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_第3章 皇室秘辛(1 / 1)
钱丁立于众仆之前,一脸难色。只因一刻之前他带领众人接下州府大人的谕令。州府大人要求他在落日之前摒退所有客人,空出楼阁款待贵客。他不敢违逆杭州府的意思,只能在领着众仆躬身送走了州府使者及随行府卫之后,礼请楼中客人道明缘由,恩威并施的退客。
钱家是大越王朝首富之家,纵横江南数十年,极少有不给面子的人。楼中的客人在钱丁的解释下都顺从的离开了金阙楼,少有胡乱纠缠的人,只是在箜篌阁中的那一位客人,却让他不知如何是好。钱丁想了想,所谓官商不争,杭州府他是断然惹不得的。心下做了决定,钱丁遣退奴仆去收拾准备晚宴,然后转身,一鼓作气上了楼,奔向顶层。嗅着雅致兰香向最里间走去,有一间单辟出来的小间,在雕花木门前抬首一望,是一方朱红小匾,上书“箜篌阁”三字。字迹端庄清秀,飘若浮云,一看便知是名家手笔。
箜篌阁是金阙楼中最为精致的雅阁。小阁宽三十尺,深十尺,其间以垂着水晶珠帘的月洞门做隔,恰好将小阁分作两方小间。在里间之处临窗而望,游目可览整条运河风景。
结交在相知,骨肉何必亲。
这是《杂歌谣辞》中《箜篌谣》一诗的名句,意思是说知心朋友比骨肉之亲还要亲。这小亭之名正是以诗中之意应和。
箜篌阁是钱家九爷钱九波为了款待好友而设,只要持有九爷所赠与的信物到访,各处主事必视如主人亲至,以贵宾礼相待,不可怠慢。九爷出身商家却向往江湖,他挥金如土义薄云天,万万不允别人欺辱他的江湖朋友,若非情势所迫无可奈何,钱丁也不想坏了九爷的规矩。在箜篌阁前处伫立一刻,钱丁一咬牙伸出手,轻敲了三下雕花木门,道:“葛先生,小人又要事禀告,还请先生赐见。”
“请。”
谦和平顺的声音飘来,犹如清风过耳。钱丁赞叹一声,推门而进,钱丁见礼过后,抬目一扫,虽隔着水晶珠帘,可那抹孤冷清寒的身影还是清楚的映进了眼里。紫衣先生面向波纹长河,负手立于轩窗之前,面朝广邈的运河风景。虽不见他的面容表情,但那直挺如竹的身影已足以让人心神荡漾仰止不前。
钱丁深深躬下身去,轻声禀道:“先生是九爷贵客,既至此处,小人礼当竭力侍奉,可事途有变。小人方才接到府尹大人谕令,必须在今日夕阳西下之前,空出楼阁,准备酒宴为京城所遣的御史大人接风。杭州府是朝廷在江南的耳目之一,杭州府尹黎牧在杭州更是只手遮天,钱家是商家,万万不能和朝廷交恶。是以,是以小人斗胆请先生移驾一宿。钱家在杭州有一处庄园,雅致精妙,景致独特,可供先生休息,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钱丁将请求一气说完,身子低躬不动。
青莲先生葛连青,万州一言堂姜岐子神医的唯一爱徒。声名斐然,高风亮节,承袭自其师的一手医术出神入化,却又不似其师脾气古怪性格迂腐,为人做事甚是通达明理。江湖人赞称其为‘青莲先生’,正是以青莲除愈恶疾形貌增妍之意赞他的医术胸怀。
今日姑且不论这些虚名,凭着先生手握的钱家仅有五块的羊脂白玉牌,就可证明先生乃是九爷至交不可得罪,在他钱家,凭这就足够了。所以他今日无礼驱客,心中才会如此惶恐。
葛连青微微一动,紫衣张扬,他略扫了一眼外间,状似随意的问了句:“御史南巡?往年似乎无此先例。”
