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26章 乱点鸳鸯谱1(1 / 1)
岳韩怔了怔,从初见烟花的诧异中惊醒过来,瞧了瞧公子面色,退后几步侧头问身后的袁真:“这烟花是公子安排的。”
袁真微笑道:“回总管,是三皇子要为雪姑娘及笄之岁庆生。”
“什么”岳韩大惊,忍住了压低声音问:“以宫廷烟花为礼,为一个身份低微武林女子庆生?”
袁真不语,岳韩长袖一摔,也不再说话。
时至戊时,空中几朵花炮接连亮起,层层开放,映照夜空如画缤纷。
高挺翠竹之上站着两人,携手而立,精致衣袂飞扬如仙,正是南雪与楚恒月。一朵巨大的烟花高高升起骤然爆开数层,银白两色交织,映的四方夜色有如白昼。南雪一手扶着楚恒月,一手探出袖子,对着天上烟花伸出纤长的手指,侧过来的脸莹白如玉,眉眼流转间的风情动人心魄。
岳韩见三皇子两颊笑涡如霞光荡漾,心中暗愁。慕容输性情豪爽,仰首望了半响之后转身对贺文笑道:“看起来真是一对金童玉女,三皇子有心了。”
贺文一向最得自家公子心意,可公子对尉南雪的态度实在是让人捉摸不定,听慕容输感慨只能以一笑报之。他们与南雪并不相熟,只是略略见过几面,对她的文采武艺,呃,如今还要加上厨艺深感佩服。
袁真站立在公子身后,悄悄打量他的脸色。
在场诸位只有他知道这场莲花宴的内幕,对于公子的心思倒是有了几分了解。
公子吩咐将南雪生辰之事透露给三皇子,三皇子为贺尉南雪及笄,下令燃放五色烟花,这要求在公子面前一提就立即被应允,可见宫廷烟花是早早运过来的,公子必然早早就存了这份心思。
尉南雪出身成谜,百晓堂查了尽三个月仍无可上报,不得不让人挂心。相处不过两月,南雪也未曾隐瞒,诸人皆可知她精通长青观武功,轻功卓绝,五行八卦阵和奇门遁甲之术由义父尉罗所授,天下无人能匹,其余一概如雾中看花,模糊不清。而若非今日主动相邀,谁知道她一个半大姑娘还精通厨艺!真不知道那天还有什么特艺冒出来。这是一把利刃,武力不易掌握,大抵只能以情相困。
袁真抬首望了竹上两人一眼,柔软而美好的画面让他心中感慨万千,喃喃自语道:“公子若是成全了这两位,倒也没什么不好。”
到底是从江湖长大的少年,心思简单纯透,只晓得人间真情无限,哪知道皇室的规矩森严无情。岳韩一直注意着公子的脸色,半响也未能发现有何不妥,加之知道晚宴出自南雪之手,也不好责怪,只能将口边劝诫之话咽回腹中。
烟花放了整整一个时辰,南雪带着楚恒月在那一片竹林之上忽上忽下来回穿越,像只刚刚离巢的白雀,到处洒下欢快的笑声。
最后楚恒月实在累的不行,拖着她站回台阶之上。
夜空上的璀璨烟花五光十色,渐渐趋于黯淡,消匿无踪,南雪与楚恒月也随着烟花的逝去终于安静下来。南雪放下高抬的手,有点沮丧的说道:“师傅常说烟花易冷,果然是真的。”
“你若喜欢,下次再放好了。”楚恒月退后一步,伸出手来扯扯她耳边垂落的头发,微笑道:“说不定看着看着就厌烦了呢。”
“也是”扯回自己的头发放下,南雪烟波一转,突然回身向楚渐行行礼:“多谢公子多日照料,南雪有要事在身,先告辞了。”
一语落地转身欲行,楚恒月听见这话立即挡在前面,眸色焦急:“阿雪,你这是要离开?”
“是,我要去见一个人”南雪抬头与之对视,黑白分明的眼里沉静如海:“如果我能想清楚一些事情,我还会再回来。”
初祖达摩曾说:“不谋其前,不虑其后,不恋当今。行也安然,坐也安然;穷也安然,富也安然;宠辱不惊,得失无意。”动情是劫,历劫是苦,如要断情,需快准狠,最忌拖拖拉拉。
南雪在楚渐行身边徘徊日久,深觉他心思讳莫难测,宁可退避千里。
楚恒月未能听懂,皱眉还要再问,眼前白影一闪,楚渐行从厅室里出来了。
风声袭来,南雪未曾躲避。一闭眼之间有什么东西穿过鬓发之间,楚渐行站在她面前,一向寒如秋水的眼眸讳莫如,像往常一般缄默,等她眉头皱起才淡漠开口:“寿考惟祺,介尔景福。”
南雪伸手一摸,头上果真多了一只簪饰。触手温润滑腻,必是玉中上品。
诧异之中的南雪正考虑着要不要回份谢礼,楚渐行袖袍一扬,转身走了。南雪气结,觉得自己多虑了,按捺着没把鬓角上的玉簪拔下来摔在地上,抽出腰间从不离身的竹笛塞给再度围上来的恒月,脚尖一点飘了出去。
“记得我教你的曲子,常练习啊!”
