?”
“三殿下此言差矣”岳韩眉目中杀机展现,以绝无回环之地的口气说道:“尉南雪几次三番破坏公子的计划,那里是什么‘天真无邪’对公子计划无害?我看还是趁她尚且幼小除掉的好,免得以后成了气候。”
“你……”楚恒月气的全身发抖,最后转过头对着楚渐行叫道:“公子!”
“总管扯得远了”楚渐行没有回应楚恒月,他看着下首右侧的贺文,又开口问道:“文以为如何?”
“回公子”贺文从座位上起来,斟酌着开口道:“属下曾奉命调查尉南雪,她的确身有旧疾,每年九月都会到一言堂住下一月疗养,如今她不顾旧疾自伤,性命垂危是必定的。”停顿一下贺文话锋一转,又淡淡说道:“属下以为现在最重要的是百生教主的安危,而不是尉南雪的生死。更何况尉南雪虽然多次搅乱公子的计划,但都非实心而为,明锦山庄之事她还曾助过公子一臂之力,可见其并非是一心要与公子作对。”
楚恒月面色缓了缓,抬眼示意袁真开口。袁真拿不准公子的意思,不敢擅自搭口,底下的岳韩可没这个顾虑,他向来忌惮尉南雪的影响,想到南雪带人闯进明锦山庄之事,眉头一皱立即反驳道:“这个尉南雪的确是个可用之才,但她心思莫测,不好操控,不知道是不是会忠心于公子,以她现在的表现,属下以为还是不留为好。”
“总管想的太远了,这话可不能这么说。”贺文的声音一如往日温润平静:“尉南雪虽然危险,可她一身所学是在难得,公子如果得了她定时如虎添翼。”
岳韩冷哼:“再好使得的剑,如果不能降服,不过是徒增隐患罢了。”
“可若是降服了呢?”贺文少见的连驳总管面子,不顾袁真的示意不管不顾的继续笑道:“若是降服了这柄利剑,那做起事来就一定是事半功倍。”
座下两人争吵不休,楚渐行盘踞在高位之上,冷着脸一言不发。直到底下的两人偃旗息鼓才冷冷开口下了决定。
“总管带人去接百生教的人,若遇追兵,杀无赦。”
“是”
岳韩欲言又止,可在公子不容反驳的目光下,最后还是起身领命而去。
楚渐行起身负手而立,目光停留在楚恒月脸上,淡淡吩咐了句:“殿下先下去。”
楚恒月眼神闪烁不定,犹豫着叫了声:“公子……”
“下去”
入耳声音极为不耐烦,楚恒月也知道此时再坚持百害而无一利,只得隐忍的拱了拱手出去了。
楚渐行等到他出了议厅才对袁真下了第二道指令,声音平静无情,暗藏杀意。
“你带领惘然十三剑去百丈原截杀尉南雪……”
“什么!”袁真大声惊叫出来:“公子真的要杀她?”
话语被截断,楚渐行眉头一皱,吓得袁真连忙把伸长的脖子缩回去。楚渐行瞟了他一眼,冷然接着道:“务必要全身而退。”
贺文也不懂得自家公子的意思,等到袁真离开议厅之后公子唤他的姓名他才从沉思之中醒过神来。他抬头一看,公子已经朝外走了,连忙起身跟上去。
“文,你有什么疑窦便问出来。”
楚渐行并未转身却好似直到贺文心中之想,贺文也不再矫情,边走边问道:“公子既然示意我保住雪姑娘,不答允总管伤她性命,那又为何要派遣十三剑去杀她。”
楚渐行一步一步稳如泰山,声音冰凉的回道:“杀她也要杀的得了才行。”
这句话模棱两可,贺文一时领回不来。但大概意思却听得懂了,公子吩咐袁真要全身而退,那就是断定他们杀不了尉南雪,可这样岂不是无用功?
“你不必再想了”楚渐行突然止了步子转身,俊美的容颜一如往昔,吓得贺文后退一步才堪堪站稳。
楚渐行扫了眼前惊魂未定的人一眼,又开口道:“以尉南雪的性子,她敢自伤就一定有她的计划,我派人去截杀一来是顺了总管的意思斩草除根,免得他又另出新招破换我的计划,二来则是警示她护着的那两家废物,杀鸡儆猴。”
贺文恍然大悟。
公子猜到惘然十三剑不是尉南雪的对手,派人去截杀还要全身而退,这分明是要留下她的性命。总管一直要杀尉南雪,他能调动的最厉害的卫士便是惘然十三剑,公子顺着他的意派他们去了,到时候尉南雪再安然无恙的出现在总管面前,心有余而力不足,总管纵然再有杀心也不会对尉南雪下手。
真是一石二鸟,贺文笑意燃面的大叹:“公子英明。”
天空云朵成片,灰黑氤氲,楚渐行阴蜇的眯起眼,顿了顿又开口道:“我倒要看看,过了九月十一,谁还会要想和天极宫作对!”
九月初九,满天乌云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