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6 借刀杀人1（1 / 1）
冯芊芊文秀阁之后，倒在床上一声不吭。
锦瑟将手炉从褥子里取出来，去外屋添了几块新炭，用绒布套子套好了，又放回到冯芊芊的脚底下，掖好了被子。
站在一旁默不出声。
冯芊芊察觉，便问，“锦瑟，你怎么还不出去？我这就要睡一会儿，不用你守着。”
锦瑟叹道，“小姐即便再放不开，也要放开。那个肖天宇虽是英雄盖世，男儿情长，可毕竟，跟小姐是有缘无份。再说，就是三少爷，也没有半分不如他的。三少爷这个人嘛，就是太敏感聪明，才那么小心眼地对小姐发火，可反过来想，这也是因为三少爷他在乎小姐，不是？”
冯芊芊背冲着锦瑟，咒骂道，“你这丫头，今天怎地给我讲起道理？”
锦瑟笑，“我还不是为了小姐你着想。你想想看，你已经嫁给三少爷了，替身也好，不是替身也罢。你终究怀了他的骨肉，相处这么久了，难道，小姐对这个男人就一点感情都没有？”
冯芊芊被锦瑟问得不知如何是好。
锦瑟笑，“我看前段日子，小姐那么孤勇地跑去龙少的地下铁牢去探视三少爷，又为了三少爷跑去找大帅，这里面就不只是什么心里愧疚。小姐，你会不会连自己喜欢上三少爷这件事，都没察觉呢？”
冯芊芊腾地坐起来，“你，你乱说什么？我早已被你们逼迫得心灰意冷了！我岂会再爱上一个人呢？！”
锦瑟冷笑着回身，从床柜里取出一只圆形的木质食盒。
“小姐，这是什么？”
锦瑟笑着打开盒盖，里面放着一颗颗剥好的胡桃仁。
“这些可是三少爷走的那些天里，小姐一颗颗剥的，也不怕伤了手指。”
冯芊芊蹙眉道，“我那些天，为着楚楚和芊芊的事情，又急，又难受，所以剥着玩，也好转移下心神。怎么就跟他扯上关系了？”
锦瑟冷哼一声，“若是我呢，就早早承认了。小姐明知道，是三少爷喜欢吃这胡桃仁，所以就不辞辛苦地一颗颗地剥。”
正说到这，门突然被推开，司凌萧走了进来。
冯芊芊一见是他，忙躲过他的眼神，叫锦瑟扶自己躺下。
锦瑟服侍冯芊芊躺好，自己走了出去。
司凌萧走到桌前，看那盒子里的胡桃仁，满满的，足有一百多颗。伸手摸起一颗，望了一眼假寐的冯芊芊，他又轻放回去。
走到床边，捏起冯芊芊的双手，那纤细拇指间，果然有几处割破的旧伤。扎进他眼里，触目惊心。
司凌萧见她依然不睁开眼，便沉声道，“以后这种事，你别做了。管好你肚子里的，就够了。”
说完，将她的手握在手心，攥了又攥，见冯芊芊仍不理他，忽又负气地将她的手掖进被子里，出了卧房，独自去了书房。
晚饭因为司芊芊的事，吃得心惊肉跳。
庄妙珍从福伦阁里出来，想了想，又往兰心阁里走去。
正撞见桂儿在院子里闲逛。
桂儿看见是庄妙珍，马上殷勤地迎上去，“大少奶奶！大太太这会儿正在礼佛呢，桂儿扶您先在客厅等等。”
庄妙珍笑着拉住桂儿的手，“桂儿，我是来看你的！”
桂儿笑，“大少奶奶来见桂儿，必是心里有什么不爽利。”
庄妙珍拍了拍桂儿的手背，“还是你懂我！”
庄妙珍顿了顿，感伤道，“我啊，从前，这心里有事都得自己憋着。有个男人呢，就到处拈花惹草，早晚都见不到一个影子。倒是有个姑妈，却也只是为自己打算，凡事缩头缩尾的，并不能为我说一句话，做一件实事。倒是桂儿你啊，进这府里的日子不长，却这么会察言观色，知道我缺个知心的使唤人。我是真心想早些把你要到我屋子里来，到时候，有了妹妹你，就不怕那个没良心的大爷总往外面跑了。咱们两个，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桂儿，你说，好不好？”
桂儿欣喜笑道，“我就知道，这整个府里面，大少奶奶是最疼人的！桂儿若是得了机会服侍大少奶奶，一定为大少奶奶马首是瞻！”
