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 十六、庶人安敢享（1 / 1）
明珠终于进了韩王府。
虽然暂时屈于侍女班，但是她的待遇却远远高出所有的侍者，俨然是半个主子。而李兰跟着她，是专门伺候她的。
望着这雕梁画栋，亭堂楼榭，玉砌装成，还有令人眼花缭乱的金银珠玉，她不由升起一种满足感。
自己一步步走向更好了。
从万花楼到韩王府，确实，只要每天能有收获，就会越来越好。
但这种满足感很快就消失了。
虽说她有这么优厚的待遇，又有韩王赵元侃的呵护倍至，但名义上毕竟还只是个小侍女，还得给比她高的人磕头行礼作揖，有时还是要被差做些侍女该做的服侍工作，没有名份的日子，屈居人下，她还是不甘心。
而这个也是赵元侃的为难之处，虽然他贵为王爷，但要娶个女子还是得由皇上来决定的。
所以，按照明珠的身份，怎么也不可能被娶进门的，更不能太张扬。
赵元侃把她的居处安排在后花园。那里有一排专门给下人住的居舍。而她的则是其中最后一间，赵元侃特地让人重新装修布置，是最宽敞华丽的一间。
明珠站在廊前望着院中巧夺天工的风光和布置，心中不由一阵荡漾。
命运实在是奇妙。
前一刻，她还是贫穷的农家女，为母亲的病、舅舅的赌，全家的生计而奔波烦恼，后一刻她破斧沉舟地卖进万花楼。
而此刻，竟然进了王府。
那么，我要继续努力，总有一天，要成为王府的女主人！她暗道。
“明珠姐，原来你在这里啊，我到处找你。”小兰急匆匆奔来，“张妈到处找你，又发火了。”
“张妈找我何事？”
这个张妈是侍女的领班，仗着资格老，在王府有点年纪，常常拿着鸡毛当令箭，狐假虎威。
尤其是趁赵元侃不在的时候，特别喜欢针对明珠。
“王妃娘娘身体又不爽，排了姐姐当班，今天去服侍。”
明珠皱皱眉，直奔前厅。
前厅，张妈正在厅中指桑骂槐，大发雷霆——
“又不是来享福的，娇小姐似的，百呼不应，摆什么臭架子，不过是个卖唱的，还甩哪门子的威风……”
明珠在外面，不由有点难堪，可小兰在旁暗示她进去，明珠只好硬着头皮，微笑着，走进去。
“张妈，你找我。”她勉为其难地行了个礼。
“不敢。你是千金小姐，我一个管家婆哪敢劳动您大驾啊。”张妈傲慢地撇撇嘴。
明珠没回应。可心里还是一阵不爽。今非昔比，她是王爷的人，王爷赵元侃在她面前都会小心陪着笑，万般讨好着，哪轮到这老妈子来呼三喝四的。
张妈见明珠冷漠地站那里，对她不屑，不由又勃然大怒，’臭丫头！还不把这参汤端进去，待会我再找你算帐！”
是！
明珠端起参汤，默默退了出去。
小兰赶紧上前，“明珠姐，要不我帮你……”
“不必了。”其实她来了王府也有几天了，也想见见这王妃倒底是什么样的。
明珠端着参汤走进王妃的寝宫——毕竟是娘娘，连布置都不同。明珠从没见过如此华丽的宫室，和自己引以为豪的居室相比，简直有天壤之别。这才叫豪华的居处，而自己的，只能算是这居处的一个小杂物房。
就象现代有钱人家的车库，都比普通豪华的房子来得精美一样。
这明显的对比，让她一阵伤心。
其实，正视因为有对比，人才会平添各种无谓的烦恼。
王妃潘美人躺在一张豪华的贵妃榻上，病恹恹看了她一眼，复又闭了眼。
“王妃娘娘，喝些参汤吧。”
“不用。你在这陪我一会就行。我常常做恶梦，醒来又不见有人。若大的屋子，空荡荡的只有我一个，实在太寂寞了。”
“是娘娘。”
潘美人又沉沉睡去。
明珠站在她榻前，仔细端详她——她长着一张美丽而又很安详的脸，庄重又不失敏惠，只是因为一直病着，显得死气又有些呆板。
你本是个养尊处优的贵人，这王府的女主人。明珠望着她，上天是公平的，她从小出生尊贵，又生得难得的好看，现在更是贵为王妃娘娘，是元侃的原配结发之妻。这么多幸运和幸福，也许对你不算什么，对我，却是一步登天。
可是，你竟然会无福享受，如今更是病得利害，实在可惜。
难道，上天是公平的，它不会让你事事如意，只会让你充满遗憾。
