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咳疾(1 / 1)
“娘娘,陛下派人来,说娘娘如此安排甚好,并无不妥之处。”
“既如此,你代本宫去淑妃、宸妃、苏昭仪宫中宣旨吧。”
又过了一个月,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但没有随着时间的过去而有所好转,反而愈发僵化了。一日,唐绍正在临帖,突然就咳个不停,气管疼的仿佛要裂开一般,宣纸上一大片刺眼的血红让唐绍心惊,自产后她的身体就大不如从前,时常头晕目眩,稍微坐的久了腰就酸痛的不行,没想到今日竟咳出血来。唐绍摇头苦笑,还不到二十岁身子就成了这般,只怕剩下的日子也不多了。
书房里的烛火摇摇晃晃,唐绍拿起那张染了血的字帖放在蜡烛上点燃,顿时烧成灰烬。
七月了,这么快又到了盛夏。元侃和清扬已经能含含糊糊的叫一声娘了。每次看见两个孩子喊着娘抢着要自己抱,唐绍心里就比喝了蜜还甜。两个孩子的小脸儿都张开了,元侃长得越来越像光义,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有的时候,唐绍会经常看着元侃情不自禁的笑,笑着笑着就哭了,心里涩涩的。
初七,唐绍本来要去李煜府上,也顾不得宫中那些杂乱的事。可清扬却突然发起高烧来,元侃也一直哭个不停,只要唐绍一离开,元侃就开始哇哇大哭,唐绍心中莫名的慌,清扬更让她担心不已。无奈她实在走不开,只得叫茗衣去李煜府上盯着,有什么事及时告诉她。
晚上,清扬终于退了烧,唐绍好不容易把这对兄妹哄得睡了觉,茗衣却气喘吁吁地走进来:“娘娘突然叫奴婢回来,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
唐绍不明所以,道:“我什么时候让你回来了?”
“可,可奴婢在国主府中碰到了齐王,齐王说娘娘有急事叫奴婢回宫,奴婢就急急赶着回来了。”
“中计了!”唐绍冷哼一声,泪水划过脸庞,该来的终归是拦不住的,她已做了最大的努力,可还是没有阻止住这一切。
唐绍不顾一切起来就往外走,对茗衣说:“你随我亲自去一趟!”
刚走到门口,正巧光义迎面走来,冷冷的问:“你要去哪?”
“您说呢,陛下?”唐绍欲绕开光义出去,却被光义伸手拦住:“你要去哪?”
“我去看看六哥用不用我给他收尸!”唐绍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冲着光义奋力哭喊,光义看着已经失控的唐绍,心里被刺得生疼,甚至差点忍不住想拥她入怀。可沉默良久他却只说出两个字:“不用。”
唐绍气结,一巴掌扇在光义脸上,夺门而出,茗衣看了看光义,也追了出去。
“娘娘……”赵林要去追,被光义阻止:“让她去吧,朕早该料到会如此的。”
半路,唐绍碰见了正要回宫的齐王,唐绍看了他半天,气极反笑,讥讽道:“有劳齐王了。”
“等等。”赵廷美被唐绍弄得莫名其妙,不知唐绍为何如此生气,于是叫住了她:“皇嫂请留步,廷美不知做错了什么让皇嫂如此动怒,还请皇嫂明言。”
“哼,皇嫂?恐怕我和六哥在你们眼中不过是阶下之囚吧。赵廷美你给我听着,从今日起,我文轩与你不共戴天!”
“皇嫂,臣弟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今日之事究竟是为什么?”
唐绍冷笑着流下眼泪:“倘若六哥死了,我决饶不了你!”
赵廷美更糊涂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难道与陇西郡公有关?
“皇嫂所言臣弟不明白,臣弟与陇西郡公一向私交甚厚,今日是奉皇兄之命前来探望郡公,不知此事有什么不妥吗?”
唐绍懒得再理他,径直去了陇西郡公府。
赵廷美在原地停留了一会子工夫,勒转马头,道:“回郡公府!”
进了门,唐绍心中恐惧渐重,事情还是让她失望了,一切都晚了,无法挽回了。桌子上一片凌乱,酒壶显然是被人推到了,酒水还正沿着桌边一滴一滴的留下来,李煜夫妇身子蜷缩着,面部极为扭曲,手上还握着喝酒时用的杯子。
“六哥。嫂子……”唐绍见状一下子瘫软在地,抱着两人的尸体泣不成声。
茗衣愣在当场,怔怔的流下泪来。
随后赶回来的赵廷美见皇后抱着二人哭的正凶,再一看屋里的样子,酒壶也到了,李煜二人已然死了,他们手中还紧紧攥着酒杯,死状极为痛苦,是中毒而死。难道——酒里有毒?可是,这酒是皇兄亲自交给自己的,难道,是皇兄借自己之手杀了李煜?不,这不可能,怎么会,皇兄他没有理由这么做,李煜他可是皇后的亲哥哥啊!
李煜夫妇死后,唐绍与赵光义的关系简直降到了冰点。唐绍时常在想,倘若前段时间自己没有和他闹得那么僵,他是不是就不会杀死李煜?赵廷美与李煜关系很好这她也知道,李煜还常常和她谈起,李煜是把赵廷美当朋友的,赵廷美心思并不太灵透,会不会是赵光义利用他?想到这里,唐绍更寒了心,你为了达到目的,连自己的亲兄弟都可以欺骗吗?