庄妙珍笑了笑，又叹气道，“我心里是这样想的啊，可这府里的样子，桂儿，你是聪明人，你也看得出啊！这老太太心尖尖上的两个人，一个呢是那位四小姐，另一个呢就是那位怀了司家曾孙的三少奶奶。你说说，这四小姐嘛！到底是老太太的亲孙女，我倒不跟她计较什么了。可这三少奶奶，什么出身？不过是个老爷用青州家产来给三少爷冲喜保命的贱命小姐！她有什么资格跟我比？不就是怀了胎吗？要我说，也别高兴得太早！生男生女不一定！生下生不下还不一定呢！”
桂儿笑着低语道，“大少奶奶说的是！但这三少奶奶虽比不上您，可这强起的蒿草，该动手拔的时候，您就不能手软啊！”
庄妙珍拉过桂儿到了一处角落，压低了嗓音道，“你可有什么法子？”
桂儿笑，“这个么，眼下正有一个好机会呢！”
庄妙珍笑着撸下左腕子上的赤金镯子，塞进桂儿的手里，“你仔细说说。”
桂儿也没客气，很自然地将镯子踹人怀中，低声道，“大少奶奶，您看这雪天刚过，为何，不邀请三少奶奶去赏梅呢？”
第二日一早，翠儿服侍冯芊芊用了早膳。这几日，任大帅给司凌萧放了假，一是因前段时间错抓他的事，二是听说冯芊芊有喜，便准他陪伴几日，当作安胎。
虽是如此安排，司凌萧却整日在书房里窝着，即便看见冯芊芊也是沉着一张脸。冯芊芊也假装没看见，只是害喜却仍是老样子，并不见减轻。
这时，冯芊芊倚靠在躺椅上，翻书看。看着看着，眼皮有些沉，却忽地被人一把将书夺去。
冯芊芊刚刚的睡意，顿时醒了。
“三少奶奶，你这有孕的人，怎么还这样费神！”
冯芊芊一抬眼，原来是庄妙珍。
“大嫂！”
便要起身行礼，被庄妙珍拦住。
“你啊，跟我还客气什么！你身子不便，千万别讲究这些了！”说着坐下，这时，翠儿过来上茶。
庄妙珍笑道，“我可不要再喝茶了，今早喝多了那大厨房的红枣粥，现在肚子里还胀得很。若是三弟妹陪我出去走走就好了。”
翠儿笑，“大少奶奶，我们奶奶这身子，哪能出去呢！”
庄妙珍笑，“就你这小蹄子知道你们奶奶身子娇贵吗？我当然知道，三少奶奶是不能乱动的，可也不能不动。我虽没生养过，却总听老人们讲，这怀孕时，时常走走，生下来的娃娃，双腿也壮实呢！”
冯芊芊想了想，笑道，“大嫂说的也在理，我整日这么被你们拘文秀阁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就是好生生的，也憋出病来。”
说着，就叫翠儿给她更衣。
翠儿要跟着，被庄妙珍拦住，“你这丫头，你们奶奶有我陪着，难道，还不放心吗？”
冯芊芊见状，只好让翠儿回去。
庄妙珍搀扶着冯芊芊往外走，一路说说笑笑地在院子里逛。
冯芊芊望着雪景，顿觉空气清新，心情也舒展许多。
正走到一处院落，庄妙珍忽地捂住肚子。“哎呦，哎呦呦。”
“大嫂！你怎么了？”
庄妙珍不好意思道，“都是那粥水喝多了，三弟妹不要笑话我，我得马上去方便下。”
冯芊芊道，“那我陪你。”
庄妙珍笑，“你要挺着大肚子，陪我去茅房？”
冯芊芊也不好意思了。
“你放心，我这去去就来。你啊，看见这庭院没？前儿个，我在那庭院的一角发现有红梅开呢！你说怪不怪？以前我还以为，咱们这府里，就只有二少爷的元熙阁那有红梅呢。你先过去看看，我待会就回来找你。你自个儿小心着点，千万别滑倒啊！”
庄妙珍匆匆地跑开了。
冯芊芊一步步朝那庭院里走，这庭院位置偏僻，又距离文秀阁最远，自从嫁进来，她还从未来过这里。
冯芊芊见这庭院里，不过几间瓦房，几棵枯藤老树。并未见到什么红梅。心里觉得好笑，莫不是见这红梅，还要什么缘分之说吗？
冯芊芊站在空院子里望了一会儿天，也不见庄妙珍回来，这雪地里站久了，就觉得冷，她想回去。
谁知，刚走出几步，却听见身后一扇门被推开的声音。
那一声吱嘎，干涩，冗长。像在某人的心口，撕开了一道绵长伤口。那痛，蔓延了整个世纪，血，像断落的珠子，一粒粒抛落，触目惊心。
“芊芊。”
肖天宇的声音从那伤口裂缝倏然涌满了冯芊芊能感知的整个世界。
她顿顿地转过身，仿佛用尽所有力气。
当看见肖天宇的时候，她还以为那是幻影，便揉了揉眼睛，那幻影却越走越近了。
他的脚步很轻很慢，仿佛陷落在梦境里，浑身充满着不真实感。
“芊芊。”