如果只能在富贵和健康中选一样，明珠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呢。
不！
她两样都要！
有些人一出身已经有人安排好一切，可以不必操任何心。
可是她，一切都得靠自己去努力。
所以，她和眼前的娘娘不一样。无论是健康、还是富贵，还是王爷对她的喜爱，一切都是靠自己努力得来的。
没有什么取舍，她每样都是努力的结果。
这么想着，她有点释然了。
明珠望着眼前娘娘熟睡的脸，连秦国夫人进来都不知道。
这秦国夫人是赵元侃的乳母，其身份地位，如赵元侃的母亲一样尊贵。
事实上，整个王府，她才是真正的女主人。
“大胆，贱丫头！”一边的张妈沉喝，“你就这么服侍主子吗？”
明珠惊回头，见秦国夫人，忙上前行礼。
“你真够大胆的，敢站在娘娘床边，想图谋不轨？”秦国夫人板着脸，她素来把赵元侃当亲生儿子一般，又生性最为严厉，很看不惯这个王爷新带回的明珠，虽然有几分姿色，但只是个卖唱的。
虽然王爷生性风流，美女无数，但只是玩玩居多，没想到，竟然会把人直接带进府中，还是第一次。若被皇上知道，那还了得。
“明珠不敢。只是娘娘吩咐在这里陪她的。”
“还敢顶嘴！”张妈恨恨瞪她，她早看不惯她了，一个卖唱的进了王府还要象主子一样对待，凭什么。
明珠只好低头，退到一旁，一言不发。
“没大没小，退下吧！”秦国夫人的话终于让她解脱了，明珠如释重负地退下，无精打彩回到住处。
小兰忙帮她倒茶，‘喝杯茶，压压惊。”她很识相。
“小兰，不知为什么，张妈还有秦国夫人对我这么刻薄。我已经尽力不想得罪她们，并把事都做好了。”
“明珠姐，别想这么多了。张妈就这脾气，至于秦国夫人，她就是个犟老太婆！”小兰悄声。
明珠忍不住笑了，“老太婆未免把她说得太老了，人家还很年轻，还自认风韵犹存呢。”
“是啊是啊，是徐娘半老！”小兰附和。
“想她年轻时也一定不错，也许也曾受皇上宠爱，所以能受封个夫人。可是，现在嘛，倒底有了年纪了，再保养，加上她一直板着脸，怎么还讨人喜欢啊！”
两人这么说笑着她的不是，倒也稍稍舒解了一些心中不快。
不过，“我其实还是很想让她们喜欢我的。可她们这个样子，我该怎么办呢？”
明珠叹口气。
“谁让我们只是小小侍女，怎敢去计较呢。”经历过被冤枉的生死，小兰始终是胆小怕事的。
“小兰！我不同意你的说法。难道我们永远做丫头？永远要认命？”
同样的人，为什么有人注定顺风顺水，坐享其成，而有人则抑郁不得志，屈居人下？
如果自己没有信心去改变，去努力，那命运就永远不能改变了。
“反正，我是绝不会认命，我一定要出人头地！”明珠望着窗外长空，斩钉截铁。
小兰惊地整个人都呆住了。
从认识她、她救她，到王府，小兰知道她与众不同，也知道她本事。
可是，她那么大胆表露自己的想法，还是让小兰震惊，她是想都不敢想的，“明珠姐！你太不安于现实了。”
“现实？现实是什么？被人指东指西，任意生死吗？”
小兰低下头，“反正，这就象是犯罪，象在逆天而行，我真有些害怕……”她声音都变轻了。
“有什么怕的。你连生死都经历过了。如果，我不是找到王爷，你岂不是含冤而死？”
“那也是命啊。我被冤枉，又被姐姐救，都是我的命啊。反正有姐姐，这辈子只要跟着姐姐，我只想平平淡淡地、安安稳稳地过一生。不好吗？”
明珠看着她，没说。
小兰是文弱的，虽然其实她作为喝西湖水长大的女子，长得很水灵可人，文静的样子，小巧的身材，袅袅婷婷的别有一番嬴弱的风味。还有水灵的大眼和削瘦的瓜子脸，还有那玉贝一样的皓齿，整个灵秀的西子。
只是命运的颠簸，让她总是怯怯的，弱弱的，连气场都比别人低了三分，自然就无法被欣赏到她那份楚楚的美了。
“算了。”明珠拉着她，“既然你叫我姐姐，一切有我。”
明珠拉着小兰走出房子，这时，隐于假山后的小侍女璧儿连忙缩回脑袋，急急向秦国夫人处汇报去了。