最后一字入耳,人已经无影可寻。
楚恒月抱着长竹笛站在原地,身影有点落寞。楚渐行扫了他一眼,开口说道:“她还会回来的。”
楚渐行赠玉簪一幕几人都看在眼里,谁也不知道公子想做什么。岳韩想起午时自京城赶来的特使,还有那只他亲手送到公子寝阁的缀有宫廷司制阁印的锦盒,心里大骇,试探问道:“公子如何得知?”
楚恒月几步上来,听到这句话也看过去。
“她还有东西在我手里,这半月来尉南雪时时想从我身边盗走,她的性子不会轻易放弃。”
“那公子可知她去向?”
“如若我所料不差,她应当是去见熟人了,不是尉罗就是葛连青。”
“可要派魅影跟着。”
“不必,魅影跟不上尉南雪。”
楚渐行瞟了一眼急急忙忙的楚恒月,故意撇开话题:“我曾告诫过你,不要对她动情。”
楚恒月脸色一瞬惨白。
楚渐行踱步进厅,稳坐在主位上,袁真诸人跟上去,楚恒月最后一个进来,坐在红木大椅之上喝茶,面色稍缓。楚渐行等他走进来,寒眸如星,接着说道:“尉南雪出身江湖尚且年幼,论起武功智谋,不出三年必然与我旗鼓相当。”
楚渐行眼眸深沉,薄唇一勾,像是罂粟花开。诸人看着他这惊艳绝伦的笑容,俱从亲口承认南雪之才的那一惊中清醒过来。岳韩的眼眯得细细的,依然平静的说道:“尉南雪大胆不羁,公子要将尉南雪收为己用可有难度。”
“我知道你的意思。”
楚渐行冷蛰的眼扫过来,岳韩忙避开去。
“这个人杀不得。”
楚渐行起身往内室走,白色长襟仿似冬雪迤地,他冷漠的好像千年不化的冰峰。
“以后用得着。”
冰玉相撞一般的声音带着些兴味,那是一种遇到对手后由心而生的快感。岳韩不由得想起五年前,公子第一次得到那只半大的关外雪鹰的时候。冷漠自如的笑着把鹰困死在没有任何绳索的网中,直至它臣服。
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公子的手段之利,心性之狠,岳韩从来就没有忘记过。
楚渐行自行回了寝室,拾起一本书倚在榻上,榻边的小几上摆着一盘荷花酥。淡粉的花瓣层层展开,铺在雪白的盘盏上,比西湖的接天莲花还要耐看。
楚渐行的嘴角上还挂着惊艳绝伦的笑,他伸出修长有力的的手,两指夹托起一朵荷花送到嘴边。
酥层清晰,酥松香甜,还有一股淡淡的香气。
楚渐行的脸色缓了缓,借着夜明珠的明光看那盘盏上的形美动人的点心,若有所思。
自从明锦山庄出来,他忙于政事,又不喜厨子所做膳食,吃食渐少,也就是从那时起,每晚都有人偷入寝室搜找那乾坤袋,并送过精致可口的夜宵来,即便是今日生辰也不例外。
“这个傻子。”狭长的眸子玄冰破碎,浮光渐现,向来冷厉迫人的天极公子低沉出声,平缓的语调里似乎带着绵长的叹息。
南雪趁着夜色遁逃,拿着一柄横霜剑穿过清冷寒夜。墨锦一样的夜空只有几颗星星还寂寥的亮着,夜色已深。
察觉无人追踪,南雪终于放下心来,一步一顿的往城外走,顺便把近日之事细细想想。
自从明锦山庄上两人谈崩了冷战之后,南雪就有离开的念头,之所以迟迟未走,一是碍于乾坤袋在楚渐行手里,要是被义父得知定然会受处罚,另则是碍于楚恒月,南雪从没这样谈得来的朋友,自然舍不得离开。
她每日为楚恒月做点心之际都会为进食不多的楚渐行备一份,为偷潜入他的寝室开始是为了找乾坤袋找够了充足的理由。
今日照例偷潜进楚渐行寝室,放下糕点照常乱找一气,不了真的敲开机关,找到了乾坤袋,只是装里面在的长发不翼而飞。由此可见,楚渐行胸有成竹,猜准了她会回去。
还有烟花和玉簪,这到底是个什么道理。
手指向上触碰到冰滑的玉簪,南雪本不忍心伸手摘下,可一想到义父的火眼金睛,手里一动还是摘了下来。胸口气闷,她长吐一口气什么也不想,在暗夜里极速穿行,直达目的地——杭州苏堤。
夜漆如墨,繁华尽褪,苏堤上立着一人,青色衣袂飞展,飘逸如仙,一张俊脸轮廓分明,眉眼里难掩萧索。
他看着白色流光渐近,冰冷的面目稍稍柔和些,慈爱尽展于外。
南雪行至他身前,满面笑容,清越的唤了一声:“爹。”
第二十四章义父
夜里漆黑一片,唯剩孤星缭绕在天际。晕开一片片不算太亮的白。杭州城外风景幽丽,万籁寂静,与不夜城美景两两相衬。
隐在山水之中的小小竹庐里两人相对而立,青衣白裳,正是尉罗与尉南雪父女。
尉南雪两年来没见过父亲一面,甚是想念。叽里咕噜的倒了一大堆苦水,尉罗带着她出城,微笑着听她说了一路。
从绝情谱大成下山,到平阳顶受挫,朝阳镇被迫成了侍卫却交到好朋友,还有在明锦山庄破五行阵,楚渐行要挟的哪些要求。南雪将三月以来的生活原原本本的展现在父亲面前,只省略了那些关于心最深处的,少女懵懂的心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