冯芊芊张了张嘴，觉得嗓子像被什么塞住，发不出声音。只是眼眶在瑟瑟空响，她告诉自己不能哭，于是笑起来的样子，很苦。
“芊芊！芊芊！”肖天宇一把搂着她。
冯芊芊挣扎着推开他，“请肖大当家的自重！”
肖天宇愣了下，又苦涩笑道，“是啊，我该自重。司家三少奶奶叫我自重！”
冯芊芊深舒一口气，佯装平静，淡淡道，“肖天宇，你的伤怎么样了？”
肖天宇苦笑，“我，你还关心我的伤？冯芊芊，你的心好硬！难道，你不想知道，那天你走后，我有多恨你吗？可是，无论我有多恨，都没有我对你的爱多！你怎能辜负我？！”
肖天宇一边说，一边指着自己的胸口，像是要把自己的肺腑都抓出来，抛掉。
冯芊芊终于忍不住叫道，“天宇！事已如此，你我最好的结果就是两不相认！”
肖天宇嘴角咧了咧，轻笑着重复道，“两不相认！两不相认！冯芊芊，你是不是爱上他了？你这么辛苦为他怀孕生子，不就是爱上他了？”
冯芊芊咬了咬嘴唇，泪腺已经“是，我爱他，他也爱我。我会跟他过一辈子，为他生很多孩子。”
“呵！那你还来这做什么？看我有多惨？看我有多可怜？冯芊芊，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不需要你的任何关心！”
“肖天宇，你错了。我并不是要可怜你，同情你。我只想问一件事。”
“呵，你想知道什么？”
说到这，肖天宇眼里已经噙满眼泪。
“肖天宇，我现在问你，你到底对司芊芊做过什么？我不管你接近讨好司芊芊到底出于什么目的，可你作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就该对自己做过的事负责！”
“冯芊芊，那你认为我对司芊做过什么？”肖天宇惨笑。
冯芊芊愣住，“你，你碰了人家，你就得对她负责！”
“哈哈！笑话！我肖天宇从未碰过司芊芊！”
“你说的是真的？”
肖天宇神情萧索地转过身，“我想拥有的，再也无法拥有，我的心已死。”
冯芊芊叹息着说，“天宇，我知道，此生负了你，我希望你幸福，把过去的都忘了吧。”
随后，肖天宇听见冯芊芊离开的脚步声。
伫立院子里的肖天宇，很想转过身看一眼，却又不敢。他怕压抑不住，束缚不了自己，更担心，他终会被自己打败。
因为冯芊芊，他不是第一次感到自己如此脆弱，正如，刚刚冯芊芊的那些话，仍刺着他的心，他胸口上的那道伤疤又在隐隐作痛。
直到再听不见那脚步声，肖天宇眼眶里的泪水终于崩泄出来。
芊芊，真地能忘记么？
文秀阁里，庄妙珍惊慌地拉着司凌萧，“哎呦！三弟，真对不住，我才刚叫了三弟妹一块去院子里逛逛，可这半路，我忽然闹肚子，走开了一下，我千叮咛万嘱咐，不要让她乱走，我待会会回来找她。谁知这么一会儿工夫就不见了啊！这可怎么好？”
司凌萧淡淡道，“大嫂，不用急。语嫣她，总不至于在自己家院子里就丢了。我这就派人去找。”
庄妙珍不好意思道，“这都怪我，三弟妹怀着身孕，我还偏拉着她陪我散步，都是我的不好！”
这时，一小厮走进来，“三少爷，安嬷嬷在门口说，才刚她看见咱们少奶奶了。”
司凌萧忙道，“叫她进来。”
安嬷嬷小跑着进来，“大少奶奶好，三少爷好。”
庄妙珍大叫着，“哎呦，我的安嬷嬷，快别弄这虚套了！你快说，三少奶奶在哪？”
安嬷嬷看了看司凌萧，“三少爷，我刚看见，三少奶奶在那偏院的客房里，跟前几天您带回来养伤的清风寨山寨头目在说话。”
司凌萧脸色陡变，“他们说什么？”
安嬷嬷苦笑道，“这，这老奴可听不见。他们距离很近，又压着嗓音，说了许久。还，”
“还什么？！”
“还抱了。”
司凌萧顿时觉得全身的血都冲到头顶，耳畔边不住传来哗哗的沸腾声，整个人就要被炸开。
安嬷嬷又迟疑道，“三少爷，其实，我这老眼昏花的，也看不大真切，只是看那女子的身型似怀了身孕的，便觉得是三少奶奶了。所以，三少爷，您千万别当真呐！”
司凌萧冷哼一声，“这府里，又有几个怀孕的？必定是她，不会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