钱丁未敢抬首,肃颜再拜:“先生有所不知,自当今圣上登基以来,因兢兢业业忙于内政外战,所以不免对江南武林有所疏忽。近几年来的江湖不慎安稳,门派之争,江湖血战时有发生,已成不可遏制之态。据小人所知,在元兴十三年的武林大会之上,因虚谷道人、青峰大侠和天极公子三位都不曾参与,各门各派争夺盟主之位伤亡惨重,正道势弱,邪道势起。以百毒教为首的邪门歪道肆意横行,嚣张跋扈。百姓深受其害,不堪其扰,集结千人写下请命书奏至天庭,皇上大怒,这才有了遣使南巡的主意。意在打压歪门邪道和主持武林大会,选出武林盟主平定江南。”
葛先生细细听着,心里斟酌一番,立刻明白了其中道理。
如今的武林形式分明,能者众多。卢州鹤鸣山上有将武林绝学绝情谱修行到第十一张的长青观主虚谷道人。宁州凤凰山上有剑术掌法已臻顶峰的隐士侠客王明峰。长江之畔大孤山上的天极宫里还有个深不可测的天极公子楚不复。按常理说凭着这三位,就不可能会有今时之乱,虚谷前辈早有淡出武林之心,元兴十三年以为南雪功成守关之由推了英雄帖。明峰大侠一向以虚谷前辈为对手,应是听说虚谷前辈淡出江湖的事也对武林大会没了兴趣,也就随着推了。至于天极公子楚不复,这个年纪轻轻就与虚谷前辈、明峰大侠齐名的少年剑客,他有意放掉这个一统江湖的机会,着实让人费解。楚不复性情冷漠剑术绝高,虽然冷淡不近人情,但怎么看也不是浅薄名利之人。他与这位年少成名的剑客只是在过往的武林大会上见过一两面,并无深交。葛连青性情恬淡,朋友众多。可广交天下侠士的他在面对这寂如暗夜,冷似玄冰的人时,却兴不起丝毫结交之意来。
葛连青这里正在暗暗揣测江湖之事,心里有个想法一闪而过,回想起来不觉暗惊。也就在这时,耳边传来一声沉寂尖啸,葛连青回过神来,想到是谁到了。抬手一划,袖风中有淡黄色的粉末从轩窗处飘了出去,好像云朵一样凝聚成团久久不散。那啸声渐进,外间的钱丁不知是何物,惊奇之时也偷偷抬头扫了一眼,看到葛先生临窗而立,姿态悠闲,而窗外有一团黄云包裹着一只墨色飞禽,因有珠帘相隔,并不能看清那东西是何物。钱家九爷有只联系本家的号称神鹰的飞禽海东青,他曾有幸见过一次,深觉寻常鹰隼难以比及那神鸟的凶狠霸道坚毅勇猛。他按轮廓大小猜测葛先生的这只飞禽并非绝品,最起码要比九爷的海东青要差很多。不知道葛先生的这只到底是什么鸟,养它又有何用。
钱丁这里还在想着那只鸟儿,他等了许久又不敢催促,正踌躇着如何是好之时,就又听见葛先生随和的话。
“钱掌事不必为难,我滞留在此多时只是为了等待一位朋友,墨白来找我,想必她也快到了,不出半个时辰在下必定离去,期间只是在此坐坐,不会碍了掌事准备晚宴。”
钱丁心里羞愧,见先生并未怪罪他的驱客之举,更觉无地自容:“那小人着人为先生布下酒菜。既然是会客,定要以酒席相迎方显诚意深厚,葛先生是九爷贵客,他无礼驱客已是失礼在先,现今已知不碍大事,自然要略为补偿。
葛先生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点头应允,在钱丁告退之时淡淡加了一句:“如不碍事,多备些素斋糕点,我那位朋友对金阙美食向往已久。”
钱丁答了声“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