“六哥,终是我错了……”手中拿着六哥的遗作,泪水一滴滴模糊了字句:春花秋月何时了,往事知多少。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明月中;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问君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
一首《虞美人》换一杯毒酒,七夕之夜,不应该是你的生日吗?为何如今却成了你的忌日?六哥,不是早就告诉过你不要再写这些诗词了吗?为什么你却偏偏不听……
秋风瑟瑟,唐绍一袭白衣,独自静立于邙山之下,李煜墓前。墓碑上最后那四个字深深刺痛着唐绍的心。追封吴王,赵光义,这到底是你惺惺作态给我看,还是你一直都在惺惺作态?
“娘娘,陛下遣人来问您何时回京?”
“不急,先在洛阳住上一阵子吧。”
正在此时,赵廷美站在了唐绍身后,茗衣正要出声,赵廷美做了个手势,她便退下了。赵廷美在后面凝视她许久,才开口道:“皇嫂。”
唐绍回头,见是赵廷美,于是苦笑道:“当日之事是我错怪你了,我在这里当着六哥的面向你赔个不是。”
赵廷美盯着李煜的墓看了许久,叹了口气道:“皇嫂还请节哀,无论如何保重身子要紧。皇兄他——很是担心您,皇嫂还是早些回京为好。”
唐绍不语,往回走去,赵廷美跟着她回了她的住所,唐绍提笔在纸上写了两句话,吹了吹墨迹,将纸折好装入信封,道:“回去把这封信交给他。”
“皇嫂……”
“你走吧。”
赵廷美见状,只得把信收好,走了。
“皇后怎么样,还好吗?”
“看上去有些虚弱,娘娘说等身子好了在回京,其他的没说什么。”
光义放下手中的笔,道:“廷美,那件事你恨朕吗?”
“臣弟不敢。陛下,皇后娘娘有封信让臣弟交给您。”
“把信放这儿,你回去吧。”
“臣弟告退。”
光义抽出信展开,上面只有两行字:春光镇在人空老,新仇往恨何穷?光义无力地放下信,绍儿,你是用他的词提醒我,狠狠地刺痛我吗?新仇往恨,真的回不去了吗?绍儿,我杀了李煜,你是不是恨毒了我,咱们之间又该怎么办?
自从来了洛阳,唐绍有时间便去邙山看看李煜,平日里也不怎么出门,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弹筝,练字。她知道光义派了人来洛阳,与其说是暗中保护,唐绍更愿意相信那是监视。
入秋以来,唐绍咳得更加厉害了,且时常咳出血来,日子久了,唐绍也习惯了。茗衣起初见到时惊骇不已,公主还不到二十,怎么就患上咳血之症?可想起生产那日公主险些失了性命,醒来后身子便大不如从前,茗衣心里已明白个七八分了。茗衣心疼,可也没有办法,自己劝过多次,可公主说什么也不去看大夫,只是一日一日的拖着。
天渐渐冷了,唐绍更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只每天早晨起来锻炼,上高中时学的健美操也派上了用场。日子久了,身体到也稍稍好转了一些。每日起来后,唐绍不再像从前一样精心梳理头发,只是简单地挽个蓬松的发髻,依旧一身白裙,仿若仙子一般。
“娘娘,奴婢听说今晚有个灯会,您来洛阳这么久了也没出去过,都说洛阳的灯会灯做的既漂亮,样式也多,而且热闹得很,不如奴婢给您加件衣服,咱们也出去逛逛灯会吧。”
唐绍瞧了茗衣一眼,笑道:“你该不会又变着法子骗我去看大夫吧。”
“事不过三,奴婢哪敢再骗您啊。”
“也好,出去走走吧,今日定要玩个痛快!”
果然,街上灯火通明,人山人海,一派热闹景象。除了各式各样的花灯,还有卖糖葫芦的,吹糖人儿的,变戏法的,简直目不暇接。唐绍仿佛回到了学生时代,和同学手拉手逛街的情景,一一浮现在脑海。
茗衣一直紧随唐绍左右,无意中也注意到了光义派来的那些人也一直在暗地里跟着,本想告诉公主,可见唐绍玩得如此开心,不忍打扰,公主有多久没有如此开怀的笑过了?有多久没有像现在一样天真,单纯了?也许是因为亡国入宋,也许是因为嫁给陛下,又或者是她想得太多了,公主只是长大了。
灯会一行唐绍玩得十分开心,尽情发挥她超强的逛街实力,买了一大堆连自己都叫不出名字的东西。主仆二人胡乱翻着那堆杂七杂八的东西,一会儿说起唐绍如何如何跟老板砍价,说的老板哑口无言,一会儿又说起茗衣跟在唐绍身边如何狼狈,向学生时代非常要好的两个同学,疯疯癫癫,没有顾忌。
而此时的开封皇宫里,赵光义却是顾虑重重,绍儿就这样负气去了洛阳,临走前竟连一句话都没有留下。倘若是因为自己杀了李煜心中怄气也就罢了,可两个孩子还小,她就真的放心的下?正思忖间,赵林来报,说是派去的人从洛阳回来了。光义大喜,急忙宣了那人进殿。
“皇后